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0章 狀似狂將軍拒旨

關燈
衛達早早地迎在北境大營的正門口, 瞧著朝廷護送旨意的隊伍浩浩蕩蕩而來。

隊伍最前面的華麗馬車在營門口停下,車夫拽緊了韁繩, 跟在馬車後的太監便馬上小跑向前掀開了半邊車簾。

衛達抱拳行禮,“末將見過左諫議大夫, 大人一路辛苦了。”

“衛少將不必多禮。”秦韞謙由太監攙扶著下了馬車, “定北候的身子可還安好?聖上那邊可是記掛得緊。”

“不、不太好……”衛達按著齊鉞的吩咐仔細答話,表情凝重的樣子是荊望一輩子也學不來的本事, “侯爺在襲營一役中舊傷覆發,之後便是沈珂難愈, 再也沒能下來過床榻。”

“竟是這般嚴重!”秦韞謙也皺起了眉頭, 轉身打手掀開車簾便要重返車駕,“聖上自有先見之明,派了隗都禦醫一路隨行, 快快引我去瞧瞧定北候。”

“這……”衛達面露難色, 瞧了瞧秦韞謙身後的那輛馬車, “依著侯爺的規矩,入營的車馬器物……甚至人, 都需得著人細細盤查過才是。”

“原來如此,是韞謙唐突了。”秦韞謙停了手上稍顯急躁的動作, 轉身對著衛達謙和一笑, “這車是我私人的車駕,車內都是些我個人的行禮物件,讀書人沒有旁的東西,只盼衛少將找兩個妥帖些的人細查, 別弄壞了我那幾本書卷便是了。”

“是。”

衛達順著秦韞謙微微掀開的一角簾縫瞧進去,費勁壓住了心內一陣冷哼,想起齊鉞早前的吩咐——無論如何不可與送旨的隊伍起了沖突。

“秦大人現在也算是侯爺的兄長了,自是掛心著妹婿的身體,這關心則亂的事兒如何能算唐突。”他擡手躬身指向將軍大帳的方向,“末將這便先引了秦大人與宮中的禦醫大人去瞧侯爺。”

齊鉞正百無聊賴地躺在行軍榻上,他的人生至九歲那年起,便甚少這般的清閑,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前兩天府裏來的信箋,聽衛達說還有你的私信?”他無聊地跟身旁的荊望打趣兒道:“那樣厚厚的一沓,那小書生都同你說了些什麽隗都秘辛?”

“別提了,他們讀書人可能都有病!這大老遠的,寄幾朵花也不知道是要做什麽……”

荊望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他小心翼翼地把封口拆開,帳內便飄出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他打開信封內厚厚的一沓宣紙遞給齊鉞,“這老厚的一沓宣紙就包著幾朵破花,這不是糟踐東西嗎?”

齊鉞接過信紙大略地翻了翻,當真全是白紙,沒著半點墨跡;他覆又把信紙湊到鼻尖細細地聞了聞,確定這宣紙曾今包著的就是茉莉。

這沓宣紙用的都是定北候府他之前慣用的那一種,再熟悉不過了,但此刻他手指輕輕地的撫過紙面,卻總覺得有種異樣陌生的艱澀。

“大約是怕這一路上太遠,香味兒跑沒了罷。”他隨口敷衍道:“北境也長不出茉莉,夫人回來了沒準喜歡這味兒,你包起來好生收著便是。”

荊望懨懨地接過信紙,不大精神地隨口應了一聲,重新疊好了信箋塞回胸口裏。

此時門外的近衛突然打簾小跑進大帳,不待對方說話,帳內各人也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荊望點點頭示意來人退下;齊鉞已經拉好被角合上了眼睛。

秦韞謙快步入賬,一眼便瞧見了行軍榻上“氣息奄奄”的定北大將軍。

定北大將軍眼下黑青,雙唇皸裂泛白,探出被角的左肩上纏著厚厚的白娟,白娟上還滲出點點血跡。

“怎就傷得如此重……”秦韞謙眉頭緊蹙,擡手攔下了大帳內眾人的見禮,扭頭對身後的太醫焦急地囑咐道:“皇甫大人,有勞了。”

“是是是。”太醫接過太監手裏的藥匣子,拎著官服袍擺一溜小跑去到了行軍榻前。

將軍帳內一時噤聲,帳內諸人各個眼觀鼻,鼻觀心,恨不能立刻老僧入定,魂游天外。

秦韞謙左手拿著聖旨,右手跟著太醫,進了北境大營片刻未歇便領著太醫來到了齊鉞跟前;那太醫好巧不巧算得上林詩懿之前的半個師父,正是聖上最信任的太醫院右院判,皇甫彌。

就算是荊望這樣大大咧咧的人也能瞧得出來,這是左諫議大夫得了聖上的吩咐,要探探屢屢借傷延戰的定北大將軍的虛實。

跟著秦韞謙進帳的人都怕老太醫瞧出什麽端倪,深怕自己這時候出點動靜便觸了定北候的黴頭,早前齊鉞的“光輝事跡”已經在隗都傳遍,這人敢在禦前寬衣解帶、沖撞聖駕,焉知道此刻會不會惱羞成怒直接提劍砍人。

與皇城隗都不同,北境大營可是齊鉞的地盤兒。

至於守著齊鉞的近衛也各個都緊張兮兮。

林詩懿的本事他們已經瞧過了,無不嘆服;現在來人可是林詩懿的師父,要是真瞧出點什麽該要如何收場。

“這……這……”皇甫彌上了年紀,走兩步道兒都顫,搭脈的手也微顫,現在的聲音更是顫抖得斷斷續續。

滿大帳的人盡皆閉口噤聲,齊鉞在行軍榻上緊緊地闔著眼皮,剛才瞧著像是管事兒的衛達也沒有跟進大帳,他現在有話也不知道要與誰講。

“可是定北候有恙?”照著大帳內的品階,答話的自然得是秦韞謙,“皇甫大人莫急,可慢慢道來。”

“侯爺,侯爺這左手……”皇甫彌移開搭脈的右手,顫顫巍巍地指著齊鉞的左肩,“這是被何利器所傷啊!侯爺這左手怕是不成了……”

“你說什麽!”帳內第一個大驚出聲的人是荊望,他就站在行軍榻邊,挨著皇甫彌很近,兩步上前便搭上了對方的肩膀,“可夫人之前明明說……”

林詩懿說過給衛達留下了藥,足夠齊鉞應付這場攻城之戰,荊望一時情急險些道明實情,忽而想起來這話不知道能不能說,便又咽了回去。

“夫人?”皇甫彌遲疑了半刻才反應過來,“是了,老朽記著懿寧郡主當初是隨定北候一起上的北境。不知道郡主現下人在何處?若是能勞煩郡主來同老朽一道商議,或許能想個法子?”

帳內沒有人答話,秦韞謙上前問道:“懿寧郡主呢?定北候傷得這樣重,郡主沒有坐鎮帳中?”

此後賬內便再沒有一個人敢出聲,荊望焦急的朝帳外望,好在衛達處理完帳外送旨隊伍的雜事,這時候打簾入帳。

“見過秦大人。”他朝著秦韞謙抱拳行禮,立刻發現了帳中氣氛詭異,他大步走到荊望身邊,悄聲問道:“這是怎麽了?”

“太醫說……說將軍的左手怕是要不成了。”荊望低聲回道,臉上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處,一個勁兒朝衛達遞眼色,“這會正尋旁的大夫來一道會診呢。”

衛達心領神會,“郡主她衣不解帶侍候了侯爺月餘,終是體力不支倒下了,頭前兒剛覆了藥歇下,這會怕是不便去攪擾吧?”

“郡主也染疾了?”秦韞謙眸中的淡定從容散了散,又很快聚攏,“可要皇甫大人去瞧瞧?”

“太醫是奉聖上天恩來照料侯爺的,郡主自己便是良醫,就不勞煩了罷。”衛達對著秦韞謙又欠了欠身,“況且,郡主歇下了,這麽多外男,總是不方便。”

“衛少將說的是。”秦韞謙也欠身回了個禮,“是韞謙思慮不周了。”

帳內一頓言語來回,半點沒提到聖旨的事兒,現下又是一片寂靜,可急壞了傳旨的太監,他上前伏在秦韞謙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兩句。

“衛少將——”秦韞謙上前兩步,“侯爺一病不起,連郡主也抱恙在身,這聖旨……”

“是誰在詛咒內子抱恙在身?是我將她送走了。”行軍榻上傳來一個輕蔑的聲音,略帶嘶啞,“怎麽?還讓她留在這讓你們來肆意作踐?”

“將軍!”眼見齊鉞要掙紮著要起身,衛達趕緊上前將人扶住,“您這是病糊塗了!”

“我哪裏有病?是誰在盼著我有病!”齊鉞起身牽著嘴角,眼神陰狠詭譎,“我要是倒了,誰來接這聖旨,聖上一片心意不都叫一群狗東西吞了去!”

齊鉞拖著病軀還想要顫顫巍巍起身的樣子,看起來比之前的皇甫彌更加遲暮腐朽,讓人覺得他下一刻就一定會一頭栽倒下去。

皇甫彌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嚇得恨不能逃到帳外去。

荊望見衛達扶著人吃力,也趕緊上前幫忙,一左一右將齊鉞從行軍榻上架了起來。

秦韞謙見齊鉞腳步虛浮,躬身駝背地朝大帳一側走去,忙要擡手攔阻,“聖上在千裏之外懸心北境,侯爺身系江山社稷,還萬望珍重自身才是!”

“江山社稷?秦韞謙——”齊鉞打眼睨著秦韞謙,目似含刃,“你這是說我反了嗎!”

齊鉞這話說得重,帳內立刻“噗噗通通”跪倒一片,秦韞謙也難得的面色不佳,急忙行禮道:“侯爺言重,是下官失言了。”

齊鉞眼下就快要走到帳邊,卻被秦韞謙絆住了腳步,他冷聲道:“聖旨呢?你們不是急死了嗎?怎的我醒了這半天也不見人請出來?”

帳中的齊鉞儼然已經瘋了大半,送旨的太監這會子冷不丁被點了名字,嚇得抱著聖旨連滾帶爬地來到齊鉞跟前。

他喘了好幾口大氣才勉強在齊鉞身前站定,雙腿抖似篩糠,險些連聖旨都捧不住。

“奉、奉天承運……”太監宣旨的聲音也在打顫,“皇帝詔曰……”

……

“望定北候早日開戰,平定河山,成不世之功業……”

太監的聲音在闃靜一片的將軍大帳內甚至可以聽見回響。

“望定北候早日開戰,平定河山。”齊鉞一邊冷笑著一邊小聲地重覆著宣旨太監的話,“成不世之功業……”

他一步步朝帳邊掛著的佩劍走去。

突然帳中一點金石寒芒劃開一道弧線——

“去他媽的不世功業!”

作者有話要說:  劃重點:那疊宣紙要考的!後期搬到幕後黑手的重要證據,你們不要想歪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