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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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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槐玉的態度模棱兩可,江煊剛想多問兩句,被人強行架著走出畫舫。

到了船板上,江煊整理著皺巴巴的衣襟,開始發牢騷:“太放肆了你們!”

秦正卿出言相勸道:“你又何必非要揪著謝相的私事過問呢?”

江煊回頭看了一眼,隔著重重帷幔,裏面的女子戴著幕籬帷帽,不知道怎麽回事,江煊覺得分外的眼熟。

他拋出心底的疑慮:“世子,你不覺得熟悉麽?”

“什麽?”秦正卿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江煊朝裏面使了個眼色,於是秦正卿又跟著他的視線打量了一眼,並沒有看出來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你當真不覺得熟悉?”江煊越想越覺得這事古怪。

“當真,我從來不會和這樣的女子打交道。”秦正卿眉頭一皺,語氣頗有些不屑,“還是快去茶館吧,莫要讓人等。”

江煊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等等。”

江窈偏過頭抿著唇,正在為剛才情急之下的舉動後悔。

身後又響起脆亮的聲音,江煊重新折回來,反正他初生牛犢不怕虎,以前在朝堂上當著謝槐玉面鬧出的笑話也不少了,不差這一回,“冒昧問一句,你我是不是曾經見過?”

江窈無措的擡眼,撞進謝槐玉似笑非笑的眸光裏。

無奈之下,她只能再次用眼神向謝槐玉求救。

但這次沒有糊塗到蒙頭朝他懷裏鉆,她一直都自詡是個正經人。

謝槐玉低了低下頷,眼底的笑意促狹,就差說一句讓她求他。

江窈驚奇的發現,自己居然收到了他這份信息。

以前她聽人說神交這一類的詞,她都十分不屑,隔著一道腦電波,是個人都沒法交流。

江窈喏動著唇,用口型和他說道:“休想。”

“太子殿下……”謝槐玉挑眉,對著江煊作揖道。

礙著江煊在場,江窈不好出聲,伸手就想去擰他。

下一秒她的手腕便被他扣住,她的指尖輕而易舉被他攏住。

他身上淩冽的氣息漸漸考得越來越近,江窈只好由著他把玩著自己的柔荑。

謝槐玉似乎對她的順從很是滿意,再開口時連聲音都帶著笑意,“她確實是臣的內人。”

倉促簡短,同時又擲地有聲,宣誓著他的占有權。

江煊:“……”原諒他實在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現在走進瞧了才發現,再加上謝槐玉沒有將人藏著掖著似的摟在懷裏。

如果他沒有老眼昏花的話,這衣裳不僅似曾相識,他還認得。

江煊杵在原地楞了足足有片刻,逃竄似的離去,頭也不回。

江窈回公主府時上了謝槐玉的馬車。

她興致缺缺,支著下巴靠在窗邊。

剛開始她才沒有這麽沒有骨氣,謝槐玉自然放慢步調陪著她,耐心十足。

可是她走了沒兩步便覺得邁不動道,說起來也算她倒黴,非要逞能徒步來朱雀街。

當時一聽說謝槐玉擋她的道,她連思索的時間都沒有,置氣似的下車。

不知道連枝回府了沒有,行事一點兒也不機靈,也該讓車夫過來接她的。

殊不知連枝其實委屈得很,明明是公主她義無反顧的就跟著謝槐玉走了,準確些是跟著糖葫蘆走了。

江窈眼睫半搭,投下一圈扇貝似的光影。

謝槐玉看著面前懵裏懵懂的小姑娘,眉黛楚楚,雙鬟望仙髻邊上墜著絨花流蘇,一直垂到肩上,琵琶襟的款式,胭脂紅的坎肩襖子,杏腮微鼓,整個一粉雕玉琢的乖寶形象。

依著以往她住在宮裏頭的舊禮,她要同鄭太後一道守歲的。

連穿衣打扮都流露著股福瑞的意味,怪不得鄭太後把她寶貝得都快無法無天,儼然一個天之嬌女。

像她這樣生得討喜的小姑娘,放在任何人家裏,都會視若珍寶似的寵著。

比如說,相府。

江窈嗑著腦袋,眼看著即將從手邊滑落。

謝槐玉幾乎是下意識的托住她的腮,溫軟細膩的觸感傳來。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江窈的情景,那年他不過十六歲,剛上任軍機大臣的位置不久。

光熙帝召見他時正在禦花園哄她蕩秋千,她也確實是個半大點的孩子,整好是他的一半大,梳著一對分肖髻。

活脫脫一副迷糊蛋的模樣,許是為了什麽事發脾氣,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淚鼻涕哭得一塌糊塗。

謝槐玉唯一的想法就是,這熊孩子還真是聒噪不已,江山都能給她哭倒。

他從來沒有想過,長到他膝蓋邊上的黃口小兒,有朝一日會漸漸長到今日的模樣。

更沒有想過會牽著她一步步走到現在,甚至想牽著她長長久久。

她一開始便仿佛裱在墻上的美姝壁畫圖似的,一筆一劃精致卻刻板,他只覺得虛有圖表,其實他每次看到她,都會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見面的場景,耳邊都會嗡嗡作響。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幅畫變得鮮活靈動,一顰一笑都牽著他的心弦。

她只需要站在那裏,什麽都不必做,他便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這種感知一度讓他無從避免,就這樣悄沒聲息的侵入骨髓。

江窈是從謝槐玉膝蓋上醒來的。

她眨著睡眼惺忪的眼,悄咪咪從他身上移開,坐正身子。

他合著眼,估摸著也是在假寐。

時辰不早,大家確實該分道揚鑣。

江窈以為是她自己不管不顧的將他當枕頭用,所以有些心虛。

她挑開車簾,一眼就看到公主府的匾額。

江窈莫名的松一口氣,不經意間對上謝槐玉晦澀的眸光。

“怎麽了?”她暗自祈禱,他可千萬別發現自己睡到他膝蓋上的事,畢竟她丟不起這份。

謝槐玉提議道:“明日茶館先生要演開年第一出木偶戲,我陪你去看好不好?”

“不好。”江窈慢騰騰的搖頭,顯然沒料到他會對自己的事了如指掌,心裏忍痛割愛決定暫時取消茶館的日程。

謝槐玉似乎早料到她會拒絕,“海棠酥的方子,明日差人親自給你送來可好?”

江窈做出讓步:“……好。”

“明日我也會過來一趟。”謝槐玉神色平淡,忽然咬重咱們二字,“這個,可是咱們先前說好的。”

江窈實在無言以對,誰叫她之前一口應下這件事。

明明是他給自己登門道歉,怎麽好像成了他占著理似的,她反而成了無理取鬧的人。

謝槐玉笑得人畜無害,“回吧。”

江窈這一夜臨睡前才琢磨出他話裏的玄機來。

三句話不離明日,重要的話反而是留在最後說。

故意先拋個讓她知難而退的要求,進而再退而求其次。

實際上最後一句話才是他的真是目的,這人也忒自大,這不是不把她的智商放在眼裏麽?

可勁兒的忽悠她,簡直無恥至極。

下次她才不會再中他的計,雖然她挺想念海棠酥的,說他一昧的欺負自己吧,這話未免冤枉他。

他似乎總能拿捏住她的分寸,也不再向以前那樣對她任意妄為,動手動腳。

不對呀,他好像才碰過她手來著,可見這廝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表面人模人樣,實則還是在變著法兒的欺負她。

也罷,跟什麽過不去都不能跟海棠酥過不去。

江窈無力反駁的一點是,自己和謝槐玉的關系變得剪不斷,理還亂。

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開口問他,他到底是圖的什麽心思。

若是她問了,照謝槐玉蔫壞的性子,肯定說她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說不定還要倒打一耙,指證她貪戀男色,借機染指他。

江窈感覺自己跟上了賊船似的,連後悔的權力都被剝奪,更別提東南西北,完全由著掌舵的人走。

要是她能自帶撤銷功能便好了,一步錯,步步錯。

江窈真的挺想捶胸頓足,說好的主角光環呢。她能怎麽辦,索性也不再想這些沒有意義的事。

反正她想了也沒什麽用,到頭來最終解釋權都被歸到謝槐玉嘴裏,黑的都能被他說成白的。

翌日,江窈被連枝喚醒,她輕輕蹙眉,選擇和連枝展開被褥拉鋸戰。

“太子的馬車已經朝這裏來了。”連枝一臉著急,“您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算怎麽回事啊?”

江窈打定主意,今兒天王老子來她都不見,更別提江煊,“你和他說,我去國子監溫書了,讓他莫要來擾人清靜。”

連枝哭笑不得:“國子監正月後才入學,再說您什麽時候對溫書這麽積極了?”

江窈嘟囔道:“現在。”

連枝服侍江窈起身後,出言告退:“奴婢先去傳膳。”

江窈嗯一聲,她起床氣還沒見消,她不想承認是因為某人。

說得好聽登門道歉,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就這態度,鬼才會原諒他。

江煊衣帶翩翩的進殿,江窈頭也不擡的開啟嘲諷模式:“稀客呀。”

“皇姐。”江煊拉開她跟前的木凳,神秘兮兮的湊上前,“偷腥的貓都記得擦嘴,怎麽你連衣裳都……”

江窈打斷道:“你胡說什麽?別朝我頭上亂扣帽子。”

她昨兒都忘記衣裳的事,真正兒是倒黴,居然出了這種紕漏。

謝槐玉不可能不知道,在她看來,他肯定是存心沒有告訴她,敢情送自己回來時他是在笑這個。

江窈篤定道:“一定是你看走了眼。”

“不打自招了吧。”江煊對她的行為作出評價,謔得一下站起身,“還不快老實交代。”

江窈差點被他的架勢給震懾到,但也只是差點。

年輕人還是沈不住氣啊,她的語氣無辜:“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江煊一臉嚴肅的看著她:“你和謝相,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眉來眼去,勾勾搭搭的?”

江窈捧著茶杯的手一抖,一口水嗆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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