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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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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後,周予安累的只想睡覺,匆匆洗了個澡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九點多。

醒來後拿出手機一看,被徐行的微信消息刷了屏,他揉了揉眼睛打開,居然都是鐘弗初的“資料”,困意瞬間無影無蹤。

從初中到大學的所有檔案,連每一次月考排名都一清二楚,周予安不得不佩服徐行的速度,更佩服的是鐘弗初的成績,竟一直都排在頂尖。

他不太了解國內高考的情況,去百度了一下鐘弗初當年高考的分數線,發現他的高考分數完全可以輕松上國內最好的學校,最後卻去了文華大學。

或許是為了留下來照顧晚鐘家園的家人吧。

然而在這些一看就是學霸的檔案裏,他竟又看到了一張瑞澤高中對鐘弗初的處分決定,看了下時間,是在高二那年,對鐘弗初與校外學生打架鬥毆的處分。

他想起在吳昊宇家裏的那個午後,當時鐘弗初對所有惡意的嬉笑嘲諷都隱忍克制,是怎樣的事情會讓他也無法控制自己呢?

不過他覺得鐘弗初即使打架,肯定也是贏的那一個。

在校檔案看完後,後面是晚鐘家園的資料,包括創始人鐘牧遠和部分孤兒的信息,他在裏面一眼就看到了鐘弗初年少時的照片。

照片裏的他大概只有十歲出頭,五官沒有太大的變化,但神態氣質和現在迥異,感覺渾身都長滿刺,盯著鏡頭的目光十足陰沈,甚至還有些狠厲,完全沒有小孩子的天真稚氣。

和醫鬧那天的鐘弗初有點像,讓人忍不住心生懼意。

他正想著,徐行打了電話過來,一接通就道:“你看了我給你的資料沒,這個鐘弗初小時候可不好惹啊,我有個朋友以前是瑞澤高中的,聽說他初中和高中經常和校外的打架。”

周予安怔了怔,問道:“為什麽要和校外的打架?”

瑞澤高中的人為難鐘弗初他早就知道,但他和校外的學生又能有什麽牽扯?

徐行頓了頓,說:“聽說是為了他那群孤兒院的弟弟妹妹吧,孤兒被欺負太常見了,學校一般都不怎麽管,他們那個孤兒院又破又小,就一個老頭子,也保護不了他們。”

周予安聽完莫名開始難過。

他能保護弟弟妹妹,可當時有誰保護他呢?

瑞澤高中那樣的權貴學校,恐怕欺淩更為嚴重。

“洛洛,你是不是周四要去醫院拆線啊?”徐行突然問道。

周予安回過神,徐行喊他小名,一般要麽是心虛,要麽是有求於他,他瞇了瞇眼睛,道:“是啊,怎麽了?”

“周四我開車送你過去吧,你生病手術是我的錯,不補償你我心裏還真過不去。”

徐行說的特誠懇,周予安卻總覺得他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陰謀。

“行吧,就讓你當一天我的專屬司機。” 周予安最後還是答應了。

之後他出去采購了一些生活用品,在某個家居商店裏,他看到了一個皮卡丘臺燈,打開時尾巴還會緩緩搖動,他心想當做送給新鄰居的禮物不錯,便買了下來。

回到家裏後,看著依舊亂糟糟的房子,他決定花一天的時間把新房給好好整理一下,然後正式的邀請鐘弗初過來,慶祝他的“喬遷之喜”。

然而收了半個小時他就累趴下了,幹脆在一個家政平臺請了鐘點工。

鐘點工一個小時後就到了,是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老阿姨,有些佝僂,臉上布滿褐色的斑點,粗糙精瘦的手裏拿著清潔用具,笑容和藹的打了聲招呼。

周予安看著她半白的頭發和滿臉的皺紋,良心有些不安,忙將人禮貌的迎了進來,打算之後多給點小費。

“阿姨,您就幫忙把這間房子打掃一下,別的不用怎麽收,這個箱子裏的東西也不需要動,我去幫您倒一杯水。”

鐘點工一邊點頭答應,一邊道:“您不用這麽客氣,我姓張,您若不嫌棄,可以叫我張姨。”

“好,辛苦張姨了。” 周予安還是去給她倒了杯水,大熱天的這麽大年紀還要打工,有點讓人於心不忍。

張姨雖然看起來很蒼老,但是幹活很麻利,周予安在一旁偶爾幫點忙,都被她制止了。

“您不用管我,在沙發上坐著就好。”

“唉,好的。” 周予安只好坐下來。

他打開手機又翻看了一遍徐行給的資料,盯著鐘弗初那張小時候的照片發呆,這時他的臥室裏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他忙起身走了過去。

張姨在打掃時把臥室的立式臺燈撞倒了,見他進來慌亂道:“抱歉,我沒註意到這個燈。”

“沒事沒事,這個燈本來就挺多餘的。”周予安見人沒事,松了口氣,走過去將手機放在一旁的床頭櫃上,彎腰幫忙把燈扶起來。

張姨一直在道歉,周予安最怕這種情況,總有種自己在故意為難人的感覺,又說了好幾遍“沒事”,趕緊起身往外走。

“哎,您的手機還沒拿。” 張姨喊住他。

周予安忙轉過身,張姨將床頭櫃上的手機拿了起來,在準備遞給他時,目光無意的掃過手機屏幕,卻頓時身體僵住,她緊緊盯著手機,整個人臉色都變了,粗糙的手微微發顫。

周予安皺了皺眉,他不太喜歡自己的手機被人窺探,問道:“怎麽了?”

張姨這才慌張的回過神,忙將手機遞給了他,猶豫了一會,道:“實在抱歉,我看到您手機裏照片上的這個人,有點兒像以前隔壁家的孩子,所以有些激動,對不起。”

周予安楞了楞,想起鐘弗初的孤兒身份,忙走近了些問道:“那您再看看,是不是您隔壁家的孩子?” 他把手機遞給張姨,想著如果能幫鐘弗初找到家人的信息也不錯。

張姨又看了一會,眼睛卻越來越紅,她伸手按了按眼角,啞聲問道:“這個孩子您認識嗎?”

周予安有些奇怪她的反應,不禁警惕起來,只說道:“他是我的一個朋友。”

張姨又追問道:“那他現在過得好嗎?” 她的聲音都在顫抖,仿佛在急於尋求答案。

周予安越來越奇怪,並未回答,而是問道:“您隔壁家的孩子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張姨猶豫了一陣,才說道:“他……小時候走丟了,沒找回來。” 她說完,又盯著周予安,滿目熱切的懇求,再次顫聲問道:“您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孩子他過得好不好?”

周予安驚訝於她眼中的哀切,楞了楞,點頭道:“他現在很好,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張姨重重喘了口氣,仿佛從什麽重擔之下解脫出來,她撫了撫胸口,說道:“我認錯了,我認錯了,抱歉,這不是那個孩子。”

周予安心中疑竇叢生,再次問道:“您確定?要不您給我留一個聯系方式?” 他懷疑這個張姨如此激動,肯定有所隱情。

張姨答應了,兩人交換了手機號,她還說:“您千萬不要對您的朋友說起這件事。”

周予安自然不會說,不確定的事何必說了讓人空歡喜一場。

張姨又開始打掃衛生,周予安心中不知為何有些亂,他幹脆也開始收拾箱子,裏面都是些自己的小東西,居然還有一張他小時候過生日的合照,有他的父母和一些發小,估計徐行是為了嘲笑他照片裏誇張的王子打扮,才給他收過來。

整理到一半的時候,徐行又打電話過來,他走到書房裏接電話。

他沒看到張姨在整理客廳時,發現那張合照後,整個人都癱倒在地上。

徐行約他晚上出去喝酒,被他以“鐘醫生不允許”為由拒絕了,他和徐行瞎扯了十幾分鐘掛了電話,回到客廳,發現張姨已經收好了所有清潔用具,正站在門口,問他:

“您看看,還有哪裏需要打掃的?”

她看著他的目光十分覆雜,很難形容那是怎樣的情緒,周予安覺得這個女人或許下一秒就要跪在他身前。

他斂去心中怪異的感覺,猜想著她說的隔壁家走失的孩子或許就是她自己的兒子,想來也是一個可憐的母親,他拿起錢包,拿出一疊鈔票,溫聲道:

“不用看了,肯定沒問題,您辛苦了,這是您今天的工資。”

張姨向後退去,神色倉皇:“您不用給我錢,這是我該做的,我…我家裏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提著工具箱就往門外走。

周予安忙追了上去,但張姨卻拒絕的很幹脆,最後也沒給成功。

真是奇怪的人,他搖了搖頭,決定下次喊張姨打掃的時候再結給她。

回到客廳,那張傻了吧唧的合照還在茶幾上擺著,他想了想,又收回了箱子裏。

這種黑歷史還是不要給鐘弗初看到為好。

新家已經收拾好了,周予安興沖沖的給鐘弗初發了短信:

「鐘醫生,你今晚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在你家的隔壁我家裏。」

鐘弗初沒有回,或許是醫院裏有事情。

他緊張的在屋子裏來回竄,竄一圈就看一眼手機。

手機每亮一次,他都要百米沖刺的跑過去,看到是廣告就嘆氣。

在嘆了第十二口氣後,他終於收到了鐘弗初的短信,只有四個字:

「晚上加班」

他頓時無精打采的癱在沙發上,在心裏對醫療人員亂加班的行業現狀進行了深刻的批判。

他一個人點了外賣,在客廳一邊看球賽一邊吃飯,房子的門被他大大敞開,想等等看鐘弗初什麽時候回來,然後把禮物送給他。

鐘弗初從鐘牧遠病房裏告別出來,走到停車場時,才想起自己的車昨晚被周予安開回去了。

他轉身往外走,打算打車回去,卻正好碰上過來取車的葉闌。

“弗初,你的車呢?” 葉闌問道。

鐘弗初頓了頓,說:“借給了一個朋友。”

葉闌一怔,回想起昨晚的事,心裏頓時了然,他垂下眼睫,提起嘴角笑道:“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今晚也沒事。”

鐘弗初沒有推脫,他們相識二十年,從小一起長大,彼此之間連謝謝都很少說。

兩人坐進車裏,葉闌將車往停車場外開去,他心裏有些煩悶,但面上並未表露出來,隨手打開了車載廣播,也不知道是哪個電臺,正在放歌。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

葉闌正打算換個電臺,卻聽到鐘弗初輕笑了一聲,他懷疑是不是錯覺,扭頭看過去,看到鐘弗初神色舒展,僅有一點殘餘的笑意。

“這有什麽好笑的?” 葉闌極少看到鐘弗初這樣輕松的一面,不由問道。

“沒什麽,只是想到了一個人。” 鐘弗初緩聲道。

葉闌沒有換臺,在莫名其妙的懷舊歌曲中沈默的開車。

有的人明明從小在一起生活,每天都會見面,但總有那麽一天,你突然發現,他在開心你不知道的事情,家裏走進你不知道的人,漸漸漸漸,越來越遠。

鐘弗初下了車,跟葉闌告別後往家裏走去,還沒走到自己那戶門口,就發現隔壁那一戶門大敞著,裏面傳來嘈雜的電視聲音。

他微蹙起眉,猶豫了會,還是走了進去。

周予安正橫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手裏抱著一個皮卡丘臺燈,遙控器掉到了地上,腳上只有一只拖鞋,另一只不知飛去了哪裏。

茶幾上的外賣盒子還沒收拾,電視裏在重播球賽,此刻正好進了一個球,解說員激動到破嗓的聲音都沒能把他吵醒。

鐘弗初彎腰想將他懷裏的臺燈拿走,周予安哼了哼,反而抱的更緊了些。

“周予安。”鐘弗初低聲道。

聲音輕的仿佛不是在叫醒一個睡著的人,而是在說給自己聽。

他在沙發旁坐下,盯著周予安的臉看了會,伸出手捏了捏。

“你會一直在這裏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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