時間：末世六十三年

年齡：封韓八十九歲, 白術八十三歲。

背景：城市養老

衰老隨著時光的流逝悄悄而至，日覆一日, 年覆一年, 不知不覺年華帶走了青春，生命的逝去，有時候簡單的讓人難以想象。

“女士, 您的外祖父真的不建議出院，住院有最新高科技可以維持一段時間的生命，這個時候出院病人病情不穩定，出點什麽事就太危險了。”

“我當然知道，可我二姥爺只是想回去看一眼。他十多年沒回去了。”四十多歲的女人哭得泣不成聲。

病房內, 床上躺著一個插著各種管子的老頭，皮膚褶皺如樹皮, 也不只是被病魔折磨的, 還是因為年齡太大衰老的。

一雙渾濁的眼睛努力睜著，幾次努力想要聚焦起來都沒成功。

病床前，床位邊號牌上寫著字：“白術。”

“封韓……”封字吐了半個字，韓字拉的老長。油盡燈枯的身體, 裝著同樣幹枯的嗓子。

白術想要努力再看封韓一眼，可怎麽也做不到。

“我在。”封韓還算硬朗, 枯瘦的手握著白術的手掌, 深凹下去的眼睛紅了，可幹澀的眼球擠不出淚。

“我好想看到我爺爺了，他不是早在六十年前就投胎了嗎？”

“做夢了吧。”封韓捏著白術的手, 同樣冰涼的溫度碰到一起，那樣的溫暖。

“我還看到希希了，他說想我了，讓我過去做個伴。希希走十年了，我十年沒聽到有人叫我爸了。”

幹涸的淚腺總算可憐兩個老人，淚水淌出來，巖漿般的滾燙。

“你去陪她，誰來陪我。”封韓聲音放低，“白術，求你，別扔下我一個人。”

“留不住了……”白術眼皮越來越重，盡管他費盡力氣想要多說說話，“老天爺叫我了，躲不掉了。”

“我比你大六歲，你憑什麽走在我前面。”封韓聲音哽咽，“你再等等，再等等，等我一起。”

白術的聽覺越來越模糊，斷斷續續的聽不清楚，他知道自己大限以至，除了對封韓的不舍，竟然出奇的平靜。

“封韓，你答應我，別自殺，自殺的人閻王爺不讓轉世，我下輩子就見不著你了，我等你，咱們一起投胎，下輩子咱們還在一起。”

聲音越說越低，封韓太清楚這代表什麽了。

“別睡！白術你別睡！在陪我說兩句話，再多說兩句！”

白術：“這輩子到頭了，我沒有遺憾。我……愛……”

“白術！白術！你說話，你別睡你說話！我求你再陪我說句話，我老了忘性大，轉頭我就忘記你說話什麽動靜了，你別讓我忘了你。”

刺耳的滴聲叫來了一眾醫生護士，進行了簡單搶救，已經沒有搶救的價值了。

本來能活到八十三歲，這是壽終正寢了。

“十分抱歉封老，我們……”

“不用道歉。”封韓的目光一直放在白術身上，眼睛一眨不眨。沒什麽表情，沒什麽動作，那份悲切，卻濃郁的讓人窒息，“他的身子骨我清楚，這麽大歲數，算是賺了。”

那四十多歲的女人泣不成聲：“大姥爺。”

“你們都出去吧。”封韓輕輕的將白術身上的所有管子、儀器一一撤下去，“讓我最後再陪陪他，以後……再也看不著了。”

人都撤了出去，封韓爬上床，掀開被子抱著冰冷的白術，手從白術的一發一絲，摸到有些紮手的胡茬。

這張臉上布滿皺紋、老人斑。已經完全看不出年輕的模樣了。

封韓看的是那樣入迷，太安靜了，封韓怕氣氛寧去，不停的開口說道：“這一晃，咱們都在一起六十多年了，我都快九十了。我現在都忘了什麽時候認識你的了。咱倆是怎麽在一起的來說？好像是我先主動強的你。”

“末世來了以後，咱倆忙成什麽樣了，那段日子其實一點都不苦，全國也找不出幾個有咱們倆這麽滋潤的人。那時候真好。”

懷中的溫度正在流失，封韓全身發顫，越是發顫，抱得越緊。

第二天一早，四十多歲女人進來的時候封韓抱著僵冷的白術睡著了，年近九十老頭睡得及其安穩，擁抱的姿勢那般熟練，幾十年如一日的陪著伴著。

女人沒忍住淚水決堤，捂住嘴勉強沒哭出來。

護士過來想要將二人分開，封韓折騰的時候醒了，胡亂揮舞著四肢，抱緊了白術。

“大姥爺，您放二姥爺去吧，讓他入土為安吧。”女人苦求道。

封韓身子一震，手上的力氣松了很多：“我怎麽忘了。他沒了。”

白術火化，但沒入土。

封韓記得二人當初的約定，留著骨灰，等自己也去了，將二人骨灰摻在一起當做肥料，融入最初二人種的那片松樹林中，永遠存在。

白術一走，封韓受的刺激太大，癡呆的跡象愈發明顯。忘記了自己是誰，第一個月，忘記了白術的死，沒日沒夜的尋找白術。人一告訴他白術死了就不停的哭，說白術還生他氣不回來。

時間一長，沒有人敢跟他提白術，任憑他亂無章法地尋找。

第二個月，封韓開始遺忘，忘記了希希，忘記了外孫女，忘記了家家在哪裏。

偷跑出門走丟了，就傻傻的站在人群之中，不說話，也沒有動作，呆滯的像一尊木雕。

末世以後，陽光變異，加上醫療等條件不夠，人均壽命只有四五十歲，這樣一個九十歲的老人站在那裏，引起了許多人的註意。

網絡逐漸恢覆，人們上網不再是難事，不知誰在論壇上扒了封韓這個長壽老人的一生，引起了許多人的關註。

第三個月開始，封韓徹底忘記了白術的存在，忘記了所有人，你每天漫無目的的四處走動，自從那次走丟以後，就給封韓的手上戴了定位手環，所以每次在走失之前都能找回來。

請過最好的醫生，接受過最完善的治療，可封韓的身子骨到底是油盡燈枯了，老年癡呆的誘因又是強烈刺激，人這麽大歲數了，也就這樣了。

白術死後五個月，封韓的智商徹底退化成了三歲孩子一般，過年跟著孩子們站在一起等待紅包，蹲在玄孫身邊乖巧的懇求給他吃一口棒棒糖。

看到孩子手裏有零食苦惱著要，一個垂暮的老人這般模樣，每次都能讓小輩們心酸落淚。

白術死後七個月，九十歲的封韓身子開始逐漸僵硬，檢查也檢查不出什麽，最終的結論還是人太老了，是去的時候了。

家裏已經開始準備東西，老頭隨時可能去了，這麽大歲數是喜喪，他這一輩子也值了。

白術死後第八個月，封韓又走失了，手上的手環被摘了放在床頭，人不見了。

夜晚，街頭沒什麽人，封韓拄著拐杖費盡全力快步走著。他心裏有個目標，渾濁的眼中帶著堅韌。

照相館，是眼下全國為數不多的照相館之一。時至今日，拍照依舊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封韓站在照相館前，看著雖然關門了門口依舊點著璀璨霓虹燈，笑的那般幸福。

坐在照相館門口的長椅上，封韓雙手撐著拐棍喃喃自語：“我終於找著你了。回家了。”

一個小時候封韓被找著了，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伸手去拉身子僵直，一探鼻息老頭已經沒了呼吸。

眼睛睜開著，順這目光到死都在看著照相館外的展示窗。

封韓外孫女過來看了一眼哭到崩潰。展示窗立，十幾個照片中有那麽章加大沖洗的照片，照片中兩個人一個古裝大褂，一個醫生白大褂，一個手持草藥，一個手持醫書，背靠背相互看著鏡頭。

一個是封韓，一個是白術。五十年前的那張照片還放著，封韓感知到自己死期將至，費盡一切心思走到了這裏。

很難想象，六個月前就已經忘記白術的封韓，是怎樣在死前找到這裏的。

不知被誰拍著照發到網上，各大媒體爭先關註。本身封韓在末世之中就是一大富豪，加上他的年齡和感人至深的愛情，不知多少民眾自發為其吊唁。

照相館保留了封韓死前看著的那張照片，又加印了很多張巨型照片甚至打出巨大海報。吊唁的同時，也有了宣傳的作用。

全國關註的一場葬禮。封韓火化，如願與白術放在一起，火化以後做成肥料，埋葬在最初一切開始的時候，二人一起種下的松樹林中。

忘川河畔，三生石旁。他們都恢覆了年輕時最美好的模樣。白術站在奈何橋邊望著漸行漸近的封韓，輕輕一笑。

什麽生死離別，生老病死。不過是換個方式存在罷了。一同飲下孟婆湯跳入輪回。二人紅線還在，又是一世行如流水又感人至深的愛情。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還想再寫兩個的，昨晚沒睡，加上今天幾個小時打了這三千字，好幾次哭得看不清屏幕沒辦法繼續下去。

這種感覺……就像是親手殺了兩個兒子。

我其實可以不必這樣的，只是總覺得要有始有終。其實白頭偕老，共入輪回，也是一種幸福。童話不能截止再結婚的那一刻，他們的一聲都很完美，再那河橋頭相遇的那一刻，封韓白術，還有我，都圓滿了。

我已經不知道後面再寫什麽了，想要互攻的大大們……還是自己YY吧，他因為這檔子事也就那麽回事，我心裏的想法是兩個人一直都是互攻的，只是估計部分大大雷這個就沒寫。

你們腦補吧，這是我同意的~

發文的時候我真的是做夢都想不到會這麽受歡迎。謝謝大大們一直以來的支持厚愛。

青山常在水長流。

9月9日《末世筆仙》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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