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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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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晴如眼前一片大紅色,只怪這紅蓋頭太過厚實,讓她完全看不清眼前是個什麽情景。

片刻後,許清如輕咳一聲,打破了屋內的寂靜,也不等新郎拿秤桿給她挑開紅蓋頭,自個兒掀開了那塊兒礙眼的紅布。

眼前豁然明朗,這並非原主上吊的房間,比較她之前待的房間大些。

屋內刷了新漆,看得出來重新整修過,屋子右面的雕花鏤空屏風將房間一分為二,大紅簾子拉至兩側,窗外陽光燦爛,透過窗戶上大大的囍字貼紙照進屋裏,寬敞明亮。而桌面上則點著小孩兒手臂粗,刻了囍字的大紅蠟燭。

許清如的目光落在端坐在桌前的男人身上。

這人眉眼俊秀,身形挺拔,坐姿端正,偏白的皮膚瞧著就很有書生氣,卻並不柔弱。

他坐在紅燭邊上,在蠟燭的紅光與喜服的襯托下,那雙睫毛濃密的眸子中透出幾分沈郁。那雙棱角分明的唇微微抿著,透出幾絲隱忍。

初次之外,再無法從他身上探究到其他情緒。

他不恨嗎?

許清如很快否定了自己這個幼稚的想法,他應當只是比較善於隱藏罷了。

而這種心思不喜外露之人,往往最是難搞。

雖則她如今換了具身體,但也算是上天恩賜讓她多活了一回,性命珍貴,她自然是要好好珍惜的。既如此,就得想法子改變如今這具身體的命運。

趙京鈺察覺到有人正盯著他看,他微微擡眸,冰冷的視線與許清如短暫相觸,下一瞬他轉移了目光,語氣疏離冷淡的說道:“許小姐何必這般著急,現在還是白天。”

又是讓下人鎖了房門,又這麽直勾勾的盯著他看,意欲如何誰能看不出來?

許清如茫然一瞬,隨後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連忙垂了眸子,尷尬解釋:“趙公子你放心,我沒那個意思。”

兩人相對無言,因為方才的誤會,許清如不敢再將目光放在英俊如畫的男子身上,屋子裏一時間再次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過了會兒許清如覺得脖子酸痛,這才想起自己腦袋上頂著一腦袋的金釵銀飾,於是糾結一瞬,決定不管趙公子會不會誤會,先把頭上的重物卸下來再說。

她起身朝梳妝臺走去,過程中卻註意到梳妝臺旁邊的小櫃子上擺著一本半攤開的書,她把書拿起來掃了眼封面——《孫子兵法》。

搜尋腦中記憶,許清如想起這是原身前幾日,跟人打聽到趙京鈺從書鋪借過書後,特意買了一樣的回來。

原身一向對各類文字作品無感,幾乎算是半個文盲,能把這本枯燥的書看了近小半,也算是極用心了。

不過依她看來,原身怕是被書鋪老板忽悠了,不僅花錢買了兩大箱子書籍回來,還給了書鋪夥計幾兩銀子的賞錢。

許清如轉身把書遞到趙京鈺面前,說道:“若是無聊,就看看這本書打發時間吧。”

說完也不等趙京鈺有所回應,她回到梳妝臺前,專心為自己卸掉那覆雜的首飾。

而她身後,趙京鈺則是坦然的拿起那本書,隨意翻開一頁看了起來。這本書他早已讀過,裏面的一字一句都已印在他的腦子裏,所以說是看書,實則不過是看著書本沈思。

許清如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總算卸掉了沈重的首飾,頓時覺得輕松許多,又拿起木梳整理一番有些淩亂的頭發。

她背對趙京鈺而坐,透過不甚清晰的銅鏡,瞧見他坐姿挺直,手上握著那本《孫子兵法》看得認真。倒叫她有幾分相信他之前的確在書鋪借過這本書了。

許清如正看著銅鏡裏靜默而坐,君美如畫的男人出神,思緒早已不知飄到何處時,一陣慌張匆忙的腳步聲自門外傳來。不消片刻,傳來開鎖的聲音,婆子推開門,語氣急切道:“不好啦小姐,趙家老夫人出事了,老爺讓顧爺趕緊過去!”

什麽?!

許清如心頭一驚,起身。

趙京鈺已是快她一步起身,急切的大步走出房門,她連忙緊隨其後,到了門前卻被婆子拉住,“小姐且慢!”

“還有什麽事?”許清如皺著眉,看著趙京鈺越來越遠的身影問。

“老爺有幾句話吩咐小姐。”婆子道。

“你說。”她收了視線,看向婆子,“婆婆到底出了何事?”

“親家老夫人支開人,自個兒偷偷在客房上吊,幸而被府裏的丫鬟發現,及時救了下來,還有氣兒,應當不會有什麽大礙。”婆子答道。

許清如松了口氣。

婆子接著說道:“可親家老夫人上吊,很可能與老爺有些關系……”

許清如臉色一凜:“什麽意思?”

“事情是這樣的……”

經過婆子一番解釋,許清如了解了前因後果,張了張口,卻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懟懟她真是好生……無語。

原來之前許有德去牢裏探趙氏的監(名為探監,實則威脅),卻被趙氏辱罵,且朝他吐了口談以示羞辱,這事叫許老爺懷恨在心,於是今日見席面上趙家親戚出醜,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便讓府裏的婆子特意在趙氏面前言語羞辱。

“我爹他老人家可……真是胸懷大度。”無言稍許後,許清如忍不住感嘆。

“小姐,老爺讓我來提點你幾句。”婆子湊過來在許清如耳邊一陣叮囑,“待會兒可莫要犯傻心軟,這個親老爺滿意,又費了好一番經歷錢財,無論如何這親是必成的,容不得小姐反悔改口。”

許清如眼眸微轉,奇怪問道:“我爹為何一定要招贅趙京鈺?”

趙京鈺雖然確實足夠優秀,但人家現任不願入贅,若說女兒喜歡,趙老爺強迫還能說做是寵女兒,但自個兒女兒都不想再勉強,強扭的瓜不甜,趙老爺應當不會不明白,為何又非要強求?

婆子道:“老爺自有老爺的考量,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又如何能懂?您若想知道,何不抽了空親自問問?”

許清如與婆子一同往趙夫人休息的客房去,短短的路又被叮囑了幾遍要謹記老爺的話,莫要惹他生氣。

許老爺若是生氣起來,自然不會罰自己的寶貝閨女,但許府的一眾下人卻要倒黴。

許清如進門時,正好看到趙母一巴掌扇在趙京鈺臉上。

不算大的客房因為這一巴掌瞬間靜寂!

趙京鈺臉被打偏幾分,身子仍舊挺直,穩穩的跪在母親床前,雖然剛被打了一巴掌,說話時聲音卻仍舊是不緊不慢的溫和,勸著母親:“您身體不好,莫要為了兒子動氣傷了身子。”

片刻功夫,那張俊秀臉,偏白的皮膚上出現一個紅紅的巴掌印,足以見得趙氏這一巴掌是用了十足的力氣。雖然尚在病中,但她常年幹農活,早已練出了尋常婦人不能比的氣力。

床邊站著許府的丫鬟,還有剛剛被請來給趙氏看病的大夫,趙京鈺的妹妹趙絲玉在兄長身旁跪著,手扶著床埋著腦袋小聲抽泣,而許老爺……

許清如目光在屋內轉了一圈,才看到他遠遠站在趙氏看不到的地方。

許有德倒不是因為心虛,他是怕真把親家氣死了,這親還沒徹底落定,得等今日喜宴過了,才能去官府領取合婚書。

雖然即使沒有合婚書,光是憑借許有德在湯水縣這一塊兒的人脈,以及他和郝知縣的矯情,趙家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若趙氏真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還是因許家而死,那這場親事就真的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且不可能再有轉圜的餘地了。

許清如的出現總算讓屋子裏的人醒了神,趙京鈺被他娘一巴掌打偏了臉後,目光正好看到許清如踏進屋子。

因為來之前就被婆子提點過,知道這裏的狀況之後,為了不刺激被氣病的趙氏,許清如特意換下喜服,隨意才櫃子裏翻了件水粉色的常服。

在第一次看到鏡子裏這張臉時,她就發現原身雖說有諸多缺點,卻是有一樣意外的出眾,就是她這張漂亮精致的臉蛋。

翻找原身以前的以及,就能發現這位雖然性格囂張不知收斂,既沒什麽腦子也沒有什麽出眾的才藝,卻仍舊憑借這張臉迷惑了不少青年的心。

是以原身雖然名聲一直不怎麽好,成年後卻仍舊是被媒人踏破了門檻,其中一半自然是覬覦許家的財富,而另一半卻是被美色迷了眼失了神。

只可惜許父一心想找贅婿,而原身亦是眼界高,看不上尋常男子,就這麽拖了三年,拖到了十八歲的高齡,才在某次帶著丫鬟錢財出門揮霍時,遇到了衣衫半舊,在街上擺攤賣字畫的窮書生趙京鈺,之後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眾人回過神後,目光紛紛落在趙京鈺臉上鮮明的巴掌印上,一時間都覺得這趙氏可真是狠得下心,對自個兒兒子也舍得下這麽大的力氣打,也不怕把這張俊俏如畫的臉給毀了。

趙氏連喘帶咳嗽許久才緩過勁兒來,她眼圈通紅,那只粗糙長滿老繭的手顫抖的指著兒子,“親眼看到你堂堂男子漢,嫁到人家做贅婿,我還不如立時死了才好!”

“母親……”趙絲玉抱著母親痛哭起來。

“我怎麽會生出你這麽沒有出息的兒子!”趙夫人一把推開女兒,指著兒子罵道。

她卻沒察覺女兒被她這麽一推,身子後仰,腦袋磕在了床角,趙絲玉痛的整張臉皺了起來。

許清如走過去,把這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扶起來,然後讓一邊的大夫幫她看看,卻見小姑娘那雙小兔子般紅紅的杏眼正定定的看著她。

她往小姑娘臉上捏了捏,看她神色大概是不知道自己是誰,她朝小姑娘微微笑了笑。

轉身,走到趙氏床前,在趙京鈺身旁跪了下來,“兒媳不孝,惹婆婆傷心了。”

見著情形趙絲玉不敢置信的張大嘴巴,眼眶裏的淚水要掉不掉,而躲在一旁當隱形人的許有德卻是坐不住了。

趙氏打自己兒子他懶得管,但絕不能讓她那巴掌往自個兒閨女身上招呼。心裏暗惱閨女這時候犯傻,卻也走到閨女身後,一副護食的姿態。

本來趙氏見許清如竟敢主動湊過來,是想教訓教訓這小蹄子的,結果下一瞬就看見許有德走過來,她蒼老的手指著許有德罵道:“你這喪盡天良的奸商!我老媼就是做了鬼也要拉著你,到地下找閻王爺評評理!”

許有德臉色一青,卻是不怒反笑,“勸老婆子你還是想清楚些,若是現在死了,可就看不到你兒子和我閨女兒孫滿堂的一幕了。”

“呸!”趙氏直接往許有德吐了口唾沫,“你、你這個斷子絕孫的老貨,活該下十八層地獄奸商!”

許有德接過管家的帕子擦了擦臉,這下是笑不出來了,只覺得這個老太婆實在粗俗,跟她玉樹臨風的兒子根本不像一窩的,他也沒想忍,繼續往老太婆心口插刀子。

“你老婆子咒我也別把你兒……”

“爹!”

許有德話未說完,許清如趕緊打斷,又扯了扯他的袖子,許有德這才回過神來,輕咳一聲,對趙京鈺道,“你娘氣性忒大,我還是遣人把她送回去,免得氣壞了身子。”

許清如連忙接過話,“若不然就由趙郎送,私下也能勸一勸。”

“不必。”趙京鈺卻是拒絕了,“母親性子倔強,恐怕一時無法接受,勞煩岳父派兩個人看著母親,別叫她尋了短見。”

許有德點了點頭,吩咐管家安排。

“謝謝岳父。”趙京鈺又道。

“你比你母親卻是懂事的多,往後你老老實實在許家過日子,可別跟你母親一樣盡出幺蛾子!”許父看著這個品貌皆上品的女婿,真是越看越喜歡,微胖的臉上不自覺染上得意的神色。

這世上的商人,又有幾個能如他這般,招個這般優秀的贅婿?

“是。”趙京鈺答。

許有德說的話並不算好聽,恐怕在任何人面前這麽說他的母親,都無人能忍,但偏偏趙京鈺面色平靜,沒有不滿的情緒流露。

他全身上下唯一不對勁的地方,恐怕就是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濃密的睫毛始終下垂,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叫人無法探尋那雙異常好看的雙眼中所透露的情感。

從剛才開始,許清如就在打量他,趙京鈺的平靜與順從能讓許有德滿意,卻無法讓她信服,因為她是個擁有上帝視角的穿書者。

觀察許久,她得到的結論就是:這個男人心思也太深了些,簡直可以用無懈可擊來形容了。

要不是她知道趙京鈺後來是用怎樣殘酷的手段,叫許家家破人亡,逼得原主在他面前跪了幾天幾夜,活活跪死的。這會兒她恐怕也要被迷惑,認為他是個溫和斯文的男子了。

趙氏並不願就這樣離開,但奈何許府的婆子太強硬,說是攙扶實則卻是控制住了她的雙手,硬是將她架著出了許府後門,上了馬車被送回湯梅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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