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正午，賓客入座。

上桌則坐著淩威和淩夫人，還有淩妤及前來的胥王和陳王，在淩妤中間還留了一個位置，很明顯，這是留給季洋的位置。

距離開席時間越來越近，淩妤心不在焉看向門口，季洋今天起來匆匆與她說了一聲便進宮，神色間也不似作假，現如今還未出現。

還要再等一會吧，再等一會他就到了。

淩妤這樣安慰自己，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卻不自覺緊握在了一起。

入座的人也開始疑惑起來，淩老太太雖沒表現出什麽，但淩妤已經感覺到她的不痛快。

“祖母，我們先開宴吧，王爺那邊可能有事耽擱了。”淩妤擠出一抹笑，爭取到現在還未見季洋前來，決定不再等他，不然情況會更糟糕。

淩老太太等的就是她這句話了，不過，還未等其餘人說話，季興笑著道，“原來是在等三皇兄啊，那我們再等等，沒準一會三皇兄就過來了，到時候我們先吃了也說不過去。”

回門都沒來，壽宴怎麽會來？

“八弟。”季耀蹙了蹙眉。

淩妤也未料到季興會這麽出口。

若是季洋沒來，所有人都等著，今日過後，淩妤的名聲是一團糟，再次受盡嘲笑，而季洋名聲也好不到哪裏去，惹的是很多人不滿。

“我三皇兄還沒來，勞煩各位再等一小會了。”季興看了看季耀，直接起身，拔高了聲調這般出口說。

季耀雖覺得不妥，但也沒在最後制止。

季興的意思他明白。

淩威上一次就對季洋十分不滿，這一次過後，季洋與淩家的矛盾將會越發激化，這樣對他們越有利。

淩妤也只能硬著頭皮等，但她的心已經漸漸沈下來。

已經過去那麽久，季洋不會來了 。

她寧願他當時直接跟她說不想來，也不用讓她在盼望中失落。

好些人看她的目光裏都帶上同情和憐憫。

那種眼神真刺眼。

“大家再等等啊。”季興還笑著賠罪，表面功夫做得足夠。

張姨娘沒有上桌的資格，站在一邊還要忙前忙後去安排。

不過，看著淩妤身邊的那個空位，眼底倒是帶了一點笑意，時不時還能聽到一些夫人交頭接耳。

“淩家這女兒嫁過去，那可是受苦一輩子了。”

“可不是，這顯王是不會來的，還要等，這不是讓自己丟臉嗎？”

“命苦。”

……

淩妤可不就是命苦嗎？

嫁了個當朝受寵的王爺，卻成為當朝最不受寵的王妃。

淩老太太覺得丟人又惱怒，將她的壽宴攪得一團糟，淩妤被人嫌棄也就算了，居然連個歌妓都不如。

淩家的顏面何在？

時間一點點慢慢流逝，坐著的人也慢慢躁動起來，議論聲也越來大。

淩妤看著前方，坐姿筆直端正，面無表情。

一個出嫁的女子，得不到夫君的看重，反而還要被刁難，雖沒表現出什麽，但再好的心理素質也會崩塌。

這種感覺和回門那日一摸一樣，當時她的想法是什麽呢？

若不是還有楊若和淩序割舍不下，她願意削發為尼，長伴青燈，遠離這無法承受的流言蜚語和白眼。

“三皇兄怎麽還沒來。”季興看了看門口方向，觀察著淩威的神情。

情況很不妙。

見此，他又故意擰了眉，“皇嫂，三皇兄確定要過來嗎？”

“王爺應該是有事耽擱了，就先不等了。”淩妤說著，沒等他回答，看向淩老太太，“祖母，我們先開宴吧？”

“既然等都等了，三皇兄也要到了吧？不差這一會。”季興又插話。

淩老太太本來要順著淩妤的話往下接，不然最後丟臉的是整個淩家，結果季興這麽一說，她也只能點頭，“是是是，既然都等了，那就再等等。”

王爺都沒來，她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多說。

“聖上今日找了王爺入宮，可能是有要事相商，來不了也實屬正常。”淩威這般出言，“那我們就再等一會，如果王爺還未來，各位就先開宴，想必王爺也不會怪罪。”

照這樣下去，所有人都要心生不滿，這一場壽宴最後也會變得不倫不類。

“三皇兄既然說來了，那是肯定會來的，是嗎皇嫂？”季興說著看向淩妤所坐的方向，笑著出口。

他這麽一說，好些人的目光又往向淩妤，她臉上哪怕再鎮定，心底也十分無措，眼神不自覺有點閃躲。

若說是，季洋一會沒來怎麽辦？

若是不是，那不是顯得季洋是一個毫無信用之人？

季興在給她挖坑。

季耀看著她，眼神沈了沈。

“我說錯了？難不成……”季興見淩妤沒說話，又將話說到一半。

明顯是步步緊逼。

淩妤背後不斷冒出細汗，心底打鼓，季興還在盯著她，等待她的回答，她覺得深深感受到周圍的惡意，仿佛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那麽孤立無援。

無助又忐忑，渾身都覺得有些冷，宛如墜入冰窖。

“好了。”

“這都怎麽回事？還沒開宴？”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明明是季耀離得比較近，淩妤卻一下聽出季洋的聲音，並且，下一秒就轉身看向他的方向，一根懸著的神經徹底松懈下來。

季耀看見她眼底倏然變亮的眼底，放在一側的手緊握起來。

在他看來，季洋不配得到她。

不過，他還有機會，再等等，只要再等等他。

“怎麽都這麽看著本王？”季洋穿著一件墨色長袍，竹紋廣袖，墨發束起一部分，往淩妤身邊走，自然坐下來。

“八皇弟說要等等王爺才開宴，我們等了一會。”淩妤柔聲出口。

其實她可以不用點名季興，對方剛剛太可恨，話到嘴邊她就這麽說了，說完自己都楞了楞。

“等本王作甚？”季洋撇向季興，“今天是淩老夫人的壽宴，又不是本王的壽宴，皇弟你糊塗了吧？”

“這不是怕皇兄來了不太好嗎？”季興剛剛得意的神情不覆存在，他現在都沒緩過來季洋來了。

剛剛說那話的時候就是拿準季洋不會將淩妤放在眼裏，更不會前來，所以才敢這麽做。

想著季洋也不管，這個機會不用白不用。

“有什麽不好？本王方才進宮和皇上商討要事，本就來遲，哪有所有人都等著本王的道理？皇弟做事是越來越沒分寸了。”季洋呵斥。

淩妤暗自點頭，看著季興吃癟的神情，莫名覺得有些暢快，感覺季洋幫她出了氣。

季興明顯是故意為難。

“老八考慮不周，也是想著不會等多久，既然是淩老太太的壽宴，我們就不說了，開宴吧。”季耀出來打圓場。

這下忐忑緊張的就是季興了，誰不知道季洋這家夥誰的面子都不賣，惹惱了他，那就又得被教訓。

誰知季洋這一次卻沒反駁，淩威趕緊酒吩咐開宴。

“本王來遲，還請祖母莫怪罪，這是我和妤兒的一點心意，祝您老人家身體康健，壽比南山。”季洋還舉起酒杯，“本王先幹為敬。”

這下輪到在場人怔住了。

季洋不是不搭理淩妤嗎 ？為何叫得這麽親近？

難道之前的傳聞都是謠言？

“王爺言重了，老身受寵若驚。”淩老太太也呆住，第一反應是要站起來，然後拒絕下人遞過來的盒子。

她哪裏敢收。

“本王既然娶了妤兒，那便是淩家的女婿，都是一家人，祖母就不要過多客氣了。”季洋態度好得很。

那副樣子，宛如和淩妤關系多麽恩愛一般。

還真讓眾人質疑起來，紛紛又開始交頭接耳。

接下來是開宴，淩妤給季洋盛了一碗湯，給他布菜。

“你自己吃就好，本王自己可以。”季洋出言。

這話給人的第一反應就是還是嫌棄淩妤，應該是礙於淩丞相的面子，來走個過場？

還沒等他們分析出來，季洋給淩妤夾了一塊肉，又把自己的湯推到她前面，“先吃吧，你今天早上也沒來得及用早膳。”

這點小細節還記得，不像感情不好。

“妾身謝……”

她還沒說完，季洋轉頭看向她，淩妤吞下未出口的那部分話，輕點了點頭，聲音細小，“妾身知道了。”

說著還有點含羞。

他說不要動不動就道謝，夫妻間是平等的。

季耀一口喝下杯中的酒，覺得心底更加厭煩燥熱，一股氣憋著。

宴席結束。

季洋和兩位皇子還未起身，眾人也沒膽子走。

之間季洋先站起來，伸手牽過淩妤的手，兩人往後院方向走。

被他這麽牽著，他的手心溫度很高，淩妤還有點縮了縮，可被這麽多人看著，她又生生止住動作，任由他牽著走，還有點心安。

季耀目光盯著兩人緊握的手，腦子亂糟糟，有些東西好似不在他的掌握範圍內了。

心底越發慌亂。

不行，他要加快速度。

淩家後院花園。

季洋牽著淩妤的手繼續往前走，在小庭處停下。

季洋轉身看向她，開口道，“北疆匈奴猖獗，接二連三侵犯我朝百姓，皇兄今日緊急招我入宮，也是為了商量此事，所以來遲了。”

“王爺是有要事處理，妾身明白。”淩妤回。

“幸好趕過來。”季洋呼了一口氣，“一會本王和你坐馬車回去。”

“嗯。”淩妤剛剛的那點不悅別扭消失得一幹二凈，甚至對他這樣的行為有點感激，在她看來，他完全不需要那麽做。

他能來就已經很好了 。

“本王答應你的事情，自然都會做到。”季洋側頭，對她說。

淩妤笑了，眉眼彎彎。

這麽說，答應她的都會做到嗎？

“王妃笑起來很好看。”季洋望著她，倏然出口。

淩妤笑意一下收斂，耳垂都泛起淡淡的粉意，沒敢對上他的視線，幹脆低著頭。

“本王不撒謊，真的，再笑一個給本王看看。” 季洋伸手將她下巴擡起，話語居然帶上一絲絲強硬。

模樣傲嬌，他就是要看。

淩妤深知自己拗不過他，只能擠出一抹僵硬的笑。

“不，這個笑意本王不喜歡，要看著本王，眼底能倒影出本王。”季洋再次提出要求，話語很霸道。

最符合他的性子。

淩妤看向他，季洋黑眸深邃無比，倒影的也是她的影子，兩人四眼相對的時候，她的心跳得很快很快，那種悸動的感覺又升上來了。

緊張得雙手無措。

她艷紅的粉唇向上勾了一個弧度，眼角也跟著往上翹，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點，清秀的眉眼還帶著一些羞澀，更加嬌媚可人。

不遠處，季耀也停下腳步，被她這個笑意迷了眼。

季洋將她下巴擡得更高了一些，往前湊了半步，他的話清清楚楚落在淩妤耳邊，她猛地瞪大了眼，渾身緊繃起來，僵在原地。

他的眼神專註，看著她聲音很輕，“妤兒，本王心悅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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