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金口玉言，萬事已定。

馬升武昏昏沈沈，顫抖著謝了恩。

那薄紗女子僵著身，低垂著頭，不言也不語，一動也不動，任誰也看不見她臉上的哀戚之色，只有一襲悲涼絕望之氣籠單薄之身，看得周遭男子無不心疼。

悲涼之氣迅速漫開，沾染了整個盛宴。

席間觥籌靜臥，悄寂無聲，緘默如天邊殘月。

夏侯戰只手摩挲著杯腹，似笑非笑看向底下那女人。

歌半亦是默然，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好整以暇，作壁上觀。

一場歡騰的夜宴似乎便要如此作罷。

良久，歌半左耳倏地一動，雙眉微蹙，額間鳳凰花鈿振動，振翅欲飛。

也正是此時，那薄紗女子緩緩仰了淚顏，哽咽著低低出了聲。

歌半眉頭愈是蹙緊，最後是竟閉上了眼，不理外物，兀自沈入到自己的世界當中。夏侯戰微瞇了眼，不置一詞，只是拿眼角餘光緊鎖了身側之人。

“妾自知鄙陋，妄圖高攀聖武陛下。”那女子流著淚，哀怨而道，“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今日離去，妾唯恐再無得見聖顏。妾奢望鬥膽，望能上前，細看聖上天顏，謹記心間，得念想，今生今世不敢忘懷。”

語畢，也不待龍椅上的夏侯戰表態，就徑自起了，往高座之上蓮步而去。

使臣百官也無人阻止，一介柔弱女子，如此拳拳真摯的愛慕之心，激蕩在他們大男人心間，感懷心羨還來不及，哪裏還記起什麽尊卑規矩。

那女子恍然走近，夏侯戰抿唇，瞇起了眼，若細看，那狹長的眼眸之中，分明起了殺意。

“聖武陛下……”那女子似乎絆到了腳，柔軟的身子往前一傾，欲將跌落的位置，正好是夏侯戰懷中。

歌半倏然睜眼，腳下一動，閃身到夏侯戰身前，兩指成劍，向那女子額頭刺去。

那女子神色不變，仍舊是一副哀戚茫然之色，但身形卻飛快往後一退，好似背後有絲線迅猛拉扯的風箏一般。

眾人見此變故，大駭，雖沒弄清狀況，但卻本能感到不妙，紛紛站起了身。

粟國使臣更是惶恐，他們進獻的是國色天香侍奉君王的美人，而不是包藏禍心會給粟國帶來滅頂之災的刺客。

聖武皇帝明察，不要生出誤會才好！

跺腳，咒罵。

該死的女人！

該死的天狼國！

粟國使臣抖如篩糠。

近前侍衛持劍，迅速護在夏侯戰四周。

其餘侍衛，接連飛身圍向那女子，劍光森寒。

那女子不語，眸中依舊淚光瀲灩，神色依舊茫然，但身形輕快，如花間之蝶，或旋轉或矮身，躲開侍衛的重重攻擊包圍，向夏侯戰逼近。

無處可避之時，那薄紗女子便素手成爪，抓向來人致命之處，快而狠，一擊斃命，但淚痕未幹的臉上卻依舊是那副迷茫之色，連眼也不眨一下，看得沙場武將也膽寒，更別提那些提筆的文臣。

夏侯戰理袖，懶懶起身，撥開身前侍衛，立在歌半身邊。

而歌半身邊，早已伴著一頭銀發的閭丘墨硯。

夏侯戰眸色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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