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因為鄭碩的身份特殊，所以醫院給了他一個空的雙人病房。林珣讓他們三個都在外面等著，畢竟他跟鄭碩說的事涉及到案情機密，而警局每個人的權限不同，不是所有話都可以當眾說的。

鄭碩靠在床頭，手背上紮著點滴的針，臉色蒼白的跟身後的墻壁差不多。林珣從手機裏調出一張照片遞給他：“這就是破譯出來的內容，你看看。”

鄭碩接過手機，剛看了一行就覺得頭暈眼花。雖然除了燒傷之外沒其他傷勢，但他原本就是受傷未愈的狀態下又過勞了。醫生本來要在傷口處理結束後給他打鎮靜劑休息的，但他堅決不同意，一定要等到楚晏沒事了才能放心。

“你還好吧？要不先休息一會，我晚點跟你說？”林珣看他難得露出這幅模樣，不由得想拿回手機。被他強打起精神拒絕了：“沒事，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楚晏還沒醒，齊非也才剛抓到，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定他的罪，最好能讓他供出陳遠軍和楚天。”

鄭碩說這話的時候是咬牙切齒的，他只要一想到齊非居然想燒死楚晏就恨不得現在回局裏把齊非暴打一頓。如果今天他們不在，而是楚晏一個人跟蹤齊非的話，可能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一想到這鄭碩的後背就冒冷汗。以前他也知道楚晏的做法會給楚天和陳遠軍帶來麻煩，特別是陳遠軍那邊。但他卻忽視了一點，沒想到他們真的會對楚晏動手。不管齊非的行為是不是陳遠軍授意的，至少從現在開始，不能再放楚晏離開他的視野了，即便他不能真的陪在身邊也要申請24小時保護。

鄭碩凝神將那張照片的內容看完，臉上的神情已經很亢奮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已經可以申請搜查令了！”

“對，還有一個信息。”林珣的指尖在屏幕上往右一劃，另一張圖出現在鄭碩眼前。

“膛線圖？”

“你還記得第一個案子現場的那把92式吧？查到來源了，是我們局裏的。”

“什麽？！”即便早已做好準備，但聽到這個消息時鄭碩卻驚的手機都沒拿穩。林珣面無表情的跟他對視，兩人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那份壓抑和沈重。

雖然早就知道那是流露出去的報廢警槍，肯定是公安系統中有人在背後做手腳，可萬萬沒想到警槍居然來自自家的後門？

“我已經對比過最近五年的數據，找到同批次的。也找到了當時負責這批報廢警槍的人，可是那人在兩年前已經死了，不明原因的墜樓。死因鑒定是自殺，無可疑。”

鄭碩：“又是墜樓？誰做的鑒定？”

林珣看了門口一眼，湊到鄭碩耳邊：“陳庭安。”

鄭碩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嘴巴動了好幾次都沒有組織好該說什麽。

“我們這幾天暗查了他的家庭背景和日常習慣以及親友關系等等，沒查出有什麽可疑的地方，他的經濟情況也沒問題，私下沒有不良的嗜好。”林珣皺著眉，他也不想懷疑陳庭安，畢竟大家是認識了那麽多年的同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懷疑誰都會讓人不舒服。

“其實鑒定報告是他做的，不代表他就一定有問題。”林珣補充道。鄭碩點頭，臉色緩了下來：“那人的關系譜呢？都沒問題？”

“還在查，這個消息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鄭碩：“那這事還有誰知道？”

林珣：“我，景陽，劉局，你。”

“劉局怎麽說？”鄭碩皺著眉，這事確實是需要上報局裏最高的領導，否則林珣做什麽都會束手束腳，而且最重要的是，查內奸這種事處理不好就會惹禍上身，必須要提前報備。

“劉局說先暗查，不要聲張。因為不能增加人手幫忙，所以暫時由景陽來負責。”

“他做事靠譜，你自己也要小心點，畢竟現在我們在明對方在暗。”鄭碩叮囑道。林珣拍了拍他的肩膀，在這種氣氛下難得牽開了嘴角：“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你自己吧，看你現在折騰成什麽樣了？你這腿短時間裏下不了地了吧。”

鄭碩無語的看著自己裹滿繃帶的兩條小腿：“哪有那麽嚴重，都是皮肉的燒傷，醫生非要搞得這麽誇張。”

“得了吧，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楚晏考慮，你看他跟著你折騰成什麽樣了？我們是警察，查案是義務和責任，可他只是普通的市民，你不能繼續讓他摻和進來。無論他的身份有多特殊，你要記住他跟你的關系。”林珣頓了頓，有些意味深長的看著鄭碩：“不要做出讓自己會後悔的事來。”

鄭碩和林珣對視了一眼，他真沒想過林珣會說這些。也許林珣是基於警察條例對公民的保護原則才提醒他的，但無論如何林珣都是在勸他，而不是想著利用楚晏的身份來做更多便利的事，單單這點就讓他夠感動的了。心頭一熱，他想都沒想就握住了林珣的手：“珣兒，等我娶他的時候你得給我當伴郎啊！”

“你……什麽跟什麽啊！你這腦子怎麽老是抽風。”林珣被他無厘頭的一句話逗樂了，剛才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

“好了說回正題，時光膠囊裏的那份文件，你們申請了搜查令沒？”鄭碩眉頭一擰，又回到了剛才的狀態中。

林珣坐在了床沿：“沒有，劉局的意思是不要打草驚蛇，先把局裏的內奸查出來。否則我們做什麽都是被動的，而且很容易洩露目前掌握的線索和證據。”

“有道理，那我這邊能給你幫什麽忙？”

“你就算了吧。你這個傷患還是乖乖呆在醫院裏，等完全好了再考慮其他的。景陽很能幹，查內奸的事我要幫忙他都不讓。所以一會我要回局裏，哲宇的身體也沒完全好，齊非這案子他一個人扛不下的，劉局讓我回去帶隊。”

“小心點。”鄭碩沒有假惺惺的道謝，他捏了捏林珣的手臂，黝黑的瞳孔直直的看進林珣眼底。林珣點了點頭，給了他一個放心的微笑就轉身走了。鄭碩看著他開門出去，不知為何忽然有種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他叫住了林珣，林珣轉身看著他，他動了動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得又叮囑了一遍小心點。

林珣丟下句“啰嗦”就走了，但籠罩在鄭碩心頭的陰雲卻比剛才更沈重了。他也說不上來這是什麽感覺，也許是警察做久了的直覺，但也可能是他經歷了剛才的那些危險後有點後遺癥了，總覺得林珣也會出事。

他拿過床頭的雙拐撐在腋下，用力站了起來。他的傷都是皮外傷，雖然纏滿小腿的繃帶看著很驚悚，但沒有完全影響他的行動。他撐著雙拐剛出病房門就被吳晶晶攔下了：“老大，你要去哪？”

“去急救室。”楚晏的手術還沒結束，剛才是林珣說有重要的事才把他弄回病房的，否則他一步也不想離開那邊。別看他好像很淡定，其實一直都提心吊膽，即便吳晶晶剛才跟他說了醫生說沒什麽危險了，他也沒法放下心來。

吳晶晶拗不過他，只得陪著一起過去。但他們剛走到急救室門口就迎面看到了一行人。

帶頭的男人穿著黑色的高定西服，頭發固定在腦後，金邊眼鏡後的視線寒冷而鋒利，像把刀釘在了鄭碩臉上。

鄭碩本來在想該說些什麽，可是他卻一言不發的走上來，沒有任何征兆的就給了鄭碩一拳。

“餵！你幹什麽啊！”吳晶晶趕緊扶住鄭碩，同時惱怒的朝他叫道。但他看都不看吳晶晶一眼，掄起拳頭就又想朝鄭碩揮去。

不過這回卻沒有如願。

鄭碩右臂下的拐杖“吭”的一聲砸在了大理石地面上，迎面而來的拳頭被他穩穩的接在了手裏。

“楚光赫！你再亂來我現在就以襲警抓你了！”吳晶晶氣的臉紅脖子粗，聲音也沒控制住，頓時惹來周圍的醫護人員和病患們頻頻回頭。而楚光赫身後的幾個黑衣保鏢也因為她這句話而想上前，但是被楚光赫擡手攔住了。

楚光赫用力抽回自己的拳頭，陰狠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鄭碩臉上。但鄭碩卻回給他一記更冷的眼刀子：“剛才那一拳可以當做你心疼晏晏而遷怒於我，事實上也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但是你不要搞錯發火對象了，想殺他的人可是齊非。”

“晏晏？”楚光赫的周圍仿佛落下了一片雷，在聽到鄭碩嘴裏說出這個稱呼時，他的怒火更甚了，目光狠辣的猶如修羅，放在身側的雙拳握緊到泛白，就連平整的額角都爆出了青筋。

鄭碩挑釁般和他對視著：“他已經是我的人了。”

楚光赫氣的渾身發抖，雖然他之前就隱隱猜到楚晏對鄭碩和別人不大一樣，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楚晏居然會跟鄭碩在一起？而鄭碩此刻的態度無疑是在火上澆油，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就在他又想動手的時候，一道低沈的嗓音從他身後傳來，夾帶著不可忽視的怒意：“光赫，你幹什麽？！”

鄭碩的視線越過眾人看向對面，衣冠楚楚的楚天單手握著紳士拐杖，挺拔的身形一點也不像長年患病在療養的人，神情冷峻而陰沈：“鄭警官，犬子有些情緒失控了，剛才他不是故意的，請你不要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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