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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54突變(捉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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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在外小心,我先睡了。”

“小主子去歇著吧,離通縣還有一個時辰的路。”

溫遙嗯了聲,身子往後,懶洋洋地躺在軟榻上。

馬車內空間大,軟榻也寬敞,睡兩個成人不成問題,馬車顛顛簸簸駛了段,周禮眼神好使,看到了一個茶棚,對周運說:“有茶棚,問小主子要不要停下?”

“剛才小主子說過,遇到茶棚便停下,用點茶水再走。”周運睨他一眼,“再說這會兒申時,趕去通縣的路又只有兩條,咱們走陸路,需一個多時辰,這才一半的距離。”

“你若是不想喝,就在此處守著,我去請示小主子。”

馬車停下,溫遙當即醒來,隱約聽到周運在外說話,至於說了什麽聽不清。

“小主子。”這時,周運在外頭喊道:“前方有間茶棚,小主子要下來用點茶水嗎?”

“用。”溫遙伸了伸腰,貓著身掀開帷幔,周運跳下馬車,看溫遙鉆了出來,立馬擡手,扶著人下馬車。

“你們渴了嗎?”溫遙下來後整理月華長袍,這套衣裳是按照他的要求,量身定做的,也幸在芝春女紅做得好,不然還不得糟蹋了這麽好的料子。

款式修身,襯得溫遙雙腿頎長,勁瘦有力,模樣看上去十六七八,翩翩如玉,只是那雙星眸時不時輕輕轉動,晃眼望去,分明可愛極了,撩撥的人心癢難撾。

溫遙很少註重自己那張明艷動人的臉,多數時候他都是隨便收拾一番。

但隨隨便便捯飭都比人家精心打扮的好看。

他先對周禮說:“餵馬兒吃點草,我和周運先過去,你要吃茶嗎?”

“要的。”

“那好,我讓小二給你備上一壺。”

周禮應了好,牽著白馬到馬廄餵它吃幹草。

小二一看溫遙二人過來就笑瞇瞇迎了上去,分外熱情道:“這位公子需要點什麽?別看咱地方不大,但方圓十裏也就我們這麽一間。”

小二熱情招呼,溫遙只微微一笑,他身邊的周運問:“小二,你們這裏都有什麽茶水?”

“有龍井和白茶,兩位客官想喝哪種?”

“沏三壺龍井,再弄點吃的。”

“好勒,這位公子您稍等,咱們有白面饅頭,也有菜包子,還有京都流行的油條,不知道你們想吃哪種?”

“來幾根油條吧。”

“好勒,油條一根十文錢。”小二見溫遙身著不凡,便下意識說了個價錢。

實際上油條只賣三文錢一根。但那只是針對尋常人家。

他們在此處開茶棚不好得罪江湖人,有時遇到某些門派之人,還會降低價錢,更不要說正經鏢局了。

不過大陳鏢局不多,總共就那麽幾個正規。

人們需要運送東西一般派自家小廝,或去牙行找幾個手腳靈活人又老實的奴。

若是商人,則會與商行聯絡,價錢談妥後,會有專人配送。

倘若貧困人家,哪裏有那麽多銀兩去請人,別說去別縣了,最遠只到過當地鎮上。

小二把溫遙當成了某府上的小少爺出門探親,以為這人只會游手好閑,不拿錢財當回事,便覺得溫遙好忽悠。

然而他卻是誆錯了人。

“這油條怎麽要十文錢?”溫遙問,周運眉頭一皺,顯然明白了店小二的心思。

“小主子。”這時周運道:“這油條在京都不過三文錢,怎麽到了你這兒就是十文錢了?難不成是看我家小主子好驢?”

“唉喲,客官您可別冤枉小人呢,我們這裏的油條那個頭比京都的大,味道也比京都的好吃。”面上一臉鎮定,笑嘻嘻的,心裏卻心虛得不行,他哪裏吃過京都的油條,別說吃過了見都沒見過。

“哦,你說你的油條味道好又大,這樣你拿出來給咱們瞧上一根,若真如你言,就給我們來十根。”溫遙看著他不緊不慢道。

店小二一時拿不定主意,這個茶棚是給一老鄉張羅的,他不過最近沒銀子花,這才來幫忙,一天掙得了五文錢。

“這個……我只是個店小二。”店小二搓了搓手,強忍著不暴/露心虛,“店家回家了,公子若真想看,豈不是為難小子麽。”

溫遙都快被他氣笑了,他抿著唇微微上揚,徒添了一股邪佞。

“行,那就給我們三個白面饅頭。”溫遙轉口道。

那人微楞,很快回茅草棚取了饅頭。

這時,周禮走了過來,溫遙問:“饅頭吃嗎?”

周禮眉頭一挑,爾後回答,“吃。”

溫遙嗯了聲,正想說什麽,一道突兀沙啞的男音響起,“那邊的給老子起開!”

說著,把手中的大刀砸在木桌上,哐當一聲巨響,又是磤嘭一聲,驚得四周人作鳥獸散,眼神躲閃不敢正眼瞧那胡子拉碴的男人。

溫遙回過頭正好看到木桌劈成兩截,小二已經嚇得抱頭縮地。

溫遙掃了對面幾人,粗略算算有七八人。

這些人大都皮膚黝黑,長得五大三粗,最小的二十出頭。看周圍人和店小二反應,能判斷這夥人是這邊的常客。

相比溫遙的淡定,周運和周禮已經濃眉深鎖了。

這夥人正是先前越過他們馬車之人,沒想到居然在這兒等著他們!

瞧他們肥頭大耳的模樣,一看就是在這附近為非作歹了多年。

他扭頭看溫遙,等著小主子發話。

溫遙沒一點驚慌,臉上神情淡淡,看不出什麽來。

周禮已經將腰間佩刀抽/了出來,擱在身前。

領頭人一看周禮的這把刀,瞇起那雙本就不大的眼睛,上上下下逡巡一通,才嗓門十足道:“這位兄弟剛才是俺看花眼了,不知小兄弟怎麽稱呼?”

溫遙不說話周禮哪會回答,那絡腮胡男人見了忙給領頭人低語:“大哥,那小子不管事,那個小白臉才是管事的,看他穿著這等好料子,肯定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咱們把人給劫了,讓那個老家夥回去帶話,就說想要人平安無事就拿五百兩贖金來。”

溫遙笑看他們,眼神中冗雜著“你們是不是傻”,或關心智/障的表情。

二人見到溫遙眼中零星一角的不屑,當即冷哼一聲,那絡腮胡男人更是口中喝道:“放肆!你這小子不給你點顏色,真不知道爺們是幹什麽的!”

“哦?”溫遙沒一點懼怕,因為他知道葉褚派來的人,定不是什麽鼠輩,這人現在沒現身,看這夥人的樣子,應該也沒發現,能隱藏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絕非一般習武之人。

難怪能成為影衛,來無影去無蹤,不是誰都能勝任的。

“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麽綁我?”溫遙平時跟在葉褚身邊都是斂了性子,真要說他性格像什麽,那就好比貓咪,軟的時候可以各種撒嬌,但真生氣了那就幾爪子拂去。

“大言不慚,你們就三個人,俺們有八個,要不要爺教你數數!?”絡腮胡哈哈大笑,完全沒把溫遙的警告放在心上。

溫遙沒搭理他們,轉而問周禮,“這兒的縣令是誰?”

這問題把周禮難住了,他雖常年跟在皇上身邊,但要讓他報出七品以下官員,他哪兒知道?

恐怕連司禮監的李公公都不曉得。

見他面露難色,溫遙已經知道答案,對面人聽了溫遙的話,笑得更加有恐無恃,“就張德那個慫貨見了俺們了都只有叫爺爺的命!”

看來這邊的縣令不是一般的無能。

“照你們這麽說,那我把你們都打了,他也不敢說什麽,是麽?”溫遙眸子一瞇,一股危險充斥在空中,不等他們反應,身後之人已倒地!

領頭人和絡腮胡眼中俱是不敢相信,這是有多快的速度!

這這還是人麽?

兩人來不及逃跑,便被一刀解決,身體軟軟倒地前正好看到,一道淺白色身影閃現,隱約能看到衣衫一角。

及銀光閃過的刀面。

羅風一手握刀柄,轉身平視溫遙,視線下滑至溫遙腰間佩戴的那枚玉制令牌上,眼中快速劃過愕然,隨即說:“人已斷氣。”

“好、好身手啊!”溫遙笑道:“羅風要不要來點饅頭?”

“多謝小主子,屬下不餓。”

被拒絕了溫遙也不覺得被下了面子,反倒覺得對方真性情。

“行吧,那咱們接著上路。”溫遙拍了拍手,羅風又消失在眾人眼前,溫遙這次看清了他是怎麽飛走的,瞬間羨慕起他的功夫,暗搓搓想對方會收徒弟麽?

周禮一聽要走便自顧牽馬,原本嚇得縮去一邊的店小二,看溫遙要走,立馬急了,“哎哎,你別啊!”

這人有些膽怯的跳了過來,擋住溫遙,但又不敢離溫遙太近,指著溫遙,哆嗦著道:“你們把人給弄、弄沒了,怎怎麽也得把人弄走吧?”

“讓他們躺這兒,我我還怎麽做生意!”店小二嗓音發顫,生怕溫遙不高興,在他的脖子上抹一下。

“而且你們這是殺人!殺人是犯法的,你們不把人弄走,等會兒衙門裏的人來了怎麽辦?”

溫遙一臉沈靜的看著他,對方連忙縮了回去,那模樣比見了馬賊還害怕。

“你你你——”娘呀,這人不說話咋看著這麽嚇人呢?

此時,溫遙一個眼神打去,淩厲不善,他正要開口,那店小二竟直接身子一軟,啪嘰一聲跪在地上。

溫遙沒給他一個眼神,從他身邊越了過去,腦內有些不明白,好好的怎麽就跪下了?他還年輕受不得這樣的大禮,算了趕緊要緊。

等官府的人查起來,自會找上他們。

這附近有幾個村莊,距通縣鎮上還有半個時辰腳程,到縣上則需一個時辰。

溫遙坐得馬車,騎得快半個鐘頭就能到。

馬車慢慢悠悠,溫遙吃了點糕點又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天色不早,好在已到周邊小鎮。

過了小鎮便是通縣,通縣管轄了五個小鎮,小鎮之下又是七七八八個村莊,村與村之間相鄰甚近。

一行人急著趕路,特意選了條羊腸小徑,原本半個時辰的路程,只走了一炷香不到,便抵達通縣林木鎮。

鎮上不大,大點的酒樓也就一家。

溫遙等人擇優選的這家酒樓。

林木鎮下設林家村和木家村,林家村多以“林”“王”姓為主,而木家村則以“木”“陳”“孫”為姓。

周運先把白馬牽進馬廄,又在鎮上走了一圈,買了點溫遙用得上的,順道打聽了鎮上都有哪些吃食。

一圈轉下來還真讓他挖出了不少信息,林木鎮上的居民多數收入一般,而這些勉強收入的,早飯一般會買兩個饅頭,價格便宜,又紮實,兩個下來能管飽。

鎮上也有京都流行的油條,一些小餐館裏的食物一般,但人家便宜,一樣能吸引不少客人前來購買。

打聽好這些,周運便回了酒樓。

此時,溫遙正躺在雅間長榻上,見人進來了簡單打過招呼。

周運也不客氣,一邊兀自坐下,一邊想著怎麽措辭,一番思忖後,說道:“小主子,林木鎮以饅頭油條包子等用做早飯,甚至有些人家晚飯也是食的這個。”

“另外些主食便以一些小菜為主,分量足,但沒什麽味道。”

“鎮上顯貴人家不多,但因為有個通縣最大的酒樓,所以不少商賈會來這裏吃一頓。”

“鎮上有學堂,學生們下了學也會去嘗嘗。”

“鎮上鄉紳不少,也可以帶動一批食客。”

“鎮上是裏長在管,但縣上吏司會隔三岔五來一趟。”

溫遙嗯了聲,他記得十戶為甲,十甲為保。然而林木鎮確實不大,所以也沒設有鎮長,而是由裏長代勞。

了解了大概情況,溫遙招呼幾人一起用飯。

“吃過飯後咱們再去看鋪子,這裏就不需要閣樓。”他吃個肉團子,想起什麽又問,“哦,對了咱們是需要去牙行還是自己去找?”

“找牙子吧。”周運說:“鎮上說來不大,自己找還是得花費些功夫。”

溫遙一想也是,先不說找好鋪子還得裝飾一番,沒個十來日是不成的,接著又要請短工四處吆喝,還有租個宅子準備吃食。

等處理完這些,他還得遴選幾個手腳幹凈的夥計,和人憨厚老實的廚子。

再把周運留在此地觀察一段時日,他跟著周禮二人再至通縣。

一番合計吃過飯後,溫遙就馬不停蹄地去了牙行。

牙子是個二三十歲的男人,個子矮小,長得賊眉鼠眼,看到溫遙後熱情高漲。

“這位公子您是需要看夥計還是找鋪子?小子給您保證,給您介紹的絕對是最好的。”牙子拍著胸口保證。

“你這裏還有夥計?”

“當然有了,小子帶您過去。”牙子連忙在前面引路,穿過前堂到後院,溫遙就看到了好些骨瘦如柴的仆役。

溫遙還看到了十來歲,明顯營養不良,瘦骨伶仃的小男孩兒,他身邊還有個身子嬌小的丫頭,丫頭臉上灰不溜秋的,也就那雙眼睛明亮清澈。

溫遙拔開視線,看向了另外兩個成年漢子。

牙子這時候說:“公子您放心,他們的賣身契都在小子這,準保這些人都不是犯了事的。”

“多少兩?”一圈看下來,溫遙指著那個年輕的漢子。

“這個得三兩銀子。”

溫遙心說這個價格適合,面上卻壓低價:“太貴了,把這個男孩加進去三兩。”

“哎喲,公子這可不行呢,要不您再看看別的?”

“再加這個婦人,和這個女娃,六兩銀子,不能再多了,多了就不要。”

牙子一聽“不要”,心下一陣盤算,最後心一狠同意了。

一手錢,一手契,銀貨兩訖。

把四人帶上,又讓牙子帶他們去看鋪子。

鎮上官道寬敞,又是青石板路,下雨也不怕地滑和打濕鞋。

另外有兩條稍微窄點的碎石子路,巷子數條。

那碎石子路相當於後世的分叉路口的分幹道。

官道相當於後世的主幹道。

牙子帶他們去的正是官道上的那一面鋪子。

這邊的鋪子比另外兩條街市上密集得多,琳瑯滿目,看得人眼花繚亂。

不過見慣了後世花花綠綠,奇奇怪怪的東西,這些小玩意還真吸引不了溫遙眼球。

不過這個年代的工藝,要比後世精致得多,用巧奪天工形容不為過。

溫遙一家一家店鋪看過去,有米鋪,包子鋪,面鋪,首飾鋪,布莊雲雲,唯獨沒什麽吃食。

溫遙又看了看四周,聽周運說這處不遠就有個碼頭,走水路之人必經之地,一旦他們上岸就只能走這條路,而且這處乃官道,路上行人甚多。

關於這點他已深有體會,來來回回的漢子行走在官道上,還有些提著籃筐的婦人,就連年輕姑娘都有。

那些姑娘手裏拎著籃子,外面用紅布遮住,溫遙看不到裏頭,等那幾個小姑娘走過,才聽牙子笑瞇瞇說:“那是她們的女紅,姑娘家的都會縫縫補補,那些是她們在前邊那家鋪子做的成衣。”

溫遙輕輕點了點頭,又聽牙子問:“公子想開什麽樣的商鋪?”

“吃食一類。”溫遙隨口道:“各種點心吧,你那有適合的嗎?”

牙子黑圓黑圓的眼珠子一轉,突然道:“還真有!就在前邊第二間。”

往前不遠就有一間店鋪,店面不大,勝在後面帶了個大院子,把需要的食材放裏面綽綽有餘,這樣一來又省了一筆開銷。

溫遙見了故意沒表現出滿意來,只是多看了幾眼,牙子便從這幾眼中看出了溫遙的態度,當即湊到跟前,喜眉笑眼介紹原來的屋主。

溫遙原本就覺得不錯,聽說屋子前主人是賣茶葉的,這幾年茶葉買賣難做,便倒賣了這間店鋪,連帶著後面的院子一並。

院裏有個抄手回廊,三間房,有點兒四合院的味道。

店鋪坐南朝北,方位是極好的。

就是不知價格方面……

溫遙斂眼看向牙子,對方正笑得一臉討好,他搓搓手,說:“公子您也看出來了,這屋是當真的好,要不是見您誠心買,小子也不會跑這麽遠的路,帶您來,就是這個價格方面,原來屋主當時說了,不能低於一百兩,您也知道小人是靠什麽過活,所以這價錢就得從一百兩變為一百零五兩。”

“公子莫以為這五兩銀子都會進小子口袋,咱們牙行就跟商行一樣,有行長的,所以到小子這兒了恐怕連一兩銀子都沒有。”牙子說得心酸,臉上布滿悲愁。

“行了。”這個價溫遙倒能接受,不想跟他繼續磨嘴皮子直接給了銀子,對方樂呵呵交換地契。

屋子前面夠大,用來做門店倒也合適,眼下就需找工人修葺,有些家具小零件需找工匠訂做。

“周運先帶著他們買幾件成衣,然後去附近看看有沒有匠工。”

“好。”周運應下,招呼四人一並出了鋪子。

木工很快找著,溫遙將之前畫好的圖紙拿給他看,上面需要的小物件多數和京都民食府內相同,考慮到需要花費的功夫,便只挑選了幾樣做,餘下的以後再慢慢做。

那木工姓顏,五十歲上下,手藝精到,做出來的物件精巧,能看出在上邊花了不少精力。

時辰不多,物件也多,溫遙只能拜托顏師傅多找名熟手,並承諾該給的工錢一樣不少。

顏木工聞言點頭同意了。

他做這個活計快有四十年了,認識的人也多,林木鎮上還就有個和他相熟,且手藝不錯的,他當即推薦了,“老頭子倒是認識這麽一個,兩街後,拐角那家,姓周,是個鰥夫……”

“性子古怪,不缺銀子,做木活兒全憑心情。”顏師傅說:“不過老頭子看小公子的這個圖紙畫得如此有意思,那老家夥多半願意做。”

“不瞞小公子那老家夥的手藝在老頭子之上。”

溫遙給了定金,“多謝顏師傅,我這就去見見那位周師傅。”

顏師傅晃了幾下手臂,“去吧。”

出了門,周運問:“主子真要去找那姓周的木工?”

“去吧。”溫遙想的長遠,“以後民食府一號店在這裏免不了還要和他們打交道,而且我也很好奇那位周師傅的手藝究竟有多好。”

周運卻覺得那人的手藝,不過是放在這個小鎮來說,若到了京都也不過爾爾。

一通七拐八繞,終於找到周木工家。

門前有一棵壯實的楓樹,這個節氣正是落楓葉的時候,大片大片泛黃的楓葉迎著風飛舞而下,最終與大地相貼相融。

周運看了眼掉漆慘重的雙開木門,鼻翼微皺,實在不覺得住在裏面的人工藝會多好。

“敲門。”看他久久不動,溫遙以為他在等自己開口,是以出聲提醒。

周運微微點頭,擡手握住門鈸(bó),重重敲響了門。

過了一陣,才有聲音漸遠漸近傳來,“誰啊?”

溫遙示意周運出言,周運雖有腹誹,卻還是開口了,“在下的主子有幾件物件需麻煩周師傅制作。”

話落,不曾聽見聲響,又等了片刻,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周運瞬間沒了脾氣,轉身對溫遙說:“小主子,看來他不想接這活兒。”

溫遙卻搖了搖頭,道:“不礙事,再等等。”

周運聽了還想再說什麽,大門突然發出嘎吱一聲,接著是一陣乒乒砰砰的聲音,大門才徹底從裏面打開,不過來人也只開了一扇門。

“就是你要做活計?”來人直勾勾看著溫遙,語氣十分不客氣。

“正是在下。”溫遙抱拳行禮。

對方眼中閃過一道亮光,一頭霜發隨意紮腦後,他打量溫遙片刻,直言道:“你有圖紙?”

溫遙略一點頭,那人粗聲粗氣說:“給我看看。”

語氣越發隨意了。

周運聽聞眉眼卻是一皺,十分不滿意這人對溫遙的態度,正要訓斥,就聽小主子客客氣氣說:“周師傅,這便是在下的圖紙。”

周木匠淡淡嗯了聲,表情冷淡,不見喜怒,聞言卻還是接過溫遙遞來的圖紙,翻開一開,眼睛瞬間瞪大,意識到自己失態,他忙收斂了些,然而越往下看越是驚駭!

這圖上之物他可以說見都沒見過,這種弧度的椅子真的可以坐人?

這樣的叫什麽?

哦,下面有標明,木沙發?

它旁邊還有兩把……等等,這竟然是椅子?

這種半圓形沒有扶手的凳子,也稱為椅子?

還有這種木桌,中間為何有個孔,這又是用來做什麽的?

這麽大的條桌,他還是頭一回見過。

想他活了五十載,走南闖北數十年,沒想到竟然是在這麽個小鎮上見到了,堪稱“寶貝”的大物件。

他擡頭眼裏直直迸射出灼熱光芒,那些聚光好似要把溫遙看透。

“你這是從哪兒得來的?”他的聲音帶著不可忽視的高亢,甚至連嗓音也已經變得沙啞。

“這是在下的。”

“你說這是你畫的?”周木工拔高音量又重覆了遍。

眼裏滿是詫異。

溫遙又是不失禮貌一笑,“確實出自晚輩之手,周師傅可是覺得有何不妥?”

幾千年後的東西肯定沒問題,就是怕這個小鎮上沒木工能做得出來,有些後悔當時沒把宮裏頭的工匠們帶出來。

“沒有不妥,這些物件每種都很妙,不如將這圖紙賣於我。”

溫遙已經看出他對圖紙的癡迷程度,於是他不緊不慢道:“不如這樣,周師傅若真是喜歡,可讓周師傅多做一份,至於這個圖紙,說實話是晚輩祖祖輩輩傳下來的。”

“倘若晚輩貪圖這點錢財,定會賣與周師傅的,可是家父常常對晚輩耳提命面,讓晚輩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圖紙。”

“可晚輩初來乍到,又想著成就一番事業,這話說得有些嚴重了,實際上晚輩不過想圓了祖祖輩輩們的夢——開一家屬於自己的食府。”

溫遙的自稱變換了幾次,越到最後越發讓人覺得親近,並且對他說出來的話深有觸動。

曾經他也有過抱負,正是如此他才會在年輕時周游各地,為的就是心底的那滿腔熱血。

可現實教會了他怎樣一次又一次的沮喪,一次又一次失望。

他曾想人生在世,十之八/九不如意,可當所有的人都告訴他,他做的這些東西一文不值時,那種心酸合著多年的夢,以及對木藝的熱愛,在那一刻成了不可多言的恥辱。

他開始一段時期的自暴自棄,終於在某天想通了。

於是,後來他來到了這個小鎮,成了人們口中性格古怪的木工。

這個時代有一門手藝,便可吃穿不愁,因此這幾年他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也不缺那幾個銀子,等名聲大噪後更是按心情接活兒。

盡管得罪了不少人,但生意依舊如日中天。

面前少年的一番話恰好勾起了他往昔記憶,他接口道:“行,老頭子也不占你便宜,只希望以後有誰問起,希望你個小娃娃能實話實說。”

“晚輩自然會實話實說。”溫遙說完,又沖他一笑。

在他看來這些物件確實是出自周木匠手,至於圖紙,他自然不會鬧得人盡皆知。

看著面前這個濃眉大眼,留著長胡須,八字胡,身穿湛藍色長褂的男人,忽然有種小鎮上的食府會遠遠超過京都的預感!

談妥了價格,最後交了二兩銀子定金。

剩下的八兩,兩人商酌後決定先制作三套,每套三樣。

溫遙帶人走前直接把圖紙給了周木工,也不怕對方盜取。

在溫遙看來這只是其中一種樣式,可惜這地方沒有玻璃,不然還可以做玻璃茶幾。

但轉念一想沒有玻璃可用銅代替,四條腿用大理石,案用花崗巖,最後再在上面鋪上一層,類似銅鏡的面板。

銅鏡面板的下方安裝一個輪軸,這樣一來就相當於後世的旋轉餐桌。

有了這個主意後溫遙沒急著實施,他讓周運去鎮上找工匠,打算重新布置了一番。

依照溫遙的要求,工匠們加緊趕工,幾日下來鋪子改頭換面,大變模樣。

堂廳還是按照京都民食府的風格,只是在最外用木板隔開,上品梨花木雕以雲紋,雲紋之上竟然有一處白霧籠罩之地。

下面像極了九天銀河。

看得周運目瞪口呆,這也太漂亮了,他相信等到開業那日,食府生意肯定會火爆!

接下來的幾天,溫遙讓周運帶著三人出門發單子,這種事周運做習慣了,將拓印好的三百份單子分發給三人。

這三人正是溫遙先前在牙行買回,另外還有個小姑娘,溫遙想著小姑娘體力不如漢子,便讓漢子和男孩以及婦人跟著周運出門,有周運帶著溫遙也放心。

近來較繁忙,溫遙也沒怎麽了解他們,只知道那名漢子叫王大華,男孩叫張小年,婦人名叫羅文英,小姑娘之前受了傷,記不得一些事,只說自己小名叫丫丫。

丫丫這個小名,十人裏起碼有八個,於是溫遙想了想,給她改了名,叫悅伶。

小姑娘謝過後反覆念著“悅伶”二字,想來十分喜歡。

小姑娘歡天喜地的模樣讓人格外覺得親切擡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說:“幫著周禮哥掃塵。”

“好啊!”悅伶笑嘻嘻點頭,拎了塊麻布邁著秀腿跑到周禮跟前。

溫遙看了幾眼,收回視線。夥計有了,就剩廚子了。

羅文英倒能算一個,生死契在他手上攥著,也不怕她幹出偷雞摸狗的事來,打算留下些菜方子方便以後教他們,另外還需要再找個,可林木鎮他也不熟,難不成又去找牙子買一個回來?

溫遙一邊想一邊琢磨食府開張後,需要的菜色。

直到周運帶著三人回來,溫遙才把方子和菜單整理出來,見他們進了正堂,便擡手招呼,“周運和羅大嬸過來。”

把要招廚子的事同周運一說,周運當即應好,心裏卻忍不住替溫遙擔心,畢竟他們和林木鎮的人非親非故,沒熟識的人介紹,想找個實務踏實的人不容易。

周運想了一通最後把主意打在了顏木工身上,和溫遙匆匆說了幾句,便出了門。

羅文英十五歲時被爹娘賣給了牙婆子,之後又輾轉到大戶人家做丫鬟,過了二十歲,那家人的少年嫌棄丫鬟們年紀大了,統統換成了年輕漂亮的小丫頭。

羅文英就在那時候被發買出去的,再後來她連續跟了兩個主子,上一位主子是個貌美的夫人,平日裏待她是好的,但有一回夫人的丈夫瞧她還有幾分姿色,便多看了幾眼,夫人見了便再次將她轉賣。

離開前夫人找她談過,“我趕你走,你也別怨我,我不介意老爺多一個通房,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我覺得你是個好姑娘,二十多歲也不算太大,以後找到個好主子為你脫奴為良……”

“到時候再找個好人嫁了,千萬別找那花言巧語的男子。”說著,夫人嘆了口氣,“你別看我是大宅院的女主人,實際上中饋一直沒在我手上。”

“再則老爺為人風流,侍妾側室不計其數,我不忍心看你遭罪。”

“縱然想為你改了奴籍,可我手頭實在拿不出空餘的銀子來。”

當時羅文英叩謝了她後,跟著牙婆離開了。

而今她遇到了溫遙。

就這幾日她便看出主子是個性格溫和,善解人意的大好人,不僅有謫仙容貌,更是想法出奇,對他們這些下人也是以禮相待。

她看向溫遙,面容不由自主變得柔和起來。

“主子您叫奴婢?”

“羅嬸在我面前不用自稱奴婢,你比我年長,按理說還是我的長輩。”溫遙含笑說,盡管在這個時代生活了一段時日,但長在紅旗下,從小就接受人人平等的思/想教育,讓溫遙做不來像使喚牲/畜般吩咐他們,更多的則是抱著商討的態度。

然而這種效果並不理想,大概是他們根深蒂固的思想吧,溫遙也不能強求。

羅文英聞言就笑了,“好咧。”

“羅嬸會做飯麽?”

“做飯,會的。”羅文英笑著說:“奴、我以前在……就進過庖屋,當時夫人可喜歡吃我做的了。”

“那就好。”溫遙點了點頭,“我有個活兒需要你幫忙。”

羅文英忙說:“主子您吩咐就是,咋還說什麽幫忙呢!”

語氣裏透著一股欣悅。

她還是頭次遇到會詢問下人意見的主子。

溫遙講了個大概,簡明扼要說了她需要做的事,見她點頭同意,才說:“庖屋也整理出來了,咱們先進去試試,我看你能做到什麽程度。”

羅文英詫然道:“主子你要跟我一起進……庖屋?”

溫遙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看得羅文英又是驚愕又是楞神。

溫遙率先走了進去,頭也不回的說:“食府過幾日就要開張,我要做的菜你在一旁看著,有不明白的地方記在腦袋裏,等我做完了再問,這些菜的方子我也準備了,這幾日你就按照上面寫的練習,等做出的味道與我相差無幾,我便會去其他縣府。”

“主子要去其他縣府,這裏怎麽辦?”羅文英到底出生貧寒,在生意方面也是初出茅廬,半知不解。

“我會把周運留在這。”一頓,溫遙引開話題,“不說這個了,先教你做肉醬面。”

肉醬面溫遙做了不下數回,而且也提前準備了食材和調料,做起來簡單得多,他也沒打算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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