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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搖頭,“只怕、只怕是出府去了!”

“阿?”劉崇大怒:“有這等事!你們這些隨從都是幹什麽用的!”

除去郭榮及慕容延釗,地上立時跪滿鴉鴉一片。

容嬤嬤也不敢啜泣了,她知道自己的失職。

“公主如今貴為公主之尊,身份比以前大不相同,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要有專門人跟從,容嬤嬤,看在你是從小照顧公主的老嬤嬤,夫人才放心讓你陪公主待在洛陽,你不能一貫溺著她,你有教導之責。”

“可是公主她一向舉法有度——啊!”她突然想起來,指向郭榮:“郭少爺應該知道!”

“我?”郭榮莫名。

“正是!公主最近常常念叨郭少爺的事,雖然她沒跟老奴說什麽,可老奴偶爾也能聽清她喃喃自語,自從您上次帶來的那位小姐養好了傷出府,您也就常常不在府中,公主好幾次熬了湯給您送過去,都沒找著人……前天她還跟老奴說她想知道那位小姐住在哪裏,好去探望,後來又說算了,昨日——對,昨日日暮時分她正是說去找郭少爺,郭少爺沒見著她?”

郭榮道:“那個時候我出去了。”

“她會不會尾出去?”

“侍衛軍!侍衛軍在哪裏!”劉崇叫。

一名青年抱拳跨進來,略帶方形的臉,眉開眼闊,劉崇問:“你是負責侍衛軍的?”

青年答:“昨日屬下當值。”

“好,有些骨氣!”劉崇問:“叫什麽名字。”

“屬下姓趙,名匡胤。”

“好,趙匡胤,本都督問你,昨日為何沒有跟緊公主?你可知就憑這個,本都督可以馬上將你拖出去斬了!”

“屬下知罪。”

“沒什麽可說的?”

“啟稟都督,我們在外院巡視,並沒有發現類似公主裝束的女子進出,如果公主真出府了的話,那麽一定是微服避過了眾人——屬下未能提高警惕,屬下失職。”

“哼,你還知道!如此疏忽讓一個弱質女流出入竟然毫不知情,本府的轄衛確實太沒用了!要是換成了心懷不軌者,預謀行刺,估計你們還在睡覺、他已經到了本都督面前!”

趙匡胤單膝跪下:“都督恕罪!”

“拖出去打三十大板!另外,整個侍衛軍重新給我編排——”

“都督,”慕容延釗上前一步:“全怪侍衛軍是否有所不妥?”

“為何?”

“公主既然有心出府,想必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她熟悉府內地形,要了解侍衛軍的換防也不是不可能,如若換做外人,定然又是另一種情況。”

“不錯都督,”郭榮說:“現今緊要之事,不是追究誰的責任,而是看有沒有人有線索知道公主到底去了哪裏,趕緊將公主找回來是正辦。”

劉崇冷靜下來,擡手,“那麽,三十大板就先記著,趙匡胤!”

“屬下在。”

“你趕緊帶侍衛軍們出去找,哪怕把洛陽翻個底朝天,也要把公主找出來!”

“是。”

“記著,不要讓百姓們知道具體原因,要是本都督聽到一星點關於公主不好的傳聞,小心你的腦袋!”

“屬下曉得。”

“快去!”

接下來一天劉崇三人開始逐個盤問府內眾人,終於有個守門的小子記起,傍晚時分,他那時剛接班,前面郭少爺牽馬出府,後面另一個府內家仆打扮的也跟著出門,攏著帽子,拿腰牌說是出去辦事,他對了對沒錯,就放出去了。

“一定是她了!”劉崇一拍椅子扶手,對郭榮道:“她果然是喬裝跟著你的。”

郭榮問小子可看清那人容貌,小子道:“他一直低著頭,莫非——真的是公主殿下?!”

“快說,君貴,你昨天去哪裏了?”劉崇問:“我們馬上沿途去找!”

郭榮搖頭:“昨天我去的那個地方,她是不可能跟著去的。”

“到底是哪裏?”

“對呀,” 慕容延釗道:“涉及公主安危,有什麽不能說。”

面對兩人灼灼目光,郭榮難得澀了下,“我——去了康樂裏。”

慕容延釗噗嗤一聲。

劉崇也沒料到,緊接著哈哈大笑起來:“君貴呀君貴,看不出來!不過沒什麽大不了的,男子漢大丈夫,喝喝花酒嘛!”

慕容延釗在旁邊捶他肩。

郭榮也不辯解,劉崇道:“不過這下可不得了,被未來妻子看到逛妓院——”他面色一緊:“她不會跟進去了?”

慕容延釗猛拍掌:“是啊,公主是男裝打扮!”

“但她畢竟是女兒身,決不會——”郭榮說著說著停住,他有什麽把握斷定是女子就不會進去?昨晚明明還有另外一個就女扮男裝大搖大擺進去了!

“依公主平日性格,自然對這種場所避退三舍,說不定連聽都沒聽過,啊,” 慕容延釗道:“說不定正因如此,她反而真進去了!”

“有道理,”劉崇道:“行,咱們現在就派人,去康樂裏一家一家的搜!”

“但是有點奇怪,”郭榮道:“假若公主真的進去,康樂裏並非匪窩盜巢,也早該出來了才對。”

慕容延釗點頭:“不錯,即使公主起先不知,進去了也該明了,除非出了什麽事。”

劉崇道:“先管他那麽多!去查了再說。”

“是。”

郭榮又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必將公主找回來。”說罷起身。

“慢著!”劉崇卻道。

“都督?”

“此事不宜由你出面,尤其如果公主真的進了康樂裏。”劉崇轉向慕容延釗:“你來辦。”

郭榮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他所說,若公主真的進了康樂裏,那決不是一個好女子該做的事,他可以暗裏幫忙,而明面上,一旦公主回來,他絕對需裝作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起碼讓公主有臺階下。

說到底,劉嫄到底哪兒去了?

幾天之後,事情大致有了眉目。據慕容不眠不休查探,大概情形是,公主可能在康樂裏被看出是假鳳虛凰,從而被捉起來了!

“公主恁般美貌,只怕他們不安好心,要賣了是真!”慕容延釗對郭榮講。

“你確認?”

“這是我花了好久才從一些零言碎語中打探出來的,你不知道,磨了多少工夫!”

“你花銀子,還怕沒有消息?”

“你有所不知,這各行各業呢,都有自己的規矩,尤其是這種買賣人口最多的地方,都說窯子是脂粉地獄,這幾天我算是深有體會了。”

“哦?”

“我只略說說那些做雜活的小女孩子們受的苦,你都不一定信。老鴇和她相好的睡覺,幾個孩子都在床前伺候,一直伺候個通宵。第二天要打掃院子收拾房間,整天價又不能合眼。到了老鴇睡足起來,她們自然困了,可是稍一打盹,大腿上就是一簽子,日子長了,身上都爛得不像人樣。”

“哈,你看過了?”

慕容搖手:“這還算了,昨夜碰到其中一個曾問過的女孩子,她蹲在墻角裏哭,我見她哭得可憐,沒忍住問怎麽回事,她說那相好看上了她,時常和她動手動腳,若不依他,就調唆著教她挨打;依了吧,倘被老鴇看見,準得喪了小命。進退兩難,跟我說要尋死。”

“慕容,”郭榮肅聲:“讓你調查,是讓你查得公主下落,不是讓你了解民生疾苦。”

“所以說公主才更危險。聽她們講,對剛進去的女孩子,如若不依,那折磨人的手段你是想也想不出來!可憑我怎樣打探,卻再也沒有具體消息。”

“如果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

“唉不行不行!我還不敢對都督講,就是怕他一把火把康樂裏燒了。”

“燒了就燒了,只要盡快能找到嫄兒。”

“不行,這樣就更加別指望知道她們把人藏到哪兒。而且動那樣大幹戈,說不得她們亂想,反而殺人滅口來個死不認帳就糟了。要是能認識什麽人就好——”

郭榮靈機一動,打斷他:“我去找一個人!”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那讓趙匡胤跟你去。”

郭榮去找的是李崇訓,那句風林火山,他一直盤桓心頭。

可是在他知曉的幾個地點都沒找到人,思索一陣後,他轉了方向,朝城南走去。

趙匡胤一直跟著,也不做聲。

敲敲銅環,應門的是昭壽。

郭榮道:“怎麽是你開門?”

縱然為了保密沒請幾個仆人,但也不至於勞他四少親自動手。

昭壽擺擺手,面色酡紅,有微醺之態:“今天來了客人,阿起說要吃烤肉喝酒,拉了所有人一起,現在都倒下了。”

郭榮擡頭,春日正午,正好睡覺。

“客人?”

昭壽腳步飄飄:“是、是啊,不過,我不能說——”

“李家大公子?”

“我不能說——噫!你怎麽知道!”

郭榮笑笑。

“你來看阿起?”

“不,我來找你們的客人。”

“唏,既然你都知道了,”昭壽一縱身撲向花間涼榻:“那你自己去找吧,我不帶路了。”言罷已經不勝醉態打起了呼嚕。

郭榮環顧四周,院中杯盤狼藉,小小的烤架,還在冒煙的樹枝石頭,估計是玩也玩過了,鬧也鬧過了,現在整個都沈靜下來,只剩下偶爾一兩只鳥從樹椏間飛出去,把陽光拖得又老又長。

“你去那邊找,我負責這邊。”他對趙匡胤說。

趙匡胤點頭。

兩人分開,郭榮這路是東廂,最盡頭連著廚房。在走過穿堂時,不意看見外面屋檐下、榕樹極大的遮蔭裏,一個女孩子橫七豎八歪倒在光溜溜的大青石板上,睡得可真甜。

他立住。

那邊,趙匡胤聽見有聲音,終於找到個沒睡覺的,他想也沒想就掀起了簾。

一個綺年玉貌的姑娘,額角貼著兩小塊膏藥,眉間點著一串紅點,只是看著,便覺一股風流餘韻。他醉了。而她用一雙驚恐的眼睛瞪著他,在濕漉漉的黑發下,尤為動人。

水霧繚繞。

她的兩只手緊緊環著肩膀,縮著,他其實就看得到這麽多。但他緊張了,因為她緊張了。

他們一句話沒說,趙匡胤轉過身,退了出去。他感到自己很昏沈。後來他回憶說,他從第一次見面起,就喜歡上了她。不過那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他黃袍加身,立在殿前;她滿頭珠翠,微微垂著眼簾。時光流過,而她似乎容顏不變。

“哇,我怎麽知道那是你呀!誰叫那裏通風涼快,誰又曉得有個登徒子在那兒野游亂蕩什麽!”當郭榮崇訓起羽三人坐定,起羽看著郭榮被鞋子打得半偏的臉,非但沒認錯,還忍不住抽肩膀笑。

自抵洛陽來,郭榮又變回了郭榮,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忙得不可開交,起羽有時候自嘲,兩個人的交集也許到此為止了。

是故今天乍看到他,還真以為是哪來的登徒子。

“好了,”崇訓試圖解除尷尬的氣氛,問郭榮:“聽說郭少專程來找我?”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郭榮對起羽的行徑並沒有責怪的意思,說。

“請講。”

郭榮頓了頓:“醜話說在前頭,這件事並不太好辦,大公子與我並無深交,是可以不管的。”

“郭少但說無妨。”崇訓微笑。

“就是啊,”起羽道:“李大哥人品好得很,別看著他風輕雲淡,實則古道熱腸。就像他替我發饅頭——咳咳,你們繼續,繼續。”

兩個男人同時看向她,她自覺住嘴。

“是關於公主一事……”

“對了!”起羽突然道,“蕊微怎麽還沒過來,平常這時她早出來伺候了,李大哥你畫的那幅畫給她,她還說要來謝你呢。”

“蕊微?”旁邊趙匡胤的話音顫動了一下。

“是呀,她說烤肉烤得渾身是汗,要沐浴了再來——這也耽誤太久了吧!”

她叫蕊微!趙匡胤不由想起那雙如點漆般的妙目。

“所以說李大哥真是好,他的畫在別人眼中可都是極品之作,他卻興之所至就送給了我們……”她發現自己好像話又多了,漸漸低下聲去。但是,那也不能全怪她,郭榮來了,她高興嘛!

春光明媚中,兩個男人談了一下午。

作者有話要說:

☆、綁架事件(下)

新任的符四姨娘在珍寶閣選首飾,門簾一打,一個綠色衣衫的女子攜一小婢亭亭裊裊進來,謝紅先沒在意,直到那女子走到她身邊,笑道:“姐姐這戒子上珍珠大得稀罕!”

謝紅擡頭:“喲,我當是誰,袂青妹妹,坐!”

她帶的一個婆子搬了繡墩過來,袂青道謝,仔細將謝紅打量一圈:“姐姐如今是有福的人了。”

謝紅掩嘴葫蘆:“四少待我尚好。”

“聽說是符家的——”

“噓!”謝紅放低音:“可別大聲,他們符家是偷偷過來的,你瞧我連丫鬟婆子都不敢多置,千萬勿教人發覺!”她想一想:“咱院裏沒傳東傳西吧?”

袂青道:“姐姐放心,咱媽媽這次倒是嘴緊得很,有人問起你,都說你是被外地一個豪客買走了。”

謝紅拍拍胸:“這就好,一定是他們告誡過她了。”

袂青道:“符家以前在西京可鼎鼎有名,如今偷偷跑來是做什麽呢?”

謝紅撇撇嘴:“為了他們家那位大小姐來的。”

“相處得好麽?”

“夫人看來是仁厚之人,也沒有為難我,只是那大小姐,你也知道她以前就是西京一霸了,說真的,我比較悚她。”

“她為難你了?”

“倒沒,腳不好,大多時間待在房裏養。”謝紅不想多討論,轉移話題:“跟姐妹們好久不見,還怪想念的,如今可新選了牌子出來沒?”

袂青點頭:“如今是蘭英的頭牌。”

“那個小蹄子?”

“嗯。”

“去,愛財的騷貨!”謝紅頗看不入眼的樣子。

袂青沒接話。

謝紅拉起她的手:“妹妹呀,那小騷貨比你小,你還任著她爬到你頭上去?”

袂青道:“可惜我沒有姐姐你的福氣。”

謝紅滿足感優越感遽升,頓時有一吐肺腑之狀:“妹妹你呢,雖然不是大紅大紫,卻也上下頗得人緣,媽媽誰人不說,偏偏總講你的好。小蹄子浪,讓她浪去!咱們可以不跟她計較,只是到了這般年紀,總該為往後打算打算,女人不比男人,男人生成的命,是富貴跑不掉,是貧窮躲不開;女人就不同了,嫁富得富嫁窮得窮,是可以變的。”

見袂青不語,她又道:“我知道你是識字認書的,心裏有些想法。可有時書上說的迂,什麽小姐秀才,那些後來真有功名的秀才是少數,多的還不是窮酸一生!嫁了他們,一生一世就是給人家做老媽子的命!你想想,賠上一生,是為了什麽呢?”

袂青笑笑:“姐姐說得是。”

謝紅說:“所以你也別挑得厲害了,如今世道亂得很,有好的就趕快出來吧。”

袂青言是,一會兒道:“說起來正巧想問姐姐個事。”

謝紅聊到興中:“你說。”

“前幾日媽媽去挑丫頭,看中一個頗好的,卻被擡價擡得狠了,沒買下。後來想想覺得後悔,再跑去找獨眼龍夫婦,獨眼龍夫婦卻說那丫頭倔,打個半死還是不服,眼見有進氣沒出氣幹脆就賤賣了,任媽媽怎麽問也問不出去處。我知道姐姐以前是認過獨眼龍當幹哥哥的,所以想托姐姐幫忙,問問到底轉到哪兒了?”

謝紅道:“奇了怪了,你操心起這種事幹嘛?”

袂青道:“可不就是姐姐說的,總不能真讓蘭英那丫頭眼中無人呀!也許這新人買進來了,立時就將她比下去了呢。”

“哎喲我的好妹妹,這才像話!”謝紅笑得打跌:“行,這忙我幫!”

“這位李大公子的風度真是讓人心折,” 送走了頭帶氈笠的崇訓,慕容延釗回到茶館來,喝口茶,對郭榮道:“他幫我們查到公主下落,我問他需要什麽謝禮,他卻說不用。真是天大的人情。”

郭榮道:“你當時還怨我把他介紹給你。”

“我是怨那個嗎?我是怨你他早來了你卻讓我蒙在鼓裏!咱們什麽交情,這樣我也好幫著你在都督面前說上幾句呀!”

“都督已經同意李家的投誠了。”

“我明白,唉算了,先不說這些,現在想想怎麽把公主救出來吧。”

“我卻不明白,既然已經告訴你人在六條大街‘刀疤王’手裏,還有什麽難辦的?”

慕容苦笑一笑:“你知道不知道,妓館分了幾個檔次。”

“幾個?”

“像康樂裏這種,是最高級的,雖是妓,賣的卻也是伎,曰歌伎,曰舞伎,通常只有兩情相悅了,才行那男女之事。可是那六條大街,卻是最末一等的‘野雞堂子’,赤裸裸的交易場所,或稱為肉林,既臟且亂,人員覆雜,雖說現在告訴我在‘刀疤王’手中,下一瞬即不知轉到何處,何況——”

“大人!”一個又瘦又小的人在外面探頭探腦。

郭榮一看,賊眉鼠眼,似乎街上油條子之流。

“進來。”慕容延釗招手:“打探得怎麽樣了?”

那油條子先伸出掌來,平攤著。

“嗐,還怕少你錢?”慕容延釗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扔到他手上。

油條子喜笑顏開,放到嘴裏咬咬,趕緊收進油汙臟舊的懷裏,一股腦兒說將來:

“那‘刀疤王’是六條大街一霸,從小就混,沒事喜歡找茬兒打架殺人,無錢時又偷又搶,掘墳的也有,許多亡命之徒都去求他保護,他家門等於是半個六條大街!”

郭榮皺眉:“這種事官府不管麽?”

“這位大人,”油條子以很見過一番世面的口氣說:“我跟您講一回事,就是咱洛陽還是東平王的時候,有位捕頭起了同樣心思,想把他們攆出去,風聲頭天傳出,第二天晚上就有人一刀把他的腦袋砍了,掛在家門口血淋淋嚇死個人!您老說,誰敢管?”

“有沒有法子見這位‘刀疤王’一面,”慕容延釗掏出錠比剛才還沈甸甸的銀子來:“我有重賞。”

油條子眼睛放光,吞口唾沫:“大人,這個……”

慕容延釗再掏一錠。

油條子把手搓了又搓,“大人,小的倒是很想多賺你錠銀子,只是、只是——”

“要多少,你說。”郭榮道。

油條子的思想做著激烈的鬥爭,最終下定了決心,道:“兩位大人,小的雖然喜歡錢,但命也很重要,這虎口裏拔牙的事,一旦沒弄好惹得老虎發怒,甭說在洛陽混,就是活也活不下去了!大人還是另請高明罷。”說罷拱拱手,銀子也不再多看,彎腰退出。

郭榮慕容延釗面面相覷。

慕容延釗道:“如此看來,這‘刀疤王’是厲害得很了……”

“刀疤王?是不是臉上凸起兩塊的一個看起來很兇的人,姓王?”

門簾一掀,一人倚在門口,雙手環胸,頗有幾分吊兒郎當的味道。

“阿起?”看著男裝打扮的某人,郭榮撫額。

“符大小姐,”慕容延釗也認出來了,“你怎麽——”

“我來這喝茶,正巧聽見你們說話唄。”起羽大大方方進門,“剛才你們在說刀疤王的事?”

“正是。”慕容延釗訝道:“你認識?”

起羽問明什麽事,“直接派兵搜不就成了?”

“這是公主,天大的事!一旦傳出公主被賣到妓街,還要不要臉面?事情不是那樣辦的。”

“那你們就假扮一下,把她贖回來也成啊。”

“不瞞你說,”慕容延釗嘆氣:“事情要是如此容易就好了,可妓館是個渾水缸,你都不知道它水有多深,剛才走的那個,算老油條了,愛財如命,可一提到‘刀疤王’,也不敢沾惹,如果不從內部著手,要把公主安全且秘密的解救出來,絕非易事。”

郭榮道:“多等一天嫄兒就多受一天苦,不管多難,馬上就走,我隨你一道去。”

“不行,你不能辦,”慕容延釗道:“之前說的都忘了?公主見到誰也不能見到你!”

“嫄兒如果被關起來,不見得我會跟她面碰面,更何況她一向身體弱,這事再耽擱不得!”郭榮嚴肅地道。

慕容延釗面現憂色。

起羽來回看他兩人,手指叩著桌面,眼見他倆爭執不下,問慕容:“你確定她在六條大街刀疤王手裏?”

“沒錯。”

“行,我去給你弄回來。”

郭榮慕容齊齊望向她:“你?”

“怎麽?”

“大小姐,你怎麽弄?”慕容延釗問。

“我認識刀疤王。”

“阿?”

“以前的事了,你放心,走吧。”

六條大街是一路曲曲折折的胡同,走進去,首先看到歪脖子樹下坐著兩個老鴇磕瓜子聊天,起羽走過去:“去找刀疤王,就說當年八條大街上與他有過饅頭之約的人來找他了。”

兩個老鴇對視一眼,將他三人狐疑地打量,其中一個徐娘半老尚有風韻的將口中瓜子一吐,站起來:“喲,小公子,敢問您是何來歷?”

“就照我剛才說的,別嚕蘇,快去!”

老鴇被她喝得一喝,怔住,隨即嗔道:“瞧瞧小公子這脾氣!要奴家報信當然沒問題,可您也總得給奴家點信物啊,刀疤王是咱們能隨隨便便見的?”

“我姓符。你一說,他就知道了。”

老鴇又將她周身打量幾圈。

慕容延釗上前,遞過一錠銀子。

老鴇笑瞇瞇接了,順帶在他手背上摸了一把,道:“這位爺可生得真俊俏!”

還坐著的另一位老鴇也看著慕容延釗挪不開眼,笑道:“好了阿春,看在這位俏冤家的份上,你也好歹去試試啊!”

“行吶,”阿春將楊柳腰一扭,給慕容延釗拋個媚眼,“就看在這位爺的份上!”

不多時她回來了,這回變得很正經,朝起羽福了一福:“小公子請跟奴家來。”

另一位老鴇掩不住驚訝:“阿春,王爺準了?”

阿春道:“我等有眼無珠,不識貴客,請。”

起羽大搖大擺的跟她走,郭榮與慕容延釗在一邊,暗暗稱奇。

阿春帶路,沿途幾個粉面鮮衣的女孩子聚在一起看耍碟子賣藝,口裏嬉笑,其中一個突然回頭瞧見了阿春,立刻嚇的粉面失色,想跑似乎又不敢跑,顫著聲音叫了聲“媽媽”。阿春好賽沒聽見,走到近前,突然甩手就是一嘴巴,打得那女孩一溜歪斜,阿春這才開口罵道:“你這小鬼,我一轉身,你滋溜就出來了,滾回去!”

那女孩一手捂著臉,一手抹著眼淚,就躡著腳溜進路東的一家門裏去。阿春轉頭來跟他們陪笑:“丫頭片子只知道偷懶,各位莫怪。”

刀疤王排場很大,面貌很兇惡,見了起羽,卻全沒了兇相,起羽說找剛到這兒的那個人,他說沒這人。

“我知道她在這兒,我得領走。”起羽說:“你別疑心我是要幹什麽,這是為你好,你就看她好看了,可知道她的身份?這會兒是受了騙才到了這兒,要是被她家人知道,你小命都保不住。”

刀疤王不以為然:“怎麽會!”

“行了,到時你就知道,趕快交人,立馬,現在,要不咱們今有死有活。”

刀疤王瞅瞅她,“這可是欠了銀子買的。”

起羽一聽,二話不說把腰上玉佩解下給他:“這個你放著,頂個四五十兩綽綽有餘。待會兒我拿銀子來換。”

慕容延釗剛要開口說我有銀子,往懷中一摸,糟!都用完了;再往袖口裏摸索摸索,也沒有。

刀疤王不好再說什麽,叫人去領人,慕容趕緊使眼色讓郭榮先走免得兩下碰見,起羽阻住,問刀疤王:“嗐我說,那人還是好的吧”

刀疤王道:“好幾天粒米未進,昏著呢。”

起羽對郭榮道:“那你也不必走了。”

慕容急道:“他們有沒有碰過——”

話音未落,一條漢子胳膊底下挾了個人進來,慕容正要趕過去,郭榮越過他,一把將劉嫄橫抱起。

劉嫄昏睡慘白的臉從散亂的黑發下露出,淚痕未幹,我見猶憐。

郭榮註刀疤王一眼,大步跨出門外。

起羽看在眼內,轉頭對刀疤王道:“幹脆再給我們弄輛馬車來,好裝人。”

刀疤王照做。

手下將馬車弄來,郭榮將劉嫄小心翼翼放上車,這邊慕容延釗對起羽道:“真謝謝你了,那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性子,不必分這麽清楚,以後再說。”

慕容延釗連日以來吊起的心至此刻終於放下,長舒口氣:“好,上車。”

忽然西邊有個小混混過來,叫等會兒。

“什麽事?”一看就知道不是刀疤王一路的。

“你們這夥人是幹甚的,不知道除了刀疤王之外,還該孝敬孝敬我們劉爺麽?”

“劉爺,哪裏又冒出個劉爺?”起羽問。

“不知道?不知道今兒個就別想出這六條大街!”

還沒邊了?郭榮面色一沈,起羽扳住門框,對小混混冷笑:“我知道你想弄點什麽,可是別瞎了眼!告訴你,車裏這人是我贖出來的,你要找碴,只管找我,你打聽打聽,從來我在西京的時候,怕過哪個誰?”

小混混被她鎮住,一會兒道:“我們行子裏是有規矩的,你這樣就把人帶走,若將來有事呢?你都擔著?”

“那自然!不單是我,就是這兩個,”起羽指指郭榮慕容,“出了事都可以找我,一個跑不了。”

“那麽好極了。”小混混聽她語氣,將手一揮,幹脆做個順水人情:“走罷!”

起羽上車,慕容駕馬。馬車走出巷口,車廂裏起羽看看郭榮,又看看他懷中的劉嫄,尤其郭榮時不時幫昏睡中的人撩開額前頭發,溫柔細致,公子佳人的畫面變得刺眼,她突然朝慕容延釗道:“停!我要下車。”

慕容延釗籲一聲,馬嗒嗒停住,他返頭:“大小姐,你在這裏下?”

“是,我又不跟你們回都督府,這裏下正好。”

起羽一縱身就跳了下來,走兩步,忽地返身,朝郭榮道:“我知道你對刀疤王有意見,可是這件事與他沒多大關聯,你要動他,就是不夠朋友。”

郭榮把視線從劉嫄身上移開,看著她。

她道:“他是我朋友。”

說完拍拍掌,撣撣身上的灰,走了。

慕容延釗註視著她頭也不回的身影,忽然道:“我知道你為什麽猶豫了。”

郭榮哦一聲。

“本來公主和你青梅竹馬,你們倆的事是早定了的,可是這次回來……你改變很多。”

郭榮眉梢未動。

慕容笑:“不要這樣看著我,我確實反對,因為我看不出這符大小姐哪點好,可是你放心,今後我不會再反對了。”

“哦?”再次地。

慕容延釗輕輕一笑,“這麽多年辦事,周旋不少,殷勤是有,傲慢也有,益覺無趣,今日見她處置,便好似由那偏隘狹窄之處出至狂曠平遠的郊廓,看似粗野,卻另有一種軒爽之氣,令人心闊舒暢——”他的笑容越來越大:“這樣的女子,實在少見。”

作者有話要說:

☆、龍舟爭渡

劉嫄受此大難,臥病不起,使得遠處隨軍的李夫人匆匆趕來,探望愛女。

劉知遠稱帝,一切禮儀卻還未來得及操辦,是故她尚未封後,暫以夫人稱之。

大夥自然都不說破,然而病中總有囈語,李夫人何等聰明人,從中得出大概,找來容嬤嬤一問,終於知道了怎麽回事,郭榮得知,自然拜見請罪,李夫人道:“過段時間便是端午,等她好點了,你陪她去散散心罷。”

五月初三這個日子,天高雲淡,風和日麗。

往香山去的路上黃塵滾滾,十分熱鬧。驢車、馬車、騾車,甚至牛車,混間雜沓。

公主一行坐的是雙駕馬車,趙匡胤執駕,劉崇派來的一個副將坐在左轅,郭榮與慕容延釗於後面騎馬相從,但見經過的人們個個都在興高采烈的談論今年將要在伊水河畔舉行的劃龍舟,祈禱風調雨順,年尾豐收。

劉嫄在車中微微掀簾,往外看了會兒,使侍女問:“我們也去看龍舟麽?”

慕容延釗朝郭榮使個眼色,郭榮沒理,慕容只好自己向前,對侍女道:“如果公主想去看,自然是去得的。”

侍女轉頭回了劉嫄,劉嫄點了點頭便沒問什麽了。

這時旁邊經過一隊兵,吆喝著讓道,大夥紛紛四散,郭榮讓慕容延釗護住車馬,挺身向前,一望最中人物,不由訝道:“史將軍!”

來者勒馬:“喝,郭少爺!”

這時那劉崇的副將也下了轅來,朝史將軍拱手:“將軍昨日才到,今日不好好休息,是有要事?”

慕容延釗亦過來見禮,聞言問:“史將軍昨天就到了?莫非汴梁那邊出了什麽事?”

“沒事,沒事!”史將軍把手一擺,對那副將道:“楊老弟,你要隨你家都督去汴梁嘍,所以派我史弘肇來接任,你家都督尚未把消息告訴你?”

姓楊的副將搖頭。

慕容延釗道:“莫非現下是叫楊兄弟回去麽?”

“不不不,”史弘肇臉上可疑的浮現一絲微紅:“我來是私事——不是劃龍舟嘛,來看看,看看。”

郭榮慕容延釗楊副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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