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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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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卻是那麽地溫暖而又深刻。少年也長成了青年,完全不同的類型,愛說話愛笑,幾分傻氣又充滿了小聰明、能夠跟家裏上下的人都打好交道,閑來沒事的時候就圍著他打轉,笑說:族長族長,我都被你養成這樣了,你怎麽還是這麽不愛笑啊,笑一個給小爺看看,嗯?

青年在心底嘆了口氣,完全無視對方那雙像幼犬一樣的無辜雙眼。

後來的故事倉然促然,無數的畫面流過腦海,瞬間就變得模糊。他得到的第一個名字叫作齊羽,是大佛爺為他取的化名。在青銅樹前,彌漫的青光讓他突然想起了一切,身後的張起靈緊緊地摟著他,幾乎在發抖,而齊羽從本來的狂亂中靜了下來,就這麽感覺到深刻的悲傷。

在他們還住在那間小院子裏的時候,某天晚上,他又纏著張起靈說話,而張起靈煩不勝煩,猛然將他摟過來,貼近,就問他:你為什麽又笑?他嚇了一大跳,幾乎連心裏的話語都掉的七零八落,而張起靈看著他的神情,倒是輕輕地一勾唇,壓低了聲音,『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麽。』

我才不明白你在想什麽!他幾乎要叫了出來,而張起靈把頭埋進他的肩頸之間,又說,『謝謝你。』

那樣的話語太過深沈,深沈得包羅萬物,他曾經聽說遙遠的西沙有一片湛藍的海,海裏有一顆最大的月亮,波光粼粼,深沈明亮,就像是愛。他猛然就濕了眼眶。

說什麽不明白,明明就全部都明白。

――當我對你說我不想死的時候,你一定是看到了自己吧。你一定是在心裏想著,如果那時也有人這樣來救你。

所以我要好好地活下去,變成一個跟你完全不同的人,讓你知道,這不會是唯一的結局。

那時他們都太輕狂也太癡傻,自以為還有明天,以為那不會是唯一的結局,所以他們連結局都沒有得到,從未迎來終焉。青色的流光下,齊羽已經說不出話了,聲帶被瘋狂的嘶吼給磨傷,眼眶滑出痛楚的淚,滴落地面,化成鮮血。他「喝喝」了幾聲,掙脫了張起靈的懷抱,撲倒在地。張起靈被他劇烈的掙紮給逼退了幾步,而齊羽勉力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的神志,用自己的指尖在泥地上寫下幾個字。

――這又短又長的一秒間,能夠寫下什麽呢,還能夠傳達什麽呢?

指尖觸碰泥土的觸感酸澀而模糊,他慢慢地寫了一句話,而濕熱的液體滴落他的頰側。齊羽在眼簾的縫隙間看見張起靈苦痛的臉,淚水一滴一滴從那個男人的眼中落下。原來他也會哭啊,他本以為他們都是不會哭的。

張起靈低聲回答他的問題,道:無邪,『如果要我給起你一個名字,一定要叫、吳邪……』

是個很好的名字啊,他這麽想,然後靜靜地閉上了眼睛。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可是這個名字,他連一天都沒有用過。

吳邪輕輕地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像從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裏醒來,南槐樹下的國度,驚濤駭浪的一輩子,歷盡悲歡離合、愛恨心傷,醒來時茶還未涼、黃梁還未蒸熟,前塵哪能就此淡望――吳邪醒來的時候整個人蜷縮在床上,還不想張開眼,腦海裏的景像交疊晃動,懸成死結,結上了一輩子。

他的一生,是常人的幾個一輩子。

在這似醒非醒的一刻間,他聽見書頁闔上的聲音,吳邪慢慢地張開了眼。床邊的矮幾上盛著冰裂紋的磁甕,甕底是紅尾的孔雀魚,在細小的水草之間悠然自得,薄鰓呼息尾鰭擺動間有著細小的氣泡,吳邪凝目看了一陣子,才繼續把目光放遠,看向張啟山的臉。

「醒了?」張啟山擱下手邊的書冊,笑著看他,而吳邪怔怔地點了點頭,坐起身,「大佛爺。」

「身體感覺怎麽樣?海杏直接幫你回溯了大約八十年份的記憶,對腦部會是滿大的負擔。」張啟山拿起桌上的參茶,往吳邪送去,「休息一下,你回來就好,剩下的事情我們都可以慢慢地談,並不著急。」

吳邪接過茶,抿了一口。

「我覺得……記憶還有些混亂……」吳邪放下了茶碗,一手支住額頭,而張啟山溫顏微笑,「不急,一下多了近八十年的記憶,也難怪你無所適從,我們可以從最近發生的事情倒回去慢慢地談。」

「就拿你們最近的事情來說吧,」張啟山幫吳邪加茶,動作與語句是慈愛,神態與嗓音卻是不成比例的淡然,「隆半的事情,我很遺憾。他或許不是個好父親,但還是愛著你的,你記得那個叫盤馬的老頭嗎?」

吳邪下意識地擡眼,對上張啟山的目光,那雙眼中的光芒極亮,卻是溫和的,幾乎要讓人順應著眸中的期盼跟善意,就這麽把答案說出口。吳邪的一聲「記得」卡在唇邊,猛然轉開了頭,而張啟山目光更是亮了起來,就笑了笑,「他一向是個聰明人,沒等我給他處罰,就把舌頭割掉了半截。……你是他的親生兒子,相信你也是一般。」

心口有些悶痛,吳邪還無能深刻體會這些突然湧入腦海的記憶,但仍然不由得為之感到情緒的波動。記憶裏的張隆半是那麽高大,一定是自己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吧,張隆半抱著自己,低聲說:你要好好爭氣,張家不能毀在張啟山這樣的人手上。

畫面輕易地消散了,消散成炸裂的火光,張隆半的臉融化在光裏,露出了微笑,明明唇型沒有開闔,吳邪卻聽見了在巴乃時,盤馬對他說的那句話,低沈沙啞:你們兩個在一起,總有一天,會害死對方……

突然之間,一切都變得如此清晰,吳邪怔怔地看著張啟山,「張隆半就是……盤馬?」他身上的紋身、他說的那句話、他突然的瘋狂、他從未對自己痛下殺手……

「你現在才知道,已經遲了。」張啟山臉上的笑意未收,「他曾經那麽努力地想要讓你脫離張家的掌控範圍,只可惜憑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抵得過命運。」

話中有話,語帶威脅。

吳邪沈默了一陣子,深吸了一口氣,用堅定的目光看向張啟山,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你究竟想說什麽?」

在他還純粹只是「吳邪」時,他跟張啟山的接觸十分短暫,對於張啟山的想像完全只限於一名心懷惡意的老者,但恢覆了記憶的吳邪絕不敢再以這麽片面的方式來評斷張大佛爺。這個男人敢於只手推翻一個古老家族近乎千年來的游戲規則,順應著時間的變化,作出對自己傷害最小的決斷、更一手培養出了張起靈作為自己的棋子。

這樣的人,絕不可視之等閑。

「多年來,你是起靈之外,第二個敢直視我眼睛的人。」看著他的神情,張啟山的笑意加深,「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實驗?」

那是一個關於正義與道德的實驗設計:今天有一輛煞車失靈的火車,軌道的不遠處分成兩軌,一軌年久失修,通向萬丈懸崖,另一軌上因為正在修鐵軌,有足夠的障礙物作為緩充,然而,上面正有一個修鐵軌的工人。

如果保持原本的行逕軌跡,全火車的人都會摔下懸崖死亡,但若是拉動一個把手,改變軌道的方向,死的只會是那個修鐵軌的工人。

「孩子,如果今天那個把手就在你的眼前,你知曉一切可能發生的結局,你的選擇是?」張啟山的語調悠悠,吳邪閉上眼,嘆氣的話語是早已經知道答案的問句,「難道這一切是由我來選擇?」

「的確不是。」張啟山又看了吳邪片刻,才轉過了話題,「起靈把鬼璽交給你了吧?」

「現在不在我這了,被解連環丟了。」

「也罷,起靈把封印鬼璽交給你,就是為了要用鬼璽壓制你體內的麒麟血之力。他長年離家,並不知道這幾年來我作的研究,我們使用隕玉,又多制造了好幾個鬼璽,已經成功地封印了秦嶺的青銅樹。」

「……秦嶺。」吳邪低垂的眼簾下是閃動的目光,低聲重覆了一次。而張啟山一只手輕輕地敲了敲伏手,慢慢地道,「就是你還是吳邪的時候、你那個朋友解子揚交易的『終極』,也多虧他的存在,我們進行了好多實驗,不只證實了封印終極的方式,還觀察了青銅樹消失後,與之交易的人們會如何。」

「你不會以為,解子揚是秦嶺青銅樹的唯一一個實驗品吧?」他的視線迎上吳邪的目光,態然自若地起身,自身後的書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資料夾,朝吳邪遞了過去,「自己看吧。」

很早以前,張海客就跟他提過,秦嶺的青銅樹不過是殘次品,但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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