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十一點半，季洋出現在了病房門口，內心的那股躁動才緩了不少，又湧上忐忑不安，手心都緊張得冒汗。

不是他想來，原主情緒作祟，他壓根睡不著，腦子泛疼，躺都躺不穩別說睡了，一定得出現在這裏才舒服一些。

已經是深夜，蕭雯將父母勸回去，隔壁有護工，季洋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她沒睡，目光望了過來。

美眸平靜，就看著他，臉上也沒表情。

季洋手心又冒汗了，心跳開始加速，若不是他用力克制，眼神怕是也跟著飄了。

愧疚，心虛，害怕……

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上躥下跳的，季洋對於原主的情緒沒話好說，只能忍著，嘗試轉移分散。

他在病床旁坐了下來，瑉緊唇，望著躺著的蕭雯，對方也在看向他，素日裏的隨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靜。

她沒有歇斯底裏，沒有大聲控訴，沒有哭，沒有鬧，相當於死心得差不多了。

兩人都沒說話，空氣寂靜。

季洋低著頭，不一會又擡頭，目光落在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聲線有幾分沙啞，“你……你還好嗎？身體怎麽樣？”

他問得小心翼翼，聲音刻意放低了幾度。

“挺好的。”蕭雯接話，語氣淡淡。

“怎麽還沒睡？”季洋說著，一下又站起身，給她倒了杯水，征詢道，“喝點嗎？”

他的動作很笨拙，說話也有幾分不自然。

蕭雯搖頭。

季洋眼神黯淡了兩分，握著杯子又坐下來，有些局促，好一會才道，“今天爸來找我，給我拿了離婚證。”

蕭雯眼底閃了閃，神情很快又恢覆，猜不透他的意思，沒接話。

“結婚證季家給你的，離婚證你給我，我們算是扯平了嗎？”季洋半開著玩笑，卻笑得尷尬，“帶你來醫院的時候，我從來沒這麽慌過，被揍了兩頓，覺得罪有應得，媽說得把你接回來，我卻不想。”

蕭雯聽他說最後一句，眼底也自嘲。

她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人，擺脫了最好，都是孽緣，不怪誰，是命吧。

“我沒臉來接你，求你原諒。”季洋弓著身子，埋著頭，聲線微顫，“我也過不去自己這一關，我不知道要抱著什麽樣的心態和你相處，也不知道會不會越錯越遠……”

蕭雯是沒想到他能說出這些話，在她印象力，季洋有些傲慢固執，帶著大少爺的狂妄冷酷，哪裏會認錯呢？

“這樣挺好的，放過自己。”蕭雯話語傳來，“沒什麽好愧疚，我們不過都是回到彼此最開始的原點，本來就不該有交集。”

想通了，也就不必鉆牛角尖，不是自己的，不去強求。

季洋搖搖頭，看著她，“我必須要向你道歉，在和呂禾禾這件事上，是我自己處理不當，給你造成傷害。”

說起這個名字，蕭雯閉上了眼，腦海裏全是前日無意遇見的畫面，她又睜開，極力克制情緒，“你不用道歉，從開始我就錯了，是我執意，所以落了一個這樣的下場。”

“你走吧，我要睡了。”

說完，蕭雯又閉上眼，不再有動作。

她明顯是不想再提及這個話題，讓她無比厭煩。

季洋安安靜靜坐著，望著她的睡顏，久到蕭雯都覺得對方離去，他才輕聲開口，“我一方面是覺得無顏面對你，覺得沒臉，可是還有另一方面，小雯，我希望你好好養身子，不希望因為我的沖動莽撞給你再次造成傷害，去影響你的心情。”

“和呂禾禾的確有聯系，因為她的出現對我來說太突然了，也充滿著困惑，但是我對婚姻沒有背叛。”

“我和你一樣，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

……

蕭雯放在被子裏的手緊緊握著，用力到泛白，等屋內徹底沒了聲音，她緩緩睜眼。

擡起另一只手，手心被放了一個平安福，由黃符折疊成的小三角，上面還有大師黑字。

她胸口開始劇烈起伏，眼角酸澀得厲害，手又慢慢摸上肚子，倏然，肚皮被踢了一下，那一刻，她的眼淚猛地奪眶而出，將手中的平安福握得更緊了。

那是她去祈福的時候求的，送給他一個，可是當時他並未搭理，隨手扔在了角落裏。

是突然想起來嗎？愧疚討好？在她看來有點可笑。

季洋是在第二天看到呂禾禾，相比幾年前，對方已經整容換了一副面孔，以往是青春嬌俏，如今燙著大破浪，帶著吊墜耳環，成熟知性。

“阿洋，給你帶了早餐，先吃一點吧？”她揚了揚手中的早餐，邊走進來邊道，“我就知道你在這裏，而且一定沒有吃早餐！”

季洋蹙了蹙眉。

原主太拎不清，這是他在外的一個公寓，加班晚了或者不想回去時就會住在這，但居然把開門密碼告訴呂禾禾。

對於這個女人，原主既覺得緬懷又有點遺憾愧疚，主要的是，一開始她也扮演著原主報覆季家人，與戴文珺作對的角色。

說白了，利用。

“蕭雯怎麽樣？”呂禾禾將早餐放下來，轉頭看向他，眼底擔憂，“要不我和你一起去醫院吧？我們解釋解釋，我和她也解釋，好不好？阿洋，我是不想破壞你的家庭，我……”

“不用了。”季洋打斷，“離婚了，就那樣吧。”

聞言，呂禾禾原先一楞，而後狂喜，但很快掩飾，“為什麽離婚？阿洋，你太沖動！”

戴文珺不是最看重這個兒媳婦嗎？離婚了？

呂禾禾真想大笑，對方讓她毀了容，想打發叫花子一樣逼迫她出國，可不就為了給蕭雯讓位嗎？

“蕭家離的。”季洋轉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依靠在墻上，漫不經心道，“隨便吧，無所謂了。”

聽到他這樣態度，呂禾禾更是高興，還是假意安撫了他兩句，“蕭雯還有孩子，她一個人也很辛苦的，也怪我那天應該再攔著你一點的。”

“蕭家會養，不關我的事。”季洋聳聳肩，拿過西裝外套往外走，走到一半停住，轉過身子看向她，“不過……這件事的確和你脫不開關系，我不想和蕭雯有瓜葛，和你也不想有瓜葛，所以，各自散了吧。”

“走的時候關門，順便把你早餐帶走。”

呂禾禾怔住，楞楞看著對方出門，只留一個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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