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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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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你真的打開了空間的門,從虛空之中回來了,而諸神應該是成功去了異世。”

不知為何,路刀想不起作為戮古刀、鑰匙的那些驚心動魄的過往,溫濃便披著衣服將這星星點點想起的遙遠記憶說給他聽,一些個人看法便不講。

兩個人自鏡中出來,一個化出了本源刀不久,一個取回了龍角不久,透支了不少去修陣鎮魔,如今便相倚著,輕輕地說,靜靜地聽。

路刀邊聽邊思索,聽到異界時手一頓,指尖白了些許。

溫濃看著自己手背上慢慢隱沒的龍鱗,也沈默了。

亞這個神,很有點偽君子的味道,但在其他的方面著實突出,無畏到讓人很難去評斷。他走得很果斷,斷了伏羲琴上最後的一根琴弦,帶著諸神頭也不回地去了虛空。相應的是諸神也都願意跟著他一起踏上這生死未知的極端冒險,只有幾個傷的病的沒走。

白虎在大戰中傷了神魂,有一魂剝離在外,傷勢深重挪不了,朱雀因此也留了下來。還有一個偃師,他在昆吾山裏是個打造機械兼打雜的小人物,戰鬥力靠後,修為在眾神裏排不上號,又因為東昆劍折斷,他更不願走。

神明原本擁擠的世間,一瞬之間空蕩蕩。

他們走之前,青龍因先前掙紮,傷勢有趨重的危險苗頭,被亞神困在漱神水裏,化出了原形以沈睡的休眠模式泡著。他不知大殿外時日幾何,諸神如何,直到玄武來告別。

“問,我要走了。”玄武坐在池子邊上以靈識對他說話,那時青龍本源重創,整條龍陷在沈睡裏,眼睛睜不開,但能隱約聽見他幹巴巴的聲音。

“你這些傷非同小可,恐怕得修養千年。代我們走後,此世安穩,你定要好好養著。不過你原本也就是條愛宅的龍,以後的歲月說不定正合你心意。”

他在識海裏輕輕地笑開:“我初見你時,你便揣著袖子在海上仰躺著,風浪再大也紋絲不動。我當時以為你睡著了,後來才知道你不過是在曬太陽。問,我喜歡你那舒服恣意的樣子。”

“其實我很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走,或者……”他又不說後面的話了,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撫了一下青龍的腦袋。

“問,玄武走了,你一定保重。”

他走時沒有聲音,讓人錯覺他好像一直還在。青龍意識陷在黑暗裏,微弱地叫過了這位曾經的同僚以及友人,不知道他是否聽見。

等到他再醒來時,風雲已經都過去了。

他慢慢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個黑漆漆的影子。還沒認清,那影子就進了漱神水裏,觸電似的抖了一陣。

青龍視線慢慢清晰,看清了眼前垂著的腦袋。

頹唐的少年小聲地問:“我……還能抱你麽?”

青龍擡起爪子揉揉眼睛,慢慢向後靠在池壁上,低低嗡了一聲。

“自己過來。”

水裏的少年僵了好一會,才涉著水一步一步向他走近,顫抖著伸出手環住青龍的身軀。

“真的順利地送走他們了?”

“嗯。”

“虛空之中是什麽模樣的?”

“一片漆黑。”

“你怎麽打開門的?”

“用本源的刀。我的刀……有你的龍脈。”

青龍嗯了一聲,頓了頓,又問:“亞神清走你的烙印沒有?”

他點頭:“都清幹凈了。”

青龍安靜了好一會,龍爪子搭上他後背抱住,喋喋不休地問了最後一句:“回來了?”

路刀抱緊大龍形態的他,喘息了好一會,開口時聲音含著哭腔:“回來了。”

回憶到這裏時,溫濃忍不住擡頭對如今的路刀說:“你以前就很愛哭來著。”

“嗯?”一無所知的少主詫異地張大了嘴,湊過來反問:“你看清楚了,我這麽霸氣的人,怎麽會和那個字眼聯系在一起?”

溫濃哈了一聲,剛想舉幾例子,隨即就被折了起來。

路刀俯下來,獠牙輕輕埋他脖子上,克制著輕磨:“讓我看看,是誰愛哭?”

“……”

等兩人回到地面上時,留守獙獙齙牙小同志已經無聊到睡著了。

路刀拉溫濃過去,挑起他長發往齙牙鼻子搔。沒一會,小正太就齜著門牙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直接把大尾巴憋了出來。路刀摟著溫濃笑,齙牙揉揉眼睛爬起來,拽住他的衣服吱哇亂叫。

溫濃捂著腰子看他們倆鬥嘴,唇角剛揚起,識海裏忽然湧現了許多關於一家三口的記憶片段,心一下子縮了起來。他起身借口要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麽屯糧,倆大小搗蛋鬼要跟著,被他喝止了。

他一進廚房就忍不住了,騰了另一只手捂住眼睛,眼淚不受控制,無聲無息地淌過指縫。

當年的青龍、路刀還有後來出了海淵的長易,曾經就是這樣熱熱鬧鬧的日常。

直到戾氣卷土重來。

他癱滑到地上,腦子裏因那些解開塵封的記憶幾乎要炸開。千年漫長,今夕非彼夕,他一點一點抽絲剝繭,似乎每想起一點就難受一點。

腦海中時而回響著靈吾山中那個假幻影,時而回想到代替他成為陣眼的長易……無數的謎團成為陰影,聯同深重的愧疚泰山壓頂,壓得人透不過氣。

溫濃緩了許久才重新站起來,去廚房裏翻屯糧。幸好當時有保鮮陣罩著,口糧還是充裕的,他試著運靈,很快折騰出了一鍋糧。

洗手時溫濃看見自己倒映在水面上的臉,靜默了半晌。如今修為今非昔比,用在庖廚上看著奇怪,卻讓他最真實地體會到了不同。

他取回了龍角,游走的記憶也在慢慢回來,起初能深刻感受到的靈脈凝滯感已經在消失,此時的靈脈裏是前所未有的充盈。

那些恍惚和迷茫在淺淺的水波裏消失,飄忽的思緒定了下來。

謎團就是用來解的,難關就是用來破的,這一生,遑論幾輩子,他就是認定了。

溫濃是我,青龍也是我,零零一還是我。

老子就是老子,路刀就是路刀。

他深吸了一口,端起大鍋往外走,大喊了一聲開飯,正要昂首挺胸腳下生風,結果腰上的酸麻感就深刻地讓人體會到什麽叫裝叉的代價。

大殿裏互相揪著耳朵、犄角的倆人見他出來馬上停下智障模式,搖著尾巴應了一聲好。

路刀拍自己大腿推銷:“溫哥哥來坐這!這是獨一無二的限量版墊子。”

溫濃假咳,努力板起臉:“去去去,閃一邊去。”

哈喇子直掉的齙牙跳起來去接他的鍋,溫濃隨即被路刀拉進懷裏固定住,還被追問產品效果:“這墊子難道不舒服嗎?”

“……手放哪呢?做什麽呢?”

“這是按摩功能。”路刀環著他腰身笑,“你還可以嘴動調檔。”

溫濃沒轍了:“齙牙面前收著點,這太辣眼睛了,會影響崽的食欲的。”

他扭頭一看,只見齙牙已經呼哧呼哧幹完了一大碗獙獙糧,頓時語塞。

紅毛正太見他們看過來,便利落地舀起兩大碗哐當擺在他們面前:“爹,一起吃吼。”說完他自己在那一個勁地狼吞虎咽,那架勢好像要連鍋帶碗都嚼進肚子裏去似的。

溫濃看楞了,一時又好笑又心酸。路刀低頭靠在了他肩膀上,也安安靜靜不作妖了。

齙牙呼哧了好一會才發現沒聲響,擡頭發現倆爹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們、你們怎麽不吃啊?這麽香的嗦?”

溫濃把面前的大碗也推過去,輕聲:“看你津津有味的模樣就飽了。”他動動肩,問旁邊的大塊頭,“對吧?”

路刀點頭,也把另一個大碗彈過去:“少聒噪多做事,快吃,吃夠了還能長個。”

齙牙耳朵冒出來,舔舔門牙朝他們笑開,隨即開始秋風掃落葉。

溫濃安靜看著,也靠在路刀腦袋上,扣住了他的大手。兩人套娃似的處在一塊,一邊端詳錯過了一年的齙牙,一邊默不作聲地運轉著靈脈,無聲地修覆封陣的損耗。

時間在這裏放緩,即便大殿裏一片淩亂,也沒有影響到誰的滿足。

齙牙吃了老半天,把鍋底刮得錚亮。吃飽喝足後他腆著肚子在大殿裏晃悠,還扇著翅膀在半空中“散步”消食,落了不少火紅獙獙毛。

夫夫倆看著空中盤旋的憨憨,溫濃接了一根飄下來的獙獙羽毛,側首去搔身旁人的額頭。

路刀沖他彈舌,湊過來要啃他,溫濃捏著獙獙毛改道往他鼻尖掃,癢得慌的少主猝不及防,連忙偏過臉阿丘阿丘地打了一連串噴嚏。溫濃沒忍住,得逞地笑起來,心情一掃陰霾。

路刀將他團住:“高興了?”

溫濃被焐得發熱:“高興得很,快收點力氣,跟個人形暖寶寶似的。”

路刀的呼吸貼在他耳畔,獠牙不自覺地磨著:“暖寶寶聽起來是個便利東西。”

溫濃好笑:“你想試用麽?簡單得很,我也能手動給你示範一個。”

路刀搖搖頭,微微松了手,小聲問他:“那異界,也不止這一點便利吧?”

溫濃剛想實誠地介紹一大通,忽然聽見了在他識海裏隱藏的浮沈念頭——

“異界,那可是眾神所在,極樂之地啊。”

“如果不是我失控傷了他,也許他現在早已是異界的創神之一,什麽委屈也不用受。”

諸如此類的自責念頭雨後春筍,路刀潛意識裏把異界想成了個桃花源,把這裏看成蠻荒,認定是他斷了溫濃的路,一時玻璃心上線,負罪感濃重。

溫濃扳過他的臉,撫過他的眉,再自然不過地答:“又瞎想什麽?誰說異界是個好地方了?即便異界千倍萬倍好,或者我有離開的能力,我也沒有離開的心思。”

路刀識海裏翻湧著“我知道了,這關乎你的道和職責”,溫濃聽見了,握過他的手輕聲:“我們少主,該自戀的時候怎麽慫了啊。”

“和你一起在泥沼裏打滾,比在天上騰雲駕霧強太多了,根本沒有可比性。”

他摩挲他指尖:“小刀,我就是稀罕你,你在我心裏無與倫比,什麽也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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