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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一切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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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若寺的後山鬼氣森森,是個名副其實的亂葬崗。

雖說姥姥的本身——千年老榕樹就紮根在那裏,但我從來不去,每次路過那一塊時,胸腔的一顆紅心就“嘭嘭嘭”跳得快炸裂!我隱隱地覺得後山會給我帶來不好的東西。

六月十六,聽起來是個多麽好的黃道吉日啊~應該不會撞邪吧?我腦子開始胡思亂想,那些鬼故事中的恐怖陰森形象此時也活靈活現,好不恐怖!

越想就越怕,心驚膽戰。

背後陰風陣陣,吹得我透心涼……我幽幽回頭看見花枝招展的小青抱著小倩的骨灰壇一言不發地飄在我身後……

媽呀!鬼啊!瞬間鬼哭狼嚎起來!嚇得我真是鼻涕眼淚流一臉!

小青也被我嚇了一跳後,反倒起了捉弄我的心思,向我展示了“屍首分離”的大本領!一路放聲“哈哈哈”,窮追不舍。我“嗚啊嗚啊”邊抹眼淚邊邁著旋風腿在前面舍命狂奔!

原本七月鬼月將至,四野裏游蕩的孤魂野鬼就多,此刻聽到熱鬧的動靜全從藏身處冒出了腦袋、眼珠、腸子、各種各樣的恐怖詭異造型……

天上毛月亮的光實在微弱得可憐,所以到處躥出來的幽藍鬼火實在是明顯得瘆人,足足嚇得我哭滿了三碗眼淚水。

最後,我“嗚——嗚——嗚”恨恨走在前頭,不住地抽噎,小青飄在後頭“哈哈哈”一直嘹亮地笑著。

到了大榕樹的跟前,我的情緒才稍微安定下來。

不過,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卻是越來越深沈。

隱約間,似乎再次聽到那個曾經出現在我腦海中的清冷悲傷的聲音,不過這次她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幽幽嘆了一口氣。

我的理智撕扯著我讓我快些離開,但我的兩條腿卻像紮了根,怎麽也邁不開。

找到了小倩的碑,一個簡樸的大理石碑歪歪斜斜插在地裏,雜草有及肩深了。

小青姑娘自然是不會掘墳的,這種粗活還得我來。

寅卯同屬木,寅為陽,卯為陰。

我得在淩晨五點前將小倩的骨灰埋入土中。

說起埋骨灰,我發現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註定好了。

電影之中,小倩與寧采臣定情之後,她求寧采臣去後山的亂葬崗將她的骨灰挖出來,然後找一個平靜的小村子給她好好地入土為安,這樣她才能去轉世投胎。很多我以為改變了的劇情其實一直按照本該發生的進行。

如果小倩沒有那晚一劫,那麽她的骨灰將一直被我放在地下洞府。更別提她向寧采臣提出去後山挖金壇(骨灰盒)的施救法子了。現實就是這樣,你永遠不知道命運有多強大。我們以為改變了命運,實際上命運那只小婊砸在暗自偷笑。

坑挖好了,然後就是埋下種子,澆澆水,等結果~

當我從小青手中接過骨灰壇時,胸腔裏的心臟“咯噔”了一下……恍惚了一下,差點沒把骨灰壇接穩摔到地上!

我的臉色肯定很難看,但我還是扯起嘴角笑笑,大概今晚精神太緊張了,全身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

哦哦~~還有~既然來了~那麽把在後面劇情用來混淆視聽的額外兩個骨灰壇也放進去好啦~

我嘗試讓自己勞動起來,以抵擋那種一陣一陣湧上心口的疼痛。

腦中有什麽東西漸漸散開……

我憑著模糊的冷冷月光又在亂葬崗裏搜尋了兩個孤鬼的骨灰壇。

一顆心一直“咯噔”,“咯噔”往下掉,那種沒有底的黑暗挺讓我發慌的。

天地交會處緩緩孕育出一抹亮光……

卯時將至,恍惚間,響起一陣清脆若銀鈴的笑聲,仿佛有暖暖和煦的春風輕拂過臉龐,我似乎聞到了蛋糕店內的甜膩香味……但我全身卻似乎被浸泡在了冰冷的十二月寒水之中,渾身不自覺地打著寒顫……好冷!

“姥姥!你發什麽呆呢?快些填土埋了她們,否則太陽出來了,你就功虧一簣了!”小青嗔怪道。她害怕烈日,此刻就已經躲到榕樹底下的濃密樹蔭之下去了。

“哦哦……”我被她喚回神智,心慌慌地忙將最後一個骨灰壇安放入挖好的土坑之中。

當我的眼神落在土坑中端端正正並排的三個骨灰壇那一剎那,喉嚨似乎被人死死扼住!

瞳孔緊縮!

一顆心終於狠狠墜到幽暗幽暗無邊無際的深淵之中!

再也無法呼吸!

無法自如地吸氣!窒息感讓我痛苦萬分!

不斷有冰冷的河水湧進了我的鼻孔,灌進了我的肺部!我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不斷地徒勞無功地掙紮著……

河水越來越深,越來越冷……眼前是湛藍湛藍……劇烈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

滿世界的黑與白,哭泣,一聲比一聲淒涼悲傷,沈痛的悼念……

那麽安靜的背景,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所有人都垂著頭在擦眼角面頰的淚水……我真的太疲倦了……

閉上眼不敢再看!

卻在瞬間淚如雨下!兩腿一軟,下一秒失去了意識……

“小鶴~~小鶴~醒來啦~別睡喇!”

是誰?這麽溫柔的聲音在喊我?那雙溫暖的手還在我臉上冰了一下,哈!笨蛋媽媽!她的手心這麽暖,怎麽可能冰到我~

媽媽采取了第二招喚醒“仙鶴”的法子,拉開了窗簾。

我往暖烘烘的被子裏拱了拱,揉了揉眼睛,微微張開一條縫……

十二月的陽光傾瀉了一室,照得整間房子亮堂堂的,迷迷糊糊的蹭了蹭鴨絨枕頭,“海螺姑娘啊……我昨晚做了一個特別玄幻的夢~”

揉揉自己渾身酸痛的關節,喃喃道:“我夢到我居然穿越到《倩女幽魂》裏的蘭若寺姥姥身上去了……還認識了一大幫人!不過啊~海螺姑娘~我可是特別惦記你和老爸,還有小奶弟,一心一意只想做完任務快些回到現代呢!”

“傻女兒,我們要你惦記做什麽?你讓自己快樂就好啊~好不容易去趟宋朝,有沒有去見見李清照、歐陽修呢?”

嗳~海螺姑娘啥都好,就是文藝細菌中毒太深。

我翻個白眼,抱著被子坐了起來,“去見那些酸不溜秋的文人詩人做什麽?妖怪界好玩多了~”

海螺姑娘笑笑,溫柔地替我順了順頭上亂糟糟的“鳥巢”。

“來來來~讓我們看看是那條大懶蟲現在還沒有起來哦~我們家賴寶寶可都起床咯哦~”老爸抱著精神抖擻的小奶弟進來了~笑得心滿意足,臉上的笑紋都多了好幾條,但整個人卻顯得更年輕了。

“快給我抱抱~”我伸開懷抱興致勃勃想要抱他,才三個月大的小毛孩,渾身都是儒軟儒軟的奶香,特別好玩,肉嘟嘟的~賴家新萌寵!

但下一秒我的懷抱卻接了一個空……

溫暖的陽光越來越遠,和樂融融的四口之家漸漸淡去……

老爸?老媽?爸!爸!海螺姑娘?你們出來啊!我找不到你們!你們快出來啊!小奶弟呢?他不是最喜歡哇哇嚎啕大哭的嗎?他怎麽這麽安靜?

四周一片霧氣茫茫,死一樣的安靜。

我什麽都看不見,那是我的整個世界!

我猛然驚起,像溺水後的人渴望空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驚惶地打量四周,哦,是我自己的家。

可是怎麽這麽冷清呢?爸媽呢?我要告訴他們我剛剛做了一個夢中夢,玄幻程度堪比《盜夢空間》!

我赤腳走在木質地板上,春天還沒到嗎?怎麽怎麽冷啊?哦,爸爸是個小氣鬼,不給開暖氣!

家中的擺設怎麽這麽不一樣了?冰冰冷冷的,沒有一絲溫馨的感覺。海螺姑娘心情不好,換風格了嗎?

嬰兒床呢?怎麽也不見了?爸媽掛在客廳的婚紗照呢?我迷惘地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家”裏毫無目的地漫游著,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麽。

誰?誰在哭?哭得這麽傷心?那麽壓抑?

我猶豫地推開了浴室的門,那個人蜷縮在浴缸的角落裏,埋首在哭泣,冷不冷啊?她只穿了一條白色睡裙,長長的淩亂的頭發垂下來蓋在她身上,像給她穿上了一層祭奠的黑紗。

那樣脆弱的人兒,哭得那樣傷心,好像失去了這個世上最重要的珍寶,我多麽想去安慰她啊!可我卻只是站在那裏不敢動,生怕驚醒了什麽美夢。

霧氣又起,這次我卻覺得很安心,它帶我逃開了那個哭聲淒涼的女孩兒。

我靜靜笑著,淚水卻一直在流。

淡黃色的光芒中走出了一個老佛陀,他悲憫地看著我。

捏著佛珠,念了句“阿彌陀佛,”然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原來出家人也會嘆氣。

“阿彌陀佛!我做了錯事,一時惻隱生了憂患。為了彌補過錯,更是錯上添錯……”

呵呵,他一個人又絮絮叨叨什麽呢?老和尚每次盡是說些讓人糊塗的話。

“賴施主,你畫心為牢,囚禁了自己這麽久,難道還不能走出來嗎?”

我雙拳緊握,眼淚流得得更加兇狠,一味地死命搖頭,死死咬住嘴唇,“呵呵……老和尚你胡說什麽啊?”

“你不打開心鎖,誰也走不進去的。你瞧,甚至是你自己差點都迷失在層層覆蓋的夢魘之中。”

老和尚語苦口婆心地勸解我道,眉眼間盡是看透世事的悲天憫人。

“賴施主,你的執念太深了!”

我的心頭一陣荒涼哀傷蔓延,低頭,什麽話都無法說出,只能默默流淚。

我怎麽會忘記呢?那樣悲傷的記憶怎麽能忘記呢?

“佛曰: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老和尚語重心長地與我說著禪機,我的腦子卻是嗡嗡作響,痛得不得了。

爸爸、媽媽,還有弟弟……那天明明是歡歡喜喜去見外婆的,怎麽會呢?最後怎麽會變成那樣呢……

新聞不斷地播報著,冰雪天氣路面打滑,環河路上有一輛轎車沖過隔離欄桿發生了落水事故,車上一對夫婦與新生嬰兒當場死亡……提醒所有……

我無法自已地渾身顫抖,死死堵住自己的耳朵,面色慘白。

迷霧散去,我心口處有一絲淡淡的、柔和的聖潔黃色光芒投射出來,一顆金光燦燦的珠子填補在姥姥那顆受傷的心臟上……這是老佛陀贈與我的九轉命珠,全靠它我這一縷來自異世的魂才能依附在姥姥的肉身之中。

擡頭,堅定的眼眸中是刺骨寒芒,紮得人心窩生疼。

若是執念是錯,那麽便讓我在這萬丈紅塵中錯得一塌糊塗吧!

紫金鈴鐺之中傳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嘆……

很多事,冥冥中,天註定。

有人死,有人活。有人活,有人就必須得死。

“佛陀曾說,你偷看乾坤命書得知,只要我讓倩女故事完結,便能換得我父母小弟的重生。這話,確實當真?” 開口時聲音確是喑啞得不像話……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生,有人死。

天道昭昭,自有定數。

今天沒碼字,但把結局搞定了,想好了幾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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