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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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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言悄聲離開,胸口堵得慌,每每吸進一口氣都要用盡全力,可仍舊像缺氧一般,喘不上氣。

路過雪具租賃店,他徑直走入,買了包煙和打火機,拖著沈重的步子回了酒店。

電梯升至頂樓,開門的聲音喚回了出神的明知言,他走出電梯,從安全通道上了天臺。

風聲疾呼,幽暗無光,明知言找了一處高臺坐下,垂著頭,噙著煙,手攏著微弱的火,點燃後深吸一口,久久停留,再揚起頭緩緩吐出煙霧,細弱的白煙瞬間被寒風卷散,了無蹤跡。

他想起了韓樂。

那年偷偷去機場送別,他遠遠看著,韓樂孤身一人拖著兩個大箱子,路也走不穩。在韓樂跌倒之後,他走了出來,接過他手裏的箱子。

“你爸媽呢?”

韓樂眼眶泛紅,眼神淡漠無光,“在家。”說罷,奪回箱子,歪歪斜斜地拉著。

明知言攔住他,說:“我送你。”

韓樂擰著眉,微微揚著下巴,疏冷地回道:“不需要。”

明知言不理會,拖著箱子向值機臺走去。韓樂拽住他的胳膊,怒道:“夠了!有意義嗎!你可以送我登機,你可以幫我在國外生活嗎!你可以還我人生嗎!”

淚水終是止不住地汩汩流下,他咬著唇抽了一口氣,“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毀掉的是什麽!”

明知言的胳膊被攥得生疼,而韓樂手上的力氣更重了,他低聲喃喃,“中文系……原先還可以想想,現在沒有希望了……我爸媽也不願見到我,我被流放了,沒家了……”

所有的痛苦在攥緊的手掌中發洩完後,韓樂重新奪回了行李箱,淡淡說道:“輕而易舉毀了別人的夢想和人生,自己毫發無損?有錢,真好。”

韓樂頭也不回地走了,不願和他說一聲再見,不願聽他的道歉。

明知言想到這兒,喉頭又是一陣悶堵,火光燃盡,他又點上煙,一根一根無聲地抽著。

賀鳴找來時,地上已滿是煙蒂。

明知言眼瞼無力地擡擡,煙熏的嗓子沙啞,輕聲問:“有煙嗎?”

賀鳴坐下陪他抽,“怎麽了?”

明知言淡然一笑,喉結緩緩動著,“失戀了。”

賀鳴吐煙,沈沈一嘆,“雖然他那麽說,可是事情不定……”

明知言打斷他,啞著嗓子道:“鳴哥,當年,在鬧得滿城風雨前,其實是可以了結的。”

他夾著煙,看紅光明滅閃爍,咳了兩咳,“他媽媽先起了疑,旁敲側擊地問過,也跟了韓樂一段時間。那會兒他就說害怕被發現,想分手,說等上了大學再談。

可是,我沒答應……那之後,沒兩個月就被撞破了……”

明知言低下頭,笑得淒然,“我們這種家庭可能真的太過為所欲為,隨隨便便走進了別人的世界,卻可能會毀了他的一生,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別人就一定要賠上自己的夢想。”

賀鳴肩膀一抽,陷入沈默。那年沈江申請出國交流,他動用關系駁掉了他的申請,沈江得知後,提出了分手,說了同樣的話——你憑什麽隨隨便便毀掉別人的夢想!那之後是三年的離別與悔恨。

賀鳴問:“要放手了?”

明知言沈默了一會兒,說:“他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他。”

“想喝酒麽?”

明知言失笑,輕輕搖搖頭,“看到酒更放不下了。”

賀鳴又遞給他一支煙,凜冽的寒風中,及至深夜,點點火光一直閃爍著。

第二日,中午便要離去,有體力有閑心的老師一早還會去玩玩,嚴謹和沈江則懶洋洋地窩在酒店看電視,到點便提包退房,上了大巴。

嚴謹裝作無意瞭了一眼,賀鳴靠著窗閉目,卻不見明知言的身影。

沈江徑直走到賀鳴身旁坐下,嚴謹坐在沈江身後,眼神不安分地在窗外與車門口間飄蕩。

車門緩緩閉上,引擎發動震得車窗抖動,賀鳴睜了睜眼,又靠著沈江重新入睡。

嚴謹著急,提醒司機,道:“等等!校長還沒上車。”

賀鳴回頭,粗啞著嗓子,說:“他已經走了。”

嚴謹一楞,點了點頭,看著後退的窗外風景,覺得索然無味。

回到公寓後,房間中仍是空無一人,嚴謹不死心般地喚了一聲師兄,果真,沒有人在家。他心中突然空落落的,嘴角幾未可見地垂下。

可能師兄突然有了什麽事兒,這樣也挺好,省了見面尷尬。

第二日,例行會議上,明知言沒有現身,教導主任臨時頂了校長的位置,布置了各項工作任務。

散會後,嚴謹跟在教導主任身旁閑聊半天,煩得劉主任要尿遁,他才別扭地問:“校長怎麽沒來開會?”

劉主任回道:“校長說身體不舒服,讓我主持一下工作,滑雪著涼了吧,咳得嗓子都啞了。”他突然反應過來,“你不是和校長住一屋嗎?”

嚴謹不尷不尬地笑笑,“我,那個,還有點事兒,先走了啊劉主任。”說完趕緊溜走。

他握著手機,點亮了屏又鎖掉,發短信問候一聲會不會顯得太生疏?嚴謹自個兒鬥爭了許久,還是下決心親自去校醫院探望。

“校長住哪間病房?”

小護士翻翻記錄,搖頭,校長沒來看過病。

嚴謹一楞,生病沒有回家,也沒有住院,那他去哪了?

嚴謹撥通電話,響了兩聲,便被掐斷了,他又打算撥過去,卻收到了短信。

明知言:【怎麽了?】

嚴謹飛速回了消息:【師兄,你在哪?】

明知言:【在家。】

他昨天沒有回來過,早上走時也不見屋裏有人,嚴謹編了消息要發送時,突然明白,明知言說的是他家,而非宿舍公寓。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刪掉消息,重新編輯:【那祝你早日康覆。】

那邊卻突然陷入了沈默,隔了許久,屏幕再次點亮時,只有一個簡短的“嗯”。

嚴謹終於不用每天去打游戲,也不需要夜裏吹冷風看月亮了。沒了尷尬,生活又恢覆了正常,只是,心裏總覺得缺了些什麽,晃晃蕩蕩的,不安穩。

他又開始勤快地收拾屋子,幫明知言拆了床單被罩換洗,打掃得幹幹凈凈,有條不紊,想著師兄久病回來,也能住得舒暢。

時間似乎也受了寒冬的冰封,走得格外慢。

終於又到了例行會議。

明知言遠遠坐在會議桌那頭,靠著椅背,神情認真,看著文件,聽著各個組長的匯報。嚴謹無事可做,看著他發呆,發覺那股別扭勁兒好像沒了,他們又可以做正常的師兄弟了。

散了會,嚴謹跟上明知言,噓寒問暖,笑得燦爛,“師兄,為了慶祝你恢覆健康,晚上我做飯,你想吃什麽?”

明知言一路少言少語,走在嚴謹身旁總是前著半個身位。他停下腳步,偏過頭來,說:“我不住公寓了,以後回家住,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先回辦公室了。”

嚴謹呆楞了一會兒,這才點點頭,明知言淡淡一笑,留下嚴謹,獨自向辦公室走去。

下了班,回到家,嚴謹看著陽臺已經晾幹的床單,便收了回來,抱去明知言的房間,默默疊整齊。拉開衣櫃,瞥到自己曾經穿過的那件淺粉襯衫,手上的動作頓了片刻,仍將床單放了進去,離開了房間。

期末在忙碌與繁重的工作任務中臨近。發了成績單,囑咐了假期註意事項,嚴謹揮揮手,“玩去吧,過個好年。”

學生們歡呼著,急吼吼地跑了。

老師們也陸陸續續地離開學校,回老家準備過節。

沈江也要走了,臨走前來看看嚴謹,“來我家玩吧,我們家人少,你來了也熱鬧。”

嚴謹送他出校門,笑著說:“我可忙呢,放假也不能閑著。”

沈江上了車,他揮手搖著,車走遠了,插著兜轉身回學校了,門衛老王探頭來問:“小嚴,你放假不走呀。”

嚴謹咧著嘴,“不走,陪你。”

老王瞇瞇眼,“那敢情好,老頭兒我正發愁呢。”

和老王閑話聊了幾句,嚴謹覺得餓了,別過老王,回公寓了。

年關將近,賀鳴翹了飯局來明家找兩兄弟訴苦。

賀鳴一進門就問:“知行呢?”

明知言答:“陪嫂子做產檢去了。”

賀鳴自說自話地朝明知言房間走去,酸道:“嘖嘖,明年他就能老婆孩子熱炕頭了。”兩相對比,越覺得自己淒慘,恨恨發誓,“明年一定要把江江娶過門,大過節的還要分隔兩地,真他媽苦。”

明知言坐回沙發上,舉著書看,半句回應也沒有。

賀鳴自個兒說了半天,覺得無聊,看明知言神情冷淡,一心撲在書上,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江江說……小兔崽子沒回家,還住在宿舍。”

明知言的心輕輕抽了一下,眼神黯淡下來,他合上書,站起身,“我去拿水,你要麽?”

賀鳴待了半天多便走了,可他說的話,留在明知言心裏。每天醒來,明知言都會陷入長久的沈思中。

周韻發覺兒子話越來越少,關切道:“怎麽了,都年三十了,是媽媽的飯不好吃了,還是人不美了,這麽不開心?”

明知言回過神,站起身淺笑,“媽,我帶個朋友來,讓王媽多備一人份的飯。”

周韻還來不及詢問一番,明知言已經出了門。

雖然知道這麽做只會讓自己更放不下,可他不想讓嚴謹獨自一人度過除夕。大不了前功盡棄,反正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用來忘掉他。

明知言急急走上樓梯,轉動鑰匙的手輕顫,他推開門,屋子靜謐一片,暖暖的溫度,空氣中還殘留著他的味道。

明知言喚了一聲,人不在家,大概是置備年貨去了吧。離開一月有餘,公寓一如往日,被嚴謹收拾的幹幹凈凈,果然,還是這裏最讓人覺得心安溫暖。

明知言靜靜坐在餐桌前等著,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散。

日影西移,明知言不知等了多久,門被敲響了。他疑惑著開門,卻見是門衛老王。

“校長,你還不走嗎?那個,我要鎖門回家過年了。”

明知言說:“嚴老師還沒回來。”

老王笑笑,“小嚴啊,他說不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說夜裏的都是偽更,沒想到今天要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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