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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睦野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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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裏的一處墓地前, 睦野將墳前冒出的野草清理掉,他動作很快, 手掌被草刺刮出數條細細的血痕, 血絲從粘滿泥巴的手掌滲出, 睦野看也不看一眼, 仿佛不知道疼。雙膝一彎, 他用力地跪在地面,挺拔的脊背彎下,重重的磕下三個響頭。

“娘。”

這座墳墓裏葬的人正是睦野的親生娘親,睦婉。

睦野凝視墓碑,仿佛透過這座墳地,看到他娘出現在他面前, 時間過去那麽多年, 他都有些記不清楚他娘長什麽模樣了。

睦野微皺起眉頭, 又漸漸松開。

“娘……”他頓了一聲,又道:“我來看你了, 今日過來看看你,是想告訴你,我遇到了一個很好的人, 他叫曲溪青。”

“我決定跟他一起過日子了。”睦野扯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將頭磕下定定埋在地上, “我將您……克死, 日後無論折去我的多少年壽命我也無怨, 只求您替我保佑他, 佑他一生平平安安。”

一絲風也沒有,陽光落在樹梢上,樹葉一動不動,時間仿佛靜止,分外沈寂。

睦野跪在墳前久久不動,垂在地面的手掌卻緩緩捏緊,陷入久遠的回憶中。

睦家不過是貧苦家庭中的一戶,因生活拮據,睦婉便被賣去了青樓。那時候因生活窮困被賣去青樓的少女不少,睦婉身為那些苦命女子其中的一個,她並未認命,生平最大的心願就是從花樓逃走,遠離那叫她噩夢連連的地方。

在花樓接客的日子,睦婉曾試圖逃開,可最終都會被人捉回去,被捉回去後等著她的只有毒打,打過之後便是讓她伺候那些有特殊嗜好的客人,每伺候完一個,都幾乎要去她半條命。

直到有一日有客人讓她外出陪游,她終於捉住時機,從花樓安排在身邊的視線逃開,徹底擺脫那個叫她痛恨的地方。

睦婉躲在偏壤的山村裏,她好不容易逃了出去,起初戰戰兢兢的躲在破廟中不敢出去,漸漸地,當她意識到花樓裏的人是真的找不到她,睦婉便在村子裏落了腳,過起清貧的日子。

睦婉在偏壤安靜的山村一待就是半年過去,她身子孱弱,生得楚楚可憐,村裏有不少男人跟她提過親,卻被她一一回拒。直到那年村裏來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是城內剛調任過來的知府,入村是為了給村子修建水道。

她第一眼見到那個面相周正的男人,就動心了。

睦婉終日路過河道,男人專註沈默的模樣叫她看得癡癡的,她動了心,卻自知身份卑微低賤,不敢靠近。

直到有一日村裏舉辦酒宴為男人送行,男人喝醉了,睦婉看他身形搖晃的走回去,便忍不住過去扶他,這一扶,那夜他們便有了一次魚水之歡。

後來睦婉才知道男人已經有了家室,更叫她無措的是,她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

男人離開後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她在花樓受盡折磨身子本就孱弱,有了孩子後日子愈發難熬,大夫讓她好好調養,可她沒有錢,如何調養身子。

她曾想過將孩子打掉,可這孩子是他的,她舍不得,思來想去,抵不過對那個男人的思念,便收拾行李進城。

她找到了男人,說明腹中的孩子是他的,那時睦婉存了男人娶她為妾的念頭,可她低估了男人對他妻子的情意,男人告訴她那夜是他喝了酒犯的錯,他不能娶她,而且男人與他妻子的孩子才出生不久。

睦婉一個懷有身孕的弱女子,男人就是心腸再硬,也不便將她趕走,於是她被男人安置在一處隱蔽的院子,每個月男人都會差人給她送些錢,也安排大夫按時過去給她看身子,她心存僥幸,天真的以為男人心裏有她,終日在院子裏癡癡的等,卻從未見過男人的身影。

直到某日她出門,在街上看到男人帶著妻兒游街,她日覆一日等不來的男人,那個面容威嚴的男人,在對著他的妻子溫和微笑。

嫉妒、不甘、自卑將睦婉的心智吞沒,心智受到刺激,她的孩子提前出生了。

睦野出生後,睦婉的便有些瘋了。她時常看著睦野自言自語,仿佛透過他看著那個一直等不來的男人。

母子倆人在這方小院裏相依為命,睦野幼時身體比一般小孩虛弱,附近的小孩看他沒有爹,便喊他野種。

起初睦野是沒有名字的,睦婉恨懷了他仍然不能讓那男人多看她一眼,其他人喊他野種時,她便當著睦野的面告訴他他是個野種,名字叫睦野。

年幼的睦野在一聲聲野種中度過,睦婉神智不正常後時常對他打罵,他不能怨他娘,他娘是個苦命的人,而且這個空蕩蕩的屋子裏只有他們相依為命,若他娘不要他,就真的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睦野五歲那年,睦婉的身子已經不行了,原來還有人每月初給他們送錢,後來拖到了月中月末,再後來就沒有人過來了。

家徒四壁,他們看不起大夫買不起藥,在睦婉快要斷氣時,活下去的念頭突然變得十分強烈。

小小的睦野開始出門乞討,得來的錢全用去給他娘買藥。那年氣候轉冷時睦婉不行了,小巷裏有一個算命的道士,睦婉想尋求活下去的法子,便拿了他好不容易乞討來的錢,算了命。

道士看著睦野直言,如果睦婉不生下他,興許還能再活上十多年,他的出現將他娘的壽命克沒了,命不久矣。

睦野如今已經記不清他娘的樣子,卻清楚記得他娘臨死雙目狠狠瞪著他,不停反覆說她不該生下他這個野種克死她。

入冬時,睦野流著淚送走了他娘。

睦婉死後,院子便只剩下睦野一個人,為了活下去,他每日乞討甚至與狗爭食,還時常因為誤入別人的地盤,招來一頓拳打腳踢。

久而久之,睦野變得沈悶寡言,他永遠記得他娘死前含恨不甘的樣子,也永遠記得他是一個不祥之人,將她娘克死。

睦野一直在外流浪,直到他被李三娘帶回去,嘗到李三娘給他的第一碗熱飯時,沈悶孤僻的睦野查在李三娘面前流了淚。

他不願留在李三娘身邊,他擔心將這位好心的大娘克死,可當時瘋癲的李三娘完全沒有任何依靠,她對睦野極好,睦野面對她便想到他娘,隆冬嚴寒,李三娘的關懷讓他感到溫暖。

李三娘待他如子,她求著睦野留下,睦野不忍心拒絕那般狀態下的李三娘,他就留了下來,那時候他心想如果他克死了李三娘,他就自盡賠罪一起陪她去。

睦野下山回到屋舍後時間還尚早,只是屋內空無一人。他到附近找了一遍也並未發現曲溪青。

睦野欲往遠些的地方找人,跑了一會兒,他突然停在原地尋思,既然他決定要和曲溪青坦白,總不能兩手空空。

思及至此,睦野粗略洗了洗身子,帶上錢後急忙出門了,他得趕在對方回來前把東西買回來。

午後下了一場雨,木亭裏曲溪青撩起衣袖擦去臉上的雨水,付文庭掏出一塊錦帕遞給他,“用這個吧。”

曲溪青推回去,“我自己擦。”

木亭另一頭背對著他們的衙役目視前方,付文庭回頭看了衙役一眼,想把曲溪青拉遠一些。

“公子,我並無冒犯之意。”

曲溪青點頭,“你也冒犯不了我什麽。”

站成排的衙役微微抖動肩膀,付文庭又回頭望去一眼,“笑什麽。”衙役立馬站直,繼續裝聾作啞。

付文庭翩然笑道:“今日奉我爹的命過來巡村,想著你住在這兒,便過來看看你,只見的幾次幾面我都沒給公子送過什麽禮,來前特意備了一份薄禮。”

付文庭從袖中拿出一個錦盒,雙目灼灼的看著曲溪青,“我來時和村民打探過,他們說你並未有……”

“你根本就沒有意中人,那日你為何欺騙我?”付文庭笑了笑,“就算你騙了我,我也還是喜歡你。”

曲溪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付文庭道:“公、不,我能不能喚你的名字?”

曲溪青搖頭,“不能。”他的名字只能讓木頭叫。

付文庭失落一笑,很快又打起精神,“我不會放棄的。”眼下天色漸晚,付文庭也不好讓曲溪青在外頭太久,他強忍心裏的不舍,“我送你回去吧。”

曲溪青巴不得早點回去,睦野大早上留下兩個字就出門,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這付文庭又好煩人,明明都告訴他自己有意中人了還不相信,今天若不是對方帶著那麽多衙役突然上門引來一群村民圍看,他才不會跟著他出來。

曲溪青心中焦躁,傍晚前被付文庭送回了屋舍。

才跳下馬車,屋舍大門恰好打開,睦野出現在他眼前,看到他以及馬車內的付文庭。

睦野抿緊薄唇,略過付文庭,看著曲溪青道:“你回來了。”

曲溪青:“嗯。”

睦野:“進屋吧。”

付文庭看著曲溪青欲言又止,曲溪青進屋後,睦野這才眼神深沈的看了付文庭一眼,面色驟冷,砰的一下將大門緊緊關嚴實了。

才從馬車上下來的付文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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