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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王娟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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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漆黑時,謝雨才回到家裏,院子裏的燈光亮著,吸引著叫不出名字的飛蟲,謝雨擡頭看了一眼那些小飛蟲,扯著嘴角笑了笑,這些飛蟲的結局,無非是被溫暖的燈管燙死,溫暖的、明亮的東西,總是容易吸引著人們靠近,卻藏著要人性命的陷阱,就像這燈光,一旦熄滅,飛蟲便會死在這夜裏。

謝大爺和何大娘正披著衣服,在院裏等著,聽到門扉的聲響,打亮了手電筒,瞧見謝雨臉上的血汙,何大娘身子一個不穩就要暈過去,幸虧謝大爺扶著。謝雨已經走到了何大娘身邊,任由何大娘倚在他身上,胸前瞬間濕了一大片,一雙顫抖的,粗糙溫暖的手,緩慢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雨娃子……你不要娘了嗎?不要了嗎?”,謝雨擡頭看著燈光旁越來越多的飛蟲,手掌擡起,許久才落到何大娘身上,開口是沙啞的聲音:“要……”

謝雨額角的傷口已經結了痂,何大娘拿了棉花沾水給他擦去面上的血汙,手上、膝蓋、腳踝,每擦到一處,何大娘的眼淚就會滴到謝雨身上,這是謝雨這輩子頭一回見著何大娘,流了這麽多的眼淚,謝大爺出屋去了,仿佛一下子老了許多年歲,步子緩慢,謝雨只能瞧見他微紅的眼眶,謝大爺的身體就融進了黑夜中,院子裏的燈已經關了,飛蟲也融入夜色中。

這個夜晚,對於三個人來說,都是難忘的。

謝雨在家裏休息了半個月,大大小小的傷口才好,拳頭仍舊包著,那日陷進皮肉的石頭,都是何大娘一個一個挑出來的。

謝雨傷好的那一日,去瞧了廖雲,廖雲面上又新添了幾道傷痕,突出的顴骨令他的樣子,有些難看,看見謝雨,咧嘴笑了笑,扯到面頰上的傷口,頓時有些齜牙咧嘴,廖雲沒提梁秋的名字,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問他額角的傷口是怎麽回事?

謝雨卷起他的褲腿,那兒的傷口很多,斜橫過腿骨,微紅的傷口邊緣,是淡黃色的膿血,謝雨拿煮過的針頭挑開了一個小口,擠出裏頭的膿血,沒擡頭:“趙進拿手表打的。”,說完給傷口敷上了草藥。

廖雲瞬間緊張起來,慌忙卷起謝雨的褲腿,看著腳脖處的疤痕,啞著嗓子問:“難道你也……”

謝雨扯出一個笑容,卷起廖雲另一邊褲腿,“因為我掐緊了他的脖子,所以他拿手表打了我。”,說完嘴角那抹扯出的淺淡笑容,就沒了。

廖雲驚詫於謝雨對他自己稱呼的改變,直直地看著謝雨,兩人都沒再說話,謝雨哪裏變了,哪裏沒變,他看不透,直到謝雨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敷上草藥,廖雲才開口叫出他:“謝雨,你咋哩?”

謝雨站起了身子,回頭看了一眼廖雲,留下一句:“王娟很好。”,就出去了。

謝雨很少笑了,一次也沒去過學校後頭的菜園子,那兒會讓他想起梁秋,他待在後山的時間越來越長,後山山頂能看見整個汴鄉,瞧見菜園子那,螞蟻一般勞作的身影,他知道廖雲越來越瘦,身上的傷口越來越重,他害怕著新一天的到來,但無論他怎麽不想睡,生活就是在推著他往前走,夢裏是梁秋,不在他身邊,不知音訊的梁秋。

謝雨穿上那身衣服自然了許多,站在木臺子上,望著臺下鄉民惶惶的臉,竟然覺得釋然了,每次他從木臺子上回來,何大娘都會來他的屋裏,謝雨沒睡著,聽著何大娘的抽泣聲,夾雜著反覆的一句話:“雨娃子,咱不能打人……不能……”,謝雨很想握住何大娘的手,向她保證,他絕不會打人,但深陷泥沼,怎麽可能不沾上一些泥點子呢?他到底是打了人,是輕輕的一巴掌,或者是不重的一腳,亦或是一句傷人的話語,只要是對著跪在臺上的那些人,就跟他們沒分別了,也許在之前,他決定穿上那身衣服起,就跟他們是一樣的了。

謝雨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荷花又開了,密集的、清香的,梁秋不在他身邊兩年後,每天的日子也不那麽難捱了,梁秋看著自己的手,他今天又打了人,只是一巴掌,那人的眼睛裏,有害怕,有濕潤的眼淚,在他打了一巴掌後,怯怯地望著他,一瞬間,謝雨就想起梁秋的眼睛來,他頓時不敢留在木臺子上,逃一般的下了臺。

很快就到了家旁,河面依舊平靜著,謝雨想起梁秋第一回來他的家裏,他送梁秋出來時,跳下了河裏,他存了心思逗弄,讓梁秋喚了他兩聲,才上來,摘了滿懷的碧綠蓮蓬,他離梁秋那麽近,梁秋好看的就像畫裏走出來。

謝雨沒馬上推開院門,拿了一塊幹凈的磚頭,坐在了自己門前,想起從前的事情來,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他要想一想梁秋的模樣,以後他老了,梁秋的樣子,也能憶得清楚,院子裏有嘩啦啦的水聲,何大娘正在井邊舀水,低聲地問謝大爺:“聽說王家的那個女兒,住進劉遠家裏頭哩?”,謝雨瞬間睜大了眼睛。

“是哩,住進去有半年哩。”,謝大爺壓低了聲音

“哎呦,這都什麽事。”,何大娘的水瓢落進水桶裏,撞到了桶壁,沈悶的一聲響,謝大爺的聲音有些聽不清:“……聽說……是為了廖家那小子……”。

何大娘又開始舀水,嘩啦啦的,“……肚子大起來了……”,謝雨隱約聽著,倏地站起了身。

到劉遠家裏時,王娟正在院子裏擇豆角,木盆遮著她的肚子,謝雨看不真切,躊躇了好一會兒,直到王娟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謝雨。”,他才進了院子,劉鄉長沒在家,去了鄰鄉辦事。

王娟有些拘謹,鵝蛋臉依舊好看,身上香撲撲的,上身穿著薄衫,下身是她從前常穿的藏青裙子,瞧著比謝雨還小一些,微微鼓起的肚子卻怎麽也藏不住,王娟看見了,謝雨也看見了,王娟更加不自在,拿了一張木凳讓謝雨坐,低著頭擇豆角,許久才悶悶地問:“廖雲……”,她有些難以啟齒,帶著哭腔。

“他不好,但你過得好,他心裏頭就高興。”,謝雨知道她想問什麽,幫她擇起了豆角,開口回答。

幾滴眼淚瞬間滴在了盛豆角的木盆裏,謝雨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王娟的肚子上,王娟也察覺到了,擡起了頭,抹了抹眼睛,直直地看著謝雨,絕望而又認真地道:“謝雨,你知道嗎?俺娘同俺說過,只要留得住這一條命,就是好的……”,謝雨也看著她,看著和從前不一樣的王娟。

王娟扯出了一抹笑,面頰的酒窩浮現,眼睛卻淌出了大滴的眼淚,“廖雲會死……趙進和曹元厭極了他……俺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打死……不能……”,王娟低下了頭,肩膀顫抖著。

謝雨沒再說話,幫著王娟把剩下的豆角都擇完,臨走時,王娟才擡頭,抱起盛豆角的木盆,望著謝雨,有些哀求:“別告訴廖雲……別告訴他……”,說完就轉過了身,讓謝雨再也看不清她的面色。

走出劉鄉長家院門的謝雨,心臟像是灌了鉛,重的要墜,要碎,他的心臟已經諸多痕跡,王娟的事情,又給他添上一道。人就是這樣的,絕望之際,只要有那麽一點希望,就會千方百計去抓住,不問真偽,不論那個給希望的人,是不是傷害過你。這些東西,謝雨深有體會,那些跪在木臺子上的人,只要你說會放了他,讓他給你磕頭也是可以的,趙進曹元經常這樣,將他們提到懸崖邊,再笑著推下去,那種絕望黯淡的眼睛,能讓他們快樂。

劉鄉長怎麽能讓廖雲不挨打呢?這件事,只有蕭靈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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