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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備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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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淒冷冷,月白風沙。只一葉,便知秋夏。

我偷瞄著晨景,正式開始溫習功課。

“昨夜西風雕碧樹,樹上無桃子,西風叼不住。”

“又胡謅了。”戒尺隨即落了下來,父母為我請的老夫子終於忍不住。昨日還在他們面前起誓‘老夫只仁德教徒,從不體罰’,如今就扛不住我的再三折騰了。

“冷情雨啊,冷情雨!你怎麽就這般的不爭氣,不明白。”我也在無奈地學著老夫子責備自己,順便迎來他的怒視與大罵:“不教了。如此女子,老夫我著實沒本事,認栽了。”錢沒領,就逃難般的離了府。

第幾個了?我晃著腦袋搖著腿看薔薇爬墻的美景。如今正是秋初,紅葉如期飄落,像新嫁的娘子,腮上只是緋紅。落入泥,護了花,就修成春冢了。春又會幾時回?

“如此悲秋?”一男子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邊,我驚覺著坐起看他。一襲黑衣裹體,墨綠色深紋在衣服上勾勒出美妙的線條,像黛色遠山,出海紅日,奪眼刺目。略黝黑的皮肌透過領口著實誘人。被眼前的美色吸引的我,趕緊規整了自己的衣服和頭發,躬身微垂下巴的問了句:“公子好。”我將他當做了今日要來的相親對象。

見我如此,他淺笑了一下,回了句:“小姐好。”聲音柔和美好,讓人出神。

“母親沒告訴你我的名字?”我眨巴著眼睛問。

“說了。冷清雨。冷漠的冷,清涼的清,下雨的雨。”他順著我的意思接了下去。

“那你呢?”

“梵燃。”

和鬼君梵燃的第一次見面是在我的尷尬下完成的。待小丫鬟跑過來說為我安排的相親對象已經來了,要我去前廳見面時,我指著小丫鬟根本看不到的梵燃說:“他不是嗎?”

小丫頭朝我手指的方向努力看去,微皺眉頭道:“小姐別打趣我了。正事兒要緊。咱們青州能有個同你相親的實屬不易......”話沒說完,趕緊閉了嘴。

我並未在意,隱隱察覺情況不對勁兒,就讓她先過去,說是梳洗下馬上來。

這次再看向梵燃時,略帶了疑惑之情。在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本相後,我華麗的昏厥了過去。待再次醒來,已經在自己的閨房之內,相親也隨之泡湯了。

梵燃再次來找我時,我已經做了充足的心裏準備。拿著刀子和他一丈之隔。他淺笑著找了地方坐下,說明了來意。

他將自己肩頭的衣服扒開些,露出了和我一樣的青釵印記。見了同類,我自然不肯放過,丟了手中的刀子朝他走去,順便扒開自己肩頭的衣服和他作比對。旁人若是看見這副景色,一定覺得香艷透了。

原來這是地府‘換命使者’的標志,是做了妖後被選出來給地府打工幹活時的標簽。而梵燃,這個地府的鬼君太子,就是‘換命使者’組織的頂頭上司。

我肩頭的這胎記是緣分使然,成了第一個人類‘換命使’。

首次執行任務是梵燃陪著一起去的,對方是一個落水書生,他在恍惚中看見了我們的影像,在剩下最後一口氣時,聽見了救命的東西,換壽命。他思索了那麽一會兒,覺得自己文才武略,實在不該早早亡故的,就選了用自己發妻的三十年壽命換給自己。卻不知妻子只剩那三十年可活了。待我們消失後,他就為妻子舉行了葬禮。

一直覺得人心自私險惡,做了這麽多差事,也只遇見兩個不換命之人。一個是看破了人世苦難,求死的。一個是太過心善,也求死了。

再後來,地府的事務繁忙,梵燃就為我找了個老練的前輩恒席。初次見他,就聽見句句嚷嚷聲響起:“能不能有一次給個漂亮的。以前都是猙獰面容的女妖,現在好不容易來個大活人,還長成這樣,讓不讓我活了。”他毫不留情面的嘟囔著,完全忽視了我作為女子的自尊心。對他的第一印象怎一個差字了得。

以至於在他願為我受罰之前,我都是帶著有色眼鏡看他。

我做這差事有一年之久,白花花的銀子也領了少。人間有專門為地府開設的地下錢莊,我只用拿著地府給的票子到錢莊換取人間的銀兩即可。父母以為我找了個官差做,見我也算有了謀生之路,欣慰了許多。本打算讓我嫁入皇室宗廟的算盤是不再打了。

這次和恒席去找的人是一個行腳道士,聽說身世十分淒慘。我沒聽恒席的講述,怕自己對他開不了口。

老道士正在一口枯井邊打盹兒,還有半個時辰他就要被一條赤練蛇咬傷,我們需要在他死前去詢問他的意願。我和恒席躲在大榕樹後面等待著。我內心深處十分糾結,審視著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明明知道他有性命之憂卻不去理會,還要趁火打劫。這些事情做了妖可能狠得下心,可我是人,有起碼的道德底線,事情做得越多,內心的愧疚感也就越重。終是忍不住朝那個道士奔了過去。

待恒席反應過來已為時已晚,此時的我正喘著粗氣沖老道喊著:“師傅,這一帶有毒蛇出沒,還是早些離開得好。”

老道慵懶的睜開眼睛,看了看我,又將眼睛閉上,說:“怎麽,你不是換命的嗎?我若是被咬了,你可以趁機賣壽命給我啊。”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楞了一會兒。又慌忙扶著肩頭看去,以為青釵印記露了出來。發現衣服完好的壓在上面,才稍稍松了口氣。此時,老道已經起身,手中的拂塵晃了一下,我肩頭的衣服裂開,青釵赤裸在外,老道壓低聲音道:“若想解脫,需明白此胎印的真正意義。”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想要追問,已經被沖上來的恒席拉回身邊。他怒視著老道說:“少在這裏賣弄,今天我就送你歸西。”

說完,兩人各執法器開始行雲鬥法。霎時間,天昏地暗,老道拂塵掃出了千層霜,凍得我只打寒顫。恒席從胸前掏出的乾鏡射出奪目彩光,每擊中一處,惹起塵土層層飛揚,帶來棵棵樹折枝斷。

“女娃,躲遠些。”老道不忘叮囑我。

“冷清雨,快離開。”恒席也關懷了一聲。

我看二人打的不可開交,電光火石中已分不清身影,就急忙跑到那團光暈中間,一剎那被包圍成團,陣陣刺激襲滿全身,像是無數個刀片在身體各處劃過。就在我疼得快要哭出來時,一陣狂風將整團戾氣吹散開來,終於有了撥開雲霧的感覺。我無助的蹲坐在地,老道從半空飛落下來,順帶著幾個踉蹌。恒席則是重重摔在地上。

不遠處,一身火狐裘衣的梵燃佇立在那裏,手中拿著白鶴梨花扇,怒紅的瞳色十分慎人。他沒有化身而來,本相在陽光下表露無疑。

老道站穩後,笑說:“貧道有幸,得見太子。為父閻羅王可好?”

梵燃收了掌中扇,合於胸前,怒火之色也稍稍隱退,道:“多勞仙家惦記。為父尚安。”他頓了頓又開口道:“此乃我地府之人,仙家出手未免重了些。不看僧面看佛面,以為父與仙家的交情,本不該生了此事。”

老道啞然一笑,帶了些涼薄之意回道:“地府生意自從由你執掌後,多生怪事。如今這買壽命之事,實屬錯誤之舉。貧道很是納悶,為父為何沒理會此事。”

“這是地府的一門生意,像人間放高利貸之舉,錢借出去了,利息總要收取些。”梵燃解釋道。

老道哼了一聲,呵斥著:“太子真會比喻。人間的高利貸也是害人害己之事,怎麽地府好的不學偏偏走這些外路。”

“我地府做事自有地府之理,當年父親取心換命之舉也是得了天君允許的,所以,地府做任何事仙家就不必替我們操心了。”梵燃看了看被擊成重傷的恒席,道:“先回去休息。這裏交給本君。”

見我正要攙扶恒席離開,老道阻攔到:“貧道本不想踏足此事,只是這女娃不可參與其中。妖界有妖界的規矩,鬼界有鬼界的規矩,那人間自然如此。人妖仙鬼之事本應分門別類清楚些,免得找了誤會,走了岔子。”

梵燃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倒是若有所思的想了一番。

老道又勸道:“太子萬不可因為一己之私,破了這人妖殊途的守恒定律啊。”

“好。女子你領走。”他用了‘女子’一詞,並非我的名字。

我驚愕望向他,此時他已經越過了我,將身邊的恒席扶起,頭也沒回的走了。

我癱在地上,迷茫失措,覺得被解雇了,炒魷魚了,挫敗感襲滿全身。

“女娃勿傷心,你天命並不該如此。人生出你肩頭的這東西就是使命。是除妖邪的備選之人。”老道走過來將我扶起,繼續說:“太子自然知道此事,才提前將你收入麾下,一是對你有情,其次是怕你的力量日後太過強大,會滅了妖族一類。”

我搖搖頭表示不明白,他則是淡淡一笑,又一揮拂塵,將我肩頭割傷的印記恢覆如初。

“女娃可認我做師傅,我再將你這肩頭因緣講與你聽。”老道收了拂塵插在腰間。

對於肩頭胎記的象征性意義,我一直想了解,無奈沒人告知。好不容易尋到了根源,知道是地府‘換命使者’的標記時,卻被眼前的老道否認了。出於好奇,我就點頭應允。

三個頭叩在地上,喊了聲:“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好!好徒兒!”老道扯開嗓子喚了一聲。不遠處,一個身影閃過,空氣中凈是地府淒寒香的味道。我忍不住在心中喊了句:“梵燃。”

作者有話要說: 請大家支持《曲離歌之肆傷》,同時也支持《曲離歌衍生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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