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

晚膳過後，封肅瑾和傅吟姝揮別了爹娘，坐上宰相府的馬車，緩緩駛離了傅府。

傅老爺和傅夫人也站在傅府門前，親自目送著女兒女婿離開。

直到馬車的身影，在這美麗的月色中漸漸消失不見，傅老爺和傅夫人這才轉身回府，關了大門。

馬車上。

封肅瑾執起娘子的蔥白玉手，淡笑問道：“姝兒，累嗎？”

傅吟姝輕輕搖頭，“不累。”

看著夫君溫柔多情的深邃雙眼，她低聲問道：“夫君呢？今日可有累著？”

封肅瑾見娘子面上似有些許倦意，他打消了想要逗弄娘子的心思，認真回道：“姝兒放心，為夫不累。”

說完，他又開口問道：“姝兒今日和岳母大人聊了什麽？可要說給為夫聽聽？”

傅吟姝知道夫君關心自己，笑著點了點頭，將晚膳前與娘親聊的一些瑣事，全都告訴了夫君。

封肅瑾聽完，略一思索，趁機笑問：“姝兒可是想要為咱們封家生孩子了？”

傅吟姝聞言，俏臉微紅，嬌羞回道：“哪兒有的事？夫君莫要取笑姝兒！”

他們才剛成親幾天，她哪裏有這樣的打算？更何況，她才剛入封家大門，很多事情都還沒弄清楚，怎麽可能一下子就開始想著孩子的事情了？

封肅瑾知道娘子害羞，也不逗她，開口問道：“姝兒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傅吟姝也不多想，肯定回道：“都喜歡。”

末了，她又補了一句，“夫君呢？可會偏愛哪方？”

將娘子的手兒包握在自己的拳心，封肅瑾低笑回道：“娘子放心，為夫同娘子一樣，不管男孩兒女孩兒，為夫都喜歡，不會特別偏愛哪一方。不過……”

“不過怎樣？”

聽夫君加了“不過”二字，傅吟姝倒是有些好奇，夫君對待孩子的態度，究竟為何。

“不過，若是咱們的孩子是像姝兒一樣漂亮的女兒，那為夫肯定是更喜歡的。”封肅瑾看著娘子瑩潤的雙眸，溫柔笑道。

傅吟姝聽出了夫君又一次借機誇讚自己的弦外之音，她有些嬌羞地微低下頭，輕眨了眨眼、咬了咬唇，之後，她揚起頭來問道：“那男孩兒呢？我倒是希望咱們的第一個孩子，是長得像夫君一樣的兒子呢！”

“這麽說來，姝兒是更喜歡男孩兒了？”封肅瑾低問。

傅吟姝搖了搖頭，有些感慨地開口，“我娘一直因為沒能給傅家生一個兒子而深感自責，爹的同僚、朝中大臣們家裏也多有兒子可以繼承家業。雖然爹娘都不會將心裏的遺憾表現在臉上，但是，女子與男子之間的差別，終究是不容輕易忽視的。”

想當初，柳姨娘就是因為謊稱自己懷有兒子，才有機會入了傅府大門。不然，即使娘為了顧全大局同意了柳姨娘入門的要求，爹也是萬萬不願答應此事的。

就是因為傅府沒有兒子，所以，爹娘即使不喜歡柳姨娘，還是懷抱著一絲希望，讓柳姨娘成了府裏的姨娘。

可結果啊……柳姨娘生的也是女兒，為了這件事，柳姨娘又大鬧了一場，著實把爹氣得不輕。

若不是娘顧及爹的名聲和傅府的面子，也不會任由柳姨娘在府裏作威作福、胡攪蠻纏了。

唉！

想起以前的種種事情，傅吟姝覺得，嫁了人以後，她多少能夠體會到娘親當初隱忍犧牲的心情。

如果……她也像娘一樣，因為身體原因生不了兒子的話……那麽，以後的生活，又會怎樣呢？

這些，她還真是有些難以想象！

即使夫君待她再好，但旁人喜好說是道非的嘴，又哪裏是她能夠左右的呢？人言可畏，她也是不得不為日後的景況多多思慮幾分啊！

封肅瑾聽出了娘子話裏的擔憂，對於傅府當年發生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知道一二。

岳父大人會犯錯，並不是因為貪圖美色，歸根結底，全是岳父大人的性子使然。

這麽多年，岳父大人明裏暗裏吃了不少的虧，也全都是因為不善拒絕他人的緣故。

如果，不是有岳母大人掌家，這偌大的傅府，即使岳父大人身處禮部尚書這樣的高位，依然有搖搖欲墜的危險。

還好，還好！

不然，娘子在這樣的府裏生活，可是會很幸苦的啊！

對於此事，封肅瑾的心裏早就有所打算，此時此刻，他卻不便將這個想法直接說給娘子聽。有些話，只有在時機成熟的時候去說才最有效，不然，就會破壞美好的期待和最終的效果了。

深深地凝視著娘子的水潤雙眸，封肅瑾嗓音低沈，溫柔開口，“姝兒，你放心，我們會有兒子的。而且，還是兒女雙全、美福臨門。”

傅吟姝不懂夫君為何如此篤定，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封肅瑾神秘一笑，緩緩說道：“娘子不知，成親當晚，為夫做了一夢。夢裏，為夫看到了咱們鬧騰的兒子和乖巧的女兒，他們啊，一個像娘子，一個像為夫，可討人喜歡了。”

停頓了片刻後，封肅瑾續道：“咱們的兒子和女兒，他們會好好爭氣，成為咱們的開心果，也會為封家爭光。所以，娘子盡管放寬心，到了時候，一切都會有的。”

“真的？”傅吟姝難以置信，“夫君真的做了這樣的夢？怎麽一開始沒有告訴我呢？”

夫君的一番話，實在讓她大受安慰。

心裏的煩惱和擔憂，瞬間就消散無蹤，這應該就是愛的力量吧！

“當然是真的！為夫怎麽會騙娘子呢？之前沒說，是沒時間，也是沒有機會。”

封肅瑾正色道：“為夫知道，娘子從小身體就好，為夫也是，很少生病吃藥。到時，咱們生的孩子，肯定健康紅潤、身強體壯。過幾日，等宮裏的華禦醫返鄉歸來，為夫去華禦醫那裏問些調養身體的膳食和補藥，讓姜大娘安排著去做，娘子吃了以後，身體比以前更好，以後生孩子也能少受些苦。”

“夫君呢？”傅吟姝問道：“會陪姝兒一起吃嗎？”

封肅瑾笑道：“自然。此等美事，為夫能夠分得一杯羹，可是樂此不疲。就怕娘子到時會嫌為夫礙眼，見多了就不覺得稀罕了。”

傅吟姝忙道：“哪有的事？夫君可別亂說。”

說著，她像想到了什麽一樣，不禁笑了出來。那美勝牡丹的嬌顏，煞是迷人！

封肅瑾眸色不覺深了幾分，暗自調整了呼吸後，帶著幾分好奇的口吻問道：“娘子因何而笑，可願說來為夫聽聽？讓為夫也沾沾光，同娘子有一樣的好心情？”

傅吟姝知道夫君最愛逗她、對她說笑，她也漸漸習慣了夫君的說話方式。對於夫君這樣只在她面前展現的專屬模樣，她啊，可是越來越受用了呢！

揚唇笑了笑，傅吟姝開口說道：“其實也沒什麽，只是想著還沒發生的事情，我們就在這裏討論得熱火朝天，好像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真的是有些好笑，又很不可思議呢！”

封肅瑾聞言，笑著回道：“娘子說的是。不過，還沒發生卻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情，偶爾這樣談論一番，倒是別有一番滋味。與娘子說了這番話後，為夫也理清了一些東西，如此，也甚好！”

傅吟姝擡眼望向夫君，柔聲開口，“夫君覺得好就好，這樣，我也能放心了。”

見夫君笑得溫柔，傅吟姝也不打算繼續討論孩子的事情，而是換了一個話題。

“夫君還沒說，夫君同爹在書房下棋時，最後誰勝誰負呢？”

封肅瑾知道娘子不想繼續孩子的話題，他也很配合地不再提起。

對娘子挑了挑眉，封肅瑾好心情地笑問：“娘子要不要猜猜看，為夫和岳父大人的棋藝，誰更精湛？”

傅吟姝想了想，不確定地答道：“我猜，爹的棋藝略勝一籌？”

封肅瑾沒有馬上給出確定答案，而是又問道：“娘子可知，滿朝文武，皇上最愛找誰下棋？”

傅吟姝想也沒想就答：“自然是夫君。”

皇上對夫君的器重，是誰都知道，也是誰都比不了的。她也略有耳聞，皇上喜愛找人下棋一說，只不過，除了夫君，她還不曾聽聞皇上找過別人。

封肅瑾微勾唇角，淡笑說道：“看樣子，娘子未曾聽岳父大人提起過，當年在宮裏禦書房下棋時贏了皇上一事。”

“我爹？贏了皇上？”傅吟姝十分詫異，“怎麽從未聽爹娘說起過此事呢？”

封肅瑾解釋道：“其實，在我之前，皇上是最常找岳父大人下棋的。那個時候，岳父大人的棋藝雖然也好，但是，卻遠不如皇上，所以，皇上和岳父大人下棋很開心、也很有成就感。後來……”

“後來這樣？”傅吟姝的語氣裏添了幾分好奇和急切。

從夫君的語氣裏，她能夠感覺到，這裏面，可大有文章呢！

“後來，岳父大人經過高人指點，棋藝大精，在皇上還沒反應過來時，一出手就贏了皇上，讓皇上苦惱了很久。”

封肅瑾說道：“再後來，皇上也努力琢磨了一番棋藝，又找來岳父大人下棋，如此三次都以失敗告終，皇上終於死心，再也沒有找過岳父大人下棋了。”

傅吟姝聽了，略一思索後，了然說道：“如此說來，我似乎有了一點兒印象，那該是我十二歲以前發生的事情了。至於爹找的高手……”

沈吟了片刻後，傅吟姝驚訝說道：“我娘！我爹請教的那個高手，正是娘親！”

封肅瑾見娘子說出了正確答案，笑著誇讚道：“不愧是娘子，果真聰明，一點就通！沒錯，真正的下棋高手，就是岳母大人！”

傅吟姝想起那時的場景，好笑說道：“我還記得，指點爹下棋一事，是娘主動提起的。因為不滿皇上總是占用爹的時間，所以，娘在那段時間，狠花了一番工夫來提升爹的棋藝。後來，果不其然，皇上連輸幾次棋後，就再也沒有找過爹了。”

看著夫君神采飛揚、俊逸非凡的模樣，傅吟姝笑道：“現在，皇上不找爹下棋，倒是常常找夫君下棋，莫非……”

“不錯，就像娘子想的那樣。”封肅瑾倒是大方，坦率說道：“為夫與皇上下棋，十有九輸，所以，和岳父大人自然不能相提並論。現在，娘子知道為何皇上總找為夫下棋了吧？”

傅吟姝笑著點了點頭，“想不到皇上竟是如此愛棋之人，這些年裏，倒是幸苦夫君了！”

封肅瑾一本正經地說道：“能夠為君分憂，那是為人臣子的榮幸，為夫甘之如飴。倒是你我夫妻二人之間的緣分，還真是有種多不勝數的感覺，你說呢？姝兒？”

夫君嗓音低沈溫柔，聽在她的耳中，只覺好聽醉人。

不知為何，她的雙頰莫名有些發燙，對夫君點了點後，正不知說些什麽之際，只聽得馬車外面傳來馬車夫馮吉的聲音，“啟稟大人、夫人，我們到了。”

傅吟姝聞言，立馬看向夫君，柔聲提醒道：“夫君，我們到家了。”

封肅瑾好笑地看著娘子的反應，對外交代了一聲後，他依依不舍地松開了緊握著娘子的大手，低頭回了聲，“知道了，娘子，我們下車吧！”

說完，他掀開車簾，大踏步走了下來，很快，他也親自伸手扶著娘子下了馬車。

宰相府外，大門處兩盞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夜空中，一輪皎潔的明月照亮地上的行路之人。

夜啊，美麗也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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