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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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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香悄悄入了宮回來,次日宮裏就派了人來傳召。

朝霧接到趙太後傳召的時候,正在房裏餵順哥兒吃西瓜。看順哥兒坐在炕上吭哧吭哧吃得像只小豬,啃得滿嘴通紅,一邊拿巾子給他擦嘴一邊笑。

春景和秋若也笑得分外開心,只道這麽點大的小孩子,當真叫人愛到心裏。

順哥兒剛吃完一小半西瓜,盈香便領了宮裏的太監在門外傳話,說是宮裏來人了。

等盈香領了人進去,朝霧看出這是宮裏來的人,且不問有什麽事,忙放下手裏染了西瓜紅的白巾子,帶著春景和秋若一並起身,向這太監行禮道:“公公好。”

那太監對朝霧還算客氣,受了禮道:“夫人,宮裏有請,太後娘娘請您進宮說說話。”

聽到是趙太後找她進宮去,朝霧下意識便怔了怔。心裏不自覺冒出些許訝異,同時又覺得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訝異是她確實沒想到,趙太後這麽看得起她。又或說,她沒想到趙太後對李知堯的事竟盯得這麽緊。她現在可就是個毫無身份的下等人,直接得太後的召見進宮,這是多大的面子啊。

片刻後緩了神,朝霧應聲:“勞煩公公等一下。”

等盈香帶著那公公沏茶招待去了,朝霧留在屋裏拾掇了一番。倒不是要打扮得多精致艷麗,只不過是要幹幹凈凈整整齊齊地進宮去,免得抹了趙太後的面子。

那邊溫管家溫顯元得知了此事,沒等宮裏的車輦把人接走,便急急到前院告了個侍衛。那侍衛得了言,二話不說上馬跨刀出門,直奔李知堯的軍營而去。

朝霧收拾了幹凈,著一身素淡的裙衫出門上了車輦,端坐著隨車輦往宮裏去。

她不知道趙太後找她做什麽,說全不擔心害怕是騙人也是騙自己的。她從李知堯口中明確得知了趙太後與他之間的關系,那她現在無疑就是趙太後的眼中刺。

她之前做侯府小姐的時候,有幸參加過兩回宮裏的節日大典,也就遠遠瞧見過趙太後。那是個極為雍容華貴的婦人,許是權力加了身,派頭極大。

能坐到今天這樣的位置上,把所有權力捏在自己手中,趙太後自然不是個簡單的人。

朝霧想,趙太後若是想拔了她這根眼中刺,也就是動動手指這麽簡單的事。而她會不會對付她,又會怎麽對付她,那都要看她給李知堯幾分面子了。

她現在是低等侍妾,全憑李知堯的臉面活著,若權貴中有人不給李知堯的面子,又看她不順眼,那甭管是折虐她還是殺了她,都不是件難事,她跟阿貓阿狗沒分別。

朝霧坐在車輦上一直把手掖在一起,默默地深呼吸,讓自己做好迎接一切好的不好的的準備。

誰叫她命數不好,碰上了李知堯。

***

府中那名侍衛在得了溫顯元的話後,以最快的速度打馬到軍營裏,見了李知堯便行禮道:“王爺,太後娘娘派人到府上,把夫人召進宮裏去了。”

李知堯在靶場射箭,剛把弓拉起來,聽得這話稍頓了下。然不過一瞬,他便把註意力放回了遠處的靶心上,瞄準後松了手裏的箭,嗖的一聲正中靶心。

他隨手又拿起一支箭,搭到弓上,繼續瞄準靶心。

魏川走到了他旁邊,清下嗓子,聲音不大道:“王爺,您不去看看?”

李知堯目光動也不動地盯著紅色靶心,捏箭的手又是一松,放下弓的時候他方才說:“不知好歹的女人,有什麽可看的。”

魏川還記得朝霧的樣子,當時是他把她從留雲山的山寨裏帶走的。他一直覺得那小丫頭十分嬌氣,是男人都會想把她捧在手心裏呵護著,哪知道她命不好,偏栽到了李知堯手裏。

魏川笑著說:“她才多大,在太後面前,怕是話都說不利索。”

李知堯又稍頓了下,轉頭看一眼魏川,伸手再捏起一支箭,瞄準靶心,一發一中。

***

車輦載著朝霧到了皇宮,進了東側掖門停下,朝霧心裏還仍然忐忑不安。但她並不表現在臉上,打起車簾躬身下馬車,微頷首跟隨那領路的太監再往後宮裏去。

進了壽康宮的宮門,又換了宮女領路,直把她帶到趙太後面前。

見了趙太後,朝霧不去擡眼多看,連忙跪下向她行禮,一副小心謹慎的模樣,規規矩矩道:“奴婢拜見太後娘娘,給太後娘娘請安。”

趙太後正在案邊制香,手指間拎著精巧別致的小銅秤,稱稱了一兩白芷放到手邊的桑皮紙上。她略擡起目光看了朝霧一眼,出聲道:“平身吧。”

朝霧聽言起來了,往一側站著,等趙太後問話。

趙太後卻一直沒說話,認認真真地把她要的香料都稱好了,全部放在桑皮紙上。最後一並放進銅臼裏,再捏了雕花銅杵,這又搗起香料來了。

她坐在案後,一邊搗香料一邊微微笑著說:“哀家就這點喜好,沒事喜歡自己制個香。總覺得她們做的香,熏起來不舒服,不如哀家自己做得好。”

說完看向朝霧,“你平時都用些什麽香?”

朝霧掖著雙手站在一邊,小聲回話道:“回太後娘娘,奴婢家裏清貧些,原用不起香。隨王爺到了京城,每日間有盈香姐姐在屋裏熏著香,才得了見識。”

趙太後仍舊看著朝霧,看她通身氣韻不錯,又生得實在細嫩嬌俏,心裏總頓時便有些不是滋味。自從她幾番暗示李知堯最後表明心思也失敗後,她就很在意自己的年齡。

這會兒見了朝霧,心裏自是越發在意了。

然她不在面上表現,只繼續微微笑著說:“你若喜歡熏,走時哀家便送你兩盒。哀家這香料都是頂好的,溫顯元為你置辦的那些,跟哀家這可比不了。”

朝霧面上露出惶恐,忙道:“奴婢怎敢要太後娘娘親手做的東西?”

趙太後面容和語氣都十分和善,語速柔而慢,“哀家與你有緣,這頭一回見你,就覺得很是喜歡,送你你便收著。”

朝霧不敢再說什麽了,只好應聲:“謝太後娘娘賞賜。”

趙太後低下頭去,瞧著銅臼裏搗碎的香料,仍舊像說家常一樣,一邊搗著香料一邊繼續慢慢說:“哀家聽聞,你是被晉王強留在身邊兒的,你原來的夫君姓樓,確有其事?”

朝霧聽著趙太後的話,腦子飛速地轉。轉一會便有點意識到了,趙太後召她進宮,可能並不是為了對付她這個小角色,而是為了拿捏住李知堯,甚至是對付李知堯。

想到了這點,朝霧眼眶驀地一濕,“噗通”往地上一跪,好像忍了天大般的委屈道:“太後娘娘心慈仁善,求您給奴婢做主!”

趙太後微掀起目光看她,自然在判斷她是否在作假。想想她年齡在這裏,雖沒那麽上不得臺面,但也不應有太深的城府,便順了話問她:“你還是還不願意跟著晉王?”

朝霧玄淚欲泣道:“奴婢沒什麽大志向,只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過最普通的生活。晉王權大勢大,奴婢沒有辦法。今天能得見太後娘娘,是奴婢三生有幸。”

趙太後停了手裏搗香料的動作,直接看著朝霧,“你應該也知道晉王的地位,便是哀家,平日裏也得讓他三分。你是他看上的人,哀家便是想幫你,也並不容易。”

朝霧試著擡起臉,眸光很明顯地轉了暗,一副剛看到點希望又沒了希望的樣子,看了眼趙太後又低下頭,極小聲道:“原來太後娘娘也幫不了奴婢。”

趙太後把朝霧臉上細微的表情都捕捉在眼裏,自己面上認真起來,“是不容易,但不是幫不了。哀家最是見不得那些欺男霸女之事,哪個女孩子不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一輩子呢。”

朝霧忙又擡起臉來,眼底起亮,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一般,急聲道:“太後娘娘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只要娘娘願意幫奴婢,奴婢什麽都聽娘娘的。”

似乎這便達到了目的,趙太後笑一笑,叫朝霧,“別跪著了,起來說話。”

朝霧面色也好看了許多,應聲“誒”,站起身來。

然她剛站起來,腿彎子還沒來得及多挺直,就聽到窗下有宮女來回話,說:“太後娘娘,晉王殿下來了,已經到了宮門外,要放他進來麽?”

聽到李知堯趕了來,趙太後臉色瞬間便變得十分難看,不過也只是一瞬。她當真不知道,這小婦人在他晉王的心裏已經重要到這種地步了。

怎麽?怕她虐待了這個小婦人,所以在幾天不回府的情況下,還能這麽及時趕過來?

只可惜,這小婦人心裏到現在仍還裝著別人,壓根兒不記念他晉王半分好,只把他當成是強搶了她的惡霸,當仇人,一心只想離開他。

趙太後默聲屏氣一陣,回窗下宮女的話,“讓他進來。”

朝霧站直了腿,目露膽怯,故意看了趙太後一眼。

趙太後面色沈著,出聲安慰她,“難為你這麽信任哀家,你與哀家說的話,哀家不會告訴晉王,你盡管放一百個心。以後凡事聽哀家的,總有讓你解脫的一天。”

朝霧安心地“嗯”一聲,“謝太後娘娘。”

兩人這話說罷沒多久,李知堯便進了殿裏。他進門後率先看了朝霧一眼,看她沒什麽事,才松了口氣去給趙太後行禮。

行完禮,他直接道:“太後娘娘召見臣府上一名小小的侍妾,不知是有什麽要緊的事?若是她不小心哪裏惹到了太後娘娘,太後娘娘直接找臣便是。”

趙太後看著李知堯不說話,片刻後吩咐身後站著的花嬤嬤,“帶她出去。”

花嬤嬤意會,點一下頭到朝霧面前,領了她往外走,“夫人,跟我來。”

花嬤嬤領著朝霧走了,殿裏便只剩下趙太後和李知堯。趙太後不再多藏臉色,目光帶刺地盯著李知堯,冷笑道:“原來晉王也有為女人著急的時候?”

李知堯臉色平靜,不帶情緒地敷衍,“是怕她不懂事觸怒太後娘娘,所以才急著過來。”

趙太後眼梢微微掛著怒氣,不與他繞彎子,聲音微沈,“今兒哀家要是就拿她怎麽樣了,你晉王又能怎麽樣?!哀家便是殺了她,你晉王也只能忍著!”

李知堯聲音不疾不徐,“太後娘娘向來大度,更不會因為這麽個無關緊要的人,壞了和臣之間十幾年的情分,叫外人看了笑話。”

趙太後咬了咬牙,“你還記得我們之間有十幾年的情分?”

李知堯忽自嘲般輕輕一笑,聲音也輕,“永遠記得。”

趙太後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只覺得自己說狠話撒出去的氣,沒叫自己心裏舒服多少。她看了會李知堯,忽覺得分外沒趣,便也同樣笑了下,“你走吧。”

得了這話,李知堯不多做片刻逗留,說完“告退”便轉身走了。

看著李知堯頭也不回地出門,趙太後拿起面前的銅杵,猛一下搗進銅臼裏,撞得手疼也不管,只恨得牙癢癢般念李知堯的名字,“李知堯!”

念著的時候在心裏想,既然他如此喜新厭舊,用行動一次次地紮她的心,今天更是把她的心紮穿紮透了,那也就不要怪她不念舊情!

***

趙太後的怒氣還沒消盡,花嬤嬤就進來了,向她回話,“太後娘娘,王爺走了。”

趙太後坐在案邊閉上眼睛,長長緩口氣,擡手按了按額頭,不讓自己怒急傷身,輕聲問花嬤嬤:“你瞧著,那小娘子怎麽樣?”

花嬤嬤過來幫她按頭,“依老奴瞧著,就是個小丫頭片子,腦子裏沒別的事,盡是情情愛愛的。與她相公正是好的時候,叫晉王給拆散了,可不就把晉王恨上了?模樣是生得好,再難馴些,在晉王眼裏瞧著特別,就覺得是好的。”

趙太後閉眼默了會,又問她:“那你說,她剛才句句帶淚,那樣相信哀家,說哀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求著哀家幫她,是真心的,還是裝出來的?”

花嬤嬤道:“在老奴眼裏,太後娘娘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一個小地方來的,見著了娘娘您,這樣表現實在是再尋常不過。她能有多深的心思,定是把娘娘當救命菩薩了。”

趙太後放輕松笑了笑,“哭哭啼啼的,瞧著是不大伶俐,不過倒是挺有骨氣,希望能真的幫到哀家,不要讓哀家太失望……”

說完徹底放松了神經,合著眼讓花嬤嬤捏頭,不再說話了。

晉王既然已經對她有了二心,她如今在他心裏還不及一個普通小婦人,他甚至為了那個小婦人直闖壽康宮,那她只能想辦法對付他,讓他徹底不能威脅到自己的權力了。

***

皇宮東掖門內,朝霧和李知堯落座在馬車裏。

出來的一路上都沒說話,等馬車出了宮門,朝霧看了眼李知堯,才出聲問他:“你怎麽來了?”

李知堯不帶情緒地看她兩眼,一副不是很想理她的樣子,卻又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指胳膊,問她:“有沒有傷你?”

被她捏過了,朝霧把胳膊抽出來,“沒有,還送了我兩盒香呢。”

說著把手裏的長形燙金錦盒送到李知堯面前,“說是她親手制的香,讓我拿回去熏。”

李知堯接過錦盒,打開看了眼,裏面是一把細長的香線。看著香線微思片刻,他沒把錦盒還給朝霧,掀起目光看向她又問:“那她找你說了什麽?”

朝霧往後收一下身子,定著目光看了他一會,直接道:“對付你。”

李知堯迎著朝霧的目光默了會,似乎是沒料到她會這麽說,但他也沒顯出太驚訝,只看著她道:“終於找到盟友了,我是不是該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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