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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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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親長龍吹著嗩吶敲著鑼打著鼓在街上慢行,許府的小廝們穿著喜慶的紅色衣服,擡著一箱箱的假裝跟在其後,又有外圍的下人抓著一把把的銅錢花生往站在街邊的人群裏撒。

歡歡樂樂的場景宛若過年……不,比過年還要熱鬧。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人群中一個老媽子正飛沫四濺跟人分享許家這場親事的內幕。

成個親能有啥內幕?

“且聽我說,別看許家這麽大陣仗,其實可根本不是嫁閨女呢!”

“劉婆子,你又在瞎咧咧,許老爺家就這麽跟獨苗,不是嫁閨女,難不成還是許老爺自個兒再娶?”

“那倒不是,不過啊也不是嫁閨女,而是女婿上門呢~”

“哎呦,這我倒信。”

話說許老爺是整個湯水縣最有錢的主兒,可惜再有錢,膝下卻只得一女,沒有兒子傍身,再有錢將來還不是要成了別人家的。

如今招個上門女婿撐門庭倒是正常。

然而劉婆子的話仍在繼續。

“且聽我說,你們可知這倒插門的女婿是誰?”

“誰?”

“趙京鈺!就是咱縣城今年剛考上了舉人的那個趙京鈺!!”

“啥?”圍觀者紛紛傻眼。

等再回過神來又問:“趙家怎能答應了這門親事?”

許家大小姐是個什麽樣的人,湯水縣城的百姓們可是無不耳聞過其大名,端的是個囂張跋扈、不講道理且十分兇悍,時常當街毆打家奴。

這樣的女子,若不是生在許家這樣富裕的人家,恐怕這輩子無人敢娶,只能留在閨閣裏做個老姑娘了。

“哪能答應啊,誰家有這麽優秀的兒郎,願意送給人家做上門女婿?據說這趙家兒郎僅一次便中了舉人,日後還指不定有什麽樣的大好前程……哎,只奈何趙家勢單力薄唄,又如何能反抗了許家。”

眾人紛紛唏噓不已,“那這許家可真是缺德。”

“可不是,你說就許家那囂張跋扈的閨女,隨便尋個普通人家的兒郎不成?偏就看上了著有出息的趙京鈺。”

眾人頓時開始譴責起許家來。

恰在這時,花轎兩側跟著的散財童子從此處走過,人群一陣哄搶灑在地上的銅錢和果子,搶完繼續譴責許家做的缺德事。

而花轎裏,趙京鈺穿著大紅色的喜服,頭上蓋著的大紅蓋頭遮住了他的視線,他的雙手雙腳被人用紅布捆著。

這對一個男子來說絕對是最屈辱的成親方式。

一向不喜袒露情緒善於隱忍的趙京鈺,閉上了眼睛,眼角的經脈微微抽動,這個品學兼優,無人不稱讚的俊俏舉人郎,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屈辱。

他自然不可能心甘情願的入贅許家。

可許家人霸道刁蠻,又與縣令暗中勾結,誣陷趙家少交稅銀強行搜家,之後竟是拿了趙京鈺寫景的詩詞廢紙,強行汙蔑他辱國謀逆,硬生生讓趙家擔了莫須有的罪名,將趙家一家老小抓緊了大牢。

偏偏趙母生怕兒子出事,便主動擔下了罪名,說那詩句是自己寫的。

一個無知村婦又豈能寫詩詞?但官差們哪管真假,直接叫趙母按了手印,然後將認罪書丟到趙京鈺面前,趙京鈺又如何能不管母親,迫於無奈只能應了親事——入贅趙家。

本朝律法:上門者,是為不孝,禁科舉。

既應了親事,就等於是放棄了前程,往後除非岳家主動和離,否則他再無機會踏進考場半步。

不過在昨日之前,他萬萬也想不到,許家竟會在成親時,以這般野蠻的方式羞辱他!

作為男子,他像一個女子一樣坐著花轎被擡進門。若是一般人遇到這等事,恐怕得氣吐血,羞憤死!

可真是……

趙京鈺羞恥之餘,竟是不止如何表達自己內心又驚又怒極為覆雜的情緒。

送親隊伍一路敲敲打打,從許府的後門繞著整個縣城轉了一圈,才又回到許府正門。而今日的湯水縣縣城的官道極為熱鬧,原本定下的是從晨光微熹時出發,大約繞著縣城官道走兩圈,時辰大約剛好到正午。

但卻不想因為許家太大方,叫送花轎的童子一路撒銅錢果子,百姓一路跟隨圍觀哄搶,致使道路阻塞,於是送親隊伍便如螞蟻爬行般緩慢前行,至正午前,堪堪走完一圈官道回到許家大門前。

許府大門緊閉,花轎剛剛落下,門外守著的兩個身材圓滾的媒婆就上來,指揮著擡轎子的小廝,“許老爺吩咐,花轎從側門進府。”

媒婆嗓門極大,盡管敲鑼打鼓的聲音並未停過,但她們大嗓門這麽一喊,不僅送親隊伍,連周圍圍觀的人都聽得清楚。

人群中的討論聲宛如被戳破的馬蜂窩一般,瞬間炸開。這些尋常無聊的百姓們一向最喜討論街坊鄰裏的八卦。

邊磕著手裏剛搶到的瓜子花生,邊激烈討論起許家為何如此作為。

從側門進府是什麽意思?

他們還從沒聽說哪家招上門女婿從側門進去的,就算是一般人家嫁女,只要不是給人做妾的,也不能從側門走!這不是羞辱人麽?

“難不成……許老爺要給自家閨女納男妾?”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靜,緊接著便是更為激動的議論聲傳來。

許府門前守著的下人外加兩位媒人皆是一陣汗顏,旁人不知,他們卻是知道許老爺為何有此吩咐的——不過是想給新女婿一個下馬威!

許老爺的意思是,像趙京鈺這種讀書人心氣兒高,不打壓一番,恐怕心裏會不服做這個上門女婿,若是不服氣又豈能好好過日子?

想想這許家和趙京鈺這個舉人老爺的差距,想來這新郎定然十分憋屈。

但雖則顧慮的有些道理,可這麽做卻是有些過了,試問哪個男人不愛面子?被人這麽羞辱,心裏不恨極了才怪。

可眼看許老爺主意已定,媒人不過拿錢做媒,也懶得多言。於是就順理成章的有了今日這麽一出。

任由圍觀者們如何炸開了鍋,花轎中的趙京鈺確實連眼都未擡一下,更別提因此憤怒。

大概是人一旦憤怒到了極點,反倒能冷靜下來了,紅蓋頭下,他緊閉雙目,腦中思考著該如何解開如今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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