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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番外二 夏至的光影掠過圭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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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蘇再次回到虞城, 他已二十七歲,護送他回虞地的是姚營和他兒子姚丘。歷來都是風川護他, 這一年南蠻大邦在西南侵擾帝邦運輸銅器的道路,風川率兵前去征討。

姚氏父子本是虞地人,祖上居於姚屯, 他們也算是虞人。

這年在虞城南門外, 迎接虞蘇的人群中有依齊辰,他亦是虞蘇舊友, 兩人有兩三年未逢面。依齊辰笑語:“多年不見,伯蘇未改分毫啊。”

他紫衣素裳,腰佩玉飾, 儒雅且高貴,他的容貌依舊可見少年時的秀美和豐采, 他還是那個熟悉的虞蘇。

虞蘇看著依齊辰黑亮的發, 英氣的臉龐, 笑道:“事臣亦是年輕英傑, 不曾改變。”

依齊辰喜道:“事事皆好, 歲月忘記催人老。”

五年前, 河洛方國的君主和夷戎狄部族的首領, 共同發出了互相不攻伐的誓言。這個盟誓由帝邦君王帝昊促成, 帝邦再次號令諸侯, 天下由此太平。

人還是會老,這種衰老,體現在虞蘇的父母身上, 他們頭上有了白發,身子不再硬朗。虞父虞母的歲數已經很大了,但他們是長壽之人,他們過著優渥生活,不必像大部分年老的虞人還需幹活。

虞父喜歡垂釣,會帶外孫邰理去杜澤釣魚,虞母步履蹣跚,需要拄杖行走,平時喜歡將老鄰裏喚來家中閑談。虞蘇有封地,封地的稅賦足以供養父母,實則也用不了二十分之一。

虞蘇和兄長虞昔都住在帝邦,在虞城,負責照顧父母的是虞雨和邰東。這麽多年了,一直是他們一家子在照顧,虞蘇十分感激他們。

回到虞城的日子裏,虞蘇會陪伴父親去釣魚。他,虞父還有邰理三人坐在漁船上,由仆人劃槳,送他們到杜澤。邰理未成年,是個聰明、膽大的孩子,他聽外祖父講述年輕時在杜澤遭遇大鼉的兇險,好奇地瞪圓眼睛。

漁船在杜澤緩緩行進,山光水色,四周恬靜而美好,令虞蘇想起他的童年,還有童年那些小夥伴們。杜澤依舊,只不過在它水域裏玩戲的虞城少年、少女們,換了一批又一批。

時光荏苒,回想自己十五歲時的光陰,至今也過去十二年了。

每次虞蘇回虞城,都愛陪著虞母到院中走走看看,虞家的庭院種滿花卉,樹木。虞母是個話嘮,會邊走邊和兒子嘮嗑。她不懂什麽帝邦大事,談的都是些瑣碎但有趣的小事,她告訴虞蘇,那個從家門口跑過去的可愛女孩是阿耳的女兒;那個跑來院中玩耍,虎頭虎腦愛搗蛋的男孩,是妘周的兒子。

及谷的野菇子,今年長得特別好,鄰居誰誰今早送來一大筐,正好烤菇子。廚子做的蒸面食,有一種特別好吃,聽聞是緡地的做法,讓虞蘇也嘗嘗。

“你啊,每次回來都帶那麽多東西,下回別帶了,虞城什麽沒有。”虞母是個不愛鋪張浪費的人。

“阿母,他總說沒能來看望你和阿父,也有許多年了。他人來不了,所以多送些東西,是他的心意。”虞蘇笑答。實則都不是特別貴重之物,只是一點心意。

“他當帝邦君王也有七年了,蘇兒,他待你跟以前一樣嗎?”虞母很少會去問這事,隨著時間的流逝,兒子留在帝邑成為天經地義之事。他是帝邦重臣,不只是因為和姒昊的關系他才留帝邑,一些大道理虞母還是懂的。

“阿母,阿昊從來不曾更變過。”虞蘇低頭想他,言語切切。

虞母摸摸兒子的頭,不知是該嘆息,還是要欣喜。當年姒昊在他們家出沒,她就發現這個孩子是個品格很好的人,而今回想,也不後悔當初沒有攔阻他們往來。

虞蘇回虞城居住的日子,往往不長,多則一月,少則二旬。這是他歸家閑賦的時光,不過往往挺忙碌,他有時得去虞城宮城謁見虞君,有時則在家中接待訪客。

他是個親和的人,沒有大貴族的架子,友人,還有北區的鄰裏喜歡拜訪他。帝邑也不是經常能有人來虞城,何況虞蘇還是帝邦的大臣呢,他見多識廣,隨便講點帝邑的事情,都新鮮有趣。

一天,虞蘇接見兩位來訪者,他們是虞正和風羽。

上次虞蘇回來,特意到他們位於林地的家中拜訪,這次換他們過來拜見。他們是老朋友,見面時也沒有那些繁文縟禮,虞蘇親迎,請他們上二樓。

虞蘇的起居室在二樓,那裏寂靜,少有人打擾。

這麽年過去,虞正始終和風羽住在一起,唯有的變化,便是虞正已是位虞城護衛。虞戍北繼承虞君之位後,便讓虞正到宮城裏當護衛,他用人唯才,不論身份。

“近來打算搬回虞城居住,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北社好。”虞正落座,悠然談起他和風羽最近的一個決定。

“到北社來住,要是有難處,可以讓我阿父和社正通融。”虞蘇讚同他們搬回城裏,日後兩人會有年老之時,林地多野獸,山洪。

“阿正和社正說好了,讓我們就住在溪畔,那裏有空地能營建房子。”風羽言語溫柔。他的模樣改變了不少,他臉色紅潤,身上穿著短袍,生活過得不錯。

“那裏挺好,離我家不遠,往後常來走動。”虞蘇笑語,為他們高興。他們被虞城人接納了,所以才會想搬回虞城裏邊住。

人們習以為常他們相依相守,也認同了他們,當然這也有虞君的功勞,他沒有貶斥虞正。

當年帝昊到東南諸國會見諸侯,曾派遣使者到虞正家中,想邀他們去帝邦,要授予虞正武職,虞正謝絕了。他們兩口子都是很實在的人,還是喜歡在虞城過小日子。

“往後肯定常來。”風羽笑答。虞蘇家人從以前就待他們很親切,無論是虞父,虞母,還是邰東和虞雨。

兩口子在室中和虞蘇閑談,話話家長,虞蘇將仆人遣走,可以聊點關於姒昊的事。身為君王,他不便離開帝邑,但是虞城這些舊友,他還記得。

聊著聊著,風羽小聲詢問:“你們……還在一起嗎?”他和虞正以往不敢去問,今日正好談到姒昊收養了帝族孤兒,由此才冒然。

虞蘇沒有言語,輕輕點了點頭。

風羽和虞正相視一眼,兩人微微笑了,他們為虞蘇感到欣慰。帝邦君王,那可不是一般的身份,他和虞蘇仍在一起,讓人驚訝。

不過正因他是帝邦君王,他可以睥睨天下,就是私情為人所知,誰敢置喙。

虞正和風羽自此在北社營建屬於他們的土屋瓦頂房子,可以安然居住一輩子。在虞城不用提防猛獸,不懼雨季洪流,采集和伐薪其實也還便捷,得閑還能去林地木屋住幾天。虞蘇饋贈他們財物,想資助他們建房,虞正和風羽一再拒絕,後來盛情難卻才收下。

虞蘇此時離返回帝邑沒剩幾天了,他陪伴在家人身邊,鄰裏也不大接見了。邰東和虞雨開始給虞蘇準備出行的物品,他們總是準備得很充足,想讓他一路過得舒適些。返回帝邑的路途可不短,一路顛簸,不習慣出行的人,會覺得是趟辛苦之旅。近來帝邦在境內修帝道,方便政令傳達,往後來返虞地的路程會減短。

一個尋常的午後,虞蘇在棠梨樹下書寫,邰理坐在他身邊探看,他對帝文十分好奇。虞蘇便就教他幾字,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一學就會。邰東閑居在家,過來看兒子執筆書寫,激動地將妻子虞雨喊來,一起觀看。

“虞城的學校秋季能建了,到時將小理送進去學習。”虞蘇這趟回來,還跟虞君談過學校配置老師的事。

“小弟,我們都沒在宮城裏任職,聽說只收大臣的子弟。”邰東以往沒想過送兒子去識字,此時才起這個念頭。帝文一向懂的人十分稀少,直到帝邑營建了天下第一間學校。

“無妨,他進得去。”虞蘇和虞君有交情,況且虞城營建學校有虞蘇不少協助。

“小理,快謝謝你阿舅。”虞雨拍了拍兒子的肩,要沒他舅父,他還真進不去。

小理起身,朝虞蘇行躬禮,姿勢還很標準,認真說著:“多謝阿舅。”邰東夫妻平日教導得不錯,這孩子知禮儀,異於北區的其他孩子。

虞父在不遠的水池上坐著,修理他的魚竿,看到兒女女婿聚集在一起,朝他們投去一眼。虞母在他身旁,看向棠梨樹下的親人,她不舍:“過兩天,他又要回去了。”

“哪能一直待在家裏,他是帝邦的大臣,要管的人和事比我們君主還多。”虞父繼續擺弄魚竿,他理解。

“老頭,我曉得,他能回來一趟,已經不容易了。”虞母自然也理解,路途遠不說,他還是有要職在身的人。

“那是,噫,你看,我修好它了。”虞父舉起魚竿,像頑童般向虞母邀功。

棠梨樹上仍舊鳥啼,院中笑語歡聲。

離開虞城的前夜,虞蘇陪同父親去北社。虞父和社正在社屋裏交談,虞蘇出屋,聽著社樹下的熱鬧聲音,仰頭看漫天星光,他的心情很靜謐。

他年少時,喜歡看星空,說來,姒昊也有這個喜好。

“伯蘇,你見過龍嗎?”

一個孩童的聲音在虞蘇身旁響起,虞蘇低頭,認出是妘周的兒子妘敏。這個小孩,名字還是虞蘇幫取,取義勤勉。上次虞蘇回來虞城,妘周抱著孩子登門拜訪,並讓虞蘇幫忙取個貴氣的名字。

虞蘇蹲身,拍拍他的頭說:“看見過,人世間最神武的莫過於龍。”

“哇,那龍長什麽樣子,它吃人嗎?”

“伯蘇,帝昊真得遇到了龍嗎?他能不能騎龍,就像騎馬那樣。”

三四個孩子很快圍過來,興致勃勃地詢問。北社的小孩們都認識虞蘇,因為他們父母都認識,他們從大人們的交談裏,知道虞蘇是帝昊的大臣。

關於帝昊,可是有不少神奇的傳說,他能駕馭龍就是其中一則。

“龍不吃人,它住在龍淵裏,要是人們不去打擾它,它也不會傷害人。”虞蘇邊走邊說,還沒走到社樹下,他身邊已經聚集來一群孩子們,有十來個。

“伯蘇,這邊坐。”大人們招呼虞蘇,讓他到篝火旁坐下。

這時,虞蘇身邊自發圍坐著一群人,有孩子,大人,他們都很激動。孩子們想聽龍,大人們想聽聽帝昊的覆國事跡。

一時七嘴八舌,你問來我問去,虞蘇耐心一個個解答。他此時還沒意識到,當年同樣在社樹下篝火旁,也有位閱歷豐富的大臣跟人們講述各種故事和傳說。當年是聽眾的虞蘇,在十多年後,成為了講述者。

“大戰後是個黃昏,在濰水對岸的人們還沒聽到勝利的捷報,但是他們看到河面上漂浮著大量的晉夷兵屍體。他們奔走相告,大呼著:帝昊!帝昊!”虞蘇的講述很平緩,聽著波瀾不起,但他臉上帶著笑意,這場戰爭,決定了覆國的勝利。

“濰水畔的芒草,那天被夕陽染紅,像似要燃燒起來,像熊熊的烈火”虞蘇停頓,看向跟前燃燒的篝火,“後來,帝昊的大軍逼近帝邑,晉朋放了一把火,把丹宮燒毀,那裏囤積著他的大量財寶,還關著許多年輕的女子。火焰舔著夜空,黑夜像白晝一樣,丹宮女子們的哭喊聲,那麽淒厲,可怕。多年之後,人們路過丹宮,還會在夜裏聽到她們的哭叫。”

虞蘇的故事牢牢吸引住了眾人,人們安靜下來,認真傾聽。他們仿佛看見了黃昏燃燒的芒草,還有丹宮的大火,及女子們絕望的樣子,歷歷在目。

虞蘇透過火光,見到一張張聽者的臉龐,其中不乏有稚氣者,他恍然意識到自己當了秉叟。他先是有那麽茫然,繼而又笑了,仿佛冥冥中有註定。

後來,漫長的歲月裏,虞蘇還回過幾次虞城,他總在北社講述故事。他的閱歷豐富,知識淵博,遠勝於同時代的人,他是位很好的講述者。

虞蘇坐在馬車上,在姚氏父子的護送下,返回帝邑。

馬車馳騁在帝邦新建的帝道上,從帝邦邊界抵達帝邑,比以往縮短了近三分一的路程。虞蘇提前返回,不想在帝邦的姒昊,早已望穿秋水。

信使傳令伯蘇已抵達帝邑,姒昊登上城樓眺望。他身影高大,玄服高冠,英武沈毅,引得宮城外的人們激動觀看。

平民不容易見到君王,心存好奇,何況後昊的事跡是如此傳奇,還高大英俊。年輕的女子們不禁多張望幾眼,她們不清楚深宮裏的事情,不知曉後昊並沒有妻室,要不她們要萌生些念頭,產生虛妄的情感來。

旭日東升下的宮城大道,一輛風塵仆仆的馬車載著蘇伯,駛進宮城。人們不知道後昊是在等他,只有寥寥幾人知曉,那都是他的心腹。

坐在馬車上的虞蘇,仰頭看向城樓,兩人遠遠相視,那一刻讓人如此驚喜。

分離多時,讓人犯相思。虞蘇不在這些日子,姒昊一有空閑,便在南殿和紫苑間走動,他往來勤快,就像在尋找著誰那般。這些日子,有部落首領進獻昆吾美女數人,真是美人,膚白如凝脂,婀娜多姿,人間少見。帝昊讓他把美女們從哪來送回哪去,下回進貢些銅壺便好,昆吾銅壺,才真是天下無雙。

大臣們看得直扼腕,他們寧要一個昆吾美女,不要十件銅壺。當然他們只會心中惋惜,然後暗暗佩服後昊定力真高。

其實長久以來,也有進獻美男的,最開始進獻者的使者挨了伯密鞭子,遭到訓斥,後來伯密病逝,進獻美男的使者會挨秉臣吉華一鞭。正經的貢品不進,專走邪途,你們打哪聽的胡言亂語,我們後昊根本不好男色!

虞蘇回帝邑的當夜,入住在南殿,和姒昊共枕,歡好。他們習慣了對方的身體,多少夜裏空蕩的身側,讓他們難入眠。

這一夜,兩人纏綿到淩晨,虞蘇倦極了,可是不想閉眼入睡,他撫摸姒昊的臉龐,時不時親一下他。分離讓人思念,他們的思念總是很深切,他們習慣朝夕相處,他們難舍難分。

沒有隔衣物的擁吻,碰觸對方滾熱的身體,一個吻,就像星火燎原一般。姒昊心疼他路途勞累,沒再索取,他收回虞蘇的手,把他摟進懷裏,溫語:“蘇,睡吧。”虞蘇貼著對方胸口,聽到他嗵嗵的心跳聲,適才的感覺如此美妙,給兩人都留有餘韻。

“阿昊,我聽說你又把人鞭了?”虞蘇迷迷糊糊之際,問起自己從不提的事——總有人想用進獻君王美色謀取利益。

姒昊的手在虞蘇光滑的背上輕撫,他挑了下眉頭,猜測這事宮裏有傳聞,吉華一向口牢。他終日要處理的事務多,這事本也沒放心上,虞蘇問起,他老實交代:“有這事,一個小方國君主,我讓他日後進獻弓箭。”

“嗯。”虞蘇應著,眼睛已經合上,他睡意襲來,呢喃“他們說後昊不近男色……”嘴角掛著甜甜笑意,沈沈睡去了 。

他們的身體還貼合在一起,那麽親密無間。

姒昊觸摸虞蘇的睡容,指腹在他眉宇上摩挲,他啞笑:“別聽他們胡說。”他可是近男色的,只是這男色只有虞蘇才具有。

早上,虞蘇醒來,身上蓋著件薄被,掀開被子,他看到自己腰側放著一件玉花彩結綬。六年前,姒昊贈送他一件帝妃象征的玉花彩結綬,後來有些褪色了。虞蘇常佩戴它,不過是佩戴在貼身的衫子腰間,用外袍遮掩。這是一件嶄新的玉花彩結綬,顏色鮮艷,制作更為華美。見到它,虞蘇有些喟然,也不知道日後史書該如何記載他這位帝妃,其實他也不在意身後事。

把玉花彩結綬再次佩戴在身側,虞蘇摸摸它,想起昨夜兩人雲雨之事,臉微微漲紅。

大清早,姒昊就起來了,他沒將虞蘇喚醒,想讓他多睡會。虞蘇匆匆穿戴衣物,沒過多久,姒昊派來一位心腹,將虞蘇喚至觀象臺。心腹是個尋人,寡言少語,只說:“後昊請蘇伯到觀象臺相會。”

虞蘇瞅眼外頭光耀的陽光,他猜測到今日恐怕是要測量觀象臺的影長。帝邑的觀象臺年代十分古遠,是天下最早的一座觀象臺,每年總有幾次,帝邑掌歷法的大臣,會在觀象臺測影長。他們根據影長,告知天下春分,夏至,冬至等節氣,讓百姓知道時節,不誤農事。

觀象授時,最初由帝巫和帝覡專司,姒昊覆國後,則任職懂歷法的大臣,由他們來負責。巫覡的力量自然可怕,姒昊深有體驗,他讓他們退居於後方,唯有真正需要時,才會去蔔問。

陽光璀璨的早上,虞蘇步上前往觀象臺的石子道路,他遠遠看見了木殿,想起覡庚。覡庚成為帝覡已久,入住在木殿,他得到尊奉。

繞過木殿再往前直走,來到一處平坦的土地,四周豁然開闊,仿佛一望千裏。觀象臺就佇立在平地正中,它主體呈半圓形,由數塊樹立的石板構成,石板有序排序,相互間留有空隙。在石板後頭,圓心的正中,則立著一根長長的木桿,木桿下方筆直放置一件多色的漆桿,漆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陽光穿過石板的縫隙,照在木桿上,光影投向地上的漆桿,兩位的掌歷法大臣在漆桿旁忙碌,他們在測量影長。他們穿著朱色的衣服,躬身在地,認真而專註,根本沒留心四周的動靜。

虞蘇在觀象臺旁,看到了姒昊高大的身影,他一身袞冕,背手而立,眺望東方。陽光將他的身子照得金燦燦,仿佛神祇一般,讓人看得失神。

慢慢走到姒昊身邊,虞蘇靜靜陪他,他們以前也曾到這裏來過幾次,一起看晨曦或者黃昏。

一道光照在虞蘇的身上,虞蘇擡手想去捕抓,這是光陰,他徒勞無功。姒昊拉住虞蘇的手腕,嘴角掛著笑意,他的笑容是那麽好看。

阿昊,我陪在你身邊已有十二載光陰了,人的一生何其短暫,然而有你相伴,知足了。

“蘇,今天陽光真好。”姒昊溫言。

“正好出來走走。”虞蘇笑語,偷偷蹭了下姒昊的掌心。他們穿著寬袖的衣服,手掌藏在袖子下。

“後昊!後昊!”掌歷法的大臣匆匆趕來,他躬身在姒昊身前,氣喘籲籲說:“影長一尺六寸,今日乃是夏至!”他擡起的臉滿頭大汗,臉上綻著燦爛的笑,夏至了,沒錯過這個重要節氣。

“傳令帝邦。”姒昊說得淡然。

“是!”大臣匆促離去。看他欣喜的樣子,還以為他是第一次測出夏至呢。能觀象授時可是非凡的能力,也難怪他如此高興。

“蘇,我們過去。”姒昊執住虞蘇的手,看向觀象臺中心樹立的木桿。

兩人緩緩登上觀象臺,陽光穿透石縫,光影掠過他們的身體,投照在地面,斑駁陸離。那種一瞬千年的奇妙感覺,讓人感到奇異,卻也讓人沈寂。

虞蘇緊緊扣住姒昊的手,姒昊回頭看他,喃語:“蘇,夏至了,這日子過得真快。”他想和虞蘇把日子過慢一點,兩人慢慢慢慢地老去。

“嗯,我來帝邑也有七年了。”虞蘇有點感傷,因為太過幸福而感傷。

“我們相伴已有十二載,往後還會有好幾個十二載。”姒昊說得挺自信,他也不想人生年也就那麽幾年。

“那時你我也老了,怕是這觀象臺的石階我要登不上來。”虞蘇笑道。他們都會長命百歲,下個十二年,下下個十二年他們也要相伴左右。

“到那時,我背你。”姒昊駐足,把虞蘇拉到身邊。

他們不覺已站立在觀象臺的正中,天地之間,唯有他們兩人,還有這座觀測時光的宏大建築。

那年,夏至的光,掠過他們的身影,那一刻便是永恒。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感謝小天使們這麽長時間的相伴,《帝昊的平民生活》完結了,撒花。

我們下本《鯨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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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總和魚酥:後來啊,王子和王子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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