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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長劍出鞘險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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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鈺成跪伏在地, 雙肩戰戰,低低地勾著腦袋, 把臉死死地埋進蒙灰老舊的氍毹裏。

“郡……郡主恕罪!”他求饒聲裏帶著哭腔,“老臣有罪!老臣該死!但是老臣……老臣、老臣真的什麽也沒看見!”

無論是隗都還是北境, 一直流傳著懿寧郡主與定北候夫妻不睦的傳言。謠言傳得有模有樣, 否則當初也不可能將謹小慎微的斯木裏輕易地騙了進去。

趙鈺成一進驛站便親眼瞧見了林詩懿與齊鉞本是分房而住,怎會想到自己剛進門就能撞見“寬衣解帶”的懿寧郡主和定北候青天白日裏的睡在一個被窩裏。

隗都城收到的折子裏, 齊鉞病得只剩半條命,他本也只是想進來確認一下齊鉞是真病還是裝病, 可現在, 他只恨不能戳瞎自己的眼珠子。

林詩懿扯過被褥將自己擋了個嚴實,按照之前的計劃,她現在只肖哭喊一聲, 就算沒有事先交代, 近衛也一定會沖進來。

到時候只要以對郡主大不敬的罪名相要要挾, 就可以輕輕松松將這個礙事的趙玉成打包塞進回隗都的車隊裏。

可她還沒來得及進一步動作,身邊明明該昏睡著的人卻突然出了聲。

齊鉞的聲音沙啞而沈重——

“的確該死。”

他起身, 一把扯過自己的罩衣前前後後又將呆住的林詩懿圍了一遍,才翻身下榻。

他步履輕浮, 沒有直接走向趙玉成, 而是向房間左側的墻角走去。

趙玉成聽著齊鉞腳步聲的動靜,嚇得舌頭都打了結,剛要開口求饒就咬破了舌尖。

林詩懿不知道齊鉞是何時醒的,也不知道這個瘋子現在想要做什麽, 她的計劃裏沒有這一環。

她看著齊鉞走向墻角的木架,那裏撐著齊鉞那套鹿皮的輕鎧,旁邊的木鉤上掛著他那把從不離身的佩劍。

利劍鏘鳴出鞘,清亮的聲音響在闃靜的房間裏。

像是在索命。

趙鈺成的臉貼著地面,腿蹬著向後跪行,求生的本能短暫地醫好了他的舌頭,“侯……侯爺、侯爺饒命!”

他的聲音哆哆嗦嗦,顫顫巍巍,因著剛才咬破的舌尖,聽起來像個大舌頭,有些滑稽。

林詩懿只看到齊鉞猩紅的眸子裏好像浸著血,她的手在齊鉞的衣衫裏緊緊地攥住了被褥。

齊鉞右手執劍走到趙鈺成面前,歪頭看著地上栗栗畏懼的喪家之犬。

“侯爺……您、您聽我解釋……”

可是齊鉞不想聽。

他擡腿一腳,直接將趙鈺成踹翻在了屏風後面。

門口警覺的近衛聽到異響立刻沖了進來,可門一打開,瞧見眼前的情景,便誰都沒有再上前半步。

趙鈺成仰面倒地,抖似篩糠,他的臉方才趴在氍毹的短毛裏,鼻涕和眼淚糊了滿臉,嘴邊還溢著點鮮血。

齊鉞舉起佩劍,劍芒直指趙鈺成的脖頸。

他想殺人。

非常想。

林詩懿在榻間已經看不見趙鈺成的情況,她只能看到齊鉞的背影和對方利劍出手劃出一道劍芒。

“齊鉞!”她驚呼一聲。

於是齊鉞的劍停在了趙鈺成頸邊不足兩分的地方。

趙鈺成低頭,順著鼻尖往下看到因為林詩懿一聲呼喊而停在自己喉間的利劍,他脖頸上的皮膚幾乎已經感受到可那劍鋒上的寒氣。

他終於咽下了一口津液。

齊鉞雙眼中的癲狂在林詩懿的聲音中慢慢暗去了點,但他開口的聲音還是宛如北境的寒風過境——

“帶著所有我看不慣的嘍啰從我眼前消失。我不管你的主子是誰,回去告訴他,我齊鉞就是一條北境的瘋犬,要鬥,我奉陪到底,但是要挨著了我的女人——”

他長劍一挽,直接削掉了趙鈺成的發冠,“我就要他的命。”

趙鈺成臉色醬紫,目眥欲裂,他看著齊鉞手中長劍劃過自己的頭頂,看著自己的頭發被斬斷掉落……

一口氣上不來,他直接嚇暈了過去。

齊鉞面無表情地別過臉去懶得再看,收回手中長劍只說了兩個字:“拖走。”

近衛立刻動手像拖屍體似的將趙鈺成拖出門去,齊鉞轉身前看到對方身下的地板上溢著一攤水。

林詩懿看著齊鉞拎著劍朝自己走來,直到此刻才感受到自己恢覆了呼吸。

太醫院右院判,不管背後藏著的是何方勢力,雖然正四品的品階算不上多高,但也是受聖上親封的朝廷命官。林詩懿見過敵軍陣前殺伐果斷的齊鉞,卻沒有真正在齊鉞眼中見過如此凜凜的殺意。

齊鉞方才對趙鈺成說自己是北境的一條瘋犬,而林詩懿方才是真真兒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狂意。

齊鉞回身,走到榻邊不住三尺的地方停住,他看了眼林詩懿,又把頭埋了下去。

房中肅靜,落針可聞,空氣中彌散著一絲尷尬又微妙的氣氛。

“你……”

“你……”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了口,又都同時噤了聲。

一場漫長的沈默再次在兩人之間崛地而起。

林詩懿本就用棉被將自己捂了個嚴實,又被齊鉞裹了一層外衣,她在這沈默中覺得後背冒出了點點虛汗。

熱。

她剛才想問齊鉞是什麽時候醒來的,希望對方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解了衣裙躺在了他的枕側。

想到這裏,她覺得更熱了。

畢竟,她與齊鉞兩世都從未有過什麽肌膚相親。

那種不尋常的熱度一路從後背爬上她的頸項,接著是耳根,一路燒到了臉上。

她深吸一口,正準備開口前終於聽到了齊鉞的聲音——

“以後別再做這種傻事了……”

為了不打擾齊鉞安睡,房中拉著簾子,光線很暗。齊鉞埋著頭,深邃的眉眼沈在看不見的陰影裏。

“我……”林詩懿想要解釋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解釋些什麽。

她只聽到齊鉞的聲音很低很低,“不用解釋了,放心吧……我、我知道這是你的權宜之計。我……現在出去,你穿戴整齊再喚我。”

她看著齊鉞背過身朝外走去,剛才沖天的氣勢散了個幹凈,勾著背好像一只受傷的孤狼。

她看著齊鉞劍尖點地,好像遲暮的老人拄著拐杖。

她看著齊鉞走到屏風拐角的地方,“當啷”一聲長劍脫手,膝蓋一彎,就這麽扶著屏風的邊框跪倒下去……

“齊鉞!”林詩懿大呼一聲跳下床榻。

門外的近衛聽見響動正要沖進門來,卻被齊鉞大喝一聲阻斷——

“出去!”

林詩懿身上還披著齊鉞的外衣,她赤腳小跑到屏風邊,一把拉過齊鉞的腕子,眸色大驚。

這次不是裝的,高熱還在持續。

起先在那一段長時間的沈默裏她也細細地想過,齊鉞為什麽會提前醒來。

她突然想起,齊鉞飲的那一晚藥本是她為自己備下的,她體型身量都要比齊鉞矮小瘦弱不少,自然藥量也下得輕。

她想過齊鉞或許是因為這個提前醒來,卻不想對方的高熱半分也沒有褪下去。

果然,即使藥量減輕,即使提前蘇醒,齊鉞的身子還是禁不起這一番折騰。

“你……”她顫抖著伸手,也不知該不該將人扶住,“是什麽時候醒的?”

齊鉞看著林詩懿遲疑著朝自己靠近,躬身把腦門靠在了林詩懿的肩頭——

“在你需要我的時候。”

林詩懿感受到肩頭傳來的灼灼熱度,燙得她說不出一句話。

她感受著齊鉞靠在自己的肩頭的重量越來越重,直到對方終於脫力癱倒在自己懷裏。

她手足無措的楞在原地,不知道該將人抱住還是推開。

“齊鉞?”她試探性的輕喚,顫抖著擡手,探了探齊鉞滾燙的額頭。

“梅香姐姐,齊鉞好冷啊……”

就在她要抽開手之時,被齊鉞一把握住。

她看著齊鉞拽著自己的手,虔誠地捂在他的胸口;她聽見齊鉞喃喃中低語道——

“你抱抱我,好不好?”

荊望捧著林詩懿的書信一路小跑往驛站門外的車隊趕時,雪信就跪在秦韞謙的腳邊。

“秦大人……”雪信照舊低低地垂著腦袋,“您讓我留下罷,侯爺現下病重,誰都見不到他的面兒,我不能就這麽走了。”

“嗐——”秦韞謙長嘆一聲,“不是我不讓你留下,你也說了,誰都見不著他,你留下就能讓你侍候他了嗎?”

雪信就在官道的沙地上向秦韞謙叩了一個頭,“雪信不求別的,就遠遠地看一眼侯爺安好便好。”

“你這又是何苦……”秦韞謙擺擺頭擡眸,看見了遠處正朝自己跑來的荊望,“有人來了,先起來。”

“秦大人。”荊望喘著粗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遞上了林詩懿的書信。

“是荊少將。”秦韞謙客氣地朝荊望點了點頭,雙手接過對方遞來的信封,“可是你家侯爺醒了有何吩咐?”

“侯爺沒醒,是夫人——”荊望倒了一口氣兒接著道:“夫人照顧侯爺脫不開身,叫我送封手信給您。”

秦韞謙作揖道謝,“有勞。”

荊望沒有那些七拐八繞的肚腸,做完自己的差事扭頭就走。他路上遇到兩個近衛拖著半死不活,褲子還在滴水的趙鈺成,還“好心”地給對方指了指秦韞謙的方向。

“表哥此回隗都山遙路遠,詩懿不便相陪,只立秋已過,朝寒夜露,莫忘添衣。

代問家父安。”

荊望的背影漸遠,秦韞謙讀罷林詩懿的書信,久久地默立。

剔透玲瓏如斯,不可能讀不出這信中如此明顯的示好。只是……

林詩懿的目的在他看來,也很明顯。

“秦大人。”看著荊望走遠,雪信再次來到秦韞謙的身邊,“我……”

秦韞謙將信折好收回袖袋,胸中終於有了決斷。

他擡頭,看了看這天光,“不必多言,上車罷。”

作者有話要說:  立下flag!晚些時候有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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