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洋下來便看到這幅場景，姜玲牽著季思蓓，兩人往後廚走，季思蓓還扭頭看著身後，十分失落，將頭轉回來的時候，她看到了他。

“媽媽。”她害怕跑過去抱住了姜玲的腿，小眼睛裏帶著惶恐不安，沒敢看季洋。

爸爸最近變得很兇，會罵她，還會對媽媽很兇很兇。

“媽媽在這裏。”姜玲蹲下身子將她抱了起來，話語安撫，沒有看季洋，往裏走，“我今天沒空做飯，你自己出去外面吃。”

反正他已經很久沒在家裏吃飯，她和女兒也是買了快餐吃，根本沒有時間去做飯，反正他也不在乎。

季洋抿了抿唇，無聲嘆氣，繼續走下來。

“老板，來一個蛋糕。”

“來了。”

姜玲剛走出來，便看見季洋走了出去，開始夾蛋糕，“加熱嗎？”

“不是熱的呀？是今天的嗎？”

“放心，今天早上做的，到了現在肯定不熱。”他笑著保證，“我們家都是當天的。”

“那就加熱吧，再來袋這個牛奶。”

“也加熱嗎？”

“嗯。”

……

姜玲看著他在忙活，有點恍惚，之前的感覺仿佛又回來了，可她知道是錯覺，他會把錢都拿走，然後對她惡語相加，兩個人想在已經快要形同陌路，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網上收款也是他的賬戶，這幾天才換成她的，不換就一分錢都沒有，連材料錢都沒有。

季洋轉身，她快速又走了後廚，看著季思蓓，叮囑道，“蓓蓓別亂跑，小心撞到。”

“媽媽，蓓蓓就乖乖坐著。”季思蓓正坐在椅子上，雙手抓著手柄，正在無聊搖晃著她的小腳丫。

姜玲看著這麽她，心底更不是滋味，只恨自己沒有能力給她好的生活。

“媽媽，蛋糕烤好了……”季思蓓指了指烤箱，看到進來的季洋漸漸小了聲，無措看著姜玲。

姜玲戴上手套，伸手去開烤箱，她自然知道季洋進來，淡淡道，“我沒有錢。”

以往都睡到傍晚，起來就走，是發現這幾天網上賬號都沒收入了吧？開始著急了？

“我沒找你要錢。”季洋看著她把熱騰騰的小蛋糕拿出來，放在一邊，他走了過去，“我來吧。”

“你要做什麽？”姜玲放下手，轉身看他，控制不住提高了聲調，“再這樣，這個店都開不下去了。”

她情緒有點激動，胸口劇烈有些起伏，看了看旁邊的女兒，深吸一口氣，放低聲音，“下個月就要交房租，這段時間生意不好，賣的錢也只夠買材料，我沒有錢給你。”

季洋沒說話，走過去，拿出一副手套戴上，將蛋糕端出去，因為新鮮出爐，進來的人也盯著看。

“帶一點嗎？剛烤出來的，今天打七折，只要七塊錢一斤。”他說著烤盤放在一邊，“熱氣騰騰呢，正好吃。”

“半斤賣嗎？”

“賣！”季洋笑著說，看向路過的人，揚聲道，“新鮮出爐的蛋糕，今天打七折，只限今天！”

一聽說有活動，眾人側目，季洋正在裝蛋糕，有兩個人等著，都只要半斤。

打折又有人排隊，就會讓人覺得實惠又好吃，又有兩個人走進來。

“來一斤吧。”

“我也要一斤。”

“好的，馬上。”季洋手腳利落裝好放在電子秤上，“算您一斤，好吃再來啊，那裏掃碼支付。”

“您的，給您裝好。”

“謝謝。”

……

剛烤出的蛋糕也沒多少，直接就被賣完了，季洋轉身，看到後廚門口站著的一大一小。

季思蓓站在姜玲前面，她伸手攬著女兒，兩人都看著他，眼底帶著無法言說的神情。

疑惑、高興、忐忑、不安……

各種情緒交雜。

“出來看店吧，我去做蛋糕。”季洋端著烤盤，往那頭走，後門很小，他側著身子。

一大一小趕緊走出來，讓他進去。

“為什麽打折？”姜玲小聲出口，“本來利潤就不高。”

他們做的就是小本生意，這樣賺得更不多了，她忙活好久才烤出這些，一天烤得也不多。

“不打折怎麽把人引過來？都沒什麽賣，賣不完就要虧本，賣得出去就是賺了。”季洋往裏走，“你在外面看店吧，我再烤一些，然後做點面包，晚上會好賣一點。”

有些上班族或者逛街的人會買來當做早餐。

姜玲攬著季思蓓，看著他在裏面開始忙活，咬著牙沈默了起來。

現在都下午了，馬上他就要走人，還能做多少？

他已經很久沒有關註店裏的生意了，眼下一天比一天糟糕，房租要是交不上，她就不打算開了。

她去打工養季思蓓，總比現在忙活一天都沒收入好。

“我要一個肉松蛋糕。”

店裏來了客人，姜玲連忙去招呼，“來了，蓓蓓，去哪裏坐著，媽媽忙。”

“好。”季思蓓乖巧應下，往一邊走。

店的另一邊放了兩張小圓桌，有些人會進來坐一坐。

姜玲裝好蛋糕後，走過去和季思蓓坐在一起，她有些心不在焉，聽著後廚搗鼓的聲音，有些坐不住但又不能去看。

“媽媽。”季思蓓叫了她一聲，雙手放在桌子上，細聲道，“蓓蓓有點渴了。”

“媽媽去給蓓蓓倒水。”姜玲站起身，走到飲水機旁，倒了一杯水。

在她背對著的時候，季思蓓看著冰箱裏的酸奶，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嘴唇，姜玲一轉身，她又收回視線，接過杯子，咕嚕咕嚕在喝，“謝謝媽媽。”

姜玲摸著她的頭，走到前臺打開櫃子，拿出梳子，“媽媽給我們蓓蓓編頭發，編得漂漂亮亮的。”

“嗯！”季思蓓用力點頭，然後昂頭笑。

看著她這幅樣子，姜玲郁悶的心情好了很多，嘴角也扯出一抹笑。

太陽逐漸落山，夕陽一片火紅。

後廚沒有動靜，姜玲也給女兒編好頭發了，目光總是忍不住往那頭瞥。

季思蓓是個心思敏感的孩子，她也會往那邊看，小嘴嘟著，時不時看向媽媽，最後忍不住扯了扯姜玲的衣角，“媽媽，我餓了。”

姜玲這時候才猛然回神，看了看時間，五點多了，她站起來，“是媽媽沒註意，媽媽帶蓓蓓去吃飯。”

“吃蛋糕就好了。”季思蓓看著擺放著的蛋糕，“蓓蓓今天想吃蛋糕。”

姜玲眼眶一下泛紅，將臉別到一邊，摸著她的頭，嘴角有些哆嗦，“我們要吃飯的，不吃蛋糕啊。”

天天都能吃到的東西，而且這些年都沒有新品，早就吃膩了，怎麽會想吃呢？

這些天，季思蓓都看到她把賣不出去蛋糕丟掉，覺得心疼。

她才那麽小啊。

此時。

季洋走出來，他拿了好多個打包好的面包，一邊擺放一邊看著兩人，“是要吃飯了，小玲，你先帶蓓蓓去吃飯吧，別餓到她。”

“那你呢？”姜玲是怕他突然走了，看到他做了這麽多個面包又松了一口氣，好歹他忙活了，可真是難得了，這段時間，無論她怎麽說，他都不願意動一下，跟她說愛開不開，愛賣不賣。

“總要有人看店，我剛剛吃了糕點，還不餓，你帶她去吧。”季洋走到裏面，又把做好的曲奇拿出來，他還走過來把一塊遞到季思蓓嘴邊，“先吃一塊，別餓肚子了，和媽媽一起去吃飯吧。”

季思蓓看著面前的他，小心翼翼張嘴，然後咬了一口，伸手抓住，小小聲道，“謝謝爸爸。”

孩子不容易記仇，對她好一點點，她就會有所改觀。季洋以前對她很好，是她心中的英雄爸爸。

姜玲有點不放心，但想想也沒什麽不放心，他不在頂多也是關門，或者賣的錢自己私自收著去混，她不用一個小時就會回來了。

“去吧。”季洋又走了進去。

姜玲看著他的背影，牽著季思蓓往外走，“那你要註意看，我會盡快回來。”

“嗯。”後廚傳來他的聲音。

出了門，季思蓓小口咬著曲奇，“媽媽，我們不管爸爸了嗎？爸爸不吃飯嗎？”

“爸爸自己會吃去。”姜玲回答，她找不到季洋今天為什麽這麽反常，因為愧疚還是覺得已經入不敷出了？不得不做？

一會回去的時候對方多半又要離開，半夜喝得醉醺醺回來，然後和她吵架，她現在都害怕他會動手，挺怕晚上，每天都希望太陽永遠不要下山。

“爸爸已經很久沒有和我們一起吃飯了。”季思蓓被她牽著，踩著地上的石磚，稚嫩的話語含著失望。

“爸爸不是要看店嗎？媽媽陪我們蓓蓓吃。”姜玲還是希望他在女兒心中能有一個好的印象。

“那好吧。”季思蓓牽著她的手，笑著往前走。

姜玲沒有帶她去吃大魚大肉，去了不遠處的快餐店，十幾塊錢就夠兩個人一起吃。

季思蓓是真餓了，小孩子再怎麽早熟都還是個孩子，她埋頭在吃，嘴角都沾上了飯粒，姜玲伸手替她擦掉，“慢點，蓓蓓慢點吃。”

“媽媽今天不趕時間，陪蓓蓓慢慢吃。”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底都泛著心疼，這段時間她都是快速吃完，然後接著去看店，去做蛋糕。

原來孩子都是看在眼底的。

一說完，季思蓓又放慢了速度，姜玲又給她買了個雞腿，她的眼睛都在放亮。

“媽媽吃一口。”她小手遞過來。

姜玲咬了很小的一口，“媽媽已經吃飽了，但是不能浪費，所以媽媽要把碗裏的飯菜都吃完，只能麻煩蓓蓓吃完這個雞腿和自己碗裏的飯菜了。”

她重重點頭，保證道，“我會吃完的！”

姜玲笑著誇讚她，放在旁邊的手機亮起來，她看了一眼。

“****向您付款8元。”

“**向您付款12元。”

“*****向您付款5元。”

……

現在還能收到付款消息，說明季洋還沒走，也沒替換掉付款碼。

她緊繃的神經又放下來一些，看著對面啃雞腿的女兒，抿唇笑了笑。

之後陸陸續續又收到十幾條付款信息，結賬離開的時候，她看著將飯菜打包走的人，眼底猶豫了下。

季洋以往都不在，若是打包回去他不吃就浪費了。

“媽媽，要給爸爸買飯嗎？爸爸還沒有吃飯。”季思蓓也昂頭看著她。

“要買，給爸爸打包一份回去。”姜玲點頭，對方不吃她們明天也可以熱著吃，反正她現在對季洋是失望得不敢懷揣希望，看在對方今天也幹了活，掙了錢，她不會和他對著幹，請個小工都要付工資包飯。

“這個給我打包一份帶走，謝謝。”

“好嘞，馬上好。”微胖的老板娘走過來，拿過盒子，大勺一起一落，沒幾秒就打好，熟練蓋上盒子，裝起來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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