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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黑洞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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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門將軍擡頭一望,那異物鳥不似鳥,獸不似獸,竟不知是什麽,他心中疑慮重重。

眼下二十四衙門正在刺探奸細逆賊,如果這空中的異物是企圖越城或傳信的奸細,那自己的腦袋也保不住了。

他使眼色叫人搬上弓箭,守衛將軍弓馬嫻熟,張弓搭箭就朝那異物射去,果然一擊則中,眾士兵也呼讚起來。

藍鄉安正和蘇小難說著話,兩人吹著和煦的天風,忽然木鳶劇烈抖動,藍鄉安一看,原來那翅膀的軲轆已經斷了,木鳶失去平衡,開始往下掉。

藍鄉安企圖用精心準備的補救辦法來挽救這突發的局面,可耐不住木鳶急速的俯沖,蘇小難已經抱著木鳶的脖子在尖叫了。

這突如其來的橫禍是藍鄉安萬萬沒有想到的,在最後一刻,他的眼睛紅得發酸,因為他知道,這種速度撞下去,兩個人要撞成粉身碎骨。

他感覺對不起蘇小難,可是唯一讓他欣慰的是,他最後一刻能緊緊抱住她,將她藏在懷裏,他想用這種愚蠢的方法來救她最後一次。

蘇小難已經什麽也不知曉了,她也萬萬沒有想到藍鄉安會違背他的毒誓將她抱住。

木鳶以無法挽救的姿態沖向茂密的叢林裏,只聽見樹枝哢嚓折斷的聲音,像房子坍塌一般,木鳶鉆進了樹杈中,兩個人已然失去了知覺。

太陽滑過中午,又翻到黃昏,蘇小難迷迷糊糊,渾身疼痛,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她發現自己掛在樹杈上,而且掛的姿勢是雙腿趴開,用梅花村人的話,是銷魂女人的做法。

她目光正對的是雜草叢生的地面,草地上,藍鄉安正安詳地躺著,臉上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蘇小難心裏又慌又急,她最擔心的是藍鄉安會出事,她的眼睛酸酸的發痛,瞬間就濕潤了。

她輕輕喚了一聲:“藍公子,你還好嗎?”

地面上的藍鄉安渾然不知,蘇小難又喊了幾聲,慌了神兒,她想我得馬上下去救她,不然他就沒命了,她小心翼翼地沿著樹杈向下面爬去,屢次踩滑可仍然沒難倒她。

眼看就要爬到粗幹處,心裏一高興,腳下一個大不留神,整個人都落空了,轟然一聲摔到地面上。

她屁股著地,摔得渾身骨骼作響,但她著地的剎那,竟然聽到的是一聲慘叫,原來她摔到了藍鄉安身上,藍鄉安疼得坐起來,咬著牙喊:“求你輕一點。”

蘇小難知道犯了大錯,挪動著疼痛的身體往旁邊滾,嘴裏卻掩藏不住歡喜說:“你醒了,你醒了真好。”

藍鄉安忍著疼痛說:“沒有死,死不了,我命大福大呢。”

蘇小難故意數落他:“要不是你這奇思妙想,我們也不至於落得這個地步。”

藍鄉安有些歉意,說:“都是我不好,下次不帶你玩這樣危險的活兒了。”

蘇小難說:“還有下次麽,以後也別想叫我和你玩。”

藍鄉安感到一絲悵然,不過好歹此前兩人還是在一起,便笑著說:“眼下最要緊的是看看我們在哪裏,怎麽回去,回不去我們只好一輩子呆在一起了,這荒郊野外,誰也離不開誰,說不定還要生幾個野孩子。”

蘇小難臉有些紅,急著說:“那趕快起來找出路吧。”

藍鄉安說:“你這麽急幹嘛,又不是回不去呢?”

蘇小難說:“虧你說呢,我娘親肯定急死了,我們都出來一天了。”

蘇小難從地上爬起來,可藍鄉安沈重得像生生釘在地上,蘇小難只好扶了他一把,藍鄉安全身酸痛難受,幸好沒瘸沒跛,他拍了拍衣袍,發現全身都撕爛了,裏面的白衣衫也漏了出來,最要命的是屁股上也劃破了,他只能用手掌遮住屁股。

他擡了幾步,一看蘇小難正看著自己呢,他解釋說:“腰閃了,得用手支著走。”

蘇小難說:“你屁股上都撕破了,要不要緊。”

藍鄉安極為尷尬,但也無話可說,索性拿掉手掌,讓屁股露在外面。就聽見蘇小難啊啊地叫,沖到他前面。

藍鄉安正詫異,蘇小難在他前面責備他:“你這人怎麽這樣,有沒有廉恥啊。”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藍鄉安臉都青了,他一狠心從樹底下拉一根樹藤來,那樹藤枝葉漫漫,若環在腰裏正好遮羞。

他一拉,發現手裏濕濕滑滑的,這樹藤沾了不少露水,可拿在手裏還軟綿綿,好似在動,他定睛一看,手都差點丟掉,原來是一條裹著葉子的烏蛇,他退了好幾步,臉上又青又白,像沒熟的絲瓜。

可蘇小難卻咯咯地笑,他驚詫地望著她,張著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不知道蘇小難從小就不怕蛇,或者說從小就喜歡小動物。而蘇小難正嘲笑他怎麽連一條小不點的蛇也怕呢。

藍鄉安無奈地爬起來,這密林大樹參天,枝葉陰翳,擡頭望,樹如萬箭插入雲霄,陽光轉著彎射進來,密林裏的地面鋪了半尺厚的枯枝敗葉,拓印上斑斑塊塊陽光的銅錢,踩上去咯嗞咯嗞地響。

藍鄉安說:“太陽要下山了,得抓緊了,到了晚上就成了野獸的食物了。”

蘇小難說:“那怎麽走出去,往哪裏走。”

藍鄉安說:“看太陽的位置,多少有些頭緒,你跟著我走,若運氣好,兩個時辰就能走出林子。”

蘇小難說:“準不準啊。”

藍鄉安沒有回答她,一邊扒開草叢一邊探路,他表面上鎮定,心裏卻有些發怵,生怕再碰上什麽蛇蟲之類的。

在林子裏穿梭了一個多時辰,卻仍然無窮無盡的遠似的,天已經黑了下來,一番小雨點在繁茂的樹葉上濺落。藍鄉安心想要不盡快出去,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天還沒全黑,附近已經傳來野獸的嚎叫,他撫了撫胸口,以使自己平靜下來,轉頭一看蘇小難,發現她臉露難色,彎著腰,喘著氣,顯然是走不動了。藍鄉安說:“再不抓緊就餵狼了。”

蘇小難破罐破摔:“餵狼就餵狼吧,反正我走不動了。”

藍鄉安心裏著急,小心翼翼用腳尖在地上試探了一根棍子,又小心翼翼撿起來,伸過去叫蘇小難抓住,拉著她走。

蘇小難的嘴角上翹:“這辦法好使。”走了一會又說:“可你屁股真遭人厭。”藍鄉安又是一陣尷尬。

兩個人終於穿出林子,天全暗了下來,還遺留了些微光,小雨變成了大雨,沙沙地下了起來,藍鄉安說:“找地方躲雨去吧,今天是走不出去了。”

這眼前雖出了林子,卻是茫然無邊高低起伏的土坡,亂石嵯峨,藍鄉安看見一面猙獰斑駁的石坯,壁立千仞,石坯上黑黝黝地露出一個洞穴,便拉著蘇小難沖到洞穴那。

他們在洞穴檐口等雨停,雨在洞口掛起簾子,洞穴裏絲絲吹來冷風,蘇小難凍得渾身哆嗦,藍鄉安扶著她的肩頭說:“不如進去避避吧,恐怕一時停不下來。”

洞穴裏很潮濕,尖銳的沙礫踩得腳底硌疼,剛走得幾步,洞內有撲棱撲棱的呼嘯聲傳來,藍鄉安慌忙將蘇小難按下,那撲棱撲棱聲在洞內周旋,藍鄉安說:“是蝙蝠。”

蝙蝠沖到雨簾處又折回洞穴,蘇小難感到陣陣的冷風從頭頂呼過,折騰了半晌,才停了下來。

藍鄉安取出一個銀色圓球似的火折子,輕輕轉動,點起火來,又在洞穴裏拾了幾根木柴。

只聽見蘇小難一聲驚叫,他回頭一看,微暗的火光中,蘇小難嚇得正往洞壁上靠,那墻壁上有朱紅的蟲子,蠕動蔓爬,藍鄉安急著說:“別靠上去,吸血蟲。”

蘇小難嚇了一跳,那墻壁上的吸血蟲卻忽然停止了爬動,縮成了一團團往地面滾。

原來蘇小難剛才被眼前的一具白骷髏嚇著了,那白骷髏躺在石頭中,黝黑的眼眶正直勾勾地覷著她,藍鄉安說:“別怕,都死了。”

藍鄉安匆忙地在洞穴中堆起小木堆,小小的火光溫暖了兩人的身子,蘇小難忌諱那死人的骷髏,一晚上拼命往藍鄉安身上靠。

藍鄉安故意不讓她靠,豈料蘇小難眼睛通紅,眼淚撲簌下落,藍鄉安可憐她說:“別哭了,我挨你近一些。”

蘇小難說:“我不是怕,我想娘親了,我怕她急死了。”

藍鄉安也有些憂傷,畢竟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撕下破碎的外袍,蓋到蘇小難的肩頭上,安慰她:“明早就能見到你家娘親了,別擔心。”

蘇小難問:“你想你娘嗎?”

藍鄉安淡淡地說:“想啊,可是又怎麽想呢?”

蘇小難說:“不是用腦子想麽?”

藍鄉安望著洞外的雨簾說:“你不知道,我四歲母親就死了。其實我和你一樣。”

蘇小難驚詫地說:“藍夫人不是你母親?”

藍鄉安說:“我是庶出,我母親過世後,藍夫人正好沒有兒女,就將我撫養了,她對我勝似親母,我一直將她當成親母。”

蘇小難安慰他說:“你別難過,我隨口問問的。”

藍鄉安說:“不礙。”

晚上,蘇小難打著哆嗦,兩個人肩靠著肩睡著了,藍鄉安醒來許多次,將袍子的擺兒也撕了下來蓋到她胸前。

這天傍晚,南京城上起初還是星雲密布,蘇女子叫紫竹去找蘇小難,可是任是沒有人影,她急得站不住坐不穩吃不下,心裏慌亂,眼角含淚。

這時候藍府的樊管家帶了幾個人來,進了東四廂就大聲罵:“你這小妖精,將我家少爺拐哪兒去了。”

蘇女子恭敬地出門迎客,解釋說:“小女子長日在家,也正在尋我家小難呢。”

樊禺呵斥說:“你還狡辯,你家小野種成天不守規矩,將我家少爺帶來帶去,現在全城都找了個遍了,告訴你,他要出事了,你這賤命一起陪葬吧。家罰還是國罰?”

蘇女子的心頭湧上一種管教無方而深深自責的悲傷,說:“家罰是什麽?國罰又是什麽?”

樊禺說:“國罰就是去坐牢,家罰簡單,跪到院子裏祈求上天,盼少爺回來。”

蘇女子淒然說:“只要能救少爺回來,我跪到死也行。”

樊禺說:“那好,你就期盼上天眷顧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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