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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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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我卻不這麽想,我要當小女子裏的駟馬難追,謝相可明白我的意思麽?”

江窈悠悠開口,誰還不是個文化人了咋滴,別給她整得跟個品行不端的青春期叛逆小姑娘似的。

謝槐玉知道她指得是要和自己不共戴天那句話,只是他覺得她遲早會食言,他全當戲言似的一聽而過,他何必要同她計較一句話的得失。

到底是年歲小,心比天高,只會動動嘴皮子功夫,平時說話時絲毫不肯落入下風,半點虧都吃不得。

謝槐玉忽然有點琢磨出來光熙帝的心鏡,有這麽個吃不得半點虧的寶貝閨女,當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以他周轉在江氏皇室的經驗來看,小公主自以為藏著掖著的那些機靈勁兒,統統都不夠看的。

她每次對自己心生猜忌時,他幾乎都能從她那對澄靜的眼睛珠子裏頭解讀出來她的心跡。

無非又是誹謗自己種種不是,顛三倒四都是那兩句話,連個正經腌臜人的渾話都不會說。

如果說長安謝家是一窩狐貍精的話,那麽江氏皇室頂多只能算一窩生於安樂的松鼠精,抱著天上掉下來的松果安穩度日,等到過冬前便刨個洞藏起來。

他能糊弄過天下人的眼,她自然也不會例外,謝槐玉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謝槐玉順著她的話繼續往下說,很是欣慰道:“沒有想到小殿下竟有這般學問。”

江窈故作高深道:“你知道就好。

“國子監明年開春要重新修葺,我給你看看圖紙可好?”謝槐玉鄭重的問她,“你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合心意的地方。”

“誰和你說我一定會回去了?”江窈氣鼓鼓的質問道,“我剛才和你說的話你都沒有在聽麽?”

“怎麽會?”謝槐玉漫不經心道,“小殿下親口說出的每一個字眼,臣都有仔細在聽。”

“你沒有。”江窈終於沈不住氣,在兩相對壘裏做了那個跳腳的人。

謝槐玉耐心十足道:“我有。”

“你沒有。”江窈氣極了,伸手去推他,這一次謝槐玉給了她幾分薄面,朝後讓了一步。

她經他這麽猝不及防的捉弄,差點投懷送抱撲到他懷裏。

“不是剛剛還說要做君子麽?”謝槐玉扶住她的手肘,“君子動口不動手。”

江窈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他指腹的涼薄,她從他掌心掙脫出來,搜腸刮肚半天,又不知道該罵他什麽才好,其實她更想毫無形象的脫口而出一句草泥馬,反正她現在在他面前也沒有什麽信心可言。

謝槐玉就這麽看著她兩腮憋出紅暈,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明明就沒有。”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你又怎麽會能斷定我沒有仔細在聽呢?”他煞有其事道。

江窈“嘁”一聲,只當他是存心和自己跩文,真不知道顯擺個什麽勁,術業有專攻,她比他能耐的地方多了去了。

謝槐玉一手撈過梅瓶,撿著小徑頭也不回的走了。

風水輪流轉,江窈著急的緊跟在他身後:“你還我梅花。”

謝槐玉停下腳步,等到她追到跟前才大言不慚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既三番兩次遞給我,那便是我的東西。”

“那《詩經》上還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呢。”江窈只差把當年在學校裏參加辯論會的十八般武藝拿出來,口不擇言道,“你怎麽不求求我。”

“小殿下。”謝槐玉清澈的眼底盛著笑意,“敢問你知道逑字怎麽寫麽?”

江窈:“……”玩梗懂不懂,算了算了,她跟個老古董較什麽真啊。

而流珠此時仍舊躲在暗中觀察,她生怕驚動了謝相,所以不敢靠近去細聽。

這二人的一舉一動卻盡數落入她眼中,背影漸行漸遠,幾乎是一步三回頭便逗弄起建章公主,一路將人引著朝鳳儀宮的方向靠近。

眼前的一幕幕,和當初會情人的方若姑姑簡直如出一轍。

真正兒是情人眼裏的嬌嗔,處處都充滿著貓膩。

壽合宮原來的掌事宮女並不是她,按照她現在的年紀,別人喚她一身姑姑都是看在鄭太後的面子上。

背地裏人人都說,要不是鄭太後擡舉她,她不過是個扶不上墻的一灘爛泥。

她剛進宮時便有幸進了壽合宮當雜役宮女,每日裏都會看到方若姑姑常伴鄭太後左右,鄭太後每次都會被哄得眉開眼笑。

流珠可以忘記許多事,唯獨那件事忘不了,那是橫在井裏被發現的一對屍首,壽合宮的掌事宮女和大太監是對食這件事,至今都不為人知。

她當初既然能踩著方若姑姑的屍骸走到今天,同樣也可以借這件事平步青雲。

流珠一顆心快蹦出嗓子眼,當晚乘著夜色去了長信宮,“趙公公,有勞你通傳一聲。”

趙振東一看是她,當即臉色都變了幾分:“淑妃娘娘已經歇下,你怎麽貿然過來?”

流珠深吸一口氣:“關於建章公主的事,娘娘也不想聽麽?”

趙振東朝宮道外頭張望一眼:“你隨我過來。”

王淑妃盤著膝坐在貴妃椅上,捂著微微隆起的小腹。

直到聽見流珠將提到謝相時才正了正身形:“你確定是你親眼所見?”

“是奴婢親眼所見。”流珠嗑下一個響頭,“若有一句摻假,就讓奴婢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做賊的才會心虛。”王淑妃思忖道,“建章公主在國子監的事委實蹊蹺。”

“不止呢。”流珠面露鄙夷,“光天化日之下,簡直不堪入目。”

“這事不宜操之過急。”王淑妃顯然心情大好,說話都拔高了幾分聲音,“好一個許皇後,她不是向來自詡大鄴女子典範麽?到頭來還不是教出個這麽沒出息的閨女。”

流珠附和道:“娘娘說得是。”

王淑妃道:“你家父買官的事情,我會讓爹爹去辦。”

“奴婢謝過娘娘大恩,代家父謝過王閣老大恩。”流珠又連嗑了幾個響頭。

“行了。”王淑妃示意她告退,忽然心生一計,“等等,你附耳過來。”

次日,鳳儀宮來了個生面孔的宮女通傳,說是太後娘娘在佛堂宣她過去覲見。

江窈胡亂收拾起手上的骰子,披了件大氅趕往壽合宮。

到佛堂後才發現鄭太後不在,唯獨流珠站在佛堂,朝她見禮道:“殿下先在此等候,太後娘娘即刻便來。”

江窈百般無聊之下,便對著佛堂裏供奉的白玉觀音上了柱香。

她剛邁著步子站在香爐前,“啪嗒”一聲,白玉觀音便直直的摔到地上,硬是嗑成了四分五裂。

“怎麽回事?”聽到動靜進殿後的連枝睨了一眼流珠。

流珠被連枝的眼神嚇到,有過片刻的驚愕,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感覺連枝早已看穿一切。

“流珠姑姑,殿下問你話呢。”連枝出聲喚道。

“太後娘娘在前殿被孟老太君絆住,一時抽不開身,白玉觀音的事殿下不必擔心。”流珠這才猛然回過神來,“不如殿下先回去吧,改日再來請安也不遲。”

江窈:“……”誰能告訴她這是什麽操作?

一路上憂心忡忡回宮後,江窈琢磨起白玉觀音的事,究竟是順勢瞞過去,還是主動和鄭太後澄清。

她拿不定主意的原因倒不是怕挨罰,她都能料到鄭太後對自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然的樣子,但她就是不想看見鄭太後傷心。

要說這白玉觀音,裏頭的淵源可就長了,不止是座太皇太後生前最鐘愛之物。

先帝和鄭太後這樁婚事能夠促成,太皇太後在裏頭起了關鍵性作用,為鄭太後能夠順利入主東宮費了不少心血。

郎有情,妾有意,婆婆還是神助攻,真正兒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好福氣。

江窈萬萬沒有料到,她才琢磨了半天的功夫,有人捷足先登,告了她一狀。

王淑妃最近剛被解了禁足令,便開始興風作浪。第一件事不是去找許皇後的麻煩,坐著輦去了壽合宮,美名其曰借鄭太後的佛堂為腹中胎兒祈福。

白玉觀音被人調換的事情敗露,若不是王淑妃細看之下發現底座沒印太皇太後的謚號,這事還不知道會猴年馬月才浮出水面。

鄭太後臉色難堪:“到底是怎麽回事?”

流珠跪在地上,將當日的事情娓娓道來。

鄭太後皺眉,問道:“這座玉觀音,也是公主命你私底下擺在這裏糊弄哀家的?”

“是。”流珠的聲音響徹殿內。

鄭太後揉了揉眉心:“你下去吧,今兒這樁事你務必爛在肚子裏。”

王淑妃上前一步,冷不丁開口:“建章公主過分嬌縱了些。”

“公主嬌縱一些也是好的。”鄭太後當即對著她冷笑一聲,天底下哪有那麽巧合的事,連她都不知道玉觀音被調換,怎麽她王氏倒清楚得很。

“嬌縱歸嬌縱,過於出格那便是她的不對了。”王淑妃吐露出實情,她就不信鄭太後會一昧的偏袒建章公主,“自古以來,女子都以名節為重……”

“放肆!”鄭太後沒等她說完便打斷,聲色俱厲道,“淑妃這話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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