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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猛虎嗅薔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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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的第一戰將祈倉自征戰歸來後,便守在愛女的墓前黯然落淚,聽說墓碑前的土地已灑濕一片。

英縱則終日守在府裏,不見外客。

流光一行剛回去就被分開,流光跟在妖君身邊,松子隨了妖後去,暮鳴則繼續幹回他的老本行守城門。

等到中午時分,桑齊和薔薇剛出現在城門下,暮鳴就一眼看到了他們。

“你們怎麽來了?”

桑齊看到是暮鳴,翻了個白眼道:“怎麽?不能來啊?”

“不是。”暮鳴解釋道:“只是以為你們要在山上多待一段時間。”

薔薇將懸賞令交給暮鳴:“我們懷疑是將軍府做的,松子現在和流光在一起嗎?”

暮鳴看完懸賞令面上有些微微的變色:“你們是為這個事來的?”

薔薇點點頭。

“流光今日隨妖君一起去了將軍府,松子則同妖後一起待在宮裏,暫時不會有危險。”

“那……”薔薇看看桑齊再看看暮鳴,“我能不能同松子見上一面。”

暮鳴道:“可以是可以,不過我現在沒有理由進宮,等妖君和流光從將軍府出來了,讓流光帶你們進去。”

“那他們什麽時候出來?”

“怎麽說也得酉時,去將軍府一來賠罪,二來吊唁,三來祈倉戰將征戰歸來,妖君勢必要與他說些體己話。你們可以去我那裏先等著。”

“不必了。”桑齊擺擺手道:“上次走的時候逗了逗你院子裏那小娃娃,怕他記仇,我們還是先去黑熊精那裏坐坐,等流光出來了,你去給我們傳個信兒。”

“這樣也好。”暮鳴應道:“我職責所在,就不陪你們了。”

桑齊帶著薔薇來到寫著“威風凜凜”的四個字石頭前,大喊一聲“老黑!”

老黑從客棧裏走出來,看道桑齊喲嘿了一聲道:“怎麽?回來還錢了?胡子還刮了……”

薔薇看向桑齊:“你欠他錢?”

“錢什麽錢?”桑齊拉著薔薇走進去,“就咱倆這交情談錢多傷感情。”

薔薇對著老黑笑笑:“怎麽感覺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桑齊尋了個位置坐下,沏出三杯茶:“我把你從將軍府救出來的時候,就你安置在這裏,期間他代我照顧過你一日,那時你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我想是那時候留下了印象。”

老黑使勁的睜大眼睛看著薔薇:“姑娘,還真是你,那時候你臉色煞白,披頭散發的,恕老黑我眼拙,居然一時沒認出來。”

“哪裏,多謝照顧,我是不是給你們添了許多麻煩?”薔薇將茶端到老黑面前,“你叫我薔薇就好,我怎麽稱呼你?也是老黑嗎?”

老黑笑呵呵的摸摸後腦勺:“哪裏,哪裏,叫我老黑就好,桑齊就這樣叫的。”

薔薇看老黑雖生的一副兇相,但舉止投足間又透出幾分憨厚之氣,竟顯得十分可愛。

老黑看向桑齊:“別說,你這胡子刮了還挺好看,你不是說去別處蹭吃蹭喝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桑齊對著老黑撅了一下嘴:“想你了,回來看看。”

噗……

薔薇一口茶噴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很是開心。

桑齊抹去臉上的茶水,道:“有什麽可笑的?”

茶水還噴他一臉,欺負他脾氣好怎麽地?

“你一個大男人居然對著老黑撅嘴,你,你是要吻他嗎?”

噗……

老黑的一口茶也噴了出來。

桑齊壓住心中的火氣,用另一只手抹去臉上的茶水:“我一只老虎又不是花,需要你們這麽澆水嗎?”

老黑忙把搭在肩上的抹布遞給桑齊:“要不,用這個擦擦?”

“去去去。”桑齊將老黑的手推開,“你那上面全是油汙。”

薔薇在一邊笑的直不起腰,整個客棧裏都回蕩著她的笑聲。

桑齊將手上的茶水抹到薔薇的臉上:“我讓你笑。”

薔薇扯著桑齊的袖子直接擦了。

桑齊用力的扯著袖子,企圖扯回:“你自己沒袖子啊,用我的。”

“小氣鬼。”薔薇還是用他的袖子擦幹凈了才放手。

老黑默默的給自己沏了一杯茶,默默的喝著。

就這麽當著他的面打情罵俏,合適嗎?

“老黑啊。”桑齊將臉擦幹凈,道:“晚上說不定要住在你這裏,準備兩個房間。”

“兩個?”老黑伸出兩根手指,“確定是兩個?”

桑齊一巴掌拍在老黑的腦門上:“你的腦子怎麽和你的抹布一樣汙呢!兩間!”

“可是你上次……”

“上次什麽啊?”桑齊忙伸手堵住老黑的嘴,“你還不趕緊去準備房間?”

老黑拍了一下桑齊的手:“拿開,看在薔薇姑娘的面子上,我去準備。”

薔薇一手拖著下巴,一手敲著桌子:“上次你幫我療傷的時候,沒發生什麽吧?”

“沒有,沒有。”桑齊舉著雙手,道:“絕對沒有。”

這個時候,姑娘不是應該含羞帶臊嗎?哪有姑娘這樣直接的問出來的?難不成她修煉的時候,對自己的性別認知出現了混淆?

薔薇點點頭道:“沒有就好。”

桑齊神色鄭重的望著薔薇:“我問你啊,你像我們老虎吧,出生時性別就確定好了,但你們花木好像沒有雌雄之分吧?”

“我們啊?”薔薇將匕首取出拿在手裏對著桑齊的某個部位比劃,“我們隨心,莫不是你對自己的性別不滿意,也要隨心一下?”

桑齊忙離開座位三尺遠:“不不不,我很滿意。”

啪嗒!匕首被薔薇拍在了桌上:“滿意就不要說這些混話。”

桑齊繞開薔薇上了樓:“我去看看老黑的房間收拾的怎麽樣了。”

薔薇慢悠悠的喝著茶:“嗯,去吧。”

桑齊三步並做一步的跑到了樓上,推開門正看到老黑在點熏香。

“怎麽要點這個?”

老黑道:“北冥前幾天連著下了幾天雨,天氣有些潮,不免會多一些濕蟲,這個香對驅除濕蟲很有效。你不是在下面陪薔薇姑娘嗎?上來幹嘛?”

桑齊癟癟嘴道:“再不上來,恐怕就要斷子絕孫了。”

“這話怎麽說?”老黑白了一眼桑齊,“難道你上來了就不斷子絕孫了?”

“最起碼現在不會。”

老黑將香爐的蓋子蓋上:“你們剛鬧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倆在一起了,原來沒有。”

“在一起?”桑齊楞了一下,“我大她不知幾百歲,更何況還一身的魔氣,還是不要耽誤人家了。”

“倒挺有自知之明。”老黑頗為嫌棄的看了一眼桑齊,“那姑娘是不是到現在都不知道你上次給她療傷的時候將她身子看了個遍?”

“呸呸呸,打嘴。”桑齊伸手打自己的嘴,“那是迫不得已好嗎?她渾身上下都是傷,不處理一下難道眼睜睜看著她等死嗎?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許再說了。”

“哦。”老黑淡淡的應道:“難道你對她就沒有一點那種意思?”

“嘿……”桑齊雙手叉腰的瞪著老黑,“你什麽時候嘴這麽碎了?”

“跟你學的。”老黑將桑齊拉出房間,“我們出去,這香味會越來越濃烈,不太好聞。”

“說好了,這事可不許再提,不然我跟你急。”桑齊掐著老黑的脖子,再三叮囑,“你應我一聲,聽見了嗎?”

“聽見了,聽見了。”老黑將桑齊甩出去老遠,“別掛在我脖子上,你多重自己心裏沒個數嗎?”

“那也沒有你重。”桑齊站穩後,剛好扶著扶梯能夠看到樓下:空無一人。

“薔薇呢?”

“薔薇……”

“薔薇!”

一聲高過一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老黑!”桑齊大聲喊道:“最近北冥不太平嗎?”

“沒有啊。”老黑也皺起了眉頭,看起來更兇了。“雖然將軍府的小姐出殯,城裏比較蕭條不如往日裏繁華熱鬧,但也沒聽說有出什麽大事啊?”

“我剛上去的時候她還坐在這,雖然她脾氣差了點,但也不至於不懂事到到處亂跑啊?”桑齊從樓上一躍而下,茶杯擺在原位,茶喝了一半,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許是遇到了舊識,或者有什麽急事呢?”老黑說著自己的猜測。

“應該不會,我們來這裏就是為了見松子,倘若真的是有了消息她不會不叫我,況且她在這裏除了暮鳴哪有什麽朋友,有的只是敵人……敵人……”桑齊突然想起將軍府,“前些日子,她夜闖將軍府,當時見過她樣子的人不在少數,我們這一路走來也未加掩飾,說不定早就被將軍府盯上了,是我大意了。”

桑齊說著就往門外走去:“老黑,我出去一趟,你在這裏守著,萬一她回來了按老辦法通知我。”

“你去哪裏?”老黑捶著自己的右腿,喃喃道:“拖著這麽一根假腿,還是不要去添麻煩了。”

“將軍府,不過你放心,我不會亂來。”

桑齊來到將軍府前,發現妖君的火麒麟正威風八面的站在門口,還有兩個侍從在外面照顧。

妖君如此大張旗鼓,是為了彰顯他的仁義道德和對將軍府的關懷,以此堵住悠悠眾口嗎?

桑齊也不多想,隱身進了將軍府。

如今祈倉和英縱肯定都在接見妖君和流光,此時不查更待何時?

雖然凝羽的喪事已經過去,但整個將軍府裏還是以素色為主,下人們也都是哭喪著臉。

想必是主子沒有好臉色,下人們也就不敢露出笑臉。

路過正廳的時候,桑齊瞥見妖君坐在上方,祈倉則坐在他的右手邊說著什麽,而流光低頭站在下方,仿佛犯了錯的孩子。

只是英縱去了哪裏?他竟然不在此處。

桑齊不敢多做停留,便去了別處,畢竟這廳裏的人物沒一個是好惹的。

他從前院找到後院,從東找到西都沒能找到一絲的線索,連兔子曾經說過的那個長相醜陋的魔物也沒能找到。

難不成這裏有結界?

桑齊眼望四周無人,決定試探一下。

誰料指尖微光剛起,便被英縱撞破。

“擅闖我將軍府,膽子不小啊。”英縱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伸手死死的扣住了他的琵琶骨。

在他的周圍,還圍著一群下人,手中的刀劍均指向他。

桑齊伸手握住英縱扣住自己琵琶骨的手:“將軍這是做什麽?在下不過是聽說府內風景甚好,便想著四處溜達觀看觀看,將軍何必動怒呢?”

“偷偷摸摸的隱去身形,只為觀看風景?閣下真是好興致呢。”

“妖生漫長,倘若沒了興致那該多麽無趣。”

“是嗎?”英縱伸手拍拍桑齊的臉,“帶去正廳。”

“正廳?”桑齊楞了一下,“帶去正廳幹嘛啊?你們將軍府真是與別處不一樣,抓到賊難道不是關到小黑屋一頓打嗎?”

“賊?”英縱陰測測的笑道:“與你同行的那名女子已經被我拿下,你們殺我府中下屬,這可是命啊……”

“你說什麽?”桑齊伸手抓住英縱胸前的衣服,“你再說一遍?是不是你把薔薇抓起來了?”

“放開。”英縱輕輕一彈便將桑齊的手彈開,“不要在做無謂的掙紮了。”

桑齊突覺渾身無力,連站都快要站不穩。

他被像拖屍體一樣拖到正廳前,然後又被扔在一旁。

英縱走在最前面向妖君作揖行禮:“妖君,父親,英縱在後院發現可疑之徒,連傷我府中下人兩命,還望妖君做主。”

妖君看向躺在地上的桑齊:“擡起頭來,你與將軍府有何仇怨?竟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桑齊費力的擡起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流光看到桑齊,驚的手中的茶杯險些落地:“英縱,此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英縱看都不看流光,指著桑齊道:“那兩名下屬的屍身我已命人擡過來,你抵賴不掉。”他轉而面向妖君,“此妖詭計多端,妖君萬不可輕信於他。”

“英縱!”流光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我知道凝羽去了你心裏不好受,但你能不能不要捕風捉影?你若是恨我,大可以全沖著我來。”

“流光!”妖君喝住流光,“有什麽話心平氣和的話,切不可大肆喧嘩。”

“英縱。”祈倉也輕聲喚道:“君臣之禮不可亂,跟太子殿下好好說話。”

“是,父親。”英縱對著流光行禮,“太子殿下,此乃我將軍府的家事,還望你不要插手,與他同行的還有一名女子,雖然給逃走了,但我相信不多時便會被抓回來。”

流光怒極,指著英縱的鼻子道:“你簡直……”

“太子殿下!”桑齊喝住了流光,“在下有罪,認罰,由將軍府自行處置。”

若不如此,怕是見不到薔薇了。

“你……”流光很是不解,桑齊為何要突然認罪?

桑齊對流光笑道:“這青天白日的,也是我瞎了眼要闖這將軍府,也不知道好好挑個時辰,倘若要是晚上,說不定我洗劫了你們將軍府,你們都不知道呢……”

流光沈默的坐回椅子上,喝著杯子裏的茶水,目不斜視。

英縱得意的白了流光一眼:“既然他已認罪,我這就將他帶下去。”

妖君看了流光一眼,道:“既是你們的家事,本君就不摻和了。”

這英縱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他有此一著怕就是想讓流光看的吧?

“帶下去,嚴刑伺候!”英縱再次向妖君行禮,“那英縱這就退下了。”

“去吧,我同你父親再說會話。”

桑齊被蒙著眼睛七繞八繞的走著,但憑他的直覺他斷定還在將軍府,只是這裏的氣息有所不同,許是結界下的另一個世界。

“進去。”有人踹了一下他的小腿,他跌跌撞撞的倒了進去。

角落處有一盞昏暗的油燈,淡淡的亮光,僅僅能夠照清楚兩尺之內的距離。

桑齊撐著身子勉強站起,靠著門邊休息了好大一會兒,才往裏挪去。

“不知道這英縱搞什麽鬼。”

只聽一陣沈悶的聲響,他身後的墻竟然憑空出現了一個暗門。

幽幽的女聲從裏面傳出:“又有新的玩偶了嗎?”

桑齊不僅覺得頭皮發麻,什麽玩偶?暗門後面的到底是什麽玩意?

直到對方走到眼前,桑齊才發覺這玩意是一個女子,黑色鬥篷帶兜帽將她全身都包裹起來,面上則用黑紗附面,只露出一雙眼睛,與這黑暗完全融為一體。

“你是誰?”

黑衣女子伸手撫摸著桑齊的臉:“真好看的一張臉啊……我會好好對你的,不疼,一點都不疼,我向你保證:刀子一點一點劃開你的皮膚,很快的……”

“你要做什麽?”桑齊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傾斜,整個後背快要貼到桌子上。

“做玩偶啊。”黑衣女子拎起桑齊向暗門走去,像拎一只小雞,“我已經做了好多個了,我手藝很好的,絕對會把你做的很美很美。”

桑齊忍不住渾身打寒顫:“那你上一個做的……美嗎?”

“美,當然美。”

暗門內同外面一樣,只有一盞昏暗不明的油燈。

“這裏這麽暗,你能看的清楚嗎?不會把我做醜了吧?”桑齊此刻只想拖得一刻是一刻,等天黑了流光應該會來救他吧?也不知道流光聽不聽得懂他的暗示?能不能及時趕來救他?萬一他傻了怎麽辦?

把命交到流光的手裏,也不知道這場賭註是贏還是輸?

“你覺得暗啊?”黑衣女子突然扯著嗓子笑了一聲,“你很有趣,你前面的那些不是昏迷就是害怕,讓我覺得很沒趣,你既然覺得暗那就亮一些好了,心情愉悅的玩偶才是最棒最美的。”

油燈漸漸亮了些,但依舊很暗。

“以前的那些?”桑齊摸著自己的胸口,心中游移不定,“是男的女的?有我美嗎?”

“有男的有女的,美不美嘛?”黑衣女子掌心生霧拍向桑齊的臉,“上一個倒是挺美,是個花妖呢,花妖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你說是你美還是她美?”

桑齊心裏猛地抽搐一下:“花妖?我還沒見過花妖呢?不知她生的什麽樣子,我能看看嗎?”

“不行。”黑衣女子將桑齊臉掰正,“她還沒被完全做成玩偶,等我處理完你的第一步,你就可以與她一起了,到那時,我可以讓你看看我是怎麽將那一寸寸如雪的肌膚剝下來的。”

“是嗎?”桑齊只覺遍體生寒,“那麽美還有些不忍心呢。”

黑衣女子的手指劃過桑齊的嘴唇:“這麽憐香惜玉嗎?你們男的啊就是喜歡美人,尤其是什麽花妖樹妖的,我就把他們的臉皮剝下來做成玩偶,永永遠遠的給你們看,可好?”

“好啊。”桑齊強顏歡笑,“只可惜我也要被做成玩偶,看不到了。”

“不可惜,你做成的玩偶是給我看的。”黑衣女子突然咯咯的笑著,“我原來也是個美人呢,若不是被傷了心怎會落到如此地步?所以還是沒心的好。”

桑齊覺得身上的寒意越來越重,這女子不知道在他臉上拍的什麽東西,竟會讓他一點一點失去知覺,他的臉此刻已經麻了大半,連說話都很費勁。

“說不出話了嗎?”女子的手拂過桑齊的眉眼,“我這寒霜是再好不過的東西,它會冰凍你的痛覺,這樣兩個時辰後你就不會感覺到痛了,怎麽樣?我是不是對你很好?”

桑齊用力的握著手,將短短的指甲使勁嵌進肉裏,還好手還能感覺到痛。

倘若沒了痛覺,他怕是也沒了意識,真的如同一個玩偶被她擺弄了。

但是不能,薔薇還在這裏,絕對不能。

寒霜漸漸蔓延至頸部,桑齊將指甲從手心的肉裏抽出,等他感覺到自己快睡去時又再度插進去。

如此往覆,竟然還留有一絲的清醒。

女子似並未發現桑齊的小動作,將他扔到旁邊的石床上:“我去梳妝打扮一下,你要等我哦。”

昏暗的燭光旁,擺著一面銅鏡,銅鏡下面是一個精致的妝奩盒。

女子背對著桑齊卸下面紗,自言自語:“你欠我的呀,早晚得還……”

桑齊用盡全力將眼睛睜開一條縫,他看不到女子的樣貌,卻能看到女子塗脂抹粉的動作,似是要精心打扮去見情郎的懷/春少女。

女子將兜帽取下,依稀能看到滿頭的青絲,她用簪子松松的挽了個發鬢,又拿出兩個細細的玉珠子耳墜帶上,左右晃了兩下才又去妝奩盒裏翻什麽東西。

單只看這個背影,也是個窈窕少女,只不知因何變成了這個樣子。

桑齊又使勁將指甲往肉裏摁了一點,感覺意識越來越模糊,整個胳膊都能感覺到涼氣。

約莫一個時辰後,女子才從鏡前離開,她將鏡子放倒:“無論怎麽打扮都不如意。”

桑齊的眼睛已經睜不開,整個身子都幾乎失去了知覺,只有胸前還有一絲溫熱,那裏是魔氣的地盤。

對,魔氣……

此時,他或許可以靠魔氣躲過一劫。

女子摸摸桑齊的臉,又摸摸他的手腕:“很好,我們開始下一步。”

她將桑齊抱起,向黑暗深處走去,這裏比之剛才更為寒冷。

桑齊的手心已經滿是指甲插進肉裏的傷痕,卻流不出一絲血。

不過也正是如此,女子才並未發現不妥。

女子將桑齊放進一張透著寒氣的床上:“來,睜開眼睛看看這裏。”

她將手附在桑齊的眼睛上,不出片刻,桑齊眼睛的寒氣竟然漸漸散去。

桑齊睜開眼睛,出乎他的意料,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描紅畫綠也依然遮不住醜陋的臉。

眼珠不由自主的便瞥向了別處。

女子強迫桑齊看向自己:“我已經精心打扮了一個小時,你看著我。”

桑齊為穩住對方的情緒,只得強迫自己看向女子:這該是怎樣的一張臉?皮膚皺皺巴巴,眼睛沒有瞳孔,嘴巴是常人的兩個大,還塗抹著正紅的胭脂,更顯可怖。

唯一可堪入目的便是那一雙黛眉,柳葉細眉,煞是好看。

只可惜畫在皺皺巴巴的皮膚上,有點煞風景。

“很好。”女子松開桑齊的臉,“我去制作上一個玩偶,你在這裏躺一會兒等我哦。”

桑齊的眼珠子隨著女子轉動,只見她走到另一張床上停了下來,她將床上的女子抱起,那是……

薔薇。

桑齊的十指又狠狠的紮了一下自己,顧不得許多了,哪怕是成魔也好過看著薔薇死在自己眼前。

女子手中的寒氣化為一柄冰刀劃向薔薇的耳朵下方:“真是精致的臉龐啊,就是不知我什麽時候能夠將那個松樹妖的臉皮也這樣取下來呢?”

桑齊胸中的魔氣在一點一點累積,寒霜之氣也一點一點被魔氣吞噬。

他這輩子都不曾想過他會有有求於魔氣的時刻。

魔氣竟像與他心意想通般,迅速游走他全身的血脈。

他能動了。

噹!

女子的匕首被桑齊打掉插入旁邊的墻壁上。

女子驚訝的望著桑齊:“你居然還能動?”

“意外嗎?”桑齊將薔薇摟在懷裏,她的耳垂下邊已經透出絲絲血跡,“說,怎麽離開這裏?”

“你與她相識?”女子恢覆鎮定,將匕首從墻壁上拔下來,“你究竟是誰?與天儀山有何瓜葛?與她又有什麽關系?”

“你知道天夷山?”桑齊皺起眉頭。“你是誰?”

女子自覺失言,冷笑一聲,道:“即便你能破解我的寒霜,也依然逃不出這裏,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是絕望。”

桑齊將薔薇放到身後的石床上:“說不定是我讓你絕望呢?”

“大話不要說的太早。”女子的周身迅速凝結起數百根冰錐,錐尖散發著幽森的綠光,想必餵有劇毒。“我這冰錐可不是開玩笑的。”

桑齊並未將冰錐放在心上,因為他的胸前有魔氣。

魔氣凝成一團烏雲放在他面前,竟似銅墻鐵壁般難以穿透。

只聽一聲大喝,烏雲夾雜著碎裂的冰錐襲向女子。

女子忙飛身躲開,只是暗室不甚寬敞,她撞在其中一個石床上,床上的玩偶險些跌到地上,在落地的前一刻被她抱在懷裏。

玩偶同人一般大小,但卻極其輕巧,桑齊放眼望去,像這樣的玩偶有十個。其中九個女子,一個男子。

男子正與一個女子相擁而眠,看不清樣貌。

女子倒看清了幾個,衣服法式雖不相同,但卻生著一張極盡相似的臉。

雖美卻透出幾分詭異。

“不如讓你瞧瞧我這玩偶的厲害……”

女子伸手在其中一個玩偶處眉心一點,玩偶便似活了過來,口中傳出鬼魅般的笑聲:“嘻嘻嘻……嘻嘻嘻……”

玩偶看似動作笨拙,卻很快就到了桑齊的眼前。

桑齊慌忙向後退去:“你這是什麽邪物?”

玩偶掄起胳膊向桑齊揮去,似有千鈞之力。

桑齊轉身迅速抱起薔薇躲開,石床已被打掉一截。

女子笑嘻嘻的伸手點在另一個玩偶的眉心處。

頓時,兩只玩偶夾擊桑齊。

桑齊也不示弱,一只手將薔薇摟在懷裏以防對方趁其不備傷了她;另一只手則喚出木棍,橫掃前方。

“你……你身上竟有魔氣?你是魔族?”女子面露驚訝之色,隨即釋然,“怪不得你能破了我的寒霜,我也算是半個魔,不如就看看誰更厲害些。”

話音剛落,女子便揮劍向桑齊襲來。

她的速度奇快,桑齊甚至沒有看清楚她是怎麽出劍的,慌忙之間拿出木棍抵擋。

“你是真正的魔族?”

女子輕笑道:“魔族算個屁,我這肚子裏已經不知道裝了幾個魔族了。”

“什麽?”桑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居然吃魔族,這相當於找死,你知道嗎?”

“不吃才會死。”女子手中的劍如冰如影,讓人防不勝防。

桑齊一只手抱著薔薇受限,相當於斷了一只臂膀,不免落了下風。

“你到底是誰?”

桑齊情急之下,拿起一個玩偶擋在眼前,本以為以女子對玩偶的情意會舍不得下手,卻不料對方想都沒想,便將玩偶劈成了兩半。

“你竟然一點都不心疼這些玩偶?”

“心疼?”女子哈哈大笑,“不過是一些死物,還是殘次品,我對他們並不滿意,否則也不會還制作玩偶。你說我心疼作甚?”

“喪心病狂!”桑齊用棍子重重的砸向地面,“你和他們都是同族,怎麽忍心將活生生的他們做成這個模樣?”

“誰和他們同族?一群螻蟻。”女子再度揮劍向桑齊刺去,“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我正在擔心。”桑齊大喝一聲,房頂竟被棍子戳了個窟窿。“這結界不過如此。”

“你竟然……”女子試圖將結界縫補,卻是不能。

“我天生靠鼻子便能識結界,破結界更是不在話下。”桑齊使出全力將結界的口子越撕越大,現在差不多已經晚上了吧?

流光若是聽懂了他的話中話,也該來接應他了吧?

“那又如何?我依然有辦法讓你逃不出這結界。”

剩餘的八個玩偶突然全部覆活,齊齊向桑齊襲去。

他這才看清那個男玩偶的相貌,竟與流光有七分的相似。

這女子到底是誰?

女子手指微動,八個玩偶的手中便出現了些許寒霜。這玩偶似與她心意想通,不管她做什麽,都能與其同步。

此刻的桑齊,就像是在同八個女子打架。

桑齊也顧不得去想這女子是誰,只想著擒賊先擒王,先把這女子擒了才是。

但八個玩偶將他團團圍住,還時不時的拿寒霜攻擊他,讓他真是有心無力。

再這麽耗下去,恐怕早晚都得同這些玩偶一樣任人擺布。

正自快要虛脫之際,一龍一虎飛了進來。

剎那間,亮如白晝。

“你們終於來了。”桑齊喜出望外,“我還怕你聽不懂我給你的提示呢。”

流光變回人形,整了整衣衫道:“你白日裏那麽提醒我,怎麽會聽不懂?”

暮鳴也變回人形,手中□□指向女子:“你究竟是什麽身份?”

“呵。”女子冷哼一聲,將八個玩偶聚在身前,“先抓得住我再審問吧。”

八個玩偶的臉竟不知在什麽時候,被女子用劍劃的七零八落,慘不忍睹。

“怎麽回事?”桑齊望著那些玩偶,“她們的臉剛剛還好好的。”

女子並不給她們思考的時間,操作者八個玩偶一擁而上,將他們圍了起來。

“雕蟲小技。”暮鳴舞起□□,不出片刻便將這些玩偶打的灰飛煙滅。

然,女子卻借著這個空檔跑了,

“別追了。”桑齊換回暮鳴,“此處是將軍府的地盤,直接去問英縱豈不更好?”

暮鳴環顧四周道:“只怕他不會說實話。”

“氣死他也是好的。”桑齊雙手將薔薇橫抱在懷裏,“不過此時最要緊的是薔薇的傷勢,她被那女子的寒霜侵襲太久。倘若再不救治恐怕來不及了。”

“你們跟我去宮裏吧,我母後身邊的巫瑤一向擅長治療這些稀奇古怪的傷病。”流光伸手探了探薔薇的鼻息:“氣息這麽弱,我帶你們先回宮裏,待天亮再來找英縱問個清楚吧。”

“極是。”桑齊很是讚同,“什麽時候找英縱不晚,重要的是薔薇。”

暮鳴習慣性的伸手去掏魂玉,這才想起魂玉被他忘在了天夷山。

“我們……靠腿吧。”

“靠什麽無所謂。”桑齊催促道:“前面領路。”

回至宮中,流光立刻去找來了巫瑤。

巫瑤查看了薔薇的傷勢後,讓他們幾個大男人出去,她要單獨給薔薇療傷。

三人便聽話退了出去,並排站在門邊。

桑齊問道:“流光,巫瑤可信吧?”

“當然可信。”流光翻了個白眼,“我還沒出生時,她就跟在我母後身邊了。”

“那就好,剛剛情況緊急沒來得及問你。”桑齊看向流光,“那八個玩偶你們都見了吧?其中一個身形高大,是男子。”

流光和暮鳴點點頭道:“看到了,不過面部損傷太厲害。”

“在你們去之前,他們的臉是好好的,其中那個男子與流光你還有幾分相像,所以我猜那舉止怪異的女子是不是跟你認識?她若不是愛你入骨那便是恨你入骨,要小心了。”

“我?”流光想破頭也想不出那女子會是誰,片刻嘿嘿嘿的笑道:“松子是我最愛的女子,也是最愛我的女子,明日見到松子你可不能這麽說話啊?不然要出大事的。”

啪!

桑齊一巴掌拍在流光的腦門上:“誒誒誒,想什麽呢?當然不可能是松子。”

“或許……”暮鳴狐疑的看向流光,“你有沒有想過……凝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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