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洋走出去，才走出兩步，手就被人抓住了，側身一看，殷璐雙手拉住他的手，將他又拉回來。

擡頭看著他。

沒說話。

清亮的眼眸就直勾勾看著他，嘴撅得都能叼油瓶了，滿臉都寫著別扭。

模樣莫名可愛，也有點搞笑。

季洋心底那股憋屈氣也散了一點，終是沒舍得讓她難過太久，低頭看著她，板著臉，露出他的不悅。

“你果然是生氣了。”殷璐像是抓到蛛絲馬跡，立刻出口。

“沒生氣。”

“還說沒有！”殷璐轉了個方向，擋住他要離開的方向，“你就是生氣了！”

她第六感果然沒錯，他對她態度都變了。

“不會生你的氣。”季洋嘆氣，搖搖頭，有些無奈。

殷璐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明明就是生氣了，卻說不會生她的氣。

她一臉不解，季洋卻伸手將她抱入懷中，下巴抵著她柔軟的頭發，聲音略微低啞，“那你以後也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殷璐聽著，怎麽感覺有點沈重，反問道，“為什麽要生你的氣？”

兩人相處不是一直很愉快嗎？

“因為，可能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他放低了聲音，頓了頓，像是思考了很久，退步道，“可以生氣，但是不要離開好嗎？”

“洋哥哥在說什麽？”殷璐覺得這個話題不太可能發生，笑著道，“不會生你的氣啊，那你也不好生我氣。”

他脾氣很好，處處讓著她，她沒生過氣。

季洋低頭，看著她笑靨如花的臉，心猛然就塌了一塊，變得很軟，擡手覆上她的頭，話語鄭重，“好。”

“那你不生氣了？”她笑得更開。

“不會生你氣。”他說。

“那我也不會。”殷璐抱著他的胳膊，“我脾氣很好的，不愉快的事情就會忘得很快。”

季洋喉結聳動了兩下，沒說話。

他之前做的事情，她如果知道了，會發生什麽他自己都不能保證，心底慌亂不安，就當給自己一顆定心丸吧。

十點。

季洋靠在床邊看書，房門又被打開了，殷璐披著頭發，穿著睡衣就走進來。

剛洗澡出來，他還能聞到一陣沐浴香。

殷璐走到床邊，甩掉拖鞋就上床了，一下靠在他身側，看著他手上的書。

方才，季洋那番話就像在告白，雖說早就有點察覺他是喜歡她的，但是被這麽說出來，心底還是美滋滋。

他是她喜歡很久的人，而他也喜歡她。

她太大力，床還顛了顛，季洋側頭看了她一眼，殷璐直接給他來了個熊抱。

這是個粘人的姑娘。

季洋繳械投降了，伸手護著她，看著自己懷裏笑得彎著眉眼的姑娘，徹底陷進去了。

她每靠近一點，他就心軟一分，靠到懷裏的時候，要什麽都給，星星月亮也想辦法摘！

“對了，跟你說個事。”殷璐一下坐起來，表情也變得嚴肅正經起來，“我這幾天在學校都感覺有人在跟蹤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瞎想，可是我好像有看到。”

讓人心底挺不安。

她現在走在街道上都疑神疑鬼的。

“是不是穿著黑色西裝？”

“好像。”

季洋勾唇，笑道，“那是我讓去的，就是保護你的安全，上次不是說被攔著表白了嗎？”

殷璐松了一口氣，“這樣啊，那就沒事啦。”

她還以為什麽呢。

“順便幫我擋一擋情敵。”他又說。

“你才沒情敵。”殷璐鼓著腮子，往他被窩裏鉆，睡在他的枕頭上，眼巴巴看著他，“今晚我睡這裏好不好？”

季洋看著她，沒有立刻回話，深邃的眼眸深不見底。

“好不好？”她笑瞇瞇。

她打心眼裏是絕對信任他，已經把他列入安全型的老實人。

殷璐真是這麽想的。

聽室友說男人猥瑣、好色、齷齪……

但是這些詞和她的洋哥哥怎麽沾邊呢？看他矜貴優雅的模樣，不會做這種毀形象的事情。

季洋合上書，放在一邊，也睡下來。

“關燈。”她指了指頭頂側邊。

“啪。”

燈關掉了。

兩人原本還在說話，後面季洋伸手一攬她璐就到了他懷裏了，然後莫名其妙就親在一起。

幸虧關燈，不然殷璐的臉怕是要紅得滴血，有些生理反應無法控制，最後她衣服皺了。

季洋最後一步的時候克制住，一個翻身，卷著被子睡到角落裏了，還丟下一句，“晚了，睡吧。”

殷璐：“……”

重點是她也被激起欲望，羞愧難當，也悄咪咪轉身，扯著被子睡在床邊。

兩人背對著背。

第二天起來，還是抱在一起。

殷璐發現，還是她纏著他，跟個八爪魚一樣，可丟死人了，還要強撐著裝自然。

新上映的電影還是要去看。

季洋約她去的電影院，晚上還去學校接她，終於像個稱職的男朋友一樣，去餐廳吃飯，給她排隊買可樂買薯條。

這是一部文藝片，看到一半，小腹一陣暖流湧出，還有點微疼，殷璐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怎麽了？”季洋第一時間註意到她的不對勁，低聲詢問。

“我去趟洗手間。”她覺得難以啟齒，站起身來，微微彎著身子往外走。

這一次來勢兇猛，殷璐去洗手間一看，整個人都要哭了。

她今天還穿了白色的裙子，這要再過一會，可就全部染上，怎麽出去見人？

剛要給季洋電話，發現沒帶手機，簡直要瘋了，看電影的時候抓著他的手玩，手機礙事，就丟給他了。

在廁所是欲哭無淚，蹲著都不敢起身。

許是前兩天貪吃了辣椒，疼得她雙腳發軟，臉色都慘白了起來，死死捂著肚子。

也不知道過得多久，門外傳來一陣聲音，“璐璐？”

還等她回答，廁所門就被敲了敲，“璐璐你在嗎？”

“恩。”她輕聲回答，聲音有些虛弱。

季洋停了下來，送上面給她遞了一個袋子，“先換上，我帶你回家。”

裏面是內褲和衛生棉。

殷璐害羞得不行。

此時也不是別扭的時候，她換了之後，緩緩開了門，此時電影正結束，一圈人湧入上廁所，季洋站在門外，顯得就有一些詭秘了。

一個帥哥出現在廁所，對著廁所門，可嚇壞了進來的女士。

“走了。”殷璐更是尷尬，拉著他的手就往外走，走了好遠還感覺註視的目光在他們身上。

一出去，夜裏寒風，吹得她冷。

季洋將外套披在她身上，半抱著她往車邊走，上了車，她縮在椅子上，氣色很不好。

“很疼？”

每個月她都會來這一遭，之前嚴重的時候自己偷偷吃止疼藥，還疼得暈倒過。

殷璐咬著下唇，搖搖頭。

季洋：“……”

當他眼瞎呢？

一路開車回家，沒讓她走，將她抱到床上，貼好暖寶寶蓋好被子，去廚房煮了紅糖水。

端來之後呢，這個姑娘已經縮著身子睡著了。

季洋也不好將她叫醒，放在一邊，又替她拉了拉被子，便走出去。

殷璐醒來是兩個小時後，難受也減緩了不少。

她看著床頭的紅糖，心底一暖，坐起來已經沒看到他，端起來抿了一小口，很涼。

端著起身往外走，想去溫一溫。

路過書房，他多半是在裏面了，所以她正準備敲門進入，裏面一陣寒冽刺骨的聲音傳出來，“如果有下次，那就丟到海裏餵魚！”

殷璐手僵住，又聽到裏面命令式的語氣，“我不允許這種事情再發生，沒有下一次。”

聲音薄涼無情，讓人心底發怵。

她絲毫不能將這個聲音和季洋本人聯系在一起。

他溫和紳士，矜貴清雅，話語不多但很少有其餘偏激情緒，這是她第二次聽到冰冷陰鷙的聲音。

像是變了一個人。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聽到裏面有腳步聲，連忙伸手敲敲門，下一秒，季洋就把門打開了。

“醒了？還疼嗎？”他聲線輕緩，帶著關切。

殷璐擠出一抹笑，端起手中的紅糖水，“不太疼了，就是這個涼了，想去熱一下。”

“我來，你去床上躺著。”他伸手接過來。

“好。”

“你那天遺落的課本找到了，在書房桌上，去學校的時候記得帶上。”他回頭說。

殷璐怕自己忘記，所以先去書房找。

課本就在書桌側邊，她附身過去拿，碰到了沒關好的抽屜，本來想隨手關上，卻發現裏面有相片。

拉開一看，瞳仁一下瞪大了，快速將照片拿出來。

每一張都是她。

一抽屜都是。

她在上課，在圖書館，在食堂，在操場……

一張張翻看著，足足有幾百張，殷璐手都在抖動著，宛如墜落冰窖，一下啞口無言起來。

她的一日生活，每一個細節都被記錄了。

似想到什麽，殷璐快速看了一下電腦，又將照片放進去，走了出去，剛下樓，季洋正端著碗過來。

“喝了。”

她聽話喝掉，看向他，“肚子餓了，想吃面條。”

“現在晚了，吃了睡不著。”，

“可是我想吃。”她說著就往廚房走，“不知道我們家還有沒有青菜和雞蛋。”

“我去看，你回房躺著。”季洋又攔住她。

“可是我想幫下你。”殷璐說著臉色皺了皺，有點忍著疼的模樣。

“回去躺著。”他堅持。

“那好吧。”她垂了垂眸，轉身往樓上走。

沒回房，她去了書房，快速打開了季洋電腦，密碼是上次她纏著他設置的，是她的生日。

快速輸入。

正確。

她手指在電腦在飛速打著，點開一個個文件，果然發現了很多她的照片，可是沒有發現錄像也沒有其他的記錄。

旁邊是他的手機，殷璐指紋貼上，成功解鎖。

沒一會，看著一個對話窗口，她心猛地下沈了。

“殷小姐十點三十分出現在圖書館，十二點回寢室，期間一個男生搭訕，已經查實身份……”

諸如此類的消息，詳細得讓她頭皮發麻，甚至還有一些請示，讓她突然想起陳傑突然受傷的手和奇奇怪怪的行為。

一點都不是他口中所說的保護她安全。

他騙她。

她自己被二十四小時監視了，而且還不知道為什麽，季洋為什麽要監視她？

第一次感覺自己的隱私被嚴重侵犯，像是脫光被人看一樣，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要忍下來。

“少爺，人已解決。”

一道消息發進來。

殷璐心底發寒，解決是什麽意思？

她拼命將指甲摳進手心，生疼得讓她冷靜下來，她倏然感覺季洋有很多事情瞞著她。

可怕得很可能她看到的都是假象。

瞥了一眼時間，她關上電腦，將手機放在原位，拿起自己的課本往外走。

剛回到房間，季洋也進來了。

面條很香，他親自下廚的，以往聞到都感動死了，可是現在殷璐覺得他很陌生。

那麽溫柔的人，很可能是假象，就站在自己面前。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陌生。

放在身側的手死死緊握成拳，也說明了她此時淩亂而無措的心情，看著他，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不吃該冷了，吃完睡覺。”他拉著她的手，“真涼，一會睡這裏？給你暖被窩。”

兩人關系開始之前，她很主動，確定之後呢，他也會主動，比如晚上睡覺的時候抱著她，有時候還是會說一些甜言蜜語，平日裏對她也是百依百順。

殷璐有時候能感覺自己被慣著。

當然，這是在剛剛之前。

“不了，洋哥哥我回去睡，一會我吃完我也要睡了，你早點休息。” 她婉拒，直接將自己的手抽出來，端著就往外走。

季洋眼神很疑惑，還是擔憂開口，“怕你晚上疼。”

她疼起來整個人嬌，就會格外纏著他。

“不會，好多了。”殷璐搖頭，未等他說完，整個人往外走，還笑著說了句，“晚安。”

門關上了。

殷璐笑意收斂了，腳步都顯得有些匆忙，而門內，季洋微微握拳，眼底略帶沈思。

之後幾天。

殷璐總是沒忍住要問他，心底一堆的謎團沒解開，也越來越發現季洋的不對勁。

他有潔癖自己知道，但是一般不對她表現出來，可是今天有個傭人給他遞東西，不小心碰到他，當時季洋沒什麽反應。

洗手的時候，他洗了很多遍，搓到手背通紅再拿無菌布慢條斯理在擦。

轉身被她撞個正著。

他有點驚慌有有點無措，還強裝鎮定。

又比如。

她找不到她小時候的任何一張照片，試探性問傭人之前的事，可是傭人不知道，傭人不知道也就算了，為什麽陶管家也不知道？

當人有一點懷疑的時候，一點蛛絲馬跡都會讓這個懷疑放大，她開始尋找她小時候的東西。

沒有。

一點的都沒有。

老宅有個房間，會放滿季洋小時候的東西，甚至連幼兒園獎狀都有，可是為什麽她沒有？

疑惑占盡了殷璐的頭腦，她走得很迷，就像身出一個巨大的迷宮裏，怎麽也繞不出來。

季洋卻對她越來越好。

好到是地步呢，撒嬌任性都慣著，透露出想讓她畢業就結婚的意思，還說季老爺子那邊他會說服，說老爺子喜歡她，不會反對。

“我想出國留學。”殷璐說。

季洋楞了一下，“之前沒說去留學，怎麽突然就做這麽決定了？”

“就是想，國外的很多文化我都挺喜歡，這次導師拿我的一副作品去比賽了，成績很不錯，我想申請國外的學校。”她心情很亂，需要理一理。

她是學美術的，成績也很不錯，完全可能申請到不錯的大學深造。

季洋沈默，好一會道，“去幾年？”

“一年。”

本來想去多幾年，但是她一出口，只是說了一年，一年夠了。

“可是你之前不說畢業就結婚嗎？”季洋眼神有些暗淡。

“我現在不想結那麽快了，我覺得還小，這種事也不急對吧洋哥哥？”殷璐這樣說，繼續又道，“你放心，我現在能賺錢了，學費我會自己出，我自己能負擔。”

她一直都在做兼職，畫畫賣，在圈內也算有點小名氣，一副作品能賣到不錯的價格。

“不是學費的問題。”

“我想去。”她堅持。

“如果我不讓呢？”他話語不似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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