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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長歌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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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起頭才發現是蘇小難,語氣也有些不悅:“你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

“我?”蘇小難本來是想問藍世仙今日案情如何,一下子被他的神情唬住,手裏的包袱也揉成一個巴巴。

“你要走?”藍世仙問。

“不,不是。”蘇小難忙將包袱藏到身後。

藍世仙說:“沒有我的同意,你哪也不許去。”

蘇小難有些不解:“師叔,我聽說兇手已經伏法,我怕住在這裏影響師叔生活,所以才鬥膽回去。”

藍世仙說:“兇手還沒有找到。”

蘇小難說:“不是已經?”

藍世仙說:“餘清淺雖然死了,可我還不相信兇手是他。”

蘇小難覆添悲傷,她無法接受長日在短短幾日內發生的悲慘變故,更不願看到還有更多的不幸發生。

藍世仙說:“小難,你再在這裏住幾日吧,我答應你,真兇一旦找到,我就放你回寒露房。如果你覺得冷清,我叫你朋友常來這裏陪你就是了。”

蘇小難擺手說:“師叔不必了,我答應住下來就好了。要麽,我明天給師叔做天下最好吃的芋頭吧。”

藍世仙說:“好啊,我還沒吃過你做的食物。”看見蘇小難笑了,心頭的失落竟消淡了許多。又說:“可以陪我坐一會嗎?”

“可以啊,我沒事。”

藍世仙在條案前坐下,又挪了一個蒲墊給蘇小難,蘇小難坐在他旁邊,藍世仙說:“我寫幾個字,你坐一會。”打開紙筆,在條案上認認真真寫起來。

蘇小難雖不知他寫的什麽,但看他聚精會神的模樣,卻覺得太過熟悉,仿佛是她第一次見過的人兒。

當日因在藍府喧鬧,被藍夫人罰抄《金剛經》,是藍鄉安代她寫的,眼前的藍世仙和彼時的藍鄉安,那動作和神情幾乎是一個人,她呼吸也加快了,情不自禁問了聲:“你會寫金剛經?”

“金剛經?”藍世仙的紫毫翠管停在空中,望了她一眼,她的模樣還是那麽淳樸,一絲雜質也沒有,瞳孔的氣色仿佛就是明月照溪、碧水垂楊,讓人沈靜喜愛。但是他短短停留了半刻,又提筆下去。

蘇小難問而未果,呆了老半晌,只覺倦意肆起,偷偷打了個哈欠,見藍世仙似乎停筆了,問:“寫好了?”

“恩,寫好了。你困了先回去吧。”

“不,我不困。”蘇小難滿臉尷尬。

藍世仙看著她說:“在我這呆了幾日,是不是覺得我很無趣。”

蘇小難說:“沒有,師叔勤學用功,是我無趣才是。”

藍世仙輕輕站起,面窗而立,輕嘆說:“緣本是慳,雲何不樂,情本是淺,雲何其憂?”

蘇小難聽得雲裏霧裏:“師叔,你說什麽?”

藍世仙說:“沒說什麽。”

蘇小難見他不說話,又忍不住問他:“師叔,你妻子的故事可否和我講一講。”

藍世仙眺望窗外的綠野閑雲,說:“沒什麽好講的。”

蘇小難又問:“你和她以前都是寫寫畫畫嗎?”

“寫寫畫畫?”

“是啊,我覺得寫寫畫畫很難,我就不會。”

藍世仙回望她,說:“你想學什麽?我教你便是。”

蘇小難笑道:“好,師叔教我……寫字吧,我做芋頭給師叔吃。”

藍世仙便讓蘇小難坐正,一旁教她,原來蘇小難自小與蘇女子學了寫字,但是蘇女子一直想讓她在梅花村生活,又以為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教得並不多,藍世仙教起來也並不困難,只扶著她手腕讓她端正姿勢,又寫了一句詩在宣紙上,道是“相顧無相識,長歌懷采薇。”

蘇小難問:“師叔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藍世仙說:“沒什麽意思,一時記起來就寫下了。”

這日裏,藍世仙讓蘇小難自個練字,雖捧著書,腦海裏卻不斷回憶名生簿裏各弟子的出生和行跡,他先前寫了一些筆記,與藍鶯茉、餘清淺、谷涄漪有交情的幾個弟子,他一個也不放過,一時又遴選了三五嫌疑人,最後他覺得有一個人十分可疑。

可蘇小難正困乏難當,原來天已經黑了,蘇小難有些疲累,歪歪倒倒勉強支眼,但還是沒支住,往藍世仙臂膀倒去,藍世仙忙抱起她,蘇小難驚醒了,連忙脫開身子,藍世仙說:“不要動,我帶你去房間。”說時,已經起身將她橫抱在懷裏。

蘇小難望著藍世仙的冷峻,也不敢掙紮,只躺在他懷裏不動。藍世仙只覺懷裏溫暖,情不自禁看了她一眼,兩人四目相對,竟是那麽平靜和自然,奈何蘇小難的內心裏卻早已波瀾疊起。

第二天下午,藍世仙正從鉤月閣小憩醒來,忽然想起蘇小難,心想她平常總要在鉤月閣出現,今日為何遲遲不來,一時憂慮,起身往她的小暖閣去。

見閣中無人,又在宮內四處尋找,又念起如今長日並不太平,心裏竟著急起來,來回撲騰,殿內覓盡,也不見她的身影,又往宮外找去,剛出了大門,竟與蘇小難正面碰上,藍世仙有些氣急敗壞:“你去哪了?”

蘇小難反而笑臉相迎:“你看,這是什麽?”蘇小難一手提著一個樹藤做的袋子,裏面裝著滿滿的紅山芋。

藍世仙說:“無聊,你怎麽像個小孩子。”

“我,我答應做芋頭給師叔吃。”

“不用了,我不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以後別亂跑。”

“師叔,小難可是一片良苦用心啊。”忽然從門邊裏轉出一個身影,藍世仙認得她,是與蘇小難住在寒露房的女弟子。

蘇小難連忙接過話:“師叔,我這食材來之不易,是百成去山裏的農家討來的,絲雨師姐也幫了不少忙。”

藍世仙問:“你叫陳絲雨?”

陳絲雨說:“是啊,師叔認得我?”

藍世仙說:“有些印象。小難常常提起你,你們先聊吧。”他早已看見宮外的小道上站著何亭風。

陳絲雨說:“師叔慢走。”

藍世仙剛到甬道口,何亭風行了一個禮:“師叔,我有事前來相告。”

藍世仙說:“請講。”

何亭風說:“在下不才,但至始至終認為兇手不是餘清淺。”

藍世仙說:“你認為是誰?”

何亭風說:“我向來支持師叔的推理,我以為谷涄漪的嫌疑最大。”

藍世仙說:“可是餘清淺已經伏法,他大可不必如此。”

何亭風說:“師叔有沒有想過,餘清淺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他不這麽做呢?”

藍世仙恍然大悟:“你是說他幫谷涄漪?”

何亭風說:“這也只是我的猜測。”

藍世仙說:“亭風,谷涄漪嫌疑最大,不容置疑,但還有一個人,我對她也有些懷疑。”

何亭風問:“是誰?”

“陳絲雨。”

“陳絲雨?師叔怎麽會懷疑她?”

“青易的名生簿一向求真,必會查明每個入門弟子的家業信息。而在眾多弟子中,只有她的身世最令人吃疑,她十幾歲才上山,言必稱自己是落難孤兒,父母家世更是空白無錄,她有可能隱藏身份,練過梅花六劍,而引她上山的人恰恰就是餘清淺。”

“可這也並不代表她殺了藍鶯茉。”

“是,所以我只是懷疑,只要有一絲可能我們都不能放掉。亭風,我要你跟蹤陳絲雨的行蹤。”

“那谷涄漪呢?”

“谷涄漪我自有分寸。”

“好,師叔。”

藍世仙交代了任務,心裏沈重,又覺陳絲雨的嫌疑頗多,他認為陳絲雨的殺人動機也很明確,餘清淺引她上山,自然與她關系非同尋常,可表面看來他們並不熟悉。

這裏面有一層原因,因餘清淺愛慕藍鶯茉十年,人人皆知,這十年間,陳絲雨完全有可能隱藏了自己的情感,有一天她發現藍鶯茉背叛了餘清淺,她惱羞成怒,殺了藍鶯茉,這可能性極大。

過了兩日,藍世仙看見陳絲雨來了月華宮,並帶來了瓶瓶罐罐的新鮮花露,與蘇小難忙了大半日才將花芋做好。

已到傍晚,花芋送到鉤月閣隔壁的飲膳閣,藍世仙剛坐下,蘇小難將銀籠盤輕輕放在玉桌上,又打開銀籠蓋。

藍世仙一時有些吃驚,眼前出現的是一只展翅的飛鳥,這飛鳥雖然雕刻得粗糙,但看得出來與他曾經做過的木鳶十分相似,因問:“小難,你這做的是?”

陳絲雨笑著說:“師叔,小難和我說,她曾經和一個翩翩少年騎在木鳶上,飛在天空中,每每不能忘懷,想起那些陳年往事,她就做了這道‘木鳶花芋’。你不如嘗嘗吧。”

藍世仙百感交集,又望著蘇小難,見她臉面酡紅,才說:“那嘗一嘗兩位的手藝吧。”夾起吃時,蘇小難卻是一臉的緊張,藍世仙放入口中,只覺香甜可口,又夾雜花露的味道,禁不住說了聲:“好吃。”

蘇小難的臉兒才展開笑容。陳絲雨說:“師叔喜歡就好了,也不枉費了小難的一番苦心。”

藍世仙看著蘇小難,溫柔地說:“小難,你坐下來,也吃幾口。還有絲雨,你也坐吧。”

兩人剛剛坐下,外面傳來一個喊聲:“師叔,師叔。”

三人起身,往宮外走去,有個弟子慌慌張張跑來,未及行禮就說:“師叔,不好了,何亭風師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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