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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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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凡出身音樂世家,父母都是老牌音樂家,在□□十年代寫過許多經典曲目,流傳至今。十六歲考進漢諾威音樂學院,畢業後又考入國家音樂學院從事中國古典音樂的研究。兩年前成立了自己的音樂工作室。

網上關於他的信息不多,緋聞什麽的幾乎沒有,附帶的照片也只是一些隨劇組宣傳的場合,大多泯滅在人堆裏,偶爾幾張特寫還是截下來的,照片上看不來其他,就是長得挺好看,濃眉大眼,清清爽爽的像個學生。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代表作品。在漢諾威學習期間就給德國一部電影寫過曲子,那部影片當時獲得過幾項國際A類大獎,楚子凡也跟著水漲船高。從那之後國內外一些電影中時常會出現一些他的作品。有好幾首音樂是安明野現在還拿來做手機鈴聲的,沒想到竟然出自楚子凡之手。

網絡上關於與楚子凡的新聞也大多是以作品為主,比如又加盟哪部大制作的電影,或者為哪個著名歌手寫歌,以及網友吐槽某某爛劇唯一的亮點就是楚子凡的幾首bgm等等……微博上營銷號盤點“明明可以靠臉卻偏偏要靠才華”榜單上的常客。

而楚子凡本人微博幾乎半個月才更新一次,還是例行工作的內容,一看就是助理代發的那種。但這並不妨礙粉絲在品論裏“小哥哥”長“小哥哥”短的叫著。

小哥哥?呵。

安明野合上電腦。

項祀希沒有撒謊,他確實沒有隱瞞過自己的性向和交往對象。安明野隨口一問就打聽到了楚子凡,他倆的關系在這個圈子裏簡直就是沒公開的秘密。要不是專業水準過硬,估計早被黑出娛樂圈了。

十年了,十年。

物不是,人也非,自己究竟還在期待什麽呢……

在離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無法適應沒有項祀希的生活。好奇怪,明明在一起一年而已,可是回憶起來卻長的像一輩子。

他把自己的人生規劃的很完美,什麽時候學習,什麽時候玩,什麽時候工作,什麽時候出國,什麽時候結婚,什麽時候要孩子。項祀希作為他人生無聊的階段出現的角色,雖然不夠完美,但也合格。幹凈,真誠,羞澀,也落落大方。分手的時候安明野很怕他會糾纏自己,擾亂自己的安排,為了沒有後顧之憂,他留下公寓和錢作為補償。

可是項祀希並沒有糾纏他,甚至幹脆利落利落的從他生活裏離開,他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失落。後來,公寓有沒有住或者賣,他沒留心。有一段時間他以為項祀希會通過某種方式把錢還給他——項祀希在錢的問題自卑的有些自負。可是並沒有,因此他覺得項祀希和自己身邊那些來來往往的小情人也並不同。也不過就這樣了。

可那段時間裏,他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會不會是不知道他在哪?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那錢夠不夠?他好像還沒坐過飛機,有沒有想過要來找我,卻不知道怎麽找……

那天晚上他夢見項祀希漂洋過海來加拿大找他,結果一下飛機就因為人生地不熟,又語言不通無助的蹲在地上哭。夢裏他穿過人群,堅定不移的跑過去,結果什麽也沒有,並沒有誰蹲在地上無助地哭。只有他站在空蕩蕩的機場,天旋地轉。

淩晨3點驅車去機場。

安明野覺得自己是瘋了,他守在機場,他想如果項祀希真的來了,他要去緊緊抱住他,就再也不分開了。他想給自己這樣一個機會,讓自己瘋狂一次。這一等,就等到了清晨。

項祀希離開公司,開著車漫無目的的游蕩。

路上來往的行人,戴著口罩,低著頭前進。他們仿佛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要去往哪裏,天空灰蒙蒙的,空氣裏彌漫著肉眼可見的灰塵,在這樣的天氣裏,無論有多麽開心的事都會沒來由的心情煩悶。

項祀希原本打算去超市,中途又想起上次屯在冰箱的東西還沒吃完——愛心晚餐並沒有持續幾天就中斷了。一個埋頭改劇本,一個整天泡在工作室,能一起睡個覺就不錯了,共進晚餐則成了奢侈的事。

路過圖書館時,他轉頭看了一眼——像往常每次路過時一樣,他總會忍不住刻意的看一眼,大概是這裏有些特別,所以總會留意一下,看他是否還在,是否安好。

每個城市似乎都是這樣——無論怎麽改造,總有那麽幾處是不會變的。

可那又怎樣呢。

安明野發覺最近的項祀希很奇怪。明明無處不在卻又躲躲閃閃,他在刻意地把自己藏起來,但又因為太刻意而漏洞百出。

他會把自己分內的事全部做好,然後就不見人了。不會再像從前一樣等著跟自己搭話。安明野竟然不習慣了。

這似乎是人生來就有的本能。當發覺自己喜歡上了那個人時,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聲音總是一遍一遍的提醒著“你喜歡他”,無法控制地生出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逃避就成了他本能的自我保護。

聽說安先生的房子已經裝修好了,隨時都能入住,這裏也呆不久了,到時候就徹底沒了聯系,這樣自己也就能死心了。

那麽優秀的一個人,生來就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項祀希認真一算,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燕大的學生”這個名頭了,可學費到現在都沒交齊。上個月才把攢下的錢寄回了家給他父親看病,前天他母親還打電話來哭著說他父親嫌醫院花費太貴要回家去,他好說歹說才勸父親打消了回家的念頭。

無論年紀多小,只要一腳踏進社會,家庭的重擔理所當然的就落在了肩上,無論多麽艱難都得背著,學費變得遙遙無期。不是沒有過埋怨的,可那畢竟是親生父母,為了養育他已經傾盡所有,但凡還有點人性他就不該有埋怨。只是,他大概一生也追不上安明野的腳步了。

“怎麽了?一副要哭了的樣子。”

項祀希正在削蘋果皮,本來就心不在焉,被安明野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驚得一抖,劃了手。安明野也嚇了一跳,從冰箱裏拿出純凈水給他沖洗傷口,又帶他到臥室找出醫藥箱給他包紮。“真對不起。”

“您別這麽說,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安明野仿佛是他開啟的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裏他可以暫時放下家庭,經濟帶來的重擔,飄飄然一下。

“還疼嗎?”

項祀希搖頭。他的心思全在安明野身上,哪還顧得上疼。

安明野摩挲著他的傷口,放在唇邊輕輕的吹著。這一吹讓項祀希瞬間炸了毛,條件反射的縮回手,驚恐的不敢看安明野。

“項祀希,如果有困難你要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項祀希臉上的溫度瞬間降了幾分,恢覆了理智“是有些事情……但,但我自己都能解決的。一定不會影響工作的。”

安明野無奈道“誰跟你說工作了。”

項祀希不解“那說什麽……”

“說點其他的吧。”安明野身體前傾,向他靠近些,項祀希覺得自己就要不能呼吸了。

“那天本來和朋友喝酒,說好喝通宵,結果你來了電話,他們才放我走……”

“我不是故意的,您很少會這麽晚,我只是擔心……並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玩兒的。”

安明野修長的食指按在項祀希唇上。“他們其實不肯放我走,是我說‘家屬都來查崗了,再不回去今晚得睡沙發’他們才放行。所以……祀希,你願意做我的家屬嗎。”

“我不會讓您睡沙發的!”項祀希短路的腦子給出這麽個信號,到讓安明野覺得他簡直可愛極了。

“你應該說我願意。”

“我願意。”

剛說完,安明野就吻了他。

在項祀希的認知裏,對於吻還停留在童話故事裏。王子的吻可以喚醒沈睡的公主,公主的吻能挽救變成青蛙的王子,那是神聖又美好的事情。可安明野的吻並不神聖,毫不掩飾的侵略,似是要將項祀希淹沒,被他舌尖掃過的地方都像是開出了花,世間最美好大抵也不過如此。

“同意了,可就不能反悔。”

安明野抵著他的鼻尖,項祀希能看清他瞳孔的每一條紋路。遙不可及的人就在眼前,這麽近,只要伸手就能擁他入懷,縈繞在鼻尖的松木香氣和熾熱的氣息——

項祀希拙劣的回吻過去,像是急切的證明這一切不是假的。毫無技巧可言,卻把安明野的侵略學了個十足。

他又回到了村口的山崖上,腳下是一片郁郁蔥蔥的野百合,在風裏搖曳,帶過一陣似有似無的花香。老師坐在他身旁彈著吉他,旋律輕快又溫柔,像是在撫摸愛人的臉頰,如獲至寶般小心翼翼。接著,音色突然變成弓與弦的纏綿,難舍難分。旋律柔軟的像一道光,冬日裏的光,隔絕了刺眼的光和灼熱的溫度,卻依舊保留了融化冰雪,驅散寒冷的力量。

項祀希睜開眼,楚子凡的身形漸漸清晰起來。“醒啦。”

楚子凡將小提琴放在一旁,給項祀希換了退燒貼“有沒有好一點?”

項祀希點頭。爬起來喝了杯水“剛才是什麽曲子?怪好聽的。”

楚子凡一邊給他準備藥一邊說“我也忘了叫什麽了,好像是個鋼琴曲。改天找找譜子,彈給你聽——是不應該先吃飯啊,空腹吃藥對胃不好吧,你想吃什麽。”

項祀希沒能撐到傍晚就發燒了,渾身酸痛。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沒想到一醒來天都黑了。

“粥吧。”他其實並沒有胃口,“就樓下那家好了,近,也快。”項祀希說的“樓下”其實是在小區馬路對面。奈何小區太大,走到大門口十分鐘,過個馬路再五分鐘,項祀希不想讓楚子凡跑,只得在床頭抽屜裏翻騰自己都忘了什麽時候扔進去、是不是還在的送餐電話。

項祀希的床頭抽屜簡直就是個雜貨鋪,為了圖一時方便,重要的不重要的都順手往抽屜裏一扔,找的時候就比較頭大了。

“這是什麽?”看起來有點眼熟。楚子凡撿起來,是一張婚禮請帖。

喜帖是時下最流行的中國風,大紅色的,封面是格窗的樣子,中間用盤扣系起來,墜了個藍色的流蘇,細節也都設計的很精美,打開便是豎版正文,背景也是古風古韻花鳥,看著喜慶,又不會太俗氣。

“你還留著它幹嘛呀。”話是這麽說,楚子凡心裏卻開心得不得了。

這是去年楚子凡一位同學結婚時發來的請帖。因為楚子凡字寫得好看,端端正正的楷體,一看就是從小練的,有時就會接到給親朋好友寫請帖的差事。

說起來安明野的字也好看,他習慣寫連筆,字體不拘一格,雖然認起來費勁,但看著卻瀟灑飄逸。羅瑞五大三粗一個人,字體卻修長秀氣,讓老師改作業時一翻開就會忍不住打個優+的那種,也是“寫得一手好字的藝人”榜單上的常客。

反倒是項祀希這個正兒八經把書法列進課程的文科生,字卻寫得很一般。他寫起字來各種飄,比安明野還不拘一格,連筆還是楷體,秀氣還是飄逸完全看心情。單個看起來還有些風骨,通篇看起來則各種打架。

因此當楚子凡抱著一沓空白請帖回來的時候,項祀希則在一旁看熱鬧,順便羨慕一下寫的一手好字的楚子凡。

“這結婚到底有什麽好呢,一個兩個的都跑去結婚。”

“當然好了。”楚子凡認真的照著名單往請貼上填名字,頭也沒擡。“結了婚就能名正言順的給別人說,‘這是我老婆’或者‘這是我老公’。”

“那又怎麽樣,沒結婚就不能名正言順在一起了嗎?結了婚該離還是離。”

“那不一樣啊。”

“有什麽不一樣?”項祀希反駁。

楚子凡依舊沒有停下筆“愛情需要儀式感。”

“是嗎?”項祀希並不讚同,卻不想再反駁他,隨口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結婚……”他原本想說“那你打算什麽時候結婚,我給你包個大紅包。”可後面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他已經討厭參加婚禮了。

“那要看你啊。”楚子凡埋頭寫請帖,根本沒有註意到項祀希冷的難看的臉色,他卻挺高興的遞給項祀希一張寫好的請帖“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我結婚。”

項祀希楞在原地,過了一會才壓下泛起來的酸意“想得美,誰要跟你結婚。說得好像法律會認可一樣。”

楚子凡笑了笑“總會有那一天的,我們一定能等到。”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茲定於X年X月X日上午X時於XX酒店舉行XX與XX的婚禮,屆時請楚子凡攜配偶項祀希參加婚禮,恭候光臨。”

楚子凡只是在請帖空白處填上了他們倆的名字,但這卻是項祀希第一次看到他們的名字寫在一起,竟然……這麽好看。

不知怎的,項祀希腦海突然想起一首歌“不知能向誰去借今世今生的一紙相伴,歲月安穩尤在夢裏翻湧吶喊”

這也算是“一紙相伴”吧。

項祀希一把奪過請帖,為自己被發現的黑歷史默哀一秒。隨後頤指氣使道“找不到電話了,你去買。”

楚子凡心裏早已樂開了花,毫無怨言的跑腿去了。臨走還在項祀希唇上討了個吻。

時至今日項祀希還是覺得他倆的名字寫在一起這麽的賞心悅目,但這並不妨礙他為自己那點小心思感到羞恥。

床頭抽屜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攢了一堆,有的甚至年代比這還久遠。大都沒什麽用處,可就是舍不得扔,搬家的時候都得把他們裝起來一起帶走。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能向誰去借今世今生的一紙相伴,歲月安穩尤在夢裏翻湧吶喊”貳嬸的《石楠小劄》 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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