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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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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祀希猜想沈翊應該不會因為這個就跟他絕交,但是他沒想到沈翊對他的回應竟然是“就這樣?”就把這事揭過了。反而不停數落他“解決問題的方法那麽多,你怎麽就挑個最蠢的。把自己弄成這樣,心裏好受啦。”

項祀希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像個做錯事被家長□□的孩子,話都不敢說了。等沈翊數落完了,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這vip病房,一天得不少錢吧。”這病房的裝修配置,一看就是vip等級,不知道身上錢夠不夠。

沈翊被他氣笑了“燒傻了吧。醫院床位緊張著呢,才不收你,讓我累死累活背回來。”

“……”

“這是我的公寓,你先住這吧,等開學再走。”

項祀希人窮志短,沈翊這麽說,他也不推辭。笑嘻嘻的說“謝謝你。”

“客氣什麽。”

沈翊的公寓不大,只有一間臥室,現在讓給了項祀希,他就抱著枕頭去客廳沙發了。項祀希心裏過意不去,扒著臥室門框說“還是我睡沙發吧。你都收留我了。怎麽好意思再占你的床。”

“你當然睡沙發。”沈翊說“看在你是病人份上,床讓給你幾天而已。”

“哦。”

項祀希在沈翊的公寓蹭到開學。期間給家裏打了通電話,電話依舊是母親接的。知道項祀希平安到學校也就放心了“希希啊,婚事已經退了。你安心上學,錢不夠就給家裏說,不行就把地賣了,你好好學習,別再想著掙錢的事了。”

項祀希滿口應著,母子二人都閉口不提那件事。好像不說,就真的不存在一樣。

父母和子女的關系真的很奇怪,互相傷害的時候最肆無忌憚,等過後冷靜下來又最後悔莫及。

在沈翊的沙發上賴了幾天終於開學了。項祀希幾乎迫不及待的拉著行李飛奔回學校。

沈翊看不下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我這受了虐待呢。”

虐待當然沒有。只是項祀希忽然覺得,這天大地大的都是別人的,只有宿舍那張床位是真正屬於他的。

忙過了開學項祀希一得空就跑到社團教室找賀翡。

“我就知道你在這。”

賀翡正在調琴,聞言神色一滯,而後苦笑“不在這,我又能去哪。”

項祀希是個敏感的人,一聽就知道自己大概是說錯話,雖然不大清楚是錯在哪,但趕緊彌補“我只是想你這麽愛彈琴,一定回來這裏的。”

社團教室有兩把備用琴,用社團經費買的,一邊沒有琴的同學能有的練習。

“我不是愛彈琴才來,是無處可去才來。”

糟糕,沒有彌補,反而火上添油。項祀希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怎麽了?”

賀翡撥弦的手停下“這是我在學校的第五年了,今年依舊教一門無關緊要的課。課堂點到都叫不來人,再這麽下去明年還能不能呆在學校都很難說。”賀翡說完,看看項祀希“抱歉,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你又幫不上我,只能給你增添煩惱。”

確實幫不上。但是項祀希還是盡力安慰他“你這麽優秀,在哪裏都能當個好老師的。”

“不一樣的,這是燕大,唯一的燕大……算了,你無憂無慮的大概不會明白。”

項祀希本想反駁他,自己其實能明白,他也不是無憂無慮的。結果還沒開口賀翡就換了個話題,問他“你有什麽打算?工作還是繼續上學。”

項祀希只好作罷。“上學,繼續當沈老的學生。”

“那下學期開始就要準備了。我當年也想當沈老的學生呢,可惜沈老沒要我。不過你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項祀希覺得他的話怪怪的,又不知道哪裏怪。其實他今天來,很想告訴賀翡,自己已經跟家人坦白,無論如何算是走出了第一步。到最後沒有說出口。他們焚一支香對坐彈琴,再沒有人說話。

而後賀翡一直為了自己工作的事忙碌,連社團活動很少參加了。項祀希不知道他在忙什麽,但因為自己是在幫不上忙,也不好去打擾。見了面也只能不痛不癢的鼓勵他幾句,給他打氣。除此之外真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清明前後母親打電話來說父親又住院了。項祀希請了幾天假回家。

父親躺在病床上,看他進來了眼一閉,跟他說話也不理,看樣子是還在生氣。項祀希也沒什麽辦法,自顧自的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就和母親去見醫生了。

父親的病情去年住院時就確診為骨癌,光聽著名字就知道這病治不好了,定是個無底洞。父親沒打算治療,也治不起,開了點藥,能拖一天算一天。不願意影響項祀希上學才一直瞞著沒告訴他,項祀希只以為是上了年紀頭疼腦熱的熬不住才住院。

醫生建議他們轉去省上的醫院,那裏醫療條件好說不定還有救。

母親在一旁抹眼淚,對眼下的情形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爹說家裏沒錢,不治了。”

這事當然不能聽他的。請醫生幫忙聯系了省上的醫院,準備轉院。父親雖然不願意但現在臥在病床上,靠止痛藥度日,母親看著兒子才算有了主心骨,連丈夫的反對也不理了。

家裏那塊被掛在嘴邊要賣的地終究還是被賣了。賣給了村上當公用土地,窮鄉僻壤的地不值幾個錢,加上自己存的一些錢,到手不過幾萬塊,裝在包裏還有些分量,放進醫院卻撐不了幾天。

母親留在醫院照顧父親,項祀希回到家裏把能換成錢的幾乎全換了,又去村子裏挨家挨戶的借,見人先笑,開口叔叔嬸嬸的,好話說盡了還是不行,又哭窮賣慘。他本就內向,不善交際,開口借錢借到這個份上,卻被一帶包子給打發了,滿心委屈。

四月的大山還留有一絲寒氣,下過雨的路坑坑窪窪,路燈都沒有。他借著月光艱難的往回走,踩了一腳泥,稍不留意就滑一跤。家門口沒人等著迎他,屋裏冷鍋冷竈,這才想起自己今天還沒吃飯。沒有微波爐,沒有燃氣竈,只有一口大鍋和一堆柴火。父母為了讓他專心學習,家裏的事務很少讓他動過手。無非幫母親生個火,煮個疙瘩湯,不像其他家的孩子,從小在田地裏長大。

他要進城裏上學的時候,父親也像今天一樣,瘸著一條腿帶他挨家挨戶的借錢。他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還瞧不上父親為了錢跟人家低聲下氣,受人白眼。今天輪到他借錢了,這才知道低聲下氣,受人白眼也需要勇氣。

他從袋子裏拿出冰涼的,有點發硬的包子啃了一口,不知是什麽野菜餡的,味道竟然還不錯,其實這村子裏的人家,哪有閑錢借,他們也不過靠著山上的野菜的度日。

項祀希就著涼水填飽肚子。借不來錢,只能再想想別的辦法。

第二天一早,項祀希去村上開貧困證明,順便問了一些申請補助的程序。

村子口聚集了一幫抽煙打牌的閑人,看見項祀希過來就七嘴八舌的要給他出主意,項祀希真以為他們有辦法,結果有人給他介紹高利貸,有人勸他去賣身。總之都是來錢快的辦法。“苦口婆心”的勸告,一口一個為你好。他們似乎是知道了一些什麽,專門來嘲笑他,“關切”的嘴臉下一雙雙下流的眼睛。

項祀希忍無可忍一拳打在那人眼睛上,其他人看這情形也圍了上來,幸好這時孫成開著他的小貨車路過,硬是把項祀希帶走了。

“謝謝你。”要不是孫成帶走他,他還真得吃點苦頭,畢竟對方人多。

“那一群二流子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以後躲著他們走。”孫成原本打算回村,一看這情況又把車開走了。“我先送你回醫院吧。”

“你送我到車站就行,我爸轉去省上的醫院了。”

“行。”

到了車站,孫成又從包裏拿出五千塊錢給項祀希“你拿著吧,應個急,多餘的我也拿不出來。”

項祀希沒有拒絕“謝謝。一有錢就還你。”

“還啥。咱這從小玩到大的交情,不提借和還。”孫成拍著肩膀安慰他“放心,現在醫學這麽發達,叔肯定能好。”

“嗯。”

到了醫院先按照程序申請減免,路上抽空向學校打電話再請幾天假。等手續全部補齊,這才去病房看望父親。

病來如山倒,在醫院做了幾次化療,病情是穩定了,人卻沒了精神,他見過父親被病痛折磨的睡不著覺的樣子,他真的動搖了,堅持治療究竟對不對。

換了母親去休息,他照顧父親。醫生囑咐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項祀希只好在食堂打了一份白面條。父親吃著也沒滋味,唉聲嘆氣。

“我都這把年紀了,活夠了。就是你啊,不能看著你成家,畢業我走了都不踏實。”

“會好的爸,現在醫學這麽發達了,醫生也說你的病情有好轉。”

“你上次說你……你……是真的嗎,就改不了?一點都不行?”父親估計其他病床還有人,沒敢說明白。但項祀希知道他的意思。

他端著碗的手微微顫抖,醫生不敢保證父親還有多少時間,這或許是他最後的夙願,他知道父親想聽什麽。但是……

“先吃飯吧。”

他不想騙父親,讓父親最後帶著一個謊言離開。也不想騙自己,這樣的謊言並不能讓他釋懷。

父親搖頭,抹著眼裏的淚水。“不怪你,怪我。沒教好你,光讓你念書,沒教你做人。”

“爸,這不是傷風敗俗,也不丟人。我沒做過違法亂紀的事,沒有傷害過別人。我只是……你先休息吧。”

出了病房門,護士又給了她一張收費單。項祀希看一眼單子上的金額,只覺得心力交瘁。他坐在病房外看著走廊上病人和家屬來來回回,身邊有和他一樣對著收費單發愁的人,打著電話四處籌錢。他摸摸胸口,在T恤衫內側封著一張小小的卡片,因為父親住院,為了以防萬一他來時帶在身上的,但凡有一點辦法,他都不想用到這張卡。但是和父親的生命比起來,自己這一點“骨氣”又算什麽呢。

他走到護士站問“請問這裏能刷卡嗎?在哪刷。”

醫藥費的問題解決的,安頓好父母項祀希又要回去上課。

學校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在這裏只需要埋頭苦讀,那些令他焦頭爛額的事就真的不存在一樣。在書本裏泡了兩天,還是得回到現實。

除了雜志社定期的投稿以外,項祀希只要一有空就找兼職。每天掐著門禁回宿舍。

舍友以為他只是掙零花錢,調侃道“你要缺錢何必這麽麻煩,把你那表賣了啥都有了。”

他說的表是剛開學的時候項祀希戴的手表。那是安明野送他的聖誕節禮物。不過後來,項祀希已經把那塊表還回那幢公寓,好久沒戴了。而且,就算還在也不能賣,都花了他的錢了,再賣他的表,什麽時候才能還清。

項祀希為了能常見到賀翡,就報了他的課。每次都按時到堂,一節課不落,可是最近為了兼職,除了必修課程,其他能逃的都逃了,也有大半個月沒見著賀翡了。今天好不容易有時間來上課,結果竟然換了老師。

項祀希還以為是他工作上出了問題,打電話問了才知道他已經換了課,據說是一個非常熱門的選修課,雖然不是必修,但也已經很滿足。等有時間了就請他吃飯慶祝。項祀希欣然同意,這大概是這段時間裏唯一的好消息。

臨近五一假期,沈翊姐姐的畫廊要舉辦一個畫展,沈翊找來項祀希幫忙布置展廳,說是幫忙,其實是幫助項祀希,因為前期許多工作需要跑腿苦力,會支付相應的報酬。項祀希自然不好意思收。

“我平時就沒少托你照顧,你姐姐就是我姐姐,這點小事怎麽好意思再要報酬。”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給你就拿。況且,我也不是白來打工的,咱們一視同仁。”

“……”

為了不讓項祀希誤會連自家姐姐都宰,沈翊解釋說“筆墨紙硯也要錢 。”

項祀希知道畫畫挺燒錢的,而且沈翊經常用的一些顏料據說是用名貴寶石磨的,論克賣。只是——

“我還以為畫畫挺賺錢的呢。”

沈翊打量一眼項祀希今天的穿著“我還以為當做家賺錢呢。”

因為沈翊在電話裏說辦畫展,項祀希專門穿了一身正式些的衣服,依舊是安明野在時買的,從款式到材質都流露著價格不菲。誰知道來了竟然是當苦力。

項祀希自我調侃“是前男友有錢。”

沈翊也跟上“托老爸的福。”

倆人在倉庫裏自嘲了一會,沒分出個高下,埋頭幹活。

“不過。”項祀希脫掉外掛椅子上,扯扯身上的襯衫說“能給我找個外套什麽的嗎,”

……

憑借沈翊母親在書畫界的盛名,以及沈翊姐姐本身的名氣,許多知名畫家應邀前來,規格一下提升好幾個等級。項祀希準備的行頭也派上了用場。他不懂畫,就是看個熱鬧,還好有沈翊在一旁講解,也算見見世面。

展品裏還有一副沈翊畫的菊花。項祀希雖然不懂畫裏的精巧,只覺得這菊花畫的栩栩如生,好似一伸手就能摘下一朵。在沈翊身邊變著法兒的稱讚。

誇得沈翊不好意思“你這是友情加成也太誇張了吧。”

“反正我是個外行,對畫的認識就是好看。”

沈翊說“就是給人看的,好看就行。你要是喜歡,我改天畫一幅送你。”

項祀希這次沒有推辭“這以後可不得坐地起價啊,我得收藏好,傳宗接代。”

“借你吉言。”

畫展辦得很順利,沈姐姐也很高興,為此賞了他倆一人一個大紅包。沈翊和項祀希拿了紅包,任勞任怨的做著收尾工作,順便幫著送客。

項祀希不認識人,沈翊在一旁小聲的給他介紹,這個是著名畫家,那個是音樂家,這是是業界資深學者……

“這個我認得,燕大的院長。不過不是我們院的。”

“國關院的。”沈翊補充道。“旁邊是他侄女,在燕大讀博士,也是國關院的,好像在他們院系挺有名的,你沒見過嗎。”

項祀希搖頭,他在學校並不關註這些。然後他看到了賀翡,從展廳裏出來,手裏拿著一個女士提包和外套。他把外套套在了那位挺有名的博士身上。

“這個……不認得。”沈翊看著賀翡說。

“我認得。”

賀翡也看到了項祀希,只是有些驚訝的看了項祀希一眼,就一眼。然後像沒看到項祀希一樣,和他同行的人上車走了。

“那就是賀翡。”

聞言,沈翊楞了一下,而後看看車子開走的方向,又看看項祀希。想安慰他,又不知怎麽開口。項祀希說“認得”沈翊還以為只是校友,沒想到竟是這一層關系。

那天沈翊執意要送項祀希回學校,看著他進了校門才放心離開。

但是項祀希這時候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學習。他們一起就餐的食堂,專門去上他的課的教室,一起打過球的操場,一起參加過在學校草地上舉辦的社團活動,一起在學校的林蔭路旁納新,在宿舍樓前的花園裏聊天……

沒幾天項祀希就看到了有關賀翡戀愛的消息。在學校論壇的八卦娛樂版塊,對於這種男才女才,男貌女貌的戀情通常在評論裏說幾句祝福的話也就過去了。但是項祀希看到帖子的內容才知道,他們已經交往了半年。

第二天,項祀希守在教室門口,下課鈴一響賀翡和同學們一起走出教室,項祀希在門口笑著跟他打招呼“賀老師。”

賀翡強笑著回應他,一起走出教學樓。

“上次不是說,要一起慶祝嗎。遲遲等不到你,我就不請自來了,沒打擾您吧。”

“當然沒有。”

“是不是我不來找你,你就把這事忘了。”

“不是,最近新課程不太熟悉,還要多備課。”

“這樣啊,我還以為老師有了女朋友就把學生忘了呢。”

他們像正在交談課業的師生一樣,走在學校花園的長廊下,廊檐上纏著茂盛的葡萄藤,這個季節正是蚊蟲多的時候,連情侶們都不愛來這裏說悄悄話了。

“這就是你想到的辦法嗎。”項祀希一邊翻著書本,一邊笑著看他,神情一點也不像在質問。“如果不是被我撞見,你還要瞞我到什麽時候。”

“我沒打算瞞你。”

“但也沒有打算告訴我。”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認真考慮過我們……畢竟都是男人。”

“都是男人?你今天才知道我是男人?還是你深思熟慮,兩相比較之後發現她對你的幫助更大?說起來我還沒有恭喜你終於如願以償換了課程,下一步就是要留校升教授?賀翡,即使我沒有證據,但只要告訴她你是喜歡男人,為了升職加薪才交往,你說對你們的以後會不會有影響。”

項祀希的語氣仿佛在說今天午飯吃什麽,可內容卻讓賀翡出了一身冷汗。他反而鎮定了。

“這樣對你的學業也會有影響的,我們誰都逃不了。值得嗎?”

項祀希聽了他的話,認真思考了片刻“也是。為了你這種人,耽誤了我的學業,太不值得了。那就,祝你步步高升,百年好合吧。”

項祀希合上手裏的書,快步離開。

“項祀希!”賀翡突然在身後喊他“我跟你這種大少爺不一樣,我沒有退路,我的一切就寄托在這所學校,我想盡辦法留在這裏也不過是為了我的夢想。我為學校兢兢業業付出了五年卻一無所有,我也是受害者!我只是用我僅有的辦法得到一個公平的待遇。我有什麽錯!你憑什麽瞧不起我。”

“你是受害者,所以呢。你就能傷害別人?傷害我?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孩,讓她成為你獲得‘公平待遇’的工具!”

“你有什麽資格說我?”賀翡咬著牙說“每次去見沈老的兒子都拿束花,你又是圖什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憑什麽的到了沈老的青睞嗎。”

項祀希頭不敢置信,這是他崇拜、尊敬的老師。那個出口成章,講起琴來引經據典的老師。還是那件白襯衫,還是那一副眼鏡,還是那個人,一夜之間就面目全非了。

項祀希無話可說,再不想多看他一眼。

沈翊在學校附近的一個公園裏找到了項祀希。坐在花叢掩映的人工湖邊,腳下一堆喝完的啤酒瓶罐。看見沈翊的時候,他從手邊的購物袋裏又開一罐啤酒“來嗎。”

沈翊自從那日畫展之後,就一天兩通電話查他崗。今天下午電話沒打通,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脾氣,意氣用事萬一鬧大了,影響他畢業。

沈翊接過酒,在他旁邊坐下。“怎麽不接電話。”

“沒電了。”什麽時候關機的,他也不知道。

項祀希又去開酒,沈翊攔住他“別喝了。”

“讓我喝吧,我想喝。”項祀希仰頭灌下半瓶。“這是我第一次喝酒,真的。我還以為我酒量會很差呢,結果你看。”他指著地上的空酒罐,“喝了這麽多也沒醉。其實安明野走的那天晚上,我就想喝酒了,可是他的酒都好貴,就是那種幾千一瓶的洋酒。我賠不起,就沒敢喝。”

沈翊也不知怎麽安慰他,只好陪他喝酒。

“好了,酒都喝了,還有什麽不開心的事一並說出來吧。反正這也沒別人。”

項祀希歪著頭看他,好像在思考應該從哪說起,最後咧嘴一笑,就著酒把嘴邊的千言萬語又都咽了下去。

沈翊陪著他在這喝酒、餵蚊子。項祀希喝完倒在沈翊肩膀上,看著路燈照映的湖面是亂飛的蟲“真好看。”他說。而後撿起一塊石頭丟進水裏,又驚奇一片蚊蟲嗡嗡亂飛。“你看,螢火蟲。”

……

沈翊頗有些無語。他撿起一地的易拉罐,找地方扔掉。回頭看著人還在,魂不知道去哪的項祀希,給趙昀修打電話。

趙昀修趕來的時候項祀希正醉倒在沈翊懷裏,不省人事。上次是醫院,這次是公園。他不情不願的幫著沈翊把項祀希塞進車裏——雖然他更想順勢把項祀希扔進湖裏一了百了。

“去哪”他問

“海棠公寓。”

“靠!金屋藏嬌啊。”

“前面靠邊停下,我重叫輛車。”

趙昀修秒慫“好啦好啦好啦,不問了還不行嗎!這麽上趕著給你當司機的可再沒第二個了。”

“所以才專門給你打電話啊。”

“你……”

趙昀修無言以對,專心開車。到了公寓樓下,還送上貼心的開門服務。野蠻的把項祀希拖出來,結果因為他這野蠻的一拽,項祀希扭頭吐在了車裏。沈翊等他吐完,掏出幾張大鈔,對一旁氣到僵硬的趙昀修說“不好意思啊,拿去洗車吧。”

趙昀修回魂“他吐的幹嘛你出錢!你道什麽歉!”

“也對。”沈翊收回錢,幹脆把項祀希抱出來上樓了——還是公主抱。

留下趙昀修在原地,氣得七竅生煙。因為是沈翊打來的電話,他還專門開了自己最拉風的車出來,不能三更半夜和沈翊月下約會就算了,為什麽還要遭受這種待遇。趙昀修瞅了愛車一眼,恨不得就這麽把它扔在路邊。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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