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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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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崎岡崎,上杉清偶然間救下的攘夷志士,是土佐藩的脫藩武士,劍術高明,頭腦聰明,為人冷靜。最重要的是,無論面對什麽情況他都能保留一絲理智。這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對決策者尤為重要,很多時候就需要大將靠著理智在險境中找出一條生路。

暗殺就是藤崎岡崎給上杉清指出的一條生路。

現在攘夷戰爭的局勢早已和他們參戰的初期格局完全不同,天人和幕府聯手打壓攘夷軍,隨著廢刀令的頒布,武士也漸漸衰落。更遑論因為戰爭時間被拖得太久,普通的平民百姓渴求和平也不再幫助攘夷志士,現在攘夷軍的命運已經走到盡頭。然而,對於上杉清他們來說,他們最初的理想遠遠沒有達成。

開始上杉清是希望通過攘夷戰爭讓天人意識到這個國家的武力值,這樣在外交談判上可以不處於劣勢,甚至如果幕府高層運作的好,以平等交流為目的打開國門和天人進行貿易往來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沒有意識到幕府高層竟然沒有這樣想法或者說,野心。他們面對尚未打上門來的天人炮口慌張了,屈服了,主動自降身份願意以低人一等的地位向天人俯首稱臣。甚至反過頭來將矛頭對準為他們拼殺的攘夷武士們,做出一系列自毀城墻的舉動。上杉清率領的隊伍在這場大清洗中也是損傷慘重。最後還是作為軍師的藤崎率先提出隱藏起來伺機而動的計劃。

因為幕府高層裏還是有鷹派的存在,只是現在唯唯諾諾的鴿派人數泰半占據主動領導權所以鷹派才對攘夷志士被清洗的狀況焦慮萬分而又無可奈何。為了保存革命的火種,就必須調整作戰方針,從正面戰場上退下而轉為游擊戰,將自己完全隱藏起來,直到找到機會一擊必殺。不過,現在他們要殺的不再是所謂的天人了,而是那些幕府裏的佐幕講和派。畢竟處於京都的朝廷還是希望能夠將天人趕出國門,雖然想法天真但也不失為一個良好的精神上的支持。以天皇旨意為口號,對那些違背天皇心意擅自行動的人實行天誅。

在藤崎岡崎提出這一想法後,上杉清苦苦思索了兩天兩夜,最後他在得到一條消息後下定決心,將整支隊伍改變成專司暗殺的殺手們。

那則消息是由灰雀野澤讓帶來的:吉田松陽在安政大獄中被押解至江戶,預計將在今年11月份問斬。

上杉清不知道自己當時拿到消息時是什麽表情,只是擡頭的時候看見坐在對面的藤崎明顯皺起眉,一臉不讚同的表情:“你冷靜點。”

“……我很冷靜。”

上杉清聽見自己漠然的聲音在耳邊回蕩,營帳外傳來士兵操練的呼喝聲,鐵器相撞的清脆聲,而營帳內卻是一片寂靜。

帳子裏的三個人,野澤讓在軍師的失意下行禮離開,留下端坐無言滿臉陰沈的首領和總是面無表情的軍師。

上杉清將信紙撫平,對折,折痕在布滿厚繭的手指仔細操作下筆直清晰。他將折好的紙張按在桌面上,低頭盯著桌腿不穩而輕微搖晃的木桌保持沈默。

最後還是藤崎岡崎率先動作。他伸手將信紙從上杉清的手指下抽出,打開後重新看了一遍,確定沒有漏下任何一個詞語後將紙捏在手裏,淡淡道:“這是個機會。”

“……”

像是沒有看見上杉清越加難看的臉色,藤崎繼續道:“吉田松陽作為一代名士,在攘夷隊伍中聲望極高,就算已經隱退多年也依舊被同志們所尊重。對於他的死刑幕府不可能不重視,攘夷志士們也不可能不行動。聽說他的三個弟子已經在隊伍中頗有威名,到時刑場混亂,是我們的機會。”

上杉清則想起了那三個性格不同卻在某些方面都有他們老師影子的小孩。一別數年,戰火最終還是波及到那個偏僻寧靜的村莊。他收回心神,擡眼發現藤崎還在目不轉睛地註視著自己,心中怒氣陡然勃發,讓他的口氣更加冷厲:“你想說什麽?”

藤崎岡崎收回自己的視線平靜道:“我們可以通過吉田松陽的死暗殺很多幕府官員。”

犧牲一人,送更多的人下地獄。甚至那人都談不上犧牲,因為在場的兩人都很清楚,吉田松陽必死無疑,就算他們真的冒險去救他也無濟於事,因為他現在已然成為當今最高統治者的眼中刺肉中釘。

藤崎岡崎忍不住提醒他的上司:“清,成大事者不屈小節,犧牲是必要的。”

上杉清的黑沈沈的眼珠動了動,緩緩定在藤崎身上。這一瞬間,後者覺得自己仿佛是被兇猛野獸盯住的獵物,全身細胞都在叫囂危險。他不由自主地繃緊身體。好在,上杉清的目光只是輕飄飄地在他身上拂過,並沒有停留,所以這種危機感也一閃而過。

又是幾分鐘的寂靜。

上杉清捏緊拳頭,用力之大骨節發白。最後,他說道:“明晚前給我詳細計劃。”說完,他起身一掀帳簾就出去了。留下藤崎一人依舊跪坐著,看著手中被他手心冷汗浸濕一角的信紙嘆息。

而現在幾乎就是當日接到消息情景的再現。人物未變,場景未變,連那份沈重的氣氛也穿越時空再次充斥在周圍的空間。唯一不同的是,現在計劃已然成功,他們的暗殺讓整個幕府為之震驚,甚至因為藤崎岡崎的巧妙運作,幕府都不知道到底誰才是真正元兇。當日大鬧刑場的三個年輕武士便被他們標記為罪魁禍首,阪田銀時,桂小太郎,高杉晉助,都是吉田松陽的高足。吉田松陽,又是吉田松陽,連死了都不讓他們安生。所有人都以為這三人因為老師的逝去而化悲痛為力量將十數個幕府官員斬於刀下,就連他們自己都鬧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突圍的時候順手把人砍了,只有上杉清他們心裏清楚。

當看到那個捂著眼睛倒在地上的紫發少年的時候,上杉清清楚的聽見自己心中的嘆息。他本不是這麽心軟的人,曾經暗殺結束撤退遇到另一隊攘夷志士被天人圍攻都可以袖手旁觀悄悄離開,現在卻因為幾分內疚幾分難過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出的憐惜而將高杉帶走,並勒令隊中軍醫一定要保證對方活下來。面對藤崎岡崎了然於胸的目光,上杉清頗有幾分難堪。

此時他再次面對對方洞悉一切的眼神有些心煩,手指敲了敲桌子,面寒如冰:“匯報。”

藤崎岡崎體貼地什麽也不戳破,順著他的話就回答了具體殺死人數,官員職位,以及隊伍中的犧牲人數,受傷人員,後續撤退等等一系列問題。每次暗殺的結束並不意味他們就可以放松,反而有很多東西需要收尾。而上杉清作為一名驍勇的戰士無人有異議,然而一觸及這類瑣屑的事情他也不如藤崎岡崎拿手。兩人一動一靜,一力一智互相配合天衣無縫,是在攘夷中人人傳頌的又一個傳奇。

“最後,高杉晉助應該怎麽安排?”結束一系列匯報後的藤崎岡崎在結束的時候問道。

“……養傷好了就讓他走吧。”

藤崎岡崎有些奇怪:“你確定?”

上杉清冷笑:“怎麽?你想把他吸收進隊伍。”

藤崎岡崎搖頭,認真回答道:“我不建議你這麽做。高杉晉助此人有大將風範,但是我們的隊伍裏不需要用兩名領導,畢竟一山不容二虎,彼此相鬥沒有必要。”

上杉清有短暫的無語。他只是隨口這麽一說,相較於提議倒不如說是玩笑,結果對方卻這麽一本正經地回答了。藤崎什麽都好,就是太嚴肅了些,連玩笑在他面前也微妙地變成戰術提議。不過,他的眼光倒是很毒辣,的確,高杉那孩子不適合他們這個隊伍。他有些像自己,這樣就更不能留下來了。

揮去心裏微妙的遺憾,上杉清點頭表示自己理解,想了想又說:“讓灰雀他們留意一下白夜叉隊伍和鬼兵隊的行蹤,如果能聯系上就把高杉的消息遞出去。”

“我明白了。你……”一直侃侃而談毫無猶豫的藤崎躊躇了一下,才問道:“你沒事吧?”

上杉清楞了楞,沒想到這家夥也會主動開口關心人,但隨即就反應過來。他扯了扯嘴角,沒什麽異樣的感情,同樣也沒有完成緊張任務後的輕松感:“我有什麽事,殺了這麽多官員我高興著呢。”

藤崎想起之前隊員偷偷告訴他首領執行任務時的手法之血腥,眼神之兇殘讓其他人不寒而栗。關於吉田松陽和清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本身對清感情不同的他很容易就從蛛絲馬跡裏推測出兩人間異樣的情感,雖然有種自己所有物被其他人搶走的感覺,但現在不算情敵的情敵也死了,那他也沒必要做什麽了。

藤崎岡崎想到不遠另一處帳篷裏的少年決定讓野澤讓一定盡快找到鬼兵隊,把人送走。清身邊不需要這樣的人。向來行事雷厲風行,想到就做的藤崎岡崎當即起身,面對上杉清疑問的眼神淡定地解釋:“我去看一下傷員如何。”在上杉清表示知道後就腳步不停地出了帳篷尋找野澤讓。

找到野澤讓的時候,他發現對方竟然不是一個人。灰雀的孤僻在這支隊伍裏人人盡知,負責管理情報的他常常來無影去無蹤,只聽命於上杉清和藤崎岡崎對其他人的搭話理也不理。久而久之野澤讓便被眾人孤立,算是隊伍裏獨立於眾武士之外的獨立行動單位。但是現在,他居然和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聊天。

藤崎岡崎遠遠就看見少年一頭紫瑩瑩的頭發,非常具有辨識性,對方的身份讓他心中不愉,面上卻不動聲色。

走近就能聽見野澤讓帶著些微笑意的男中音:“啊,原來你是那個時候的小孩。沒想到我們竟然還會在戰場上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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