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個平凡無奇的周六早晨。

征十郎赤腳站在光滑的深色地板上，面對等身鏡中自己的倒影一言不發。絲絲陽光滲透進來，在他的發絲和肩頭上緩緩爬動。他修長白皙的指尖將襯衫扣子一粒粒扣起。

他沒想到自己這一覺就睡到了九點鐘，比平日足足晚起了三個小時。他曾認為夢裏沒有規則，可以肆意傷害，這種途徑讓他隨意發洩，不怕任何現實的束縛。但最近的睡眠質量濃稠得有些詭異，一夜無眠，仿佛意識徹底被截斷。

有時候他會在剛清醒時盯著鏡子看一陣，在心中默念：今天你會希望自己做個怎樣的人？

母親曾告訴他這種Mirror test很有效果，因為人通常沒有勇氣對另一個自己說謊。

征十郎細細打量著這張臉，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一丁點細微的變化竟能完全顛覆自身的氣質。

“金色，還是太礙眼了。”

他終於找出了怪異之處。

自前天發生的小插曲以後，左眼居然由紅寶石般的赤色一下子換了顏色。它像不斷被水沖刷導致掉色的廉價服裝，起初是區別不大的橘、接著褪到了淺淡的金。

他差點想把眼睛挖下來，但考慮到各種麻煩因素還是算了。這只眼刺激了他的回憶。

該怎麽形容？

不愧是天才赤司征十郎啊，即使在面對突發情況時也是四平八穩，坦然得仿佛只是眼睛勞累過度有些小發炎。

關於前天與相處接近三年的夥伴起正面沖突一事，他仍然記憶猶新。征十郎覺得自己實在是失態，紫原敦只是個沒心沒肺、有著小孩子心態的隊員，他竟會因他一句話動怒。竟會在那時接受了他的挑戰。竟會……

差點輸給他。

【回憶】

“我以後就不來了，反正參加部團活動也只是浪費時間。”紫原伸了個懶腰，無精打采地抱怨道。

征十郎身形一僵，“你在說什麽？”

“反正比賽什麽的也不會輸啊。”

“不，我是不會答應的。”

籃球場內的氣氛因紫原懶洋洋的反駁降至冰點，旁邊的桃井臉色煞白，想上前勸阻卻被征十郎的眼色給逼了回去。

紫原上前一步，憑著身高優勢幾乎能將征十郎籠罩在他的巨大陰影之下。然而他的氣勢並不敵威懾力渾然天成的隊長。

“之前跟著赤仔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完全無法贏過你，可是最近……”他習慣性地瞇起眼，“發現自己變強了。”

“……”

“我不想聽從比自己弱小的人的命令。”

“小紫——”桃井在心裏給紫原點了根蠟燭。她更擔憂征十郎此刻的反應，也許……紫原的實力確實已超過了隊長？不，誰也不敢妄下結論。

“那麽，比一場如何？”

他的指甲深陷掌心，掐出一道道深紅的印子。就在那一瞬間，征十郎承認他的沖/動已經支配了自己，理智所剩不多。但他並不後悔——籃球部就是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想要支配最強的士兵就必須有著無可匹敵的實力。

真正激怒他的不是紫原的態度，他並不是個斤斤計較容易發脾氣的隊長。

但紫原碰觸了自己的禁忌，越過了他的底線——

「弱洩。

這個詞，可是完全不存在於征十郎的字典之中呢。他厭惡著迫於現實壓力而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顱的自己，絕對，不容許。

之後的one on one比賽中征十郎確實發揮的全力，紫原恐怕也想借此機會做個了斷，沒有絲毫放水的意思。

“餵，看這情況隊長會不會……”某個隊員還沒想“輸”這個字說出來，就被同伴死死捂住的嘴。

“少說兩句！”

……

此時此刻，確實是紫原占了上風。

“僅僅如此嗎？我要回家了。”不願再耗下去的紫原轉著籃球，眼神慵懶卻帶著一絲殺氣。他是一只永遠睡不醒的野獸，僅憑自身意志支配行動。

全場的人屏住呼吸，沒有人忍心看隊長現在的模樣。他低頭，前額細碎的劉海完全遮住了臉部表情。

難不成，紫原真的比他們心中猶如神之子一般的隊長還厲害？這樣的人在被他培養出的正選隊員打敗後還有能力掌控全隊嗎？

詭異的是，本該被打上「失敗者」稱號的征十郎，此刻嘴角瀉出奇異的笑意。盡管他仍小口小口喘著氣，紫原的陰影壓得他單薄瘦弱的身體快要垮掉。

他強忍肉/體深處爆發出的撕裂感，以及器官被擠壓扭曲時帶來的窒息，讓他胃裏陣陣翻滾。

「別開玩笑了，我怎麽可能輸？」

「一直以來我都是以勝者的身份走過來的——我才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強者。」

紫原微微一楞，敏感地察覺到他頃刻間的變化，原本被銳滅的氣勢驀地高漲，席卷重來——

“別讓我完全失去耐心啊。”

征十郎重新挺起脊背，臉上恢覆了血色，看上去煥然一新。

“！”

“違背我意願的家夥，就算是父母也得死。”

拋開那些執念與道德吧，他存在於世上的意義，他父親與奶奶、甚至是學校、身邊的每個人，強加灌輸給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勝利。

他瞬間突破紫原的防守，持於手中的籃球仿佛已長成身體的一部分，靈活自如地拋入籃筐！

“隊長——”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勝利是一切。勝者的一切會被肯定，敗者的一切會被否定。”這句話也不知是說給他聽的，還是給旁人的。

“那麽，這就是你僅有的一切麽？”

紫原難得一臉正經，用審視的眼光打量著這個陌生的赤司征十郎。他確實感到詫異，但同時又莫名地覺得隊長很可憐。

征十郎的表情淡然，似有若無的笑容缺乏暖意。他身上的灼熱光芒已包容不了除自己外的任何人。征十郎感受到體內誕生出了一個新的、更強大的自己。

他早該這麽做了。憑真正的實力讓對他有所質疑的人閉嘴——根本不需要講道理。他也不該對薄涼的世界抱有太大期望。

——只有當別人都輸給他的時候，他才真正贏了。

【回憶結束】

征十郎並未對雅史和任何人解釋瞳孔變色的緣由，事實上他對此也不感興趣，也沒人敢冒生命危險糾纏冷著一張臉的他。

他靜下來後仔細一想，反正隊伍裏的這幫昔日的夥伴已變為自以為是的天才，只要以順利拿下每一場比賽為前提，就算他們翹掉社團活動也無傷大雅。

帶頭的是青峰、然後是紫原。就連被他任命為副隊長的綠間也沒什麽行事職責的義務了。

其實校方也已經默認了“只要能勝利，剩下的隨便你們”的做法。只有愚蠢的黑子還執意認為團隊精神很重要，口口聲聲說什麽一個成功的團隊建立在信任之上。

“嘖。”征十郎哼笑一聲，最後再打量鏡中的自己一眼，隨即扭身離開了臥室。

通過這面鏡子，他深知屬於自己的另一份意識已然消失。盡管如此，幹脆消滅掉內心脆弱柔軟的那部分對他只是有益無害。

沒錯，征十郎再也沒有弱點了。

**

“等等！你是說——這群少年就是「奇跡的世代」？”

熏理露出難以遮掩的震驚，指著手機中那張從網上搜來的官方圖。

虹村不明所以地瞄了她一眼，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難不成她以前見過他們之中的一位？不然也不會反應這麽大。

“怎麽了？”

“不不，沒什麽……”

她徒然加快的心跳強勁有力，震耳欲聾。抓住手機殼邊緣的手指收緊，力道之大幾乎嘗試將它捏碎。

怎麽可能沒什麽。

她，時隔三年多，通過網上搜索引擎重見征十郎一面——以這種可笑的方式。

熏理頗有種吾家兒子初成長的欣慰感，但同時為心中的虧欠感到仿徨不安。她凝視著這張照片，確切地說是用眼神勾畫著站在正中間位置的赤發少年。他正被一群出色的少年擁簇著，白底藍邊的球衣上赫然印著數字4。

他的成長令她驚嘆，不僅僅是身高體型發生了變化，而是他冷若冰霜的氣質。即使透過屏幕也能真切感受到他渾然天成的氣場。

即使沒有熏理，他似乎也過得很好。

然而為什麽……征十郎和她想象中的模樣略有不符？

此時奪下冠軍寶座的他不該是與夥伴們笑著面對相機的麽？

“已經是全國聯賽三連霸了，真不愧是赤司。”虹村嘖嘖感嘆道，“看來當初讓他做隊長是正確的。”

他的話驗證了赤發少年的身份。但即使不需要證實，她也完全不覺得自己會看錯——哪怕時隔多年，哪有母親認不出她的孩子呢？

“……”熏理欲言又止。鬼知道她有多想拼命搖晃虹村的肩膀，讓他將有關征十郎在帝光的點點滴滴全部告訴她。但最終理智占了上風，她不能冒這個險。

“怎麽了？”連冰室也覺得她的反應很怪，傾身打量著那張少年們的照片。“這就是火神口中的強敵啊……”

“嗯？”

“他剛到日/本就不知從哪打聽到「奇跡的世代」，口口聲聲說要將他們一個個打倒。”

熏理原本沈重苦澀的心情被他這麽一說反而輕松很多。她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忍不住吐槽單細胞火神。

“他當這是打怪麽，還單挑。還是一比六比較現實吧。”

虹村摸摸下巴，“可惜了，據說奇跡他們六個人都要去不同高校，真是遺憾呢。”

熏理手指一僵，征十郎今年也國中三年級了……也不知他會選擇哪所高校就讀。她本以為他必然會像景吾那樣直升冰帝。

「啊啊，真是迫不及待了……好像立刻就見到他。」

「但即使是能透過照片看他也已經很幸福了。」

赤司熏理，兒控重度患者一名，決定將所有有關「奇跡的世代」的周邊收入囊中，什麽NC花癡粉都弱爆了給她靠邊站！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經不想說啥了（也不是第一次寫精神世界垮掉的橋段，但是好難拿捏。）

別問我為啥後半段畫風變了OTZ

艾瑪最近開始碼十頁的政/治課論文，感覺不能再愛了……想和學政/治的小天使談談人生……

赤司並不是多重人格！！因為人格與人格之間毫無任何共同點可言，一旦召喚出第二種人格後他的主人格將完全陷入沈睡（上心理學看過現實中的三面夏娃的視頻，太TMD可怕了。大家真的別動不動就說自己人格分裂）而多重性格是兩種意識同時存在，只不過換了主次的位置。

我是說，假如赤司真的是多重人格，那麽BG裏女主其實在和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赤司談戀愛。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另外，之前提到的熏理所患的失憶癥也是解離癥的分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