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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的可能性,只不過到底也沒多大把握,畢竟縣試不比府試,端的是人才濟濟,自己也不一定是其中答得最好的一個。

沒想到竟是成真了?

他面上沒什麽沒什麽波動,可坐在他對面的謝瑯卻在避開母親的視線之後,就神色覆雜地看著自己這位自小便被長輩們經常掛在嘴上的長兄。

說他性子穩重,說他為人謙和,說他學問紮實,又說他勤奮刻苦。

甚至到了謝琯口中,連謝珝長得好,也是一個了不起的優點……

他原本是不服氣的,同樣是謝氏的子孫,憑什麽只有謝珝廣受讚譽,自己就是不如他的那個!

直到考完這兩次,哪怕心裏還是並不肯服氣,謝瑯還是得承認,至少自己這位大哥,是當得起長輩們的誇獎的。

又陪幾位長輩說了一會兒話,謝珝與謝瑯便一同退了出來。

二人一路無話,直到馬上走出院門口的時候,謝瑯驀地出聲,叫住了謝珝,

“大哥。”

這還是自謝珝此番回家,謝瑯第一次主動開口同他正常的說話,平時基本都是熊孩子式的挑釁。

謝珝有些詫異,聞聲便轉過身,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望著他。

被謝珝這麽一看,謝瑯那顆中二少年心又別扭了起來,便木著臉問他:“你什麽時候回書院啊?”

見叛逆少年這麽有趣,謝珝也難得地想逗逗他,便抱臂往旁邊的門框上一靠,悠哉地反問道:“怎麽?阿瑯是嫌棄大哥在家中待得太久了,想讓我早點兒走?”

謝瑯聞言,便是滿臉的難以置信,一副“你怎麽能這麽想我”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每天都只有一更哈,因為要去xio習√,呵,xio習使我快樂:)

☆、扇底風

四十五、扇底風

謝珝見狀便忍著笑意,又道了聲:“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熊少年謝瑯憤然否認。

為了避免把謝瑯這個中二少年敏感的心給傷得深了, 謝珝這才直起身來, 問他:“那?”

謝瑯被他方才那麽一逗, 心裏那點兒別扭也消失了個一幹二凈, 直接就開口道:“我就是想問問你,廣陵書院就真教得那麽好嗎?”

所以你才能考了一個案首又接著一個?

當然這句話謝瑯並沒有說出來,只不過謝珝卻聽懂了。

他並沒有否認,便點點頭直言道:“廣陵書院自是教得很好,林先生與其他諸位先生皆是學識淵博之人。”

不過就在謝瑯正要說下一句話的時候,謝珝話鋒一轉,又道:“但是我能連考兩次案首, 卻還有兩個原因。”

“其一則是同我自幼的勤學苦讀分不開關系, 沒有哪個人只是因為師父好就能名列前茅, 若是他自己並不努力,師父再好都是徒勞。”

“第二個原因便是運氣使然了,阿瑯你要知道,我們考科舉時, 名次與主考官的喜好分不開關系, 這兩次的主考官或許都是喜好平直穩重的文風,因此我才能連得案首,但若是換成個喜好新奇大膽文風的,崔知著那類的便有可能壓過我成為頭名。”

說到這兒,他便停頓了一下,看向對面的謝瑯。

中二少年原本只是想問一句, 既然廣陵書院教得好,自己能不能也去那兒讀書?

卻轉眼間,被他大哥這一番長篇大論給砸暈了。

只不過前面一條道理他也懂,但他自己也不是那種不甚用功的人,因此倒也沒怎麽放在心上,最讓他不能理解的是第二條,怎麽名次不光是靠學識取定的嗎?

謝瑯在梧州族學之中讀書的時候,聽先生說的最多的話,便是學問要學得紮實,卻從來沒有說過謝珝方才那樣的話……

當然謝珝也並不是要謝瑯去投機取巧,因而沒有在這件事上再多說。

看著謝瑯有些發楞的神情,便輕笑了一聲,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才道:“不過你要是現在想進廣陵書院,卻也是晚了。”

這句話成功地打斷了謝瑯的深思,立馬追問道:“為什麽晚了?”

“自然是因為廣陵書院是三年收一次學生,上一次收人,正好是在去年,所以……”

謝珝話還沒說完,謝瑯就蔫蔫地打斷了他,開口道了句“我知道了。”

不得不說,謝珝在面對自家人時心腸還是比較軟的,見不得平日裏像個河豚一樣的少年洩了氣,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道:“你現在年紀還小,這兩年先在族學裏讀著,等到下次書院收人的時候過來便是。”

說著便笑了笑,又鼓勵了一番謝瑯:“實話說,你的資質已經很不錯了,小小年紀便能在府試中名列前茅,等到兩年後定能考上廣陵書院的。”

然而謝瑯居然也將他這一碗強行灌下來的雞湯給喝了個幹凈,立馬就又生龍活虎了起來,隨即便同謝珝告別,精神抖擻地準備回房再讀他個幾天書。

直到謝瑯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小徑上,謝珝才想到,自己好像還沒有回答那個關於他什麽時候回書院的問題?

算了,沒回答就沒回答吧,反正謝瑯都忘了。

於是他也轉過身,朝自己的院子閑庭信步地踱了回去。

==================

在家中的時光過得總是很快,再過幾日,便是謝閣老六十大壽的日子了。

謝珝放下手中的筆,凝目朝桌上的百壽圖看去。

仔細地看了好半晌,並未發現其中有什麽錯漏之處,才出聲將風清叫了過來,出言道:“你出府去尋墨齋的掌櫃,讓他帶些上好的裝裱材料過來。”

風清聞言便應了下來:“公子放心,我立馬就去。”

說罷便幹脆利落地躬身退了出去。

風清出去之後,謝珝又將視線投在了書桌上的這一幅字之上,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對送禮這件事毫無天分,似乎並沒有點亮這個技能,想要將禮送得出彩不俗,實在是有些難為他。

往年謝閣老過壽的壽禮,便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相關的腦細胞,可這次又不同於往年,既是整壽,又是六十這個寓意非凡的數字,便更難了,甚至愁了好一段時間。

可把月朗風清兩個給嚇了個夠嗆,以為自家公子遇見什麽大事兒了。

最後,謝珝思來想去,也只想到了“百壽圖”這件禮,雖中規中矩,但卻是極為用心。

作為謝閣老的嫡長孫,他自然是滿心都希望自家祖父能夠長命百歲的。

收回目光,謝珝正想去父母院裏看看自家幼弟,還未踏出門,就從外頭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熟悉到他一聽到,唇角就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阿珝快出來,看表哥我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

還是如同往常一般的肆意灑脫,不是蕭翌,又是哪個?

謝珝伸手掀起簾子踏出房門,院中那個身穿玄色圓領袍服的蕭翌便闖入眼簾,三指寬的腰帶勾勒出他一副長腿窄腰的好身形,不過那腰帶上卻掛了數把大小不一的折扇,手中也搖著一把,將他本應該頗為俊逸的形象破壞了個一幹二凈。

不過蕭翌似乎也並不在意,見謝珝著了身竹葉青的窄袖直綴,腰間除了一塊青玉佩之外再無其他,整個人便如一道穿林而過的清風,周身無半分浮躁。

便又搖了搖手中的折扇,“嘖”了兩聲才開口道:“還是阿珝這一身看著清爽,一點兒都不熱。”

此時正值五月,盛京也確實逐漸熱了起來。

謝珝聞言便負了手,又打量了一番蕭翌,心道大熱的天,你穿著一身最能吸熱的黑色衣服,你不熱誰熱?

不過他也瞧著蕭翌這番回到盛京,整個人身上似乎多了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但仔細去看,卻又看不出來,實是令人費解。

也不知道他在回到蘭陵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事,不如尋個機會再問問。

心中想著事兒,謝珝一邊走下了臺階,沖蕭翌開口道:“我之前還在想,祖父這次大壽,姑母那邊會讓誰過來替她賀壽,果不其然便是表哥你。”

“我怎麽聽阿珝你這話裏的意思,是不大想見到我啊?”蕭翌一邊低頭取著系在腰帶上的扇子們,一邊調侃謝珝道。

謝珝:……

風水輪流轉,自己那日逗了謝瑯,今個兒蕭翌便來逗他了。

對這種話就不能認真,由此謝珝索性直接忽略了蕭翌這個問題,抱著臂看他折騰扇子。

直到蕭翌將這些都取了下來,才閑閑地開口道:“這些就是表哥你方才說的好東西?”

蕭翌聞聲擡頭,隨即便理所當然地沖他點了點頭,轉頭往旁邊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才壓低了聲音,頗為神秘地開口道:“這些都是我從一個番商手裏買的,花了不少銀子呢,你看了就知道是不是好東西了。”

說罷便直起身子,還意味不明地笑了幾聲。

謝珝倒是被他這一番作態勾起了難得的好奇心,彎了彎唇角,眸中透出一抹淡淡的興味來,便在蕭翌灼灼的目光下,打開了其中一把折扇,低頭看去。

只是在下一瞬,他的臉色就倏地黑了。

還“唰”地一聲把扇子迅速地合了起來。

果然就不應該相信蕭翌的話,什麽好東西?

分明就是副畫得頗為香艷的妖精打架圖!

隨即,謝珝的目光就投在了還在自得的蕭翌身上,這人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在腰裏掛著幾把春宮扇從外頭走進來的?

原本就黑著的臉色不由得更黑了。

蕭翌一看謝珝這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將手掩在唇邊咳了幾聲,才目光飄忽地對他道:“一路上這些扇子都是合起來的,自然不會有人看見了,阿珝你放心。”

謝珝聞言就冷笑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蕭翌:好像突然不那麽熱了是怎麽肥四?

☆、相國寺

四十六、相國寺

似乎是感覺到自己身邊的氣壓越來越低,蕭翌這才往前走了幾步, 走到謝珝跟前, 對他道:“不逗你了, 去見外祖母的時候我還沒拿這些東西呢, 也就是過來找你的時候才特意取出來的,誰知道你還……嘖嘖嘖。”

言語中頗有些不被領情的寂寥之感。

謝珝繼續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把那兩把春宮扇重新塞回了蕭翌懷裏,隨即轉身就走。

蕭翌忙接住東西,然後跟在謝珝身後,還不停地問他:“哎阿珝,你這是要去哪兒?”

“阿琯院裏。”

口中雖是答了, 可謝珝腳下卻是半分沒減速。

反倒是蕭翌一聽他要去謝琯院裏, 就懶得跟上去了, 站住了步子,立在原地遙遙道了聲:“那我就不跟你去了,在你書房等你吧。”

謝珝聞言,便停下了腳步, 幾息之後才轉身, 對蕭翌點了點頭,面色緩和了些許,又開口道:“之前延齡還在說表哥你怎麽沒跟我一塊兒回盛京,正巧你這會兒來了,沈行舟也下了帖子邀我們明天去相國寺一聚,不如同去?”

他話音剛落, 蕭翌便應了下來,雖然還在悄悄的腹謗,為什麽不在倚桂坊或者泰康坊聚,怎麽選了個相國寺這般無趣的地方。

絲毫沒有懷疑謝珝這話的真假。

見蕭翌這般輕易就信了,謝珝便勾了勾唇角,轉身繼續往謝琯院裏走去。

他自然是去給阿琯送沈靜水的帖子的。

沈行舟明日去相國寺這件事倒也沒說錯。

——只不過他為的可不是他們四個聚一聚。

=================

謝珝踏入謝琯的屋中時,她正坐在窗邊繡著手中的一件炕屏,圖樣美輪美奐,繡工精致細心,一看便知,這也是給謝閣老準備的壽禮。

謝琯聞聲擡頭,看見是自家哥哥過來了,便將針線仔細地收好放起來,這才沖謝珝笑著道:“哥哥今兒怎麽有空過來了,我這兒還亂糟糟的呢。”

看著四年前還是個孩子模樣的阿琯,變成如今這個動靜皆宜,嫻靜靈秀的阿琯,繞是謝珝也不由得內心思緒萬千。

再過幾年,被家人同自己千嬌萬寵著長大的阿琯,也要嫁為人婦了,不是沈行舟,也會是旁人。

實是讓人想想就不愉快。

聽謝琯同自己說話,謝珝隨即便收起了自己內心的感慨,也同她溫煦地笑了笑,就隨意地坐到她對面的錦凳上,從懷裏拿出那份沈靜水的帖子來遞給她。

“自是來給你送帖子來的。”

謝琯聞言便目露疑惑之色,不過還是聽話地接了過來,打開一看,便高興起來,眉眼彎彎地同謝珝道:“原來是靜水姐姐的帖子,麻煩哥哥還特意走這一趟啦。”

謝珝擺了擺手,開口又問她:“阿琯,你在朝陽女學時,同景明公主關系如何?”

“還行吧,公主性子很好,並不難相處。”謝琯還在翻來覆去地看著手中的帖子,聞言便順口答了,不過答完之後,就微瞇了眼,用一種頗為奇特的眼神看著謝珝,又拉長了調子道:

“不過,哥哥你問這個作甚?”

言語中頗多懷疑。

謝珝:……

被自家妹妹用這種眼神看著,謝珝實在是很冤枉,無語了半晌,他才清了清嗓子,對謝琯道了聲:“表哥方才回盛京了。”

說完這句,他還怕謝琯沒懂,又補了一句:“景明公主似是從小就喜歡追著表哥跑吧?”

“噢~”

聽到這兒,謝琯才算是明白了,雖然不知道自家哥哥怎麽突然起了這個心思,還是很配合地點點頭,斬釘截鐵地保證道:

“哥哥放心,公主平日裏不喜在宮裏,喜歡待在女學,這個時候定然也還沒回去,我這就給她下帖子,邀她明日一起去相國寺。”

謝珝聞言剛想點頭,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便開口道:“沈家姑娘那邊,沒什麽關系嗎?”

雖然這話說的不清不楚,不過謝琯還是聽懂了,只見她沖謝珝歪頭笑了笑,搖著手裏的帖子,同他道:“一看哥哥你就沒看這張帖子,靜水姐姐在上頭可寫了,若是我有想帶的人,自是可以一塊兒過來的。”

謝珝這才放下心來,對她頷了頷首,開口說道:“這便好,那明日我同表哥一塊兒陪你過去。”

神態自然,沒有一絲心虛。

仿佛方才謀劃著蕭翌的人並不是他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蕭翌:在涼涼的邊緣試探成功.jpg

☆、牡丹冠

四十七、牡丹冠

翌日清晨,謝府之中。

謝珝與謝琯, 並蕭翌三人, 在用過早膳之後便收拾停當, 從府裏出發了。

因此時正值盛夏, 正午時便十分熱了,清晨出游氣候才正是舒爽,所以帖子上約好的時間便是早晨,以此看來,沈靜水倒是個思慮周全的人。

雖天色還早,但街上的行人卻是絡繹不絕,一派國都之中的繁華景象。

謝琯坐了馬車在後頭, 謝珝與蕭翌卻是悠悠地騎了馬在並排行在前頭。

謝珝今個兒穿了一件淡青的廣袖衫, 身姿挺拔, 容貌佚麗,路人見狀,皆不免要在心中嘆一聲: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蕭翌還是他一貫的穿衣風格,可能是吸取了昨日的經驗教訓, 因而並沒有繼續穿那件玄色袍服, 反而換了一件圓領的藍色團花袍服,外罩同色罩衫,端的也是一副俊美肆意之態。

不過若是有路人聽到他口中的碎碎念,俊美少年公子的形象怕是就要打個折扣下來了。

只見他手中握著韁繩,面上懶懶散散的,口中還一直跟謝珝吐槽道:“沈行舟這些年在陽城到底經歷了什麽, 怎的變化這麽大?”

謝珝聞言便好笑地轉過頭看他,問他:“你還沒見到他,就知道他變化大了?”

他話音落下,蕭翌的吐槽更是停不下來,緊接著就道:“就看他選的這個讓咱們一聚的地方,便能看出來了,想當年他提議的地方是什麽?是泰康坊的千重園,現在選的是什麽?一群和尚敲木魚誦經的相國寺!”

說到這兒,最後來了一句總結陳詞,首尾呼應,點明主題:“這變化還不夠大?”

謝珝當然不可能跟蕭翌說這其實是自己的鍋,只不過是讓沈行舟給背了。

便只是笑而不語,一派高深模樣。

蕭翌見謝珝這樣,還以為是自己說對了,“哼”了一聲便又道:“也不知道陽城是個什麽地方,能把一個大好的勳貴公子給造成這樣,回頭等我有空了,定要過去見識見識。”

謝珝聽到他這句話倒是笑了笑,偏過頭同他出言道:“也不用等到有空,我聽師父說,他準備等到我們鄉試結束之後,便帶著我們去各地游學,增長見識與閱歷,說不定也會去陽城。”

“當真?”

蕭翌聞言便高興起來,又追問了一句。

“自是當真。”

========================

就在二人這般閑聊了半晌之後,這一行人總算是到達了相國寺的寺門口。

那門口立著的二男一女,不是顧延齡,還有沈行舟與沈靜水兄妹還是誰?

蕭翌動作利落地從馬背上躍下,將手中的馬鞭隨意地扔給了自己身後的小廝,便朝那幾人走了過去。

謝珝反倒在下了馬之後,轉過身走到馬車旁邊,掀開車簾,扶著謝琯從上面下來,待到她穩穩地立在地面上,才松了手,同她一塊兒往寺門處走去。

等他們走到的時候,便見著蕭翌已同沈行舟與顧延齡二人熟稔地說起話來,仿佛這四年間的生疏已在談話間消弭殆盡了,謝珝見狀也不免有些想笑,倒是不知這幾個人誰更自來熟一點兒了。

不過等到他聽見蕭翌又在跟這二人推薦他的“畫著好東西的扇子”時,臉色又不由自主地黑了下來。

謝琯走過來之後,沈靜水便主動迎了上來,兩個姑娘便手挽手地站在了一處,言笑晏晏地不知在說些什麽悄悄話兒。

沈行舟雖還在與蕭翌說著話,眼神卻不由得已經飄到了一旁的謝琯身上。

她今個兒穿了件兒水綠色的流仙裙,外罩輕紗,更顯身姿曼妙,亭亭玉立,只靜靜地站在那兒,便好似一幅寫意的水墨畫兒。

沈行舟的不專心旁人還沒有發覺,但一直註意著他的謝珝卻很快察覺,索性不著痕跡地挪動了一下步子,好巧不巧地擋住了沈行舟投向謝琯那邊的目光。

沈行舟:……

監督嚴格的好友佇立在這兒,沈行舟也只得收回了視線。

蕭翌與顧延齡對這邊二人的一番無聲的動作毫無知覺,還在一個勁兒地敘舊。

這個說:“翌哥兒,我們這麽久沒見,為什麽你個子也長這麽高了?”

那個聞言便毫無誠意地道:“長個子這種事也不能急,畢竟你還小,對吧?”

沒錯,顧延齡現在是他們四人之中最矮的,比其他人矮了有半個頭那麽多。

也難怪他怨念了。

等到這一番寒暄結束,蕭翌便同他們道:“既然咱們人都到齊了,那就進去吧,都傻站在門口幹嘛呢?”

他話音落下,沈行舟面色不動,仿若未聞,顧延齡眼神有些飄忽地看向遠方,也不說話。

這讓蕭翌不由得心生疑惑,遂將視線投在了謝珝身上。

謝珝見狀,便沖他和煦地笑了聲,隨即開口道:“表哥先不用著急,還有一位沒來呢。”

後面不管蕭翌再怎麽問這個沒來的人是誰,他都不肯再開口,不免讓蕭翌對這位的身份起了極大的好奇心,便也不再問,同他們一塊兒等著。

好在這位並沒有讓他們等太久,片刻之後,便到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輛做工精致,用料考究的馬車,其次則是圍繞在馬車邊上的數位侍衛,各個面無表情,動作整齊劃一,看這派頭,並不難想象馬車中坐著的那位的地位。

——定是不低。

蕭翌在看見這個架勢之時,便心生一種不祥的預感,長眉也不由得皺了起來。

事實也果然沒讓他失望,馬車停下來之後,掀開車簾,一張芙蓉面便從裏頭探了出來,隨即,一個身穿粉白棕裙,上繡百蝶穿花的明麗女子便從上面走下來,她一頭烏黑的長發並未全部挽髻,只梳起了一部分,餘下部分直接披散在肩上,發頂帶著個黃金制成的牡丹花冠,色澤純粹,小巧精致。

只見這女子一雙明眸靈動,熠熠生輝,看到他們一行人之後便走了過來,舉止有度,落落大方。

正是崔後所出的獨女,也是大永現今唯一的公主——景明公主楊茉。

不過便是如此明灩動人的一位姑娘朝這邊走來,蕭翌的臉色卻始終不太好看,甚至有越來越沈的跡象,很明顯是想到了當年被這位追著跑的那些不甚愉快的經歷。

謝珝見狀,便收回視線,輕笑不語。

但很快,蕭翌就將怨念的目光投向了謝珝,聰明如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這肯定是自家表弟搞的鬼,就是為了報那兩把春宮扇的仇,要不然為什麽他們幾人相聚,裏頭還會摻著個楊茉?

景明公主走過來站定之後,眾人便一齊同她見禮。

楊茉見狀便彎了彎唇角,對他們露出個淺笑來,接著開口道:“不必多禮,說起來我同你們也認識了這般久,偏生你們還同我這般生疏,以後我們私下相處,就不用這麽客氣了。”

她沒用“本宮”這個自稱,確是想與他們幾人好生相處的。

不過這類話,謝珝與蕭翌幾人在宮中伴讀時,聽太子不知道說過多少次,自然不會當真,便只是笑了笑,然後道一句“禮不可廢”。

楊茉也是有些無奈,但也知他們一貫如此,便不再強求。

方才蕭翌怨念的目光謝珝自是感覺到了,不過卻是半分不為所動,反而在眾人見過禮半晌之後,才同景明公主開口道:“既然公主也到了,不如我們都進去吧,還請公主移步寺內。”

謝珝說起這番話的時候,楊茉正在看向蕭翌,心中不住地懊惱,早知道他今日穿的是這一身,那自己就不穿身上這件粉白棕裙了,應該選那件藍色的窄袖胡裙的……

同大氣的外表不同,景明公主在面對蕭翌的時候,內裏總是容易反覆糾結,小心思險些藏不住。

畢竟,他是她從小就喜歡的人啊……

謝珝的話反倒是打斷了她的思緒,聞言便收回了看向蕭翌的目光,沖謝珝點了點頭,便開口道:“謝公子說得是,那我們便一同進去吧。”

眾人自是皆應了下來,相繼踏入寺內。

只有蕭翌的臉色,從景明公主出現之後,便一直都是陰晴不定。

☆、心機翌

四十八、心機翌

進了寺門之後,他們這一行人就自覺分成了三批。

謝琯跟沈靜水兩個姑娘攜著手就往大殿那邊兒走, 大概是去求簽?

蕭翌極有可能是看透了跟謝珝的塑料兄弟情, 也不理人, 掛著一張生無可戀的俊臉, 自顧自往前面走了,目標可能是相國寺後頭那座塔,也可能是再後面點兒那個放生池,不過這都說不準,景明公主一看此情此景,立馬揮退了身邊的侍衛,邁著小步跟了上去。

最後就剩謝珝, 沈行舟跟顧延齡哥仨, 慢慢悠悠地走在最後。

這散漫勁兒, 果然很像是來郊游的。

顧延齡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想笑,就是怕笑出聲來以後把蕭翌給惹惱了,所以才憋到了現在,直到這會兒確定看不見蕭翌的身影以後, 才堪堪停住步子, 立馬就捂著肚子笑起來,“哈哈哈”地笑了好半天,還沒停下來。

一邊笑還一邊說:“珝哥兒,行舟,你們看沒看到翌哥兒那個表情,哈哈哈真真精彩, 我也就只有在公主在場的時候,才能看見他臉陰成那樣哈哈哈……”

謝珝與沈行舟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無可奈何。

這真的是一塊兒長大的好兄弟嗎?顧延齡這話裏的幸災樂禍都快滿得溢出來了,不像好友,倒像是多年的死對頭。

可能是因為笑是會傳染的,謝珝聽他這麽笑,自己都莫名地開始想笑了……

簡直有毒。

還好他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為了避免顧延齡這小傻子待會兒笑岔氣了,謝珝還是瞥了一眼沈行舟,示意他阻一阻顧延齡。

沈行舟會意,想了片刻,就伸出手重重拍了一把顧延齡的背。

謝珝聞聲,嘴角便不自覺地抽了抽,那力度大的,光聽都感覺疼。

不過這一下重擊的效果也確實是斐然,顧延齡立馬就不想笑了,

——因為太疼了。

顧延齡吃痛,忍不住“嗷”了一聲,隨即便轉過身來,怒氣沖沖地瞪著沈行舟,眼睛裏簡直要冒出火來。

沈行舟被他這麽盯著,也沒半分不適,甚至還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顧延齡……

顧延齡更氣了……

但是還能怎麽樣呢?

畢竟這麽久的兄弟了,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啊。

見他終於停下來了,謝珝跟沈行舟這才繼續走起來,倒也不是漫無目的,是往後山的碑林處走去。

顧延齡見狀也直起腰跟了上來。

跟上來的時候,正好聽見沈行舟問謝珝:“蕭翌不是不喜歡景明公主嗎,你怎地還給他們提供這種相處的機會?”

立馬湊了上來,也開口道:“對啊珝哥兒,我看他都快把你身上看出個洞來了。”

謝珝聞言就轉過頭看向身旁這倆少年,唇邊依舊噙著笑意,可說出口的話卻給他倆一點情面都沒留:“不喜歡?要是不喜歡,至於一個人走嗎?”

沈行舟跟顧延齡二人對感情這方面自然是沒有謝珝這個兩世為人的通透,聞言後好半晌都沒聽懂,見謝珝都自顧自走出好遠了,才反應過來!

這哪裏是不喜歡?!

要是真的不喜歡,就應該跟他們幾個一塊兒走才是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一個人走了,公主自然跟了上去,這不就是他們兩個同行了嗎?

原來是個蕭·真·心機·翌。

沈行舟跟顧延齡表示受教了,然後陷入深思。

謝珝卻還有些話不能宣之於口,他今個兒讓阿琯邀景明公主過來的目的,卻不光是為了看看蕭翌臉黑解解氣,而是他心中有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想,需要驗證一下。

而當他看見蕭翌那陰晴不定的臉色和後面的行為時,這個猜想便落實了兩分。

畢竟他表哥蕭翌,可一向不是個傲嬌別扭系的。

唇角的笑意收了收,眉頭又重新皺起。

……

直到快到碑林的時候,沈行舟才拖著顧延齡從後頭趕了上來。

腳下的青石臺階已被歲月侵蝕得斑駁不平,留下的都是風吹雨打和人來人往的痕跡,謝珝走到這兒,就不再往下走了,只站在這兒眺望遠處。

心裏裝著事兒,所以顧延齡方才的話說了兩遍,他才聽見。

顧延齡又道:“珝哥兒,你知不知道沈行舟家最近怎麽回事,沈澤那事兒怎麽傳的沸沸揚揚的?”

謝珝覺得奇怪,當事人都在身邊,不問沈行舟,問他是幾個意思?

況且他還真沒聽過這事兒,最近一直為了謝閣老的壽禮在忙活,壓根兒顧不上外頭的事,自然不知道這一茬兒,便搖了搖頭。

沈行舟卻清楚,顧延齡這小子還記著方才自己拍了他的那一把呢。

不免搖了搖頭,而後才不鹹不淡地開口道:“也沒什麽大事兒,就是沈澤欠了賭場兩千兩銀子,到了期限也沒還上,被打斷了右腿罷了。”

他說得平靜,自是有與沈澤立場對立的緣故,謝珝卻覺得沒這麽簡單,幽深的眸中閃了閃,沒去看沈行舟,口中卻問了句:“誰家的賭場?”

語調漫不經心,似是順口一問。

沈行舟倒也沒想到謝珝會問這個,聞言便微怔了怔,過了一會兒才答他:“高家的。”

他說罷,謝珝便沒有再開口,反倒是顧延齡瞬間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起來,差點兒一蹦三尺高,也顧不上跟沈行舟慪那一口氣了,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追問道:“是高詠家的賭場?”

手下卻有點失了水準,連同沈行舟小臂上的肉一塊兒揪住了。

沈行舟的太陽穴不由得狠跳了幾跳,一邊費勁地扯下顧延齡的手,一邊悶聲回了一聲:“嗯。”

顧延齡被他扯下來也半分不在意,自個兒就在那兒樂了起來:“高詠家的賭場裏打斷了沈澤的腿,那沈澤和他那個娘肯定不能善罷甘休吧,嘖嘖嘖,這一回可能看上一場狗咬狗的好戲了……”

樂得嘴角都咧開了,簡直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謝珝不忍再看,便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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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所謂背後不說人,在相國寺的另一頭,往放生池那邊走去的蕭翌與景明公主二人,就好巧不巧地遇上了也來到這兒的高詠。

進了寺門後,一開始的時候是蕭翌走在前頭,景明公主跟在後面,蕭翌腿長,步子也跨的大,她今天穿的衣裙又不是方便活動的類型,跟了一會兒就落下了一截不短的距離。

微喘了口氣,楊茉望著前面那個身影,又提起裙角,準備往前走。

正值此時,卻看見前頭的蕭翌停住了步子,轉過身來看著她,好一會兒後,才不冷不熱地開口道:“楊茉,你過來走我前面。”

除了在宮中,其他時候,他從來都不叫她公主。

楊茉聞言便楞了一楞,不免開口問了句:“為什麽?”

“因為你走在後面,讓我感覺有人在跟蹤我一樣,不舒服。”蕭翌此時抱了臂,靠在身後的樹幹上,口中隨意答道。

漫不經心的樣子,讓人無從判斷他這句話到底是真是假。

楊茉反而被他這句話給氣笑了,慢條斯理地走到他身前。

隨即便笑意盈盈地對他道:“蕭翌蕭公子,這可是你說的,不過本宮倒是不介意你跟蹤我,走便走。”說罷便幹脆利落地轉過身,往前走去。

因心裏憋著氣,就沒關註身後的蕭翌是否跟了上來。

她在宮中也是嬌養長大的金枝玉葉,崔後雖然不受寵,但皇帝對她這個唯一的女兒倒是還頗為不錯,不然也不可能只出個宮就讓這麽多侍衛跟著了。

楊茉就這般低著頭疾走,便沒成想差點兒在前頭拐角處撞上人。

幸虧被走在她後頭的蕭翌伸手給拉了回來,用力之猛,沒有撞上前面那人,一個回身,反倒讓她的額頭差點兒碰上蕭翌的下巴。

前頭那人正是高貴妃的弟弟高詠,正好好地走著路,就險些經受了這番無妄之災,再加上他本來也不是個脾氣好的人,心火一上來,沒有半分人前的斯文模樣,便要破口大罵。

待到擡眼,卻是眼瞳一縮,倏然噤聲。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是因為笑是會傳染的,謝珝聽他這麽笑,自己都莫名地開始想笑了……

簡直有毒。

還好他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畢竟維持了這麽久的男神人設不能崩。”

☆、壽宴始

四十九、壽宴始

謝珝他們幾個再見到蕭翌跟景明公主的時候,這倆人還是互相無話, 蕭翌依舊冷著俊臉, 景明公主也依舊面上微微笑著, 好像同一開始也沒什麽變化, 就是氛圍有些怪怪的,搞得顧延齡一個勁兒地朝他們那邊看。

活像只把頭探來探去的地鼠。

謝琯跟沈靜水倒是無暇顧及這邊的動靜,看她們將自己手中的簽文小心翼翼地放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抽到了什麽好簽,景明公主見狀,便也走了過去,同她們兩個紮堆說起話來。

都是朝陽女學的學生, 彼此之間倒是也不算生疏。

謝珝一貫是對這種簽文這種充滿了玄學氣質的東西不怎麽感興趣, 但是也不會嗤之以鼻, 這種東西便跟長明燈差不多,信則有,不信則無,多半為了給自己求個心安罷了。

況且謝琯早就跟他說了, 這次過來是要給他求個好簽, 希望他下次也能考得好。

他自然更不會說什麽了。

眾人齊聚之後,在寺內用了一頓齋飯便各自歸家了。

不知道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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