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征十郎以年級第一的成績進入東京市的帝光中學。他國小的好友日吉若和鳳長太郎則選擇直升冰帝國中部。

這位穩穩保持第一水平的學霸的抉擇讓他們大跌眼鏡，畢竟論教學質量和硬件設備，冰帝在全國高校裏處於頂尖水準，很少有學生除非家庭原因而轉到外校念國中。

……

征十郎站在等身鏡前，手指靈活老練地系著黑色領帶，仿佛已經演練過上百遍。他套上白色西裝外套，理了理淡藍色的襯衣領口，朝鏡中的紅發少年微笑。

母親還未離世前，一直是由她敲門喊他起床、為他準備好衣物、替他系領帶……倒不是說征十郎無法自理，他很享受與母親在寧靜的早晨獨處的短暫時光。

征十郎走到書桌旁整理書包，拿手機的那只手稍稍一頓，他不由自主地點開藍色圖標，登入twitter，following一欄裏他只關註了一個人。

將瀏覽過無數次的頁面拉到下方，目光停留在一家三口在跡部宅前照的自拍上。

每天早晨與傍晚所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浪費幾十秒的時間check她的狀態，可惜那個人自從一年前為止再也沒更新過狀態。征十郎深知自己的期盼不過是自欺欺人。

他只能通過母親熏理的twitter緬懷過去，因為她走後雅史將家裏所有與她相關的物件銷毀了。電腦、衣服、床鋪……甚至連照片也一張不留。毫無疑問，征十郎發覺父親越來越難以接近，盡管同出一屋檐下卻很少交流，除了每周例行三次的單獨授課和餐桌上簡短的交談。

他輕嘆了口氣，思緒被硬生生扯回現實，將手機塞進書包。

作為新生代表，他需要在入學儀式上走到全校一百二十多位同齡的新學生面前，在眾目睽睽下上臺發言。他瞄了眼放在桌上的稿子，臺詞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但自己仍感到有些局促不安，這其實是正常心理。

“小少爺，用餐時間到了。”

“知道了。”征十郎撥弄了下頭發，提起書包向門口走去。

自女主人離開後，赤司宅的人事調動產生了變化。片瀨消失了，取代年邁的志川管家接送小少爺上下學的是位新司機，雅史吩咐他將征十郎盯得死死的，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

征十郎不確定這是出於“過度保護欲”還是別的心理，又或者雅史指示單純的怕失去他。在他的推辭下，司機只好將名貴的轎車停靠在距離學校不遠的隱蔽角落。

“可是——”司機猶豫不決地望向後座的小少爺，“您的父親說……”

“我不希望因此引來太多關註。”征十郎解釋道，“至少給我一點在學校裏的自由。”

對方辯不過他，只能無奈地向他離開的背影行註目禮。

……

櫻花紛飛的四月，身著嶄新校服的新生們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裏迎接他們的開學典禮。

能容納幾百人的操場上搭起了臺子，一年級新生按照姓氏順序排列成隊。征十郎正好站在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正對著演講臺。

所謂典禮不過是種形式，全世界通用的開學演講辭更是千篇一律，毫無新意。拘謹的學生們拿出乖寶寶做派，實則站在原地用餘光不安地打量著周遭環境。女生們四下搜尋著中意的少年，男生們則更在意長相可愛甜美的少女。

青春期的躁動悄悄探出墻頭，荷爾蒙在早熟的學生周身悄然彌漫開。與剛入國小、見不到父母就膽怯惶恐小朋友不同，處於叛逆期的國中生寧願遠離家人的視線範圍，自以為長大的他們擁有做什麽都不被教訓的特權。

征十郎對此表示不屑，倒不是說他晚熟，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他深知自己肩上負擔著沈重的家族榮耀，從出生起的那一刻就註定是站在最頂端的佼佼者，他不斷被灌輸著“勝利即是一切”的理念。征十郎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在暗中註視著。

正在天國的母親也一定希望他成長為沈穩有責任心的青少年——

“接下來，有請以年級第一成績進入帝光中學的赤司征十郎上臺為我們發表新生賀詞！”

征十郎從容不迫地起身，昂首挺胸走到演講臺的中央，俯視著底下一張張陌生稚嫩的臉龐。他仿佛其中最與眾不同的一員，站在不同的高度上使他產生了君臨之姿的——快/感。

「天國的母親，您看到了嗎？

我將會為成為您心目中優秀的赤司征十郎而努力。」

征十郎在演講過程中沒有一星半點的緊張。出色的家世、成績與容貌使他成為了同學們口中津津樂道的話題，懷著好奇心的同學們都希望和他被分到一個班，其中女生居多。

他被分到了一年A組，同班的其餘三十九位學生在他起身作自我介紹時紛紛將目光投到他身上。再一次被矚目的感覺並未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反而陷入一種享受的狀態中，哪怕對他行註目禮的是一幫相處不到一分鐘的陌生人。

早在冰帝國小學生們就開始接受培養領導能力的課程，經常要在全班面前朗誦或發表觀點，征十郎對此已是習以為常。

“赤司君真的很厲害呢，上臺講話一點也不怯場~”

“是啊，怎麽做到的？”

第一堂課剛下，同學們陸陸續續圍攏到征十郎的課桌前，求交友求學霸傳授學習技巧的都有。尤其當他們發現學霸同學完全沒有優等生的高傲架子後，對他的印象分蹭蹭往上漲。

征十郎一笑而過，父母教育他喜怒不露顏色，更不要因過分自大讓人心生厭惡。她只是淡然地說了句，“沒什麽，習慣了就好。其實我上臺前也有些小緊張呢。”

“哈哈，我就說嘛。不過完全看不出赤司君在緊張~”

“無論如何，還是很厲害嘛！”

同學們真心實意的讚美總比大人的恭維話聽著順耳多了，大大咧咧的處事方式不像冰帝的少爺小姐們。征十郎不禁微笑，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恰到好處。

“對了，你有想過加入什麽部團嗎？”某個女孩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搖搖頭，“暫時還沒決定。”

“來天文部怎麽樣？我們可以一起！”

“不不，赤司君還是更適合外文部或者文學部嘛~”

征十郎含笑望著眼前吵吵鬧鬧的同學，思緒徒然飄到了很遠的過去。

**

征十郎的演講處/女秀是在國小四年級的演講比賽上，成績優異品性兼良的他被推選為四年級的代表，派去另一所私立國小面對全場學生和老師講話。征十郎接到任務後亦然慌了手腳，稿子讀了一遍又一遍卻總擔心臨場發揮失常。

他苦惱地向熏理傾訴自己的煩惱，只希望從她那裏得到些安慰。

熏理絮叨了一會兒，又不斷勸導他不要太憂慮，然而她的鼓勵沒發揮到作用，反而讓他更沒信心，認為自己一定會搞砸。

“這次是在別校參加比賽，所以我很擔心。”他耷拉著小腦袋郁悶地發著牢騷。“明明先前參加小提琴比賽時也沒這麽緊張。”

“這是人之常理，我們總是越長大越沒有勇氣。”熏理想讓他心裏好受些，為了讓他完全放松，她朝他神秘地眨眨眼。“告訴你一個秘密，媽媽我曾經是個特別害羞內向的人。”

“欸？！”

“我剛進大學那一陣很擔心自己交不到朋友，很羨慕那些輕易交到朋友又很受歡迎的學生。結果妹妹給我出了個餿主意，既然我擅長籃球，就應該加入籃球部……那個時候學校正好要和另外一支校籃球隊比賽，學校急需女籃部員。”

征十郎一臉崇拜地看著她，“媽媽加入籃球部了？肯定成為了主力軍吧。”

“當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呢，和一群不熟悉的學生組隊，一起對抗外校生。”熏理瞇眼，完全沈浸在了回憶裏，“起初還覺得很別扭，因為只訓練過幾次，配合得還很糟糕。起初連連讓對手進了好幾球。我們差點以為我隊會在自己學校的土地上敗北，勝利的機會微乎其微。”

“然後呢？”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結果，仿佛完全被她的故事吸引了。

“直到——觀眾席上有兩個學生站起身，為我們加油助威。我突然楞住了，停下了腳步，發現一股奇特的力量被註入到體力透支的身體裏。他們也是大學新生，對我而言是兩張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然而，更多的學生學著他們的樣子為我們打氣，高喊著‘不要放棄，勝利是我們的。’”

說到這兒，熏理緩了緩，抿了口馬克杯裏的黑咖啡。

“從那刻開始，我意識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那兩個學生也許只是忍不下去了，覺得必須做點什麽挽回面子。但在我看來他們卻給予我了莫大的勇氣，以至於讓我重獲自信。所以……我擦/幹額頭上的汗珠，開始重新在球場上奔跑。”

“結果呢？”

“我們還是以極小的分差輸給了對手。”她毫不在意地聳聳肩，“但全場的學生卻仍然為我們喝彩。那之後我結識了很多朋友，有籃球部的，也有當天來觀摩比賽的。”

“真好……我以後也想加入籃球部！”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嗯！勤奮努力的小征說不定能成為引領全隊的隊長呢~”熏理話鋒一轉，“啊啊扯遠了，再說說演講比賽的事吧。多給自己一點信心，因為你足夠優秀。”

熏理在征十郎短暫的人生旅程中不斷激勵著他，這也是支撐著他走到今天、成為外人眼中無所不能的優等生的動力。

征十郎至始至終都知道失去她是自己一生最大的遺憾。

……

“那麽，赤司君想好了嗎？”

一個舌燥的同學雙手扶著他的課桌，身體無意識地向前傾。

征十郎不動聲色地將椅子往後挪了挪，決然地點頭，“是的。”

“外文部？文學部？奧數部？還是……喔，赤司君也很擅長書法不是嗎？我有在之前的比賽中看到過你喲。”

“我要加入籃球部。”

他的嗓音很輕，卻十分有力度，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哪怕他的決定在班上掀起一陣不小的風暴。

誰也不相信眼前斯文瘦弱的少年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的畫面。盡管他德智體美勞全優，但熱血少年的形象與他未免太不搭調。

“不再考慮一下嗎？一定有更適合你……”

“不改了。”他沒有再搭理那個追根到底的同學，收起上節課的課本。

他喜歡接受高難度挑戰，正如熏理所言，沒有勇氣邁出第一步的人終究一事無成。

作者有話要說： 碼這一章的時候還在想黑籃完結的事，好心疼赤隊QAQ

虐邪惡女配的事還得等一等，因為在此之前有很多事需要交代

我的回覆被吞了=。=

【以防大家重覆問，我po一下這卷的走勢】

前部分章節是征十郎/熏理視角穿插，含回憶→中間和後面部分章節是熏理回到日本→我就不劇透詳情了，還沒想好後續發展。

本意是沒想過讓熏理反擊，但相信大家都想看她成長吧w也希望做個鋪墊好讓她以後重回日本。暫時計劃讓熏理在WC剛開始時和征十郎正式見面（嗯，還很久遠）最近情節略拖拉大家可以養肥再看（但還是希望有留言=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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