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元臣！

一聽名字，沈青青不禁瞪大眼睛，只見亭中頓時泛起一陣霧氣，然後從那霧氣中赫然走出一男子。

那男子劍眉星目，儀表不凡，右手中還持著一把鎏金寶劍。

這便是尋仙名冊中記載的範元臣嗎？！

沈青青不禁皺起了眉頭。

霧氣一散，那男子嘴角掛笑，上前一拜：“瑾公子，好久不見！”

段瑾冷哼：“抓我的人，就為了和我見上一面。範元臣，你的膽子可真是夠大的！”

“瑾公子，您何必動怒！前些日子去府中拜訪，公子不在，為表禮數，便只好請他們來我這做客！”範元臣看著段瑾，滿臉誠意的解釋。

“你打的什麽註意別以為我不知道！範元臣，我警告你，立刻把他們給我放了！”段瑾沈著臉，狠狠地盯著他。

“瑾公子，你放心，不過是幾只道行尚淺的小人參精而已，我還不稀罕吃。”範元臣不耐其煩的繼續解釋。

“範元臣，我的話不想重覆第二遍，立刻把他們給我放了！”

段瑾火了，拍案而起，範元臣也收了笑意。

“放了？！不好意思，瑾公子，這個我還真做不到。不過……”範元臣語氣一頓，一劍便朝段瑾刺了過去：“我可以讓你們主仆先去團聚！”

段瑾冷哼：“找死！”，然後腰身一閃，便躲過了利劍。

霎時間，三峰亭外，刀光劍影，火光遍地。

沈青青躲在旁邊繼續觀戰，段瑾的實力她還是很認可的。

打鬥結束的很快，以範元臣的失敗而告終。此時，他正躺在地上，嘴角還掛著血跡。段瑾站在他的旁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範元臣，把人放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便饒你一命！”

“放人，不行啊。”範元臣十分為難地搖了搖頭，然後狡猾一笑：“不過，我倒是可以讓你們去團聚。”

沈青青還沒反應過來，只見從範元臣的腰間飛出一個嵌有八卦圖案的白色布袋。瞬時金光一閃，段瑾就憑空消失了！

“段瑾，我可在這等了你半個月，你真以為我會毫無防備。”範元臣起身系上手中的八卦袋，嘴角微微上揚，暗暗說了句：“段瑾，你又輕敵了！”

轉眼之間，勝負反轉，躲在暗處的沈青青一下就傻眼了。

現在怎麽辦……看著範元臣收起八卦袋漸行漸遠，沈青青搖了搖頭，只好跟了上去。

這範元臣的究竟要去什麽地方……沈青青在後面緊跟不舍。直到走進護城河對面的一個小巷，他才停了下來，停在了一棵大槐樹面前。

沈青青站在他旁邊瞧著，只見他先四處看了看，然後擡手在那樹幹上輕輕的敲了三下，那棵大樹便瞬間移了位置。

而原來樹根的位置上竟出現了一個黑洞。範元臣一下子便從黑洞跳了下去，沈青青沈眸打量了那棵槐樹一眼，見大樹正在快速歸位，她不再猶豫，在樹上施法寫了一個沈字便也跟著跳了下去。

一下去，沈青青就傻眼了！這裏面居然是一個小院，雖說算不上是什麽富麗堂皇，但卻也清雅別致。

沈青青收回視線，卻發現範元臣在屋門口停了下來，她走過去，看見他正擡手擦著嘴角的血跡，擦完後還正了一下衣襟，待到一切處理完畢，他才推開了屋門，走了進去。

“爹爹，你回來啦？”

一個清翠悅耳的聲音響起，沈青青就看見一個約莫七八歲、頭上豎著兩個小辮子的小姑娘從裏面跑了出來。她一把抱住了範元臣的大腿，範元臣笑著蹲下：“眉生，今天玩什麽了這麽開心？”

“我們玩了捉迷藏。”

“他們幾個呢？”

“我還沒有找到。”

“要不要爹爹幫忙？”

“不用不用，我有的是辦法。”

說完，這個叫眉生的小女孩便跑了進去，一邊跑著，一邊回頭：“爹爹，眉生有點餓了，你記得一會給眉生做晚飯。”

“好！”範元臣笑著應了句，直到眉生沒了蹤影，他才收起了嘴角的笑容，一臉嚴肅的朝裏面走去。

看著那孩子天真可愛的模樣，沈青青也不禁搖了搖頭：真是可惜了！要是活著該多好！

沈青青跟著範元臣穿過了廚房後面的小門，徑直來到了地窖旁。那地窖上方設了一個封印，沈青青低頭一看，那封印並不牢固，一看便是用來對付一些法力尚淺的小妖小怪的。看範元臣下了地窖，沈青青也跟著跳下去了。

地窖裏面很冷，很黑。沈青青在入口處站了半響兒，眼睛才慢慢適應這裏的黑暗。但當她能看清周圍的事物時，她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巴。

不大的地窖裏堆滿了屍體，各種動物的屍體，兔子、狐貍、蛇……沈青青雖然不是這類精怪修成的地仙，可看了也不禁心底發寒，直打冷顫。她萬萬沒想到，只是在尋仙名冊中被標記為失蹤的範元臣竟然在人間做了這麽多的惡事！

片刻間，範元臣已經走遠。沈青青墊起腳，越過地上的殘骸，追了進去。通過一條黝黑的小徑，她便來到了一扇石門面前，那石門約一尺厚、半開著。穿過石門，裏面是一個空蕩的石室，石室中央立了一個一米多高，兩人來寬的煉丹爐，爐底燃著大火。而那範元臣就站在那爐火旁，他的身影映在青灰色的墻上，沈青青不知道他想幹什麽。段瑾還在他的手裏，她也只能靜觀其變。

過了半響兒，範元臣終於有了動靜。只見他從腰間拿出八卦袋，嘴裏默念了一個咒語，那八卦袋便瞬間閃出一道金光，金光過後，段瑾便出現了。只是他現在雙目緊閉，了無生息的躺在地上。

沈青青心下一緊，快步走了過去，蹲在段瑾身邊，趕緊伸手摸了摸他的脈搏，穩健有力。沈青青面容一喜，坐在地上，緩緩地舒了一口氣。

這時，範元臣的聲音卻突然在頭上響起：“段瑾，我知道你於我有救命之恩。可她得活著！我想讓她像你一樣，活著。”

範元臣繼續自言自語：“這些年來，我抓過很多的地仙小妖，我拼命的求他們把內丹給我，可沒有一個肯自願吐出內丹的。”他笑的很無辜，“沒辦法，我只能活生生地挖出他們的心臟，帶著血吃下去。你知道嗎？那股甜絲絲的味道讓我惡心的想吐，可是我不能吐。如今好了，我身體裏的這顆內丹被滋養的很好，再加上你的身體裏的塑魂石。很快，我的眉生就能像個正常的孩子，去跑去鬧去曬太陽。她再也不用悶在屋子裏了！要是她知道，不知道該有多開心……”

範元臣靜靜地看著遠處，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燦爛。沈青青知道，是時候出手了：她拿出捆仙繩，默念了一個咒語，那繩子瞬間纏到了範元臣的身上。

“捆仙繩！”範元臣一驚，妄想掙脫。

“別掙紮，越掙紮越緊！”沈青青拍了拍手，現了身。

“你是何人？”範元臣瞪著眼質問。

“沈青青！”她背手一笑。

“這件事與你無關，最好放了我，你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說著，範元臣便低頭默念，想將沈青青收入八卦袋中。

但是，他念了半天，那八卦袋都毫無反應。就在他錯愕時，沈青青面上一喜，大喊了一句：“段瑾！”

段瑾從地上緩緩站起，嫌棄的扔掉手中的八卦袋：“範元臣，我活了幾千年，死了幾百年，還會怕你這個破袋子！”

“你騙我！”範元臣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不過是想看看你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沒想到你居然想著魂。”段瑾走到他的面前，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溫度。

“那又怎麽樣？！段瑾，難道只許你能重新活過來嗎？！”範元臣像失去理智一般大吼。

“你簡直瘋了！”段瑾轉過身，不再看他。

“是啊，段瑾，我瘋了，我早就瘋了。從眉生魂飛魄散的那一刻我便瘋了。仙界沒有一個好東西，為了完成狐帝旨意，我在人間苦熬了整整三百年。每天都是一樣的日子，降妖除魔，濟世救人。可路是我自己選的，我不後悔，也不怨。可是，為什不放過她。她有什麽錯，我愛她便是錯嗎？！她不過一個凡人，你們竟然動用了天雷。這三百年來，為了讓她活著，每一天都是煎熬。可看到她的笑臉時，我便覺得一切都值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嘴角再無笑意，眼神中充滿了憂傷和絕望：“她一直以為我是她的爹爹，卻不知我愛她呀！我愛了她四百多年。以前，因為愛她，因為想要和她在一起，我可以不回昆侖，可以不做上仙。可是，後來，她死了。我才知道，什麽情情愛愛，什麽攜手白頭，都沒有她開開心心的活著來的重要。段瑾，我只想讓她好好地活著。”

見段瑾不語，他繼續說道：“段瑾，我從來沒想過殺你。只是想向你借一滴心頭血罷了！”

他的話，很真摯，也很無奈。

這樣的執著，讓沈青青為之動容。可是不管怎麽樣，他都傷了太多的仙，害了太多的命。他的愛，對一些無辜的人太過殘忍。

沈青青嘆了一口氣，從懷中拿出無惡塔。這也許是他最好的歸路了！

可是，還沒等她說話，那範元臣便將手狠狠地地插進了胸口。

“段瑾，這些年他們養著我的內丹，都快融合了，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兒，我便將這心臟剝離，外面的那些小仙便都能活。”範元臣手中的心臟在撲通撲通的跳著，那模樣比正常人的大許多。

段瑾看了他很久，終於點了點頭。

…

掀開鍋蓋，廚房中頓時霧氣昭昭，香氣撲鼻。

範元臣深吸了一口氣，從鍋中盛出一碗沈香粥來，順便把手中內丹扔了進去。他又擡頭看了一眼段瑾，段瑾二話沒說，拿起刀來直直地刺向胸口，沈青青一驚，趕緊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不就是借一心頭血？！至於紮的這麽狠嘛！血順著刀刃流了下來，範元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端起碗，緩步的走向屋中。

“眉生，該吃晚飯了！”

眉生轉過頭，發現她的爹爹笑彎了嘴角。

這幾百年來，她從來沒見他這麽笑過！

…

回去的路上，沈青青扶著段瑾：“你怎麽樣？”

“死不了！”

“那個小姑娘怎麽辦？”

“我早已經讓鬼二他們帶回了百鬼谷。”

“沒了心會死嗎？”

段瑾瞧了她一眼，搖了搖頭。許久之後，才補上一句：“沒了內丹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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