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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七五】 行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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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蘇九也說不準自己這一去烏齊國需要走多久。這院子裏的幾只怕是得挪地方了。

於是,當天晚上,一只雪白的小狐貍悄無聲息地一路飛馳出了皇宮,最後竄進了明奚王府。翌日清晨,白蘇九院子裏的梧桐樹就消失了,連同它一起消失的還有一鬼、一身殘志堅的熊孩子以及一個說不上來變成了什麽物種的乖寶寶。

明奚王府久違地熱鬧了起來。光禿禿的院子裏憑空多了棵梧桐樹,似乎也挺和諧。只是,屋內的低氣壓可有些駭人。

“我不許你去!”秦央拍案而起。

白蘇九不惱不躁,只是挑眉問道:“你不許我去?你能抗旨?”

“我能!”秦央毫不猶豫地從墻上拿下佩劍,雙目圓瞪地說道:“我還能弒君!”

“你閉嘴!”白蘇九急了,連忙跑過去捂他的嘴巴。秦央憤怒地一把打開了他的手,然後兩人都楞住了。

白棲梧聽著裏頭的爭吵聲,很有眼力見地將結界又加固了一下,然後帶著君南衡和阿年玩耍。白辰軻在樹蔭底下打坐,看上去一派安和,但是所有人的心裏都七上八下的。

白蘇九何嘗不忐忑。問題是他總不能抗旨不遵。白蘇九曾經考慮過要不要用幻術控制國君收回成命。然而,幻術的使用是有弊端的,那就是有時效性。解除幻術後,國君琢磨琢磨就能想起哪兒不對來。到時候不但不解決問題,搞不好還得暴露他會妖術的事兒。

再者,聞人秋繹那頭,他已經答應下來了。既然早晚也要幫他奪位,不如現在趁著國君還活著,夏侯讚短時間內無法繼位,快刀斬亂麻將烏齊國給安定下來。這樣日後的戰爭不起,他也省心。

“白蘇九!你有沒有聽我說話!”秦央惱怒,一把抓住了白蘇九的胳膊。

白蘇九微怔,下意識地回答道:“你頭一次喊我的名字。”

秦央的手指一抖,連忙放開了白蘇九的胳膊,繼而扭過頭去悶悶地說道:“我之前也喊過...”

“...有嗎?”白蘇九的腦袋烏突突地發沈,一時竟想不起多少事情。

秦央的眼底掠過一絲落寞,輕聲喊道:“蘇九...”

“我去,你肉不肉麻!”白蘇九嫌棄地拍開秦央再度伸過來的爪子。秦央的手頓住中,他本想替白蘇九整理一下褶皺的衣領。

白蘇九看了一眼秦央懸在半空中的手,不知這麽想的,忽然一把將其攥住,然後鄭重地說道:“拜托你了。”

秦央的眼底突然湧出一抹漣漪,許久後低聲道:“嗯。”

白蘇九此番走得比以往還要匆忙。就背了個小包裹,靜悄悄地離開了都城,往烏齊國去了。國君命他決不能聲張,必要的話可以化名隱藏身份,待大事既成後再歸來。

白蘇九嘴上答應著,心裏可涼透了。他算是看清了,國君所謂的讓他助長公主奪位,割讓烏齊國城池的說法不過是欲蓋彌彰。國君的真實意圖很可能是將他送出天剡,待太子繼位後再放回來,免得他起了異心。國君此舉,根本就沒有顧忌他的人身安危。那烏齊國豈是說去就去的?身份哪兒那麽好隱藏!一旦暴露,他怕是就栽到烏齊國了。

不過白蘇九一向喜歡啃硬骨頭。他去了,就不能空手而歸。白蘇九決定在半年內把烏齊國的事兒處理完,順著前世的時間線,把聞人秋繹扶上皇位。到時候,天剡這邊國君也該駕崩了,他全身而退正好還能趕上給夏侯讚助陣。

另外,只要秦央不反,他晚回個一年半載無傷大雅。因為夏侯讚登基前只有秦央跑出來搞事情,別的反臣倒是消停得很。秦央目前這個樣子應該是不會反,只是...

白蘇九最憂心的還是那幾個孩子。把他們帶進秦央府中,等同於兵行險招。明奚王秦央是繼他白蘇九之後第二個被國君天天盯梢的對象。若是阿年的事兒暴露了...秦央的小命怕是就沒了。

然而白蘇九沒有辦法。他不可能把阿年安置到夏侯讚身邊,更不可能隨便處置。另外,白蘇九還有一個說不出口的私心,那就是,他想讓白棲梧等人看緊了秦央。白蘇九此番離開天剡,秦央如若再跟前世一樣,腦子抽風跑去逼宮,起碼還有白棲梧和白辰軻攔一攔。

白蘇九安慰自己道,秦央的腦子靈光,有當奸臣的功底。只要他小心謹慎,應該不會出太大的差池。

一路上輾轉反側,白蘇九終於到了烏齊國境內。算來,他已經走了四五天了。

“國師...之後的路,就得您...”趕馬車的是國君身邊的親信,對白蘇九一路上很是恭敬。

白蘇九心領神會,跳出馬車看了看四周。這裏應當是遠郊,離烏齊國的都城怕是還有一段距離。

白蘇九摸出一錠銀子遞給了車夫道:“拿回去打點一下家裏吧。”說罷,大步離開。

林蔭小道,雖然道路崎嶇,卻別有一番風景。白蘇九的心思沈寂了下來,專心致志地看著四周的美景。眼下正是好時光,日後一旦忙起來,怕是就沒有時間這般悠閑了。

白蘇九忽然有些懷念在天剡當國師的日子。朝三暮四地去上上朝,跟院裏幾個孩子打趣。秦央那個家夥看上去不靠譜,其實...

“我怎麽老想這些沒用的事情。”白蘇九苦笑道。此行,不正是因為日後還能繼續過那樣的日子嗎!他白蘇九只要成功,不能失敗。回去後定然還能繼續過他的好日子。

白蘇九一邊想著,一邊百無聊賴地踢著一枚小石子。石子滴溜溜地滾出很遠,最後停在了遠處的一輛馬車外。

“國師,您還真是信守承諾。”一陰柔的聲音自馬車內傳出。

白蘇九的胃如同收到了一個信號一般,當即泛起了酸水。白蘇九深吸一口氣,揮著折扇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見過長公主。”

“哎喲,咱倆都什麽關系了,這麽客氣幹嘛啦。”聞人秋繹扭扭捏捏地走下了馬車,迎著白蘇九跑了過去。

“國師,人家特別特別想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呢!”聞人秋繹周身散發著濃烈的胭脂味。她穿著標志性的紅色裙裝,妝容畫得比之前更濃了。

白蘇九看著迎面撲來的聞人秋繹,下意識地就想擡腳。然而這已經是烏齊國境內了,白蘇九這一腳下去不是要打道回府就是牢裏見了。

於是白蘇九略微一側身,折扇戳著聞人秋繹的腦門,將他推開。

“公主,您今日一如既往地有精神啊。”白蘇九哼笑道。

聞人秋繹捂著腦門上被戳紅了的一小塊,嬌羞一笑道:“見到國師,本公主情不自禁。”

“好好說話...不然...”白蘇九壓低聲音威脅道。

聞人秋繹看了看白蘇九那青筋暴起的拳頭,快速調整了一下表情飛了個媚眼道:“國師一路車馬疲勞,是本公主唐突了。”

白蘇九隨聞人秋繹上了馬車,心中泛起一絲詫異道:“公主為何在此等候?”

“當然是有人傳信啊。”聞人秋繹嫵媚地翹著蘭花指,遞給他一封信。

白蘇九一看,腦門上瞬間蒙上了一層冷汗。居然是秦央那廝寫的信!這家夥是不想活命了嗎?!這封信若是落入他人手中可怎麽辦!

聞人秋繹卻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地擰著帕子酸溜溜地說道:“明奚王殿下對國師可真是上心呢!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嘭,聞人秋繹的瞳孔猛烈一縮,心驚膽戰地看向砸在自己耳側的拳頭。白蘇九這一拳打得非常之狠,將馬車內壁的木梁震出一道裂紋。

“公主,怎麽了?”馬車外的隨從低聲問道。

聞人秋繹擡頭,看著俯身凝視著他的白蘇九。那張本應如同嫡仙般純澈的容顏此時卻滿是陰霾。聞人秋繹迎著白蘇九那如同冰錐一般的眼神,聲音顫抖地說了句:“無事,磕著頭了。”

“公主小心,奴才讓馬車慢些...”

“不,快些...”聞人秋繹勉強裂出一抹慘白的笑容道。

車軲轆行走的吱呀聲遮掩了白蘇九那低沈的聲音。白蘇九直勾勾地看著聞人秋繹,一字一頓地說道:“公主,從今以後,不可再提起明奚王。”

“為...為何?”聞人秋繹雖滿心恐懼,但依舊忍不住心間好奇詢問出聲。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後背緊貼著車座如坐針氈。

白蘇九的眼睛再度泛起了晶瑩的藍色,然而只是一瞬便被他壓抑了下去。許久後,白蘇九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說道:“公主,我怕黃泉路上道太窄。到時候若只能保一人,那定然不會是您。”

聞人秋繹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然後迅速別過頭去嗤笑道:“國師說笑了。國師既然不喜本公主提起他,那就不提。”

白蘇九坐了回去,一言不發地閉目養神。聞人秋繹用手抹了把臉,將眼角暗湧的濕霧給遮掩了下去。二人就這麽沈悶地進了烏齊國的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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