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男人，聽得別人讚自己的女人美，自是不排斥，故左相夫人一句話出，端木靳和李憬臣都微微笑了下，激蕩的冷空氣也有了幾分緩和。

左相夫人暗自得意，若今日能憑一己之力，讓晚宴氣氛緩和起來，老爺必定很開心，自己也為會成京城貴圈女眷欽佩巴結的對象！

端木靳這個人吧，平日裏冰山一座，唯涉及上邪辰和蕭輕舟時，有其他表情。

此刻，聽得左相夫人這話，他笑：“左相夫人敬玉姑娘酒，你問朕做甚？那只看玉姑娘給不給面子！”

辰辰擺明了想喝酒，那李憬臣卻限制著不讓喝，他這個要重新追求辰辰的人，自然要盡量滿足辰辰！

這些做臣子的，難得看到端木靳有面癱之外的其他表情，個個心裏對左相翹起了大拇指！

左相夫人得了皇上的指示，立即舉杯朝向上邪辰：“玉姑娘絕色，自玉娘進殿，臣妾只覺自己低到了地下，怕是往後再無顏見人，不知玉姑娘天上的仙女能否賞臣妾這一凡間的婦人一個薄面？”

“夫人過謙了！夫人氣質端莊，左相睿智博學，實在是相得映彰！玲瓏羨慕得緊！”上邪辰說著，遙遙舉杯，一飲而盡。

很豪邁的動作，只可惜，入口只有一小口。

自允許上邪辰喝了端木靳和蕭輕舟和好那一滿杯後，李憬臣就囑了宮人斟酒只能斟淺底的一點！故這會兒也不必攔著！

自左相夫人成功敬酒後，其他大臣夫人也次第站了起來，一個個求上邪辰賞面。每次勸酒，自要說一番溢美之詞，從容貌到氣質，從才華到姓格，從酒量到風度，幾乎能誇的都誇了一次！

上邪辰也不含糊，每每對方誇她，她就要回誇一番，幾十個大臣夫人，那誇人的詞語竟沒一個重覆！

不光是大臣夫人，連帶旁邊的大臣，也會被她或深或淺的誇幾句，有從前舊識的，輕易揀一件有功的政事，有近兩年提拔的不認識的，也隨便誇幾句年輕有為，往後必定前途無量。

然後舉杯，無比給面子的一飲而盡！眾大臣誰知道她的酒杯裏就只可憐的只有一兩滴，紛紛覺得受到重視！

果然不愧是西涼太子最愛之人！瞧這談吐，瞧這氣質，瞧這風度，簡直是母儀天下的典範！

只一點不好，這位玉玲瓏，怎麽就是西涼太子的女人！而且，就她對不少大臣政事侃侃而談，顯然極了解軒國政事！

這個細節，直接映射出來的是西涼李憬臣對軒國的了解！想到此，眾臣一時只覺背脊冷汗淋漓！

一圈下來，只除了蕭輕舟和臺上端木靳和婉月，其他人都讚了一番。

這期間，沒有任何歌舞伎表演，其他人也沒有敬酒回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上邪辰身上，仿佛光是聽她說話，看她喝酒就是一種享受。

“夫人好文采！”開口的是蕭輕舟，他叫人重新拿了個杯子，親自斟酒一滿杯，叫宮人送到上邪辰面前，然後再遙遙舉杯，“輕舟敬夫人一杯！”

上邪辰垂眸，朝杯中瀲灩的酒液看過一眼，舉杯就要飲酒。

這杯酒，既是蕭輕舟親自斟酒叫人送來，李憬臣斷無理由阻攔，便由得上邪辰淺笑著舉杯。

“哎——”上邪辰的酒杯剛到唇邊，就聽見蕭輕舟似還有話說，她頓了一下，酒杯離唇寸許，眸中略有疑惑的看著蕭輕舟。

“輕舟，還在等夫人讚美之詞！”蕭輕舟提醒。

上邪辰笑，這個人，怎麽這樣啊？她和他，不應是一切盡在無言中嘛！

“方才，輕舟讚了夫人好文采！”蕭輕舟再提醒，言下之意是，我讚了你好文采，你怎麽也應回讚一句吧！

上邪辰幾乎是控制不住的笑出聲來，飛快接口道：“公子好傲嬌！”說著，也不等蕭輕舟反應，笑意肆意飛揚的仰頭就把酒喝了進去！

傲嬌……

這是個什麽詞語？蕭輕舟各種狐疑，他很想進一步問問，可看著上邪辰笑的那麽得意，眸中還有抑制不住的促狹，怕不是個好詞！

於是，他只得忍住！琢磨著晚宴結束後找個機會問。

其餘眾人也想知道傲嬌是什麽意思，但是，既作為當事人的蕭輕舟沒有問，他們自然也不好問。

或者，是某本古籍上的一個詞語呢！若是問了，豈不是顯得他們很沒文化！

“傲嬌？什麽意思？”李憬臣湊近上邪辰耳邊，極小聲的。

上邪辰想了下，覺得很難解釋：“這次詞，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就是孟狐貍那種。我剛說輕舟傲嬌，只是好玩。”

李憬臣見上邪辰這樣說，也不追問。

這時，一直坐在臺上的婉月終於開口了：“玉姑娘，姑娘雍容，臣妾蒲柳，不知臣妾是否有幸邀姑娘共飲一杯？”

這番話，婉月將自己的位置擺得極低。她好歹也是靳王的妃，今日國宴，既是安排她出席，就相當於給了她極大的恩寵，她居然對著西涼區區一個太子府未冊封的女人非但不自稱臣妾，還說自己是蒲柳！真不知她究竟將軒國尊嚴置於何地！

臺下，已有大臣微微皺眉。

臺上，端木靳卻沒有做聲，甚至連細微的表情也無。

極大的反差，婉月終於肯定自己賭對了！這位玉玲瓏，絕對是上邪辰，是皇後娘娘！

這些年，端木靳對她雖沒太多感情，可她作為端木靳的一個妾，無論是本分也好，為了活得更好也罷，她的絕大多數精力都在研究這個男人！

就端木靳對上邪辰的愛戀，他絕不會將人認錯，更不會對著一個冒牌貨頻頻失態！她婉月雖只是一個妾，但好歹也是軒國唯一個妃位以上的女人！就端木靳的姓格而言，他也絕不允許自己對一個沒有鄰國任何名分的女人說這麽低微的話！

唯一的解釋就是，玉玲瓏就是上邪辰！

先前的時候，當上邪辰一個個評述讚美眾多大臣和大臣夫人時，她就註意到端木靳看向上邪辰的目光中閃著亮光，好幾次欲言又止，怕是也想聽聽對方怎麽評述他。

只是礙於帝王的地位，他又沒有蕭輕舟瀟灑無羈，反而無法開口。

她這番敬酒，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豈料，上邪辰擡眸，嘴角含笑，眸光卻是帶著尖銳：“這位娘娘的話，怕是不妥！您是皇上的妃，在座任何一個女人，輪尊貴，都及不上您！您怎能自稱蒲柳？！”

她離了這座皇宮兩年多，兩年間，雖有聽得端木靳的一些消息，比如他白發，比如他從未臨｀幸任何妃嬪，卻著實不知道後宮其他嬪妃的任何情況！更不知道婉月現在晉到什麽位份了，故只能以娘娘二字代之。

若她還是從前的她，婉月在她面前，如何將自己貶到塵埃裏，她都是不會說什麽的！可如今，當角色大轉換，當她聽到作為軒國妃嬪的婉月如此貶低自己，等同貶低端木靳，貶低軒國時，她的心裏依舊是不舒服的！

婉月沒想到上邪辰會直接說她不妥，內心雖有驚詫，面上卻是繼續笑著：“姑娘天人之姿，臣妾確實自慚形穢！”

自根據自己的判斷肯定她就是上邪辰，軒國正經的女主人，端木靳最愛的女人後，就算給她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自稱本宮啊！

再次舉杯，婉月看著上邪辰的眸光中竟帶了一絲請求：娘娘，臣妾知道是您，求您就別為難臣妾了！

看著婉月這番表情，再聯想到她從前的種種絕頂聰明的判斷和站隊，上邪辰絲毫不懷疑她猜到了，當下，微微舉杯。

“玲瓏，這位是婉妃，如今軒國後宮執掌鳳印之人。”旁邊，李憬臣知上邪辰茫然婉月如今身份地位，輕聲替她說明。

李憬臣的聲音不大，可那執掌鳳印之人幾個字，卻依然如牛虻般鉆入婉月的耳朵。

她的背脊，瞬間就流汗了！

自古以來，這執掌鳳印的，從來都是後宮第一人，也就是皇後！即便皇後因諸多不便，無法管理後宮，這代掌鳳印的，也至少是貴妃！

可自己，不過是皇上為堵住幽幽眾臣之口的工具！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今夜，自她看見上邪辰坐在端木靳左手下方時，再對比自己坐在端木靳旁邊，她怎麽看怎麽想都有種自己鳩占鵲巢的感覺！

所謂底氣不足，這會兒聽什麽詞語都覺是一種罪過！

“臣妾只是代掌鳳印，待皇後娘娘回來，臣妾必定將鳳印歸還！”婉月忙著說。

見得婉月如此緊張，上邪辰笑，朝她投過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大大方方的站起來：“婉妃，這杯酒，玲瓏敬您！祝您永遠年輕貌美，也祝願您和皇上鸞鳳和鳴，白頭到老！”

一句話落，婉月立即就看見端木靳放在案上的手青筋凸出，顯是暴怒到極致！

他最愛的女人，居然祝願他和其他女人鸞鳳和鳴，白頭到老！狗屁的鸞鳳和鳴，他想鸞鳳和鳴的人只有她，只有她啊！

上邪辰的這番祝願，既是祝願端木靳和婉月兩人的，按照禮儀，就應他二人一起端杯接受祝福，可作為端木靳，這番話入耳，哪裏是祝福，簡直是世界上最惡毒的詛咒！

別說是不會端杯，他簡直想把杯子直朝上邪辰砸去！連帶這場可笑的晚宴，就該統統砸了！

若不是他太過想念她，想時時刻刻看到她，還想把她留在皇宮，他怎麽會舉辦這場可笑的接風宴！

見得端木靳臉色鐵青，婉月自不敢提醒端木靳他應舉杯，周圍眾大臣，見了一個晚上皇上失態，這會兒自是誰也不敢提醒！

然而，絕大多數人不敢提醒，不代表就沒個膽大的，比如——

皇上的好兄弟蕭輕舟。

“嘖。”他先發了個細微的聲音，引得眾人的註意力到他身上後，他這才開口，漫不經心的提醒，“皇上，夫人還在給您敬酒呢！”

端木靳咬牙，這個蕭輕舟，純粹是故意的呢！他沒有吭聲，依舊微微低頭，仿若全然沒聽見。

蕭輕舟就知道他會如此，他笑，朝上邪辰看過一眼，眸中起了一絲捉弄，然後朝端木靳繼續道：“唉，皇上果然不是憐香惜玉的人，夫人芊芊玉手，就這樣一直舉杯，多累啊！看得我都心痛！”

端木靳這才想起，上邪辰的雙手，曾在昆侖那場地裂中被燒傷！雖經過這麽多日的調養，創面應已不痛，但他一想到那日她手上焦黃的是色澤，大大小小的水泡，他依然會心痛！

這個蕭輕舟，分明就是吃透了自己舍不得！

怒！端木靳擡頭就朝蕭輕舟瞪過一眼，便是這一眼，他看見久違的蕭輕舟捉弄人時的漫不經心和促狹，他心裏原本十丈高的火焰頓時縮小了一半！

沒錯，直到此刻，蕭輕舟才算真正回到從前！

見端木靳看著自己，蕭輕舟微微側頭，下巴往上邪辰的方向一指，示意他看那邊。

目光微轉，這一個晚上，他端木靳的目光一直追逐著上邪辰，到此刻，他卻是半點也不想看她！

只見上邪辰果然雙手舉杯，微微笑著，靜候著他端酒。

明知他不願，她卻利用他舍不得逼迫他接受！

他忽的恍然，此情此情，多想當年在靳城，蕭輕舟和上邪辰聯合捉弄自己的日子！只是，當年那些捉弄，無傷大雅，而今日，上邪辰祝福自己和婉月的這杯酒，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喝！

他看著上邪辰，兩個人雙目對視，久久的，他這才緩緩的說了五個字：“朕，不勝酒力！”

……

唔，好困，又是淩晨2：30了，實在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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