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曼曼聽聞整個人不自然地朝若辰身後縮了縮，若辰緊握住她的手不讓她退縮，朝眾人傳音道：“沒事做了嗎？還不趕快繼續練功！”

若辰將柳曼曼帶到清溪，用溪水將帕子浸濕了讓她敷在眼睛上。柳曼曼就地躺下，冰涼的帕子搭在眼睛上一陣舒爽。

“曼曼。”若辰突然喚她：“你覺得你父親希望你過得好還是不好？”

“自然是好！”柳曼曼接口，隨即一楞。柳秀元自是她能過的好，但她現在的狀況卻是不大好。若辰見柳曼曼的模樣不再說什麽，他只是提點柳曼曼一言，希望她能快點邁過這道坎。道理其實她都懂，只是她自己還沒有走出來，或者說她不願意面對。

溫暖的陽光透過樹梢，星星點點散落在二人身上。一陣微風拂過帶起徐徐簫聲，若辰執著玉簫倚在榕樹旁，滿林盡是若辰閑適的簫聲。柳曼曼將頭微微側到一邊，不願若辰看到順勢流下的淚。她知道這曲子叫做醉翁，“醉翁嘯詠，聲和流泉…此意在人間，試聽徵外三兩弦。”忽地她就想起柳秀元閑時總是酒不離口、壺不離手，醉眼朦朧其實不過是他的偽裝。因為他時時刻刻無不在惦念著她的母親辛妍。

帕子已變得溫熱，柳曼曼伴著簫聲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等她醒來發現自己早已回到方怡師姐為自己準備的房間裏。柳曼曼擁著被子冥想片刻，起身去天井的井中打了一桶水將房間裏裏外外收拾了一遍。方怡聽到柳曼曼房內傳出的聲響，連忙趕過去以為她又出了什麽事。柳曼曼見來的是方怡便麻煩她替自己燒熱水，因為她還想將自己也收拾的幹凈些。

方怡雖與柳曼曼才相處幾天，但也是盼她能好。畢竟柳曼曼就算不入師門的話也算是玉商師兄的女兒，憑著這關系她也想照顧好柳曼曼。

那日之後雖然柳曼曼已經好了很多，但她仍不太願意出門，最多最多會在院子裏看方怡練劍。但方怡也不可能天天都待在院子裏，所以沒事的時候她便待在房裏看著托方怡從若懷谷藏書閣找來的固本培元的書。柳曼曼後悔，悔的甚至不能原諒自己。她這一段時間常常在想如果她的法術能像父親一樣精進，那那天是不是就可以幫上父親的忙？這樣父親是不是就不會死？

從前她一直以為有柳秀元在身邊可以什麽都不用怕，所以她學那些術法從不上心，加上柳秀元寵她見柳曼曼不算太願意學便也隨她。因此才會造成她的法術時靈時不靈的情況。

所以柳曼曼想趁白祁仙尊還在閉關的時間裏先將原有的基礎打牢，以後再上手那些東西就會事半功倍。

“曼曼，是我若辰。”若辰敲門對柳曼曼傳音道。他才剛從山下回來碰到正要下山去的方怡，聽她說了柳曼曼的近況才稍稍放心些。回屋沐浴換下一身風塵才來尋柳曼曼，他怕方怡走後柳曼曼會覺得孤獨。

近來天下各處皆有妖魔肆虐的跡象，各大修仙門派便派弟子下山處處收妖，但修為再高的弟子天天面對那些妖孽也有疲倦的時候，是以他們便采用輪換制度。這一波弟子下山收妖等過段時間再派另一波弟子將之前的弟子替換回來。比如方怡等人替換的就是若辰他們。

“進來。”柳曼曼翻著書頁回答地漫不經心。

若辰推開門便瞧見柳曼曼坐在窗前的一個小桌上，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拿著毛筆晃來晃去，衣袖間滿是墨色。

柳曼曼擡眸看了他一眼：“你來的正好，這裏是什麽意思啊？”她朝著若辰指出書中一處。

若辰上前看了，是入門的一些心法並不太難便一一給柳曼曼講解了。柳曼曼聽完一臉欣喜，如尋到知己般興奮：“你講的我完全能明白，原來我的悟性也不差啊！”她牢牢拽住若辰的袖子激動道：“你再幫我講幾個？”

若辰一臉莫名卻仍是點頭。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前段時間若辰不在谷中，柳曼曼看書有了疑惑便拿去問方怡。方怡掃了一眼只說這很好理解的，然後便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等她說完柳曼曼才發現自己一個也沒記住。柳曼曼就央求方怡再給她講一遍，這次她學乖了便拿筆逐字逐字記下，記完發現自己還是不能做到完全理解。在方怡一副這真的很簡單的眼神下她生生壓住心中的問題默默回屋躲在被窩裏又研究了一夜。第二天柳曼曼頂著一對熊貓眼趴在井沿上朝井底吼了幾聲，難道她的悟性就這麽差？難道法術不精進也不是因為她沒有認真學而是她悟性差？天吶，心中的這個認知徹底打擊到柳曼曼。

找回自信的柳曼曼越問越起勁，將一個個問題拋向若辰。若辰也不含糊，認認真真地為她解答。直到傍晚若辰要離去柳曼曼還意猶未盡地拉著他：“你明天還來嗎？”

若辰瞧見她眼中的渴望就跟當年央求他教她舞劍時一模一樣，不由地出神。柳曼曼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回過神問道：“你想我來嗎？”

柳曼曼快速點頭。

“好！”

次日，若辰果然如言所至，還帶來了一套精美的茶具。柳曼曼有疑惑時便來一旁的小幾上問他，她安靜看書時若辰便在小幾上悠閑地泡茶、品茶順帶還給柳曼曼沏上一小杯。舒適且不尷尬的沈默！

這樣的日子接連過了幾日直到白祁仙尊出關，喚來小弟子前來傳柳曼曼。若辰察覺柳曼曼緊張便牽住她，柳曼曼一路上幾乎都要將整個身子藏在若辰身後，若辰不顧旁人的目光帶她向淩霄殿走去。

“……當年他為了一個女人說走就走，現在又將那個女人的女兒扔給我？真當我還會向以前那般縱容他嗎？”白祁仙尊氣極的聲音穿過厚厚的殿門撞進柳曼曼耳朵裏。嚇得柳曼曼又往若辰背後一縮，父親這師傅可不太好相處啊！

“若辰，你先出去！”白祁仙尊掃了柳曼曼一眼，吩咐若辰。

若辰望向虛懷仙尊，見他沖自己點頭。他拍拍柳曼曼的手安慰她，示意她放心不會有事。柳秀元交代要他給白祁仙尊帶的話，他思索了一番覺得不太適合在現下這個氣氛來說。

柳曼曼見若辰離開下意識地就往虛懷仙尊身邊靠了靠。白祁仙尊將柳曼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僵著聲音問道：“你母親呢？”

“母親？”柳曼曼也跟著一僵，低著頭老實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聲音帶著隱忍的怒氣。笑話，一個人怎會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在哪裏？玉商你便是想讓我收柳曼曼為徒也不用教她說這樣的謊話吧！

“她可能真的不知道！”虛懷仙尊連忙出來打圓場：“當年玉商不是因為辛妍的事帶著曼曼回過若懷谷？後來不知怎的又下山了，我一直以為是事情解決了。不過從辰兒跟我講的情況推測應該是沒有。玉商就帶了曼曼兩個人隱居在豫城開了間酒肆生活。”

聞言白祁仙尊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住，他深深吸氣想要壓住體內騰騰而上的怒氣。那丫頭怎麽可以，怎麽可以！玉商可是他掏心掏肺當兒子疼了二十年的愛徒，卻被她一朝引誘帶走。到現在還能清楚地記得玉商和那丫頭齊齊跪在他眼前央求他成全的情景！

他制住眼中的酸意，放緩語氣：“你…你父親臨終前可曾有什麽話對我說？”即使嘴上說再不要管他，可心裏還是想要知道。就是因為這樣這些年才強迫自己不出若懷谷半步！

“有。”柳曼曼點頭，紅了眼眶：“爹爹說…說他知道錯了。”她頓了頓一咬牙，大聲道：“但是他不後悔！”

白祁仙尊憤然甩袖，氣憤地在殿內踱步。他就知道，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話！知錯但不後悔？就是明明知道錯了也不想改？這問題問的簡直就是給自己添堵！

虛懷仙尊見柳曼曼低著頭，拉過她安慰：“別怕，你師傅就是這樣。”

“誰是她師傅？”白祁仙尊怒瞪虛懷。

“你別告訴我你不想收曼曼為徒啊。”虛懷仙尊見白祁不講話，眼中精光溜過：“你不要？那正好我還想收曼曼為徒呢！我這關門弟子就只有辰兒一個，正好在收個女娃來！”

白祁仙尊一甩袖瞪了虛懷一眼，沖柳曼曼道：“還不趕快回去練功！”

柳曼曼楞了片刻，這是在叫她？她看向虛懷仙尊，卻見他沖自己揮手要她離去。柳曼曼連忙應了是，腳步生風。

柳曼曼長長舒了一口氣，方才看白祁仙尊的樣子還以為他不會答應收她為徒呢！沒想到最後居然應了。柳曼曼在心裏暗暗道：我一定要將父親學過的東西都一一學過，要像父親的修為那般高！可是修為那般高有什麽用呢？報仇嗎？可是那個什麽魅連渣子都不剩，找誰去報仇？想到這柳曼曼又有些惆悵。

若辰見柳曼曼出來一臉惆悵，以為白祁仙尊不願意收她為徒。“我去求求師尊。”若辰安慰她：“師尊一定很樂意收你為徒！”看那天虛懷仙尊見柳曼曼的模樣就知道，那老頭一定十分樂意收下柳曼曼這個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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