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閔雪是什麽關系？”

幽暗的審訊室內, 一盞黑色的臺燈亮著光, 面前兩位警察詢問著艾桃。

她冷冷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 嗓音如冰, “我要等我的律師來。”

兩位警察無論怎麽問, 她就只會回答這一句。

其中一位試圖給她壓力，用激進的言語迫使她回應, “你和她有過節吧？不然她為什麽非要來撞死你？”

“你最好老實交代，不然等經偵來查你的時候就沒那麽好運了！”

“你拍了閔雪的X視頻來威脅她是不是？人家被你搞的精神崩潰了, 於是才來尋仇的？”

面對著他們的指控, 艾桃只是清冷地笑了笑, 她手上綁著繃帶，腳上打著石膏, 素著一張臉，眼角微微上挑, 那冷漠和譏諷就散發出來。

她身上有著難以言喻的神秘感和濃重的黑。

門打開, 律師終於到了，他坐到艾桃旁邊，露出溫和笑意，“警察同志, 這只是例行的問話, 不用這麽恐嚇我的客戶吧。”

那二人面上訕訕的。

在律師到場後，艾桃終於開口了，她回答道：“我認識閔雪，但不熟。她是我大學時認識的學姐, 後來一起喝過酒。”

“你們關系如何？”

艾桃：“就認識而已。”

“都一起喝酒了，還比較陌生？”

艾桃低頭輕笑了聲，“和我喝過酒的人太多了，就連電視上的明星我也有來往，難道我和他們都很熟嗎。”

“閔雪說你拍下過她的X視頻，有這件事嗎？”

“她精神失常，說出來瘋言瘋語，我還聽到她說要嫁進豪門，當時代集團的少奶奶，你說有可能嗎？”艾桃嗤笑出聲。

“她和沈柏業大學時交往過一段時間，現在看人家是時代集團太子爺，就開始做白日夢，幻想和他結婚。”

“如果說這些話都能當真，那強、奸、犯說受害者是他老婆、女朋友，是不是就不用坐牢了？”她冷著臉，笑得刻薄。

律師朝她輕輕搖頭，不讓她再多說話，“我當事人已經說的很明確了，根據這位閔雪女士的精神報告，她患得患失，精神失常有段時間，把自己的不幸歸結到我當事人身上，因此作出過激行為，我的當事人經過檢測為中度傷，另一位林先生則是重傷。”

“我們將依法提起刑事訴訟。”

從審訊室出來，艾桃拄著拐杖，旁邊的律師有意扶她，被她拒絕了。

經過走廊時，她停頓了下，看見沈柏業從另一間審訊室出來，兩人隔了段距離，眼神短暫交匯了下，彼此了然。

助理匆匆上前來扶住她，她低聲問道：“消息壓下去了嗎？”

“壓下去了。”助理緊張道。

她剛上任總裁就出事，那幫老狐貍一定會拿這些事做文章，她眼眸發冷。

“林穆清怎麽說？”艾桃轉頭問另一邊的律師。

律師回道：“林總和您的說辭一樣，他認識閔雪，但不熟。這次見到她來行兇，挺身保護你。其餘的事情，他一概沒有提到。”

他不提，那就沒有追查下去的必要，因為一旦往下深挖，艾桃倒不是說會有牢獄之災，而是會被有心人拿到把柄。

艾明榮一旦知道了，他必定會拿這個大做文章，聯合其他人，再次翻盤。

商業戰場上，哪有什麽感情，只有利益才是真的。

可……林穆清呢。

他在搶救室裏待了一晚上才出來，住進ICU，下過病危通知書，他沒有家人，簽字是她簽的。

她好怕，好怕他真的死了。

艾桃眼底發冷，看向律師，“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別讓閔雪有機會出來，新聞報道都壓下去，要什麽明星大新聞都可以，讓民眾沒空註意這件事。”

“我知道了。”律師點點頭，他手裏有幾個男明星嫖、娼的新聞，就拿這些來掩蓋吧。

“艾小姐，艾小姐！”有人在叫她。

艾桃回頭一看，一位便衣警察走了過來。

律師擋在她前面，冷聲道：“該說的，我們都已經說了。”

“不是這件事，是另一件事。”

這位警察看著眉眼熟悉，艾桃想起他是誰了，在夜店販、毒、案的時候見過一面，他和顧銘是同僚。

她垂下眼眸，聲音幹脆，“不用說了，我知道。”

目送著她的身影離去，那位警察怔了怔，她知道……是什麽意思？她知道顧銘是有任務在身上，不得已才和她分手的嗎？

艾桃坐在車後座，手撐在車窗上，她目光平靜。

她當然知道顧銘在幹什麽，他在執行一項極其危險的任務，為了正義為了他的父親，為民除害或者為了更偉大的精神。

但他會同時帶來危險，她自嘲地笑了笑，歸根結底，是她自私涼薄。

是她配不上他，她沒有那麽偉大的情懷，沒有那麽愛他，愛他到可以連命都不要。

她想到林穆清，心裏有股躁動在湧動。

車子開到了雙子大樓，她走下車，忍著腳踝的疼痛，一如既往地走進辦公室。

艾明榮久違地出現在大樓，他西裝革履，發型利落，體面極了，“艾總，今天來的有點晚，要喝杯咖啡嗎？”

“不用。”艾桃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艾明榮眼眸銳利，他自然地伸出手，攬過她，故意掐著她傷口的位置，“和爸爸這麽見外可不行。”

助理緊張得肌肉緊繃了下，他不敢動。

艾桃面色如常，雲淡風輕道：“請你好好上班，上班時間別離開辦公位。”

艾明榮眼神陰鷙，握著她的手更加用力，“我又不是鼴鼠，你讓我待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算怎麽回事？”

“不滿意？”艾桃冷笑，“你可以辭職，也差不多時間到退休了。滾開！”

她冷聲呵斥了聲，揮開他的手。

一到辦公室，艾桃忙扶住桌子，她的後背被冷汗濕透，渾身上下都疼。

“艾總，我去找醫生來。”助理急忙說道。

“別去，有多少人在盯著，照常上班吧。”艾桃吃了點鎮痛的藥，待在辦公室。

這一天過得極其漫長，大約是聽到了風聲，那幫董事三五成群地來拜訪。

她開了一下午的會議。

結束之後，助理開車送她回家，她睜開眼睛，淡聲道：“去醫院。”

到了林穆清所在的病房，艾桃已經痛得快虛脫了，醫生要為她換新的紗布，原本的傷口早就滲出血絲，腳踝腫得更厲害。

“行了，你出去吧，我來給她敷。”林穆清淡聲道。

躺椅在病床旁，她伸出腳碰了碰他的手腕，毫不客氣，“你病懨懨的，怎麽照顧我？”

他接過冰袋，捂在她的腳踝處。

病房內安靜下來，艾桃望著他，他側臉消瘦英俊，棱角分明的下顎，有種消沈的陰郁。

她披著毯子，很快睡著了，睡醒後，她朝林穆清說道：“幾點了？”

林穆清沒有回答，他垂著黑眸不做聲。

艾桃見他不說話，自己扭過頭找手機，已經是深夜了，她淡聲道：“你睡吧，我走了。”

“別走，陪我睡一會，好嗎？”他語氣卑微。

“你傷口很嚴重，我就睡在這裏。”艾桃眼眸動了下。

林穆清輕輕頷首，他閉上眼睛，時不時想要抓住點什麽，抓著她的手。

病房裏特別安靜，安靜得有些詭異，他聽到她附在他耳邊，溫熱呼吸拂過，“林穆清，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見了？”

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惶恐，害怕，擔憂，緊張，難堪，各種情緒在一起，他身體更加痛了。

他死死握住她的手，懇求道：“艾桃，你別走，我會好的。”

她沒有說話，他更加緊張，心底發慌。

“我會好的，我不會這麽沒用的。”

艾桃試圖抽出她的手，他察覺到了，嗓音嘶啞，“求你，不要。”

一想到她放棄他了，他的心撕心裂肺的痛，比他挨了一刀還要痛。

痛到無法呼吸。

門輕輕關上，屬於她的氣息如潮水般離去，她果斷離開，因為他沒有用處了。

原來這種感覺比身處一片黑暗之中更可怕。

周遭的一切都抽離了，他變得麻木起來。

手忽然被人握住了，林穆清身體顫動了下，警惕起來。

“是我。”艾桃開口了，“我去問問醫生怎麽回事？”

林穆清激動得擁住她，牽扯到了傷口，但他不覺得痛苦，反而興奮喜悅得臉頰扭曲。

醫生說他頭遭受到劇烈撞擊，眼睛暫時性失明。

林穆清抱緊了她溫暖柔軟的身體，他再也不想放開。

接下去一段時間，兩人時常在醫院見面，艾桃會念他公司裏的計劃書給他聽，他再指示助理做出決策，因此林穆清失明這件事沒有傳出來。

閔雪被關進了療養院進行治療關押，就算她好了，也要受到故意殺人的懲罰。

收到審判的消息時，他們身體都好得差不多，林穆清後背有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他的眼睛還是沒什麽消息，盡管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麽兩樣，黑眸幽深。

出院後，艾桃和他的助理一起去了他家。

坐落在市中心的一幢別墅，鬧中取靜，周圍是郁郁蔥蔥的綠植，既保證了私密性，又享受了大自然。

林穆清對助理淡聲道：“你沒事的話，先走吧。”

助理不放心地看了眼艾桃，他點頭：“林總，那我走了，有什麽事請打電話。”

他們在一樓休息活動，艾桃打開冰箱，拿了瓶水，她笑道：“我看會電視，行嗎？”

“恩。”林穆清聽到她出聲，轉頭看向她的方向。

她坐到沙發上，慵懶的很，大概是覺得穿西裝不太舒服，將外套脫掉，只剩一件真絲小吊帶，手臂纖細白皙，脖頸纖長。

他目光灼熱了些。

電視裏傳來印度語，林穆清聽不明白，“艾桃，你在看什麽電影？”

“我在看一部印度電影《調音師》，男主角假裝自己是盲人，目睹了一場兇殺案。”

林穆清微微蹙眉。

她從沙發上起來，靠在他身上，嗓音嬌媚，“你助理剛才很警惕，怕我把你殺了，要是我下毒把你眼睛真弄瞎了，你怎麽辦啊？”

林穆清沈吟了下，思索這個可能性，沒準她做得出。

艾桃好笑地笑了聲，“拜托，把你毒瞎對我有什麽好處。”

她坐在沙發一側，林穆清坐在另一側，她朝他輕輕一笑，“你其實看得見了吧，裝什麽。”

“你怎麽發現的。”他嗓音低沈。

艾桃沒有回答，她從沙發上起來，準備離開。

林穆清拉住她的手腕，頭靠在她的懷裏，“別走了。”

他毫無尊嚴地求著她。

“好啊。”艾桃應得很快。

林穆清心裏微動，他薄唇動了動，只聽她說道：“你救了我，我就當報恩好了。”

他的心漸漸下沈，眼神郁結，但沒有放開她。

親吻著她，俊美的臉上逐漸染上情、欲，他擁著她倒在沙發上。

冬季悄然而至，艾明榮久違地來了下公司，他遠遠地看見艾桃和林穆清在一塊，不知道在商量什麽。

在他看來，這兩人“狼狽為奸”，非常般配，可心裏總是憋著一口氣。

裝模作樣地走過去，艾明榮數落起艾桃來，“桃桃，你好歹算是事務所的總裁，這樣沒名沒姓地跟著他算什麽事？再說，當初訂婚那件事，你原諒他了？”

說起這件事，林穆清心裏閃過一絲驚慌，定定地看向艾桃。

艾桃眉眼含笑，“我不介意啊。”

“哦？”艾明榮笑了笑，笑容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反正林穆清現在足夠有權有勢，我和他在一起不吃虧而已，至於其他的，無所謂。”艾桃嗓音清脆。

她一個個字像是在淩遲他的心，林穆清臉色白了些，眼神倏然沈了下來。

等艾明榮走後，林穆清出聲問道：“是不是我做什麽事情，你都不會原諒我了？”

她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嗓音甜蜜，“我們在一起賺錢，一起快樂就可以了，沒必要談感情。”

林穆清握住她的手，嘶啞道：“可我就想談呢。”

她笑了笑，笑容迷離勾人。

林穆清目光黯然，放開了她。

晚上，艾桃正在家裏，她的助理急急地打來電話，“艾總，您快來公司一趟，出事了。”

“什麽事情？”她拿起外套，走到車子旁邊。

助理說的不清不楚，只說快點來。

她一路飛馳，當她來到雙子大樓前時，兩側路旁有很多人在舉著手機拍照。

艾桃擡起頭，兩幢大廈上出現了求愛的字，在夜空中熠熠生輝，“我愛你”。

燈光變換了位置，字體變成了“嫁給我”。

旁邊的女生拉著男友的手驚呼，“好浪漫啊！天哪！要是有男人肯為我這麽做，我一定要嫁給他！”

能在大廈上打出這樣的字，除了林穆清，沒有他人。

她走下車，來到了大廈前，林穆清從另一輛車裏下來，他西裝革履，斯文低調，“我今天去了很多家店，準備買鉆戒，向你求婚。”

艾桃瞳孔微微一縮。

“我找了很多家，我想給你定最貴的鉆戒，去拍賣會拍幾億的鉆石給你，可是後來我發現，沒有用，無論我買多貴的戒指都沒用，你的心裏還在介意那件事。”他目光含情，明顯動了真感情。

其實在他說這話的時候，艾桃心裏微動，如果林穆清沒有離開她，他可能會變得像艾明榮一樣，走著她爸媽的老路，但他果斷地離開了。

這個舉動令她吃驚的同時，感到一股來自靈魂的顫栗。

“艾桃，我知道你需要的是我的誠意。”林穆清嗓音冷冽中帶著熱切，真摯道：“嫁給我，我們結婚，不簽婚前協議的那種。”

艾桃笑了笑，燈光下眸光瀅瀅，笑起來誘人純真，“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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