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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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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崩潰

季寧看到葉玉的時候, 眼裏閃過一絲驚喜, 走過來的腳步都更快了一些:“母親!您的身體好些了嗎?”

葉玉對他還是如常地笑, 看不出異樣:“是的, 已無大礙了。”

“那就好, 前些日子見不到你,我一直在擔心。今天沒事的話, 不如我陪你……”季寧大概是真的看到她有些高興,看起來有不少話想對她說, 然而沒說完就被葉玉打斷了。

“你不是來看你娘的嗎?”

季寧的笑容微微凝固, 這才想起來自己來這裏的真正目的:“是……”他是一見到葉玉太過高興就忘了。

“那就快進去吧, ”葉玉笑得體貼,“她現在可能情況不太好。”

“情況不太好是怎麽了?”季寧本來還在猶豫是去看她還是與葉玉多說幾句話, 這一聽也顧不上糾結了,“那我先去看看她。”

“嗯。”葉玉點點頭, 帶著妙晴從他旁邊過了。

季寧走向屋內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回過頭去看葉玉離開的背影,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好像心裏有一絲止不住的悲傷在蔓延。

“母親……”他喃喃叫了一聲,有一種想要追過去的沖動。

屋裏傳來的一聲清脆“哐當”聲止住了他的腳步, 那是瓷器摔碎的聲音, 聯想到葉玉剛剛說的情況不好,季寧一狠心,趕緊向屋內走去。

“娘!”他進去的時候,只看見地上一地的碎片, 和何水瑤跌坐在地上的樣子,也顧不上多想,趕緊去扶她,“娘,你這是怎麽了?先起來,紮傷了怎麽辦?”

“滾。”

何水瑤低沈的聲音聽似平淡,卻隱隱有風雨欲來的感覺,讓季寧有些無措地以為自己聽錯了:“娘?”

“娘?呵,”聽著最討厭女人的孩子叫了自己十幾年娘,何水瑤忍著這種折磨唯一的理由便是這是折磨葉玉的利器,嫡長子?季睿都不在意她有什麽好在意的。可是如今季寧已經連這點價值都沒有了,何水瑤越想越覺得好笑,也真的笑了,“真是可笑啊季寧,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你叫我娘嗎?”

她雖然脾氣陰晴不定,但對季寧總的來說也算和藹,更別說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季寧一時楞在了那裏,想叫她,剛張口想起她的話卻又不敢。

眼前這個女人就像變了一個人一般,臉上看不出半點平日的親切。

何水瑤撐著身體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一手打掉了季寧想要攙扶的手,她確實是被葉玉逼得要發瘋了。

從記事開始,她便事事不如葉玉,她費盡心機才能在自己家站穩腳跟,在一眾姐妹裏獲得父親的青睞,葉玉呢?什麽都不做,就可以獲得葉晨的獨寵,是葉府上下的寶貝,有個跟在後面鞍前馬後的青梅竹馬。

那個人什麽都不做,就可以獲得一切,最後還能嫁給季睿這樣天神般的男人,享盡寵愛。

對葉玉的嫉妒,幾乎融入了何水瑤的骨血中,她本來以為一輩子就這樣了,像個陰溝裏的老鼠般仰望著葉玉,事情卻突然有了轉機。

葉府被抄,葉晨死了,葉玉也被季睿冷落。她以為自己有了機會,費勁心機嫁進了丞相府,能嫁給季睿那樣的男人,就算是妾又怎麽樣?況且,葉玉丟了寵愛,又沒了葉家做依靠,自己扳倒她成為正妻的日子指日可待。

然而進了相府,才是她噩夢真正的開始。

那個人像個瘋子一樣愛著葉玉,又不肯承認,互相折磨卻死也不肯放手,那是旁人根本插足不進去的世界。

季睿的世界,只有葉玉一個人,何水瑤悲哀地發現了這個事實,葉玉這個名字,再次成了她躲不過去的夢魘。

她只能假裝看不懂這兩人之間的關系,將權力緊緊握在手裏,讓外人都看到自己才是丞相府後院真正的掌權人,維持著表面的風光無限。

可是現在,她連這個都沒有了,只能待著這陰暗的房間裏,何水瑤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崩潰,對著季寧,她滿心的嫉恨再也抑制不住了,只覺得胸腔有一口郁氣堵著,必須看到別人的痛苦才能痛快些。

“季寧,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當初就應該看著你死,你的存在就是提醒著我,我有多失敗,連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都得不到。你以為我為什麽要養你?你是沒看到我抱走你時,葉玉那張絕望的臉,我可真是畢生難忘,從那時候起,我就下定決心要好好扶養你,讓你成為她心裏的刺。”

“娘……別說了……別說那種話。”季寧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他覺得自己現在肯定是在做什麽夢,娘怎麽可能會對自己說這種話,他甚至去掐了掐自己的手,希望從這場噩夢裏醒來。

何水瑤卻是暢快無比,怎麽能只有她一個人痛苦呢?反正自己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不過我現在已經沒用辦法利用你刺激到她了,季寧,你已經被放棄了,被她放棄了。”說到這裏,她還砸了一下舌,“嘖,真是沒用的東西。”

“不可能,”聽到這話,季寧的意識一下子就回來了,反駁得理所當然,“母親不會放棄我的。”

何水瑤看到他這個樣子,只大聲地笑著,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季寧,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知道嗎?她知道我給你下了能絕子嗣的斷香,跑來跟我說什麽嗎?說謝謝,謝謝我讓季睿斷後。你看,你對於她來說,也不過如此。”

如果說何水瑤前邊的話對於季寧來說只是平地驚雷的話,這話就仿佛是抽走了他所有的支撐。

他的腦子嗡嗡作響,交替接受著娘給自己下毒和母親知道後的冷淡反應這兩個事實,斷後?他不會再有孩子了嗎?

季寧不自覺地後退兩步,靠在墻上撐住了自己幾近發軟的身體。

他這個樣子,何水瑤一會兒覺得暢快,一會兒又覺得反正葉玉現在也不在乎了,讓季寧痛苦又能怎麽樣了?

“鬥了大半輩子了,終究是我輸了。”她不再去看季寧了,只是這麽喃喃自語,神情恍惚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季寧勉強回過神,甚至已經顧不上去管何水瑤怎麽樣了,搖搖晃晃地逃出了房間。

守門的人好奇地看著季寧像是丟了魂一般沖出來,在後邊叫了兩聲,得不到回應後只能搖了搖頭,將門哐當一聲關上,屋裏再次陷入了昏暗。

葉玉自回了屋子後便在桌邊一直看書,直到天色暗下來,妙晴在旁邊給她掌了燈。

“夫人,要不今天還是先歇著吧?”

葉玉搖搖頭:“不急。”

妙晴噤了聲,過了一會兒卻又開口:“夫人是在擔心少爺嗎?段大夫醫術這麽高明,不如讓段大夫給少爺看看吧。”

葉玉的手指微微一動,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急。”

妙晴看不懂她在想什麽,也不說話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邊傳來一陣吵鬧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尤為刺耳,妙晴皺了皺眉,正要出去看看究竟,葉玉在身後叫住了她:“妙晴,不用出去。”

妙晴停了下來,她不解其意,難道夫人知道是誰來了?凝神一聽,她居然聽到了季寧的聲音:“夫人,是少爺!”

“嗯,我知道。”葉玉放下了手裏的書。

外邊的季寧不知道是怎麽擺脫了侍衛的糾纏,沖到了葉玉的房門外,又不敢沖進來,只能在外邊叫她:“母親。”

那聲音打著顫,就像是在外邊受了委屈的孩子,向母親尋求庇護。

妙晴回頭看了一眼葉玉,見她不為所動,只得繼續停在原地。

外邊的季寧叫一聲得不到回應,又繼續喊著:“母親,母親……”

他叫得一聲比一聲委屈,葉玉的神情恍惚了一下,記憶裏,也曾有過類似的畫面。

因為調皮氣走了教書的夫子後,女孩被罰站在院子裏,她委委屈屈待到了天黑,終於忍不住跑到爹爹房門口拍門。

“爹爹,爹爹!”她一邊拍門,一邊抽抽噎噎地哭喊著,只叫了兩聲,房門便開了。

葉晨本來還想著維持父親的威嚴,一看到門口哭得跟個淚人似得小可憐,心就軟下來了,蹲下來抱起了她。

“好了好了,爹爹不是在這嗎?哭什麽?”

葉玉趴在他的肩頭,哭得停不下來:“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外邊好黑……我害怕。”

她哭得太厲害,頻頻打著哭嗝,說話也都連不成句了。

葉晨心疼之餘也後悔罰得太重,給她拍著後背順氣:“爹爹怎麽會不要我的寶貝女兒?爹爹永遠都不會丟下你的。但是以後不準戲弄人了,知道嗎?”

“嗯。”

永遠都不會丟下她,這是父親對幼小自己的承諾,同樣的承諾,她卻沒有辦法給季寧。

她對不起季寧,沒辦法給他太多的母愛,沒辦法給他一個健全的家庭。她做了她能做到的一切,如今她也有要為自己做的事情,所以不能再心軟了。

季寧看著禁閉的房門,心止不住地下墜,卻仍然不肯離開。

“少爺,”妙晴的聲音從裏邊傳來,“夫人已經睡下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季寧的心裏突然燃起了希望,他哀求地開口:“妙晴姑姑,我就只是想跟母親說幾句話。”

妙晴咬唇不知道怎麽開口。

“你在這裏做什麽?”

季睿的聲音就像是一盆冷水澆了過來,讓季寧回到了現實,下意識就後退了兩步讓開了路。

“爹。”

季睿皺眉,面帶不悅:“不知道你母親在養病嗎?大晚上在這裏吵吵鬧鬧什麽?”

“對……對不起,”季寧的心一陣陣鈍痛,母親去過何水瑤那裏,父親肯定知道了,自己中毒的事他肯定也知道了,可是季寧在他眼裏看不到一點關切,他此刻才意識到,自己的這位父親,是真的沒在乎過自己,“是孩兒欠缺考慮了。”

季睿看起來是有事找葉玉,也沒有跟他過多糾纏的意思:“既然知道,還不快回去。”

季寧點頭說是,可腳步卻沈重得像是自己不想離開,他看了看禁閉的房門,不甘而絕望地又叫了一聲。

“娘。”

季睿聽到這一聲娘,竟然也沒有再催促季寧離開了,只是站在那裏同他一起等著屋內人的反應。

等了一會兒,屋裏靜悄悄的,房門也是依舊禁閉。

季睿冷笑了一聲:“你回去吧。”

季寧臉上徹底轉為絕望,他知道,他是真的被拋棄了。

爹沒有在乎過自己,娘只是為了利用自己,現在,連母親也不要他了,甚至拜自己孝敬了那麽多年的娘所賜,他以後都不可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了。

季寧覺得一陣暈眩,什麽嫡長子,他就是個笑話。

可惜季睿現在壓根沒心神管他在想什麽,只自己推門進去了屋裏。

季寧與葉玉的關系發展到現在,自己是罪魁禍首,所以季睿有意避開這個禁區,不去提起剛剛門外的季寧。

“葉玉,”他坐到了葉玉旁邊,想分散她的註意力,“我調查你中毒的事情,有了些進展。”

葉玉聽了果然給了他眼神:“哦?”

季睿似乎被她鼓勵了,繼續說了下去:“你院裏有問題的人,我已經找出來了,接下來就是問出她幕後的主使,你明天要不要親自審問?”

“我親自審問做什麽?”葉玉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轉過頭時眼裏還帶了一絲厭惡,“你自己看著辦就是了。”

季睿還在耐心地循循善誘:“畢竟也是跟過你的人,你不想知道到底是誰害了你嗎?”

葉玉不想知道,但看著季睿這麽一副期待她去的樣子,她話到嘴邊又改變了主意。

“既然如此,我就去看看吧。”

“好。”季睿眼裏快速閃過一抹狠色,“我會安排好的。”

既然是葉玉要去,審問的地點就不能是潮濕昏暗的地牢了,季睿第二天帶著她去了前廳,等她坐穩了才叫人去帶那被審出來的丫鬟。

被帶上來的人全身都是傷痕,身上血腥味和地牢的臭味隔著老遠都飄了過來,披頭散發的女人臉上甚至看不清樣貌。

不僅葉玉,連季睿都皺了皺眉:“怎麽把人弄成這樣?”

“回大人,”下人趕緊開口,“這女人嘴太硬,不用刑根本不招。”

季睿擔心地看了一眼葉玉,見她並沒有露出太大的不適才又將視線轉回了那女人身上。

“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葉玉看著那人鬼難辨的臉,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認出來,倒是一邊的妙晴看了半天終於認出了人:“那不是惜兒嗎?”

“呵,”下邊的女人發出幽森的笑意,“妙晴姑姑還記得奴婢,真讓奴婢感動。”

“真的是……”妙晴不可置信地想說什麽,又閉了嘴等著後續。

葉玉似乎也想到了這是哪個,沒有出聲地繼續等著。

“孔雀藍的毒藥並不是哪裏都能買到的,你與草醫堂的大夫私下交易的事情,我已經查到了。對此,你沒什麽要說的吧?”

季睿看起來是要親自審問了,其他人都退到了一邊。

惜兒笑了笑,讓那張布滿傷痕的臉顯得更加可怖:“是,我無話可說。毒也是我下的,我認了。”

“你不用急著一個人把罪攬下來,孔雀藍的價格不菲,不是你一個人能承擔的,更何況還是……十年,所以,你背後是誰呢?”

惜兒迎著季睿淩厲的目光,絲毫沒有畏懼的意思,身體雖然虛弱,聲音卻堅定有力:“奴婢背後沒有人,就只是我自己。之所以給夫人下毒,也是看她太痛苦了,幫她解脫罷了。”

季睿身上升騰出怒氣又抑制了下去,他今天的目的還不止於此,不能過於莽撞。

“你既然不願意說,我便替你說了吧。鄧惜兒,你是林楓的人吧?”

葉玉本來一直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聽這場大戲,季睿的話一出來,她也有些驚訝地擡起頭。

鄧惜兒居然是林楓的人?雖然看起來不可思議,不過這麽一來,自己之前疑惑的那些事情,也有了解釋。

是她向林楓報了自己的行蹤,也是她把那封挑撥的信放到了自己房裏。

鄧惜兒聽到林楓眼裏才有了慌亂:“我說了,都是我做的,跟林將軍又有什麽關系?能拿到那藥,也是我委身那老頭罷了。”

“呵,林將軍。”季睿面露不屑地笑,如果真是林楓,他肯定找那人拼命的心都有了。可是他直覺裏又覺得林楓不會真正對葉玉下手,很有可能是這個女人自作主張。

他會殺了這個女人,但也一定要把林楓拖下水,讓葉玉好好看看那偽君子的惡心面貌。

“這個時候還替他開脫,你可真是對他情深義重啊。”季睿看向了葉玉,“我有他們書信來往的證明,你要看看嗎?”

葉玉沒理會他,反而問向了鄧惜兒:“是林楓讓你下的毒?”

她沒問你是不是林楓的人,直接問了這種問題,鄧惜兒楞了一下後,臉色轉為憤怒,沖著葉玉吼道。

“葉玉,你可真是瞎了狗眼,將軍他一心待你,你居然這樣懷疑他!”

言語間跟林楓的關系也不言而喻了。

季睿冷哼,一心待她?一心待她會把這麽條毒蛇放到葉玉身邊?

葉玉沒理會她的問題,再次問:“所以呢?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讓你下毒的,是林楓嗎?”

“當然不是!”鄧惜兒語氣激動,“我承認,是將軍派我來的,但是他只是讓我來保護你。指使我下毒的,是老夫人!我會同意,也是替將軍不值,居然為了你這麽個女人蹉跎歲月。”

老夫人三個字一出來,季睿就變了臉色。

葉玉卻是了然地笑,老夫人房裏的熏香味道很是獨特,她定期都能在這丫鬟身上聞到,便一直知道這兩人有來往,如今也算是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她看好戲般地看向了臉色陰沈的季睿,所以,你要怎麽辦呢?為我報仇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還是愛季寧的,畢竟是母子完全放下也不可能,只是如果還像以前那樣顧忌他,會牽制住自己的腳步。離開是要離開的,但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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