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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病態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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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的聲音太大,如同沸騰的滾水一樣鼓動不息。

林水程將打印紙按次序排好,掃描投影到大屏幕上,回頭調整了一下大小和清晰度。最原始的量子計算機算法公式密密麻麻地排列下來,由於掃描投影儀大小限制,只能看到這一片覆雜的運算紀錄。

在他來得及闡述之前,羅松教授首先站起來打斷了他:“這是個名畫鑒定項目,和你們量子分析專業完全不對口,我無法想象你如何通過量子分析手段,僅僅使用計算的方法就鑒別出這兩幅名畫的不同。在場的教授們不是這個方向的,卻並不代表可以容許你一個學生在這裏大放厥詞——量子分析多用於大數據預測領域,你的理論工具聽起來就像是用一根巧克力棒吊起了深海的鯊魚一樣!”

羅松的語速非常快,透著某種急迫。他凜冽逼視這講臺上的林水程,態度強硬不容置疑。

他身邊的餘樊早在十分鐘以前就已經癱坐在了椅子上,渾身冷汗,面如死灰——

他這樣子,從肖絕推門進來後,說出“七處讚助項目一組”時就開始了。他背後有揚風納米科技,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林水程居然真的背靠七處!

七處涉及最深層的科研機密,單論可以動用的器材,就不是普通人能夠想象的。

林水程去七處動用了器材,那麽他是否做了分子級別的比對?

一旦他們兩人的數據有任何不同,那麽這個大廳中就要實時上演數據對質,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他餘樊——數據造假!

餘樊手指有點發抖,仿佛自嘲似的笑了笑,喃喃自語道:“沒關系,沒關系,他用的是量子計算機。應該沒有進行小分子比對,應該沒有……”

面對羅松的質疑,林水程溫和地笑了笑:“老師提出的疑問,也曾經是我想要問的一個問題。”

“或許不止我,院系中所有老師和學生都曾經質疑這個項目下派給量子分析系的合理性。因為不管怎麽看,這都是一次拍拍腦袋就想出來的決定,不合理的時限,不對口的專業,來自上層對科研人員的施壓,沒有一個地方是合理的。”

在這裏的時候,他微微停頓了一下,這一剎那的停頓卻在更多人心中掀起了無聲的滔天巨浪,氣氛如同暴風降臨,凝固膠著,讓所有人都禁不住心一跳。

這句話針對的是誰,在座每個人都一清二楚。

林水程直到現在都沒有放下對這個項目和院系領導的質疑,他現在站在這個報告臺上,當著所有大人物的面說出這句話,基本可以等同為直接打上層的臉!

星大院系,星大校長,警務處,甚至禾木雅本人,全部被他這一句話帶進去了。

他的態度很明確:他依然不滿意院系領導給出的決定,依然記著許空在院辦被氣到高血壓發作的仇。

這是不合理的,不應該的,他從來不會向這樣的現實妥協。他眼中躍動著閃耀的光芒,亮得幾乎能灼傷人的視線,他就是這樣用最溫和清雅的語調,最得體的姿態,表達出他最狂傲的反抗。

“喲呵,是個狠角兒,一句話得罪這麽多人。”董朔夜身邊的記錄員小聲吐槽,說不出是震驚還是讚嘆,更多的居然是流露出一陣佩服,“他是真的不在乎自己以後的前途了!”

靠墻邊站著的韓荒也是臉色鐵青,滿手冷汗。

幹員低聲說:“這下真的完了……主席,沒辦法收場了。”

董朔夜沒說話,他換了個姿勢往後靠在椅背上,目光沈沈地盯著臺上的人。

林水程一路緊急趕過來,甚至還穿著實驗室裏的白大褂。他很漂亮,這種漂亮不來自他精致好看的容顏,挺拔瘦削的身姿,不來自他眼尾那滴鮮活生動的紅色淚痣,而是仿佛連靈魂都燃燒起來的狂熱與堅定。

這樣的人是沒有人能夠左右的,窮極董朔夜二十多年所見,林水程也是少有的有如此棱角的人。

“至剛易折,不是好兆。”董朔夜低聲說。

禾木雅坐在後方,沒什麽表情,依然靜靜地端坐著。

林水程停頓了一會後,隨後笑了笑,說:“然而等我自己進行研究之後,最終卻發現,量子分析卻恰恰是最適合這個項目的分析手段,足以證實各位領導的先見之明,也讓我在迷茫之中找到了方向。具體情況,請各位老師耐心等待,我們先來看一看目前已知的所有探測結果。”

韓荒松了一口氣。

隨著他這句話說出來,大廳裏的氣氛稍稍活絡了一點。

董朔夜出聲打斷了他:“這裏可以不用了,餘樊教授剛剛已經將前期鑒別工作說過一次了。抓緊時間。”

林水程視線在他那裏頓了頓,依然平靜淡然地說:“我明白,但是我依然要強調其中一種鑒別手段,那就是舊荷蘭分部提供的筆觸層析算法。以前,筆觸分析法的原理僅限於使用AI識別技術,分析每個畫家的獨有筆觸,將其個人特征進行數據化。近年來,神經網絡在邏輯鏈條上的發展,也使這種算法往上走了一個階層——也即是分析每一筆背後的組合邏輯。”

林水程拿起記號筆,轉身往白板上寫寫畫畫。

畫完後,他轉身,讓所有人都清楚看見了,他畫的是兩個笑臉——最普通的那種,一個圓裏三條曲線。

林水程繼續說:“我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有過小時候塗畫笑臉的經歷,一張笑臉,一個閉合的圓,三條弧線,無論誰來畫,無論他本人具有何種習慣,無論他從何處開始落筆,一共四筆,所以我們可以發現這是一個排列組合問題,一個笑臉所包含的筆畫,永遠固定了九種落筆方式。”

“而當我們將作者的習慣數字化,例如他習慣如何落筆,是先有色彩後有輪廓,或者先有輪廓再進行上色,這是神經網絡和數字心理學的領域,我們可以從中推斷出一幅畫的邏輯。”

“等一下。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羅松繼續說,“你是想利用量子計算機進行窮舉所有的邏輯筆畫,比對兩幅畫之間的作畫邏輯是麽?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們具有層析邏輯分析的基本條件:在可觀測的尺度上擁有不同的畫法,通俗一點來說就是,至少你能看出它們在上色、層次、色彩上的任何差異。這種方法我們已經試過了,兩幅畫在層次結構上具有完全一樣的特性。”

羅松眼裏帶上了一點勝利者的笑意,然而緊跟著,他就笑不出來了。

林水程禮貌地沖他點了點頭:“感謝老師的提議,這也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在AI可識別的尺度上,兩幅畫因為具有完全一樣的層次結構,所以也具有完全一樣的作畫邏輯,所以我將比對降低到了微觀尺度,也就是——分子和原子尺度的比對。”

餘樊臉色發白,那一瞬間他搖搖晃晃地甚至有些坐不住,他幾次想要站起來沖出這個禮堂,但是理智和最後的面子把他壓在了座椅上,無法移動半分。

林水程換了一張打印紙,投影屏上出現了黑白的掃描分子排列結構。

“這是我所取樣的圓珠筆尖大小的橫截面取樣分子掃描結構,這是對比圖。”

餘樊聽到這裏,知道不能再讓這場報告進行下去了,他站起來,再次打斷了林水程的報告:“那你根本沒有玩出什麽花樣來,你和我一樣進行了分子層面的比對,只不過可能哪一方的儀器出了問題,導致了你和我之間不同的結果……”

“不對,老師。”林水程說,“你說的不對。分子級的比對是不可能做出結果的,因為我反覆做過了,這兩幅畫作的相似尺度就是納米級別的,它們在納米尺度上依然表現出雷同的特性。”

大廳中瞬間寂然無聲。

林水程掃視臺下人一眼,下邊的人神態各異。

他錯過了餘樊的報告,不清楚這種異常情況的來源來自哪裏,他只是繼續說:“大家可以比對一下,我將兩張分子排列圖進行了重疊,重合率在98%以上,並且其中沒有標志性的分子結構,可以讓我們區分出十五世紀的畫作和新制造出的贗品。”

一片沈默。

所有人都清楚他這句話意味著什麽。

“那麽你的結果和餘樊教授是相反的。”楊申插了一句話,點出了這一點。“剛剛餘樊教授說,他在分子結構中發現了變形的小分子蛋白質結構,識別過後認為是油畫顏料中加入的蛋彩(Egg Tempera)分解所導致的,而這個結構是另一幅畫中所沒有的。不知道你或者餘樊教授是否可以解釋一下?”

餘樊騎虎難下,一口咬定:“是這樣不錯,顏料成分檢測時,的確是都發現了蛋彩成分,但是A中的蛋白質結構是完整穩定的新結構,另一幅畫已經出現了分解現象。只有十五世紀的油畫才會出現這種分解情況,我正是因此才判定B是真品。如果你所檢測的和我不同,那麽就是機器出了問題。”

傅雪這時候也急眼了:“我們的器材不可能出現問題!”

“是啊。”楊申在旁邊慢悠悠補了一句,“從來都只聽說過成像不清晰,掃描不完整的情況,就算器材出再大的問題,怎麽可能無中生有呢?對於蛋彩小分子的結構,我存懷疑態度,如果可以,我希望看一看兩邊的分子級別掃描結果對比。”

林水程說:“明白。事實上,蛋彩結構我也發現了,但是我這邊的檢測結果顯示,兩邊的蛋彩結構依然雷同,並沒有出現餘樊教授所說的情況。”

他迅速翻找了一下,抽出了幾張後,用記號筆圈出圖畫中的分子結構:“就是這裏了,兩邊的呈現高度相似性,並且都是近似分解狀態的小分子蛋白,兩幅畫的蛋彩特性是一致的。”

兩邊數據出現了明顯的問題,一時間僵持不下。

餘樊冷汗已經浸透了全身。

七處處長肖絕站起來:“這樣,小林情況緊急,資料是打印下來的,我現在讓人從七處把掃描原文件傳過來,很快。餘樊教授那邊也請把源文件傳一下,耽誤大家一些時間,小林你也稍安勿躁。大家應該都沒有意見吧?”

林水程點了點頭。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坐在肖絕後邊角落裏的楊之為。

楊之為並未看向他,他依然在和楊申小聲討論著什麽。

林水程怔了一下。

他從實驗室出來時聯系的是楊申教授幫忙請假延遲,他完全沒想到這個時候,到場的還會有他的老師。

傅雪立刻打電話安排——事情到了如今,已經不是他們群裏的打賭或者針對林水程的問題,而是真真正正的被餘樊反咬了一口器材問題!

他們揚風科技是新興的科技設備產業,剛剛在星城站穩腳跟,絕對不能在禾木雅和七處面前出現這種問題!

八分鐘後,七處的資料傳了過來,電腦上呈現出來兩次橫截面掃描的對比結構。

林水程手動放大,定格到兩邊的小分子蛋白結構上。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兩邊具有高度相似的小分子結構。

另一邊,傅雪也拿到了餘樊進行掃描的原始數據——不知道是否巧合,餘樊的幻燈片中並沒有給出詳細的對比圖。

現在揚風科技的掃描圖也上傳了出來,傅雪操作放大尋找了一下,兩邊比對,結果一目了然。

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區別,兩幅畫在分子級別依然是雷同的,林水程是正確的!

餘樊數據造假!

“餘老師是否需要解釋一下?”楊申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餘樊面色慘白,嘴唇抖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連羅松、沈追這些人都沈默了。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證明出來。”餘樊猛地擡眼看向林水程,聲音有些顫抖,他頗有一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你不可能證明出來,就算你再做到原子級別的鑒別對比,那又有什麽用呢!你根本沒有原子尺度的真品信息!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我可以,餘老師。”林水程微微頷首,“分子級別的比對之後,我接著做了原子級別的比對。誠然我沒有真品在原子尺度的信息,但是我依然可以判斷。這就要回到我一開始提到的,四筆畫一個笑臉的問題。”

林水程轉身在黑板上的小臉上面,重新畫了兩個房子。

“犯罪集團使用了原子堆砌進行完全的覆制,就像找來了完全相同的積木,來堆出一個一模一樣的房子。”

“在目前已知的尺度上,我們無法做出任何判斷,無法找出任何可以被利用的細節。但是它們背後的人不是——因為我們已經找到了一個鑰匙,這個鑰匙不在真品上,而是在贗品身上。”

林水程停頓了一下,而後說:“原子堆砌,普遍意義上認為,這是利用原子探針把目標原子像砌磚一樣一塊一塊地堆起來的技術。但其實其中涉及多種覆雜的催化反應,整個反應過程需要在黑箱中同時進行,所有的催化、合成反應,必須通過數字反應並控制。因為尺度精確到原子級別,這樣的反應可以做到完全去誤差,也就是完全轉化為數字與反應方程式的過程。”

“犯罪集團一定熟悉整個反應,並且通過計算機進行了嚴格精密的比對計算。對方拿到了積木,堆出了這個房子,然而他們搭建所使用的磚瓦越多,我們就越能判斷,他們使用了怎樣的粘合劑——也就是反應催化劑,他們搭建的順序是怎樣的。”

林水程說:“目前已知的最常用的催化反應已經固定,這種固定是不可打破的,原子與原子間的粘合催化,就像人們普遍使用水泥砌磚頭一樣無法打破。一個積木房子,一個人習慣從地基開始搭建,另一個人習慣從左到右搭建,這就是差別。通過掃描出來的幾種原子類型,我們可以逆推對方為了達成這樣的堆砌效果,會如何去組合這樣的反應,如何設計分布不同的原子——也就是,窮舉。”

這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在場眾人都微微一震。

所有人都理解了他當初所說的“量子計算手段”是什麽意思。

通過窮舉,找到仿制品應該擁有的獨一無二的堆砌手法,再將之與兩幅畫進行比對。

犯罪集團將贗品做到了原子級別,自信這個尺度下缺乏信息對比,沒有任何人能夠識別出真正的畫。

可他們卻沒想到,暴露自己的恰恰是精細入微的原子排列技術本身!

“只要有一種窮舉結果對應上真實的掃描圖像,那麽它就是贗品。因為十五世紀的畫,不可能完美呈現出原子催化堆砌後的排列情況,這就是它們的差異中所具有的那個有價值的比對信息,也是我們在原子尺度上缺失的那個條件。”

也是“耳朵稍微大一點的是哥哥還是弟弟”,這個關鍵的邏輯。

林水程快速地翻動著手裏的打印紙,隨後淡淡地說:“事實上,涉及的反應越覆雜,越有利於縮小窮舉範圍。量子計算機十五秒就把結果跑出來了,我錄入了A和B的橫截面原子信息,量子計算機顯示結果,A的原子排列是現有技術無法達到的。而B的排列方式,具有唯一一種可行的人工原子堆砌方式,反應式和催化反應都是完全確定的。為了確保結果的準確性,我反覆運算了七次,每次都顯示一樣的結果。所以我有理由認為,這就是最終的結果。”

那一系列的反應密密麻麻地用掉了五十頁紙。

林水程放下手中的材料,低聲說:“我的報告到這裏為止,我為我今天的遲到表示抱歉,並願意為此承擔一切責任。謝謝各位老師與領導,也感謝楊之為老師、許空老師在鑒定過程中給予我的意見和幫助。”

大廳在長久的沈默之後,楊之為首先站起來鼓掌,其他人也紛紛起立鼓掌,熱烈的掌聲如同海浪,層層疊疊爆發、沖擊開來,讓人頭暈目眩。

這是真正精彩絕倫、無懈可擊的報告。

林水程這次鑒定報告中直接涉及了原子堆砌、AI神經網絡算法、量子計算等專業領域,已經不用人說多難,單單他在報告中展現的,已經能夠讓人窺見他努力背後的巨大冰山。

楊之為低聲說:“量子計算機窮舉十五秒,聽起來很簡單,但是他自己要手動錄入現階段科技水平下所有的催化反應和原子信息,打錯一個數字都要全部重來,這是海量的錄入篩選和資料偵查。”

楊申說:“他已經是個非常優秀的量子分析師了。化學倒是也沒忘。”

禾木雅也起身鼓掌,只有餘樊面色灰敗地癱倒在椅子上,久久無法站起來。

經久不息的掌聲中,林水程用手支撐著桌面,借此努力讓自己不要倒下去——連續七天的加班加點,做夢都是兩幅畫的堅定對比,已經嚴重摧毀了他的精神。

他在七處的最後三天,總共睡眠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全部都是直接趴著睡在量子計算機電腦前。

窮舉是唯一可行的路,盡管他一次又一次地從噩夢中驚醒,從目眩神搖中睜大帶著血絲的眼睛,看見量子計算機一次一次跑出錯誤結果,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尋找、核對一個正負號上可能出現的錯誤,他依然相信量子計算機可以幫他還原出當時的場景。

人類的行為可以被測算,人類的習慣可以化作數字,即使作弊到微觀級別,依然能夠留下蛛絲馬跡,世間沒有任何意外產生,正如同不會有兩幅一模一樣的畫,沒有他找不到的解。

在潮水般湧來的眩暈中,林水程又看到了那只巨大的蝴蝶,它從鏡子的迷宮前翩然掠過,而他追逐在後面,成為雙刃為足,雙刀作翼的法師,他聽見一個聲音告訴他一句話,他忘了在哪裏聽過,也忘了那是誰說的,聲音和詭譎的童謠一起響起,拉扯著他眼前的世界。

“小小蝴蝶小小花,快快樂樂來玩耍,一個開在春風裏,一個飛在陽光下。兩個朋友在一起,兩個名字不分家……好聽嗎?”

“小林啊,更多時候,蝴蝶就是蝴蝶,會飛的那種,不是每一只蝴蝶都會引起風暴。”

他心裏說,可是這個世界上並沒有意外。

幻覺中的自己跟著蝴蝶一起墜落,那把巨大的、青色的刀刃閃著寒冷的光芒。蝴蝶的翅膀光滑無比,他在倒影中看見了林望的影子,他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林等揮舞著木刀神氣活現地叫他哥哥,車禍時的漫天火光,看見了碼頭昏黃帶血的落日,看見他從小到大曾經失去過的一切。

他想,這怎麽可以?

他要找的就是那只蝴蝶,無論找多久,無論它飛到哪裏,他都要把它找出來。

然後殺死它。

刀刃揮出,蝴蝶一分為二,濺了他滿臉的血跡。

蝴蝶墜落,他跟著墜落下去,在風裏直直地墜落下去,失重感襲來,林水程死命抓住演講臺的一角,但是緊跟著,他感覺自己快要無法控制地散開了。

崩散,毀滅,就像飛出去的一堆原子,在黑暗的宇宙中飄浮。

韓荒首先發現不對勁:“林水程!林水程臉色不對!來人快來人扶著他!”

他一個箭步沖上去,扶住搖搖欲墜的林水程,只能聽見眼前人夢一樣的囈語:“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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