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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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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高杉不能認同上杉清處理叛徒道川的方式,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堅決做法的有效性。至少在這件事之後,他目前所在的這支隊伍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就像一鍋沸水原本在劇烈地翻騰冒泡,被人陡然加了一大塊冰進去迅速恢覆尚未燒開時的樣子。不光如此,似乎清和那個藤崎還根據道川交待的信息順藤摸瓜地找出另外幾個叛徒,接連後的幾日,縱然沒有和天人幕府軍短兵相接,營地裏的肅殺氣氛也不見消散,專門用來處理叛徒的那塊土地也□□透的血液凝結成褐色的板塊。有一次高杉路過的時候,還看見上杉清蹲在那裏抽煙。

高杉不知道清到底是怎麽才能在這樣亂的局勢下還能每天大把大把的抽著紙煙,就好像他曾經領著部隊占領了一座紙煙倉庫般。沒事的時候抽,有事的時候抽,說話的時候,沈默的時候,沒吃飯前,吃過飯後。他抽的如此之兇,讓高杉不得不懷疑這家夥每一口呼出的氣體都滿含焦煙味。就像現在,他腳下已經散了有三四只煙頭,也不知道上杉清在這塊僻靜的角落裏蹲了多久。

本來是路過的高杉站定,猶豫著要不要上前。結果最後還是上杉清擡頭看見他,向他打了聲招呼,示意高杉過去。

高杉走過去之後,就見男人依舊蹲著,仰著頭,眼睛因朝上被光線刺到瞇起,喉嚨裏發出低沈沙啞的聲音:“有鬼兵隊的消息了。”

高杉心頭猛地一跳,覆雜的感情從他的心底翻湧著卷上咽喉,嘴裏有些發幹。這是意味著自己要離開了嗎?

很難說高杉現在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不過至少遺憾是真的存在的。他總覺得……他跟上杉清的相處不應該這樣就結束。

在他養傷的這段日子裏,算是和上杉清熟了起來。畢竟和其他人鮮少聊天,而熟悉的野澤讓也因為職務原因很少出現,高杉除了上杉清竟也沒什麽人可以來往……不,還有一個人。銀色長發,一絲不茍的裝扮,還有那雙閃著金屬光澤的淺色瞳孔。藤崎岡崎,身為隊伍裏的軍師也可能還兼任外交人員的他時不時也會來詢問高杉傷口的情況。

不過,高杉卻對藤崎岡崎這個人沒什麽好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藤崎對他有某種敵意,雖然這種敵意從未真正表現出來,只是靜靜地潛伏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後。總而言之,對於藤崎岡崎禮貌式的關心,高杉也僅僅表現出禮節性的感謝,兩人從未深交,反倒是上杉清,常常和高杉碰到之後會抓著他跟他聊著些有的沒的東西。就好比他說什麽馬上要到冬天了,隊伍物資不夠又要難捱了。還有幕府高官提高警惕防備,他們的“生意”越發難做了,以及,你們老師有沒有提過他以前在戰場的事。

高杉對於上杉清這種像是突然小姑娘附體,拋棄他冷心冷情人設的轉變有些不能適應。這個男人還是比較適合冷笑獰笑或者冷著臉抽刀的樣子,這樣突如其來的溫和實在是……讓人無法忍受。無法抗拒。

都說冷酷的人偶爾的溫柔會讓人著迷,那上杉清大概也算在其中。

至少高杉面對那張談及他和老師攘夷過去就顯得傷感的臉怎麽也說不出重話。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人都死了你現在跟他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高杉心裏憋著氣,想指責又說不出話來,想安慰又覺得不適合。向來處事圓滑的鬼兵隊總督難得手足無措地坐著沈默。

“餵餵,高杉同學,有在聽嗎?”上杉清起身,將煙頭扔到地上用腳碾滅,“還是說你呆在這裏不想走了?”

“沒有。”回過神來,一聽到這個高杉立即否認。只有這條他毫不猶豫,其對答速度之快讓兩人都寂靜一瞬。

上杉清很快反應過來,他若無其事地將剛才對話的短暫停頓忽略過去,伸手拍了拍高杉的肩:“啊,說起來,踐行宴也是時候擺出來了。這次一分別,就不知道何時再見啦。”說完他一邊嘀咕著找藤崎要宴會經費,一邊喃喃著仿佛在自言自語:“別到時候讓我看到你小子墓碑。”

身後的人哀嘆著“人老了心就軟了,竟然還有點舍不得”走遠,高杉靜默無聲地站在原地。他低頭盯著那塊褐色的土地,泥土上散落的煙頭,想起來似乎那兒叛徒道川最後還是上杉清給他收的屍。晚上把他叫出去幫忙挖個坑,把人埋了也沒建什麽土堆立木板。高杉本來想做來著,被上杉清攔住了。男人杵著鐵鍬說:“人都死了,要那些東西幹啥。帶都帶不走。作為一個叛徒,我能不讓他曝屍荒野就是最大的良心。”話雖如此,別以為他沒看見你偷偷摸摸私下叮囑了野澤讓給道川老家送錢。

踐行宴很快就擺出來了。是在一處城鎮的酒館裏,讓高杉沒想到的是上杉清隊大部分人都到了,結果因為一個包間不夠還另外臨時又加了一個。一群人在酒館裏大吵大鬧,不停灌酒倒是把席間氣氛吵得很熱。高杉坐在其中被旁邊陌生的武士攬著肩膀甚至都有種,我們關系很好的錯覺。這群人明明只是為了找機會喝酒放縱吧,高杉在心裏默默地想。手裏的酒杯尚未放下又被倒滿。

倒酒的野澤讓大力地拍著桌子吼道:“高杉,是男人就喝!”

高杉看著他因為酒精漲紅的臉無奈地嘆了口氣再次一口飲盡。要知道他現在還只有十四歲啊!這群人根本就沒有什麽呵護年少後輩的想法,雖然高杉也不需要就是了。

熱辣的液體順著食道滑下,從未嘗試過如此高度數老酒的高杉微微皺眉咂嘴,周圍五大三粗的爺兒們見此又是一番大笑,相互間繼續互相勸酒:“喝!”“喝!”“倒滿!”“敬你!”

其中上杉清被勸的最多。作為首領的他就緊挨著高杉坐在上首,從開宴到現在流水一樣的酒杯在他面前就沒斷過。就連隔壁房間的人也來湊熱鬧,每人不喝上幾盅絕不走。

高杉由此看見上杉清堪稱恐怖的酒量。那麽多酒灌下去,他除了期間上過一次廁所外根本看不出有要醉的跡象,反倒是被勸上幾次的高杉很快就不行了。他歪坐在座位上,瞇眼看著眼前群魔亂舞的景象,單薄的紙門壓根起不了什麽隔音作用,除了他們兩間,另一邊似乎也在開著同樣熱鬧的酒席,三間房屋的哄鬧聲交叉在一起幾乎快要把屋頂掀了去。滿眼都是熱烈,滿耳都是大笑。高杉覺得自己是真的醉了。要不怎麽就身不由主的靠到旁邊人身上去了。

那人今日難得穿起了休閑的和衣,因為屋子裏沒開窗很快熱的不行就把所有的外衣都脫了,此時只穿了裏面一件衣服。薄薄的衣物下年輕的身體溫暖而堅韌,高杉清楚地聞見對方身上的酒味和煙氣,貌似是上杉清又開始抽煙了。變抽變低頭問高杉:“不行了?”順便還好心地調整一下坐姿以便他靠的更舒服一點。

高杉清明的大腦被酒精攪得一塌糊塗,露在繃帶外的那只眼睛沒了以往的尖銳柔和了下來。

綠瑩瑩的顏色還挺好看的,上杉清忍不住這樣想。靠在他身上的少年半闔著眼,密密的睫毛在光線下投射出小小的陰影,尚未張開的線條能看出少年人特有的青澀。一直習慣扣到頂的衣扣此時也松開了三顆,從敞開的衣領能看見藏在衣服陰影裏的鎖骨,像刀削一樣的。

真是瘦得跟竹竿似的。

上杉清一個眼神讓還想湊上來的手下悄悄退開了,所有人默契地不再打攪這邊兩人。高杉這時候終於反應過來上杉清剛才問話的意思,小聲地側臉告訴他:“醉了。”

上杉清為吹到耳垂上的熱氣弄得一怔。他不由自主地緊了緊夾著煙的手指,露出一份笑容,沒想到喝醉了就這麽乖了。他估計現在把他賣了都不知道。

心裏升騰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地憐惜情緒,上杉清將其歸類到看到後輩難得無助安分樣子的長者愛憐,瞥到自己手上的煙後眼神動了動,將其抵到煙灰缸裏按滅。空出來的手就搖了搖高杉的身體:“餵餵,別睡了。”

高杉醉著呢,但他的精神卻很亢奮。就是那種想做些什麽又不知道該做什麽的狀態。聽到上杉清這樣說馬上就反駁道:“我沒想睡。”

可惜這被清當做醉話了。他自顧自地認為高杉這小子剛才還難得服軟說真話,結果馬上就開始給他心口不一起來。轉念思極他搞這場踐行宴的真實目的不由地就有些愧疚了。給高杉踐行是一方面,最主要的還是趁著這個機會下手幹一筆。要不藤崎岡崎怎麽不跟他們一起反而在另外一間屋子,就是為了好下手。隔壁的幕府官員顯然沒想到他們這麽膽大包天,竟然就這麽在他們身邊辦起宴會打著掩護下手,要知道外面還有一排的侍衛呢。

不過沒關系,他們越是放松,對上杉清他們來說就越是好。別看這裏的人還在哈哈大笑互相吹噓調侃勸酒,起身出去吹風的身體都是東倒西歪醉不成樣,實際上眼裏清明的很。只有高杉這小子,沒被人這麽灌過還太嫩,竟然就真的醉了。

想到這兒上杉清又笑了,他低頭在高杉耳邊用誘哄的語氣輕輕說道:“醒醒,有好東西讓你看。保準讓你一點都不想睡了。”

高杉忍不住睜開因為覺得舒服就閉上的眼,他真的不想睡!這男人還真是從未變過的自我主義,根本聽不進別人的話,想當然地堅持自己的想法。

結果高杉一睜眼就楞了。似乎就在上杉清說有好東西的時候包間的紙門被拉開,幾個女人魚貫而入,頓時房間裏口哨聲四起。

一個塗得面白唇紅打扮華麗的姑娘徑直向高杉這邊走來,一路上其他人善意地給她讓路。小小的房間裏藝妓沒走幾步就來到目的地,她舉止優雅地跪坐下來,向高杉俯身行禮。

身邊的人的聲音帶著笑意的響起:“高杉,現在不想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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