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室中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下一刻，離殷一掌拍掉了紀流蘇手中的劍，他幽深的雙瞳有些無奈的看了她一眼。

“沒被奪舍。”離殷道，“是真想你了。”

紀流蘇：“……”好吧，她也知道以離殷的實力是不可能被奪舍的。

所以，離殷，實話告訴我，這三千年來，你到底經歷了什麽？！

“當年，你有什麽急事，要跑去那麽遠的地方？”離殷忽然開口道。

紀流蘇覺得這事也什麽麽好瞞著他的，三兩步走到冰床上坐下，便道：“就是我曾經跟你說過的那根因果線啦！”

“我之前不是幫師傅背負了所有因果嘛，但是有一根線怎麽也找不到苗頭，我就去找了蕭尋衍幫……”

“你說什麽？”離殷突然臉色又冷下來，打斷她的話，微微瞇眼，淺藍色的雙瞳浮現出幾分危險的氣息，“你去找了蕭尋衍？！”

紀流蘇額上冒出一滴汗，這家夥怎麽又變臉了？速度可真快，女人都沒他這麽喜怒無常。她起身，攤開手道：

“是啊，但別對人家蕭尋衍有偏見好嗎？他雖然是魔宗少宗，可是人挺好的，當年幫他把魔宗內部清理幹凈之後，你也知道，他掌管的魔宗沒有再對正道進行過威脅了。”

這件事離殷當然知道。

魔宗對正道威脅數千年，蕭尋衍是魔宗宗主蕭亦的私生子，自小在人間生活，蕭亦在蕭尋衍三歲時身隕，不久之後母親也一並去世，留下三歲的小孩在乞丐窩裏掙紮著成長，直到十四歲時，才被魔宗左護法塗天霸的手下趙無極帶回去。

趙無極一頭紅發，喜好男色，當年在回魔宗途中還偷襲過他們的淩空船。

蕭尋衍回到魔宗，由於血緣傳承的關系被立為魔宗少宗，但左右護法獨攬大權，他充其量只是個傀儡少宗。

蕭尋衍在魔宗當傀儡少宗多年，自身極為隱忍，期間不斷架空左右護法的大權，安插自己人，終於在饕餮之戰後找到機會，聯合紀流蘇等人一舉殲滅左右護法極其黨羽，成為真正的魔宗宗主。

“別再去找他，他可不是什麽好人！”離殷冷冷警告道。

這句話紀流蘇聽過很多次。

上輩子，離殷就在她耳邊念叨過。

紀流蘇不明白離殷為什麽會對蕭尋衍有那麽大敵意，她也懶得想那麽多問題，蕭尋衍是自己認定的朋友，所以別人不論怎說他，紀流蘇也從來沒有對他生過什麽芥蒂。

“恩恩。”紀流蘇敷衍著回答。

離殷了解她的性子，一看她這樣，就知道這人根本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你找蕭尋衍，讓他幫你做了什麽？”離殷問道。

紀流蘇如實回答：“魔宗有一門功法，可以知曉前塵往事，所以我找他幫我勘測因果的緣由，在你過生辰之前幾天，他突然給我傳訊，說是千盡雪山有因果的線索，然後我就去了，我哪知道會把命丟在那裏啊。”

隨後她又看了看自身，繼續笑道：“說來也幸運，重生之後，那根因果線也就斷掉了，所以我現在是無債一身輕！”

“無債？”離殷狹長的鳳眸微微一瞇，“你確定？”

紀流蘇忽然有感覺後背涼颼颼的，她頓時洩了氣，“好吧，對不起，我知道就算是有原因，我放你鴿子這件事也是事實，我欠你一次。”

離殷一記冷眼，“你知道就好，”他忽的伸手鉗住紀流蘇的下顎，強迫她擡起頭看著自己，雙眸對視，淺藍色的瞳孔靜靜凝視著她，透露著危險的氣息，“所以，我一定會討回來的。”

紀流蘇眼皮一跳，連忙後退，“離殷，你潔癖呢？！你以前最不喜歡我碰你了的！”

離殷葉眉微挑，回道：“你以前碰的次數還少麽？”

紀流蘇：“……”好像是挺多的。

“咳咳，我先回去了，”她心虛的別過頭，“問心我就帶走了，多謝你這些年的保管！”紀流蘇又朝他笑笑，像是多年不見的友人，雖說以前和他關系不好，但後面兩人都差不多冰釋前嫌了。

“你回哪去？”離殷問道。

“淩雲峰，”紀流蘇道：“我現在是淩雲峰淩天長老的徒弟了！”

“淩天？他該叫你一聲前輩。”

紀流蘇哈哈大笑，“我可不在乎輩分這種東西！”

她說完抽出渾體通透的問心劍，上面那根火紅的劍穗隨著抽劍的動作輕輕晃了晃。

紀流蘇這才註意到，問心的劍穗竟然是自己曾經那根用玄幽草編制的，她有些詫異，擡起頭看向離殷，似在詢問。

水色長衫的男子知道她的意思，道：“找蛟龍要回來的。”

紀流蘇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沒想到那時候離殷會做這種事，最後只能道：“謝謝你離殷。”

許久沒用過，也不知道手生沒，問心劍“嗡嗡”作響，似乎是在興奮。

三千年過去了，一人一劍，終於重聚。

少年禦劍而上，綠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門口。

寒室中，又只剩一片孤寂。

凝視她離去的方向，許久，離殷才輕勾了勾嘴角。

他伸出一只手，那只手鮮血淋漓，被很好的隱藏在袖子下面。手心是指甲在肉中掐出的痕跡，有些地方甚至已經破皮，殷紅的血液順著指骨滑下。

一道黑線從他那只如玉修長的手中劃出，線的另一端，連接著剛剛禦劍離去的少年，線頭還有一把漆黑的小鎖。

若是紀流蘇能看見這個東西，一定會驚異此物。

——牽心鎖。

被牽心鎖連接的那人，無論身在何處，都會被鎖頭持有者找到。

拴住牽心鎖神不知鬼不覺，紀流蘇也察覺不出來。離殷將鎖頭捏在手裏把玩著，嘴角的弧度昭示著主人現在的心情很好。若不是有此物，他剛才又怎會輕易放紀流蘇安然離去。

男子淺藍色的雙瞳忽然泛出一股妖冶的紅色，奇異的紋路從他白皙的頸間一路蔓延道臉上，瑰麗艷美，卻又詭秘如斯。

壓抑了三千年的情感，在見到紀流蘇的那一刻將理智崩的潰不成軍。他很想做些別的事情，但又害怕紀流蘇因此離他而去，所以一直在掐掌心克制。心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說：不能再放她走了。

離殷偷偷給紀流蘇綁上了牽心鎖。這樣就好了，即便他順應本能做出些出格的事情，紀流蘇，也永遠都逃不掉了。

“流蘇，”男子輕輕喚道，並不在乎流血的手掌，他嘴角邊的微笑帶有幾分殘忍，“這一次，你別想再離開我了。”

——

第二日上午。

紀流蘇的額頭有些隱隱作痛，雙腿盤膝坐在淩雲峰渡潭中央的巨石上。

耳邊靈鳥歡快的叫著，發出清脆的啼鳴。問心劍安安靜靜躺在她身邊，主人沒有言靈命令時，它就會一動不動。

紀流蘇一回到淩雲峰就馬上來渡潭這裏修煉，現在她修為不如離殷，自然不敢再在他面前挑釁，更何況兩人關系緩和，她可不會再像上輩子那樣不懂事去氣他。雖然看離殷發怒的樣子的確挺有趣的。

落無歸自大比結束之後就一直不知所蹤，封家兄妹被楚澤煙拉去進行體能鍛煉，一時半會兒也見不著，最後也只有婉兒這個小姑娘來找她。靈鳥現在已經非常喜歡婉兒，只要一察覺到她來，就會馬上飛出去把人帶進來，紀流蘇之前怕婉兒迷路就叮囑她別來，不過現在有靈鳥道路，紀流蘇也放心了。

“紀師兄，你在嗎？”

“我在！”紀流蘇看見婉兒，從巨石上坐起，問道：“怎麽了？”

婉兒道：“蘇長老托人傳話過來，說是你朋友要找你。”

朋友？岳林修？

紀流蘇立刻喚出問心，禦劍趕往萬草峰，走之前還不忘讓靈鳥帶婉兒出去。

林修會找她，想必是又有什麽線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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