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也是楞了好一會兒好緩過神來，設想過種種，但絕沒想到這段偉祺一上來就出這種大招。

別說他這樣的富家子弟，就是尋常人家，對小夫妻的財產分配也是慎重又敏感的。不止給不給得起的問題，還有願不願給的糾結。但這段偉祺邁過所有步驟，直接跳到了最後。

宋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很生氣，但對方擺出這樣的姿態了，她一時也把握不好發火的方向。宋音假意認真翻那個協議，實則花時間整理整理頭緒。

李嘉玉從爸爸手上拿過另一份協議，反正他也不看，數零這件事不重要。

李嘉玉大致翻了翻，生氣了。她把協議丟桌上，瞪著段偉祺：“你給我出來，我們聊聊。”

於是段偉祺就在宋音、李齊和律師的註目下特別乖巧地跟著李嘉玉出去了。

大家的表情都一言難盡。宋音看著站在一旁的律師，有些尷尬，於是便道：“宋律師是吧，請坐吧。小輩們有些任性，讓你看笑話了。”

宋律師扶扶眼鏡，也不客氣，坐下了。他語帶笑意道：“段總做事是有些隨心所欲，習慣了就好了。”

宋音抿抿嘴，隨心所欲？那還是任性的意思。

宋律師又道：“段總承諾過的事，就一定會做到的。這個兩位請放心。這份協議段總也是拿出了真心實意，我給兩位細說一下條款吧。”

李嘉玉這邊，她領著段偉祺一直走到飯店大門外，找了個清靜地方，這才轉身瞪他：“你怎麽想的？”

“我剛才不是說了嘛，無論說什麽，你父母都會疑慮的。就算今天我媽媽來了，我爺爺來了，坐在那兒跟他們和顏悅色地談婚禮，他們也還是會擔心。”

這個倒是真的。李嘉玉知道。

“什麽人都無法保證什麽，你與我也都不能。只有法律。”段偉祺簡潔地道，“我想了半天，只有這個辦法了。”

“那也不用拿這麽多出來嚇唬人啊。”李嘉玉皺眉頭，“過戶幾套房子給我就行了。”

“開玩笑呢？”段偉祺冷笑，很不滿，“這是多看不起我。我一輛車就抵你幾套房。”

李嘉玉雙臂抱胸，腳打拍子。

段偉祺反應過來，趕緊道：“不是，我就是隨口一說，沒有要炫的意思。”

李嘉玉瞪他：“你那財產協議都拿出來了，你還能炫什麽呀？”

段偉祺忙道：“但是管用。你看你媽沒有罵我們了。你把協議簽了，我媽更不會有什麽意見，直接把你捧掌心裏哄著。一招殺四方，兩邊都搞定了，多好。”

李嘉玉好氣：“我要是簽了，我在你家人眼裏成什麽人了？”

“狐貍精唄。”段偉祺嬉皮笑臉。

李嘉玉伸手拍他。

段偉祺握她的手：“自尊心不要這麽強，結婚前你說避避嫌，別讓別人覺得你圖謀我什麽，我也隨便你了。但都結婚了，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你上哪兒避嫌去呀。肯定就是圖財，沒得跑。”

李嘉玉故意道：“可不是只能圖財了，還能圖什麽？”

“還有顏啊！”

李嘉玉臉色沒繃住，笑了。

段偉祺兇巴巴：“快點承認，你就是圖我的顏。”

李嘉玉哈哈笑：“你怎麽這麽臭美呢。”

段偉祺攬過她，親親她的臉蛋：“好了，笑了就行。有老公在呢，別擔心，再來十個爸媽都不在怕的。”

“你就瞎扯吧。”

“回去你把那協議簽了，我們必須夫妻同心，一致對外啊。你要是不給我面子，我在你爸媽面前就再也擡不起頭了。”

“不敢簽。”

“你傻不傻，簽了以後我們還可以解約嘛。”

李嘉玉：“……”

段偉祺又道：“你放心吧，那是我全部身家，我壓力可比你大多了。萬一你哪天不高興，隨便抓我一個錯處，我就得上街討飯吃。所以你慌什麽？”

李嘉玉：“……”

段偉祺捏捏她臉：“自尊心不要這麽強。”

李嘉玉拍開他的手：“你再誇張點，還上街討飯吃。”

“去你門口討飯吃，總行了吧？”

李嘉玉想想：“那你回頭給我一份合理的，不那麽誇張的協議。我們婚前什麽條件都沒談，確實不合適。到時我再跟我家裏好好說，你對家裏也好交代。”

“我的錢，不用交代。”

“段偉祺！”

“好的，我好好交代。反正你拿著這份終極王炸，想換什麽合同都行，對吧？”

兩個人商量好了，回到包廂。宋律師也與李齊、宋音把協議條款解釋完畢。這協議除了金額嚇人之外，其他的還是很正常的，對女方的權益保障得很全面。

段偉祺便問宋音、李齊：“爸、媽看看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宋音、李齊對視一眼，真的是被這份協議完全打亂了陣腳。

李嘉玉坐下把合同仔細看了一遍，然後向段偉祺伸出手。段偉祺拿出支筆給她，李嘉玉刷刷簽上自己名字，段偉祺在一旁笑，也簽上自己名字。

宋音目瞪口呆，想開口阻止，卻一時也想不出阻止的理由。

“錢太多”這樣的話，說出來似乎有點荒謬。

她看著兩個孩子過家家一樣的把這一眼看不清多少位數金額的協議簽了，忽然明白他們為什麽能結婚了。

宋律師的工作完成，先走了。

段偉祺眉開眼笑，催服務生上菜，儼然一副主人家模樣，李嘉玉暗地裏捏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得意忘形。

段偉祺趕緊乖巧狀，給宋音、李齊倒茶，然後坐好等訓話。

事已至此，宋音對婚事不好再說什麽，只得道：“小段啊，你那份協議，跟你家裏商量過了嗎？你們簽的這麽痛快，可別到時候你家裏怪罪到嘉玉頭上，以為嘉玉做了什麽手腳。”

“媽你放心吧。”段偉祺道：“我高中開始就經濟獨立了，沒問家裏要過錢。我創業早，離家也早，我父母不怎麽管我的。我的興趣比較廣，創業方向跟家族企業的方向不一樣，互相不影響。剛才那協議只是我個人的財產，涉及家族的部分沒有列進去，我家裏沒什麽好說的。”

李嘉玉輕輕踢了一腳段偉祺，段偉祺茫然，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

這時候宋音說話了：“小段跟家裏的關系不太親近嗎？”

“啊？”段偉祺更茫然了，他剛才有說跟家裏不親近嗎？

他看一眼李嘉玉，忽然反應過來：“不是，我剛才只是解釋經濟的部分，婚事這塊肯定會跟家裏好好溝通的。”

“那就是還沒溝通唄。”宋音抓住重點。

李嘉玉不敢言聲，段偉祺孤軍作戰：“因為嘉玉說要先跟你交代，所以我們先過來這邊，回頭就到我家去見我父母了。”沒敢說自己也慫，推李嘉玉身上。

宋音又道：“我是什麽洪水猛獸，要先跟我交代？”

段偉祺硬著頭皮：“女兒親近媽媽嘛，她特別需要你的支持。”

“我不支持，她也不自己偷偷結婚了嘛。”

李嘉玉：“……”

段偉祺：“……”

兩個人連對視都不敢了，只在桌下偷偷牽個手。

段偉祺沒火力了，學著李嘉玉低頭裝可憐。

李齊心疼孩子，忙打圓場：“行了，好好吃飯，婚都結了，翻這舊賬也沒意思了。小段和嘉玉知道錯了，以後他們會乖的。”

“對，對。我們知道錯了。”段偉祺趕緊附合。李嘉玉猛點頭。

李齊給老婆夾菜，與段偉祺道：“結了婚，就是兩口子了。你們要好好過日子。回頭約上你父母長輩，我們兩家見個面。我跟嘉玉媽媽沒什麽要求，對我們嘉玉好就行。其他的，就看嘉玉樂意。”

“是，是。”段偉祺點頭。“爸放心吧，我敢跟嘉玉簽那協議，就是表明我的態度，我一定會對她好的。”

李齊笑笑：“那就行了。”

宋音卻是道：“說到那協議，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們年輕人沖動，現在覺得能天長地久，但就算有白紙黑字，也不能保證感情始終如一。你們簽了字，我剛才沒反應過來，沒阻止，現在想想，卻還是想跟你們說。法律是法律，感情是感情，別讓這份協議成了你們感情不和睦的導火線。等沖動的勁頭過去了，或者以後感情不那麽深了，想起這協議又後悔，那可不是鬧點小矛盾的事了。”

李嘉玉想說話，段偉祺卻搶先道：“媽，我不是沖動，我是深思熟慮過的。我這人，對錢並不是這麽在意。也許外人看來，那是我從小沒窮過，發展也挺順利的原因。但我覺得，我是一個有能力承擔失敗，負得起生活責任的人。凡事無絕對，生意也好，婚姻也罷，誰也不能保證以後就會怎麽樣。就算沒簽這個協議，我經濟上也許也會遇到別的困難，未來無論如何都存在一定的風險，但我們不能因為這樣就不去做了。我不能保證未來，但我想做好現在。因為有沖動才會戀愛，因為戀愛了才會結婚，結婚了就要經營，其實跟生意是一樣的。突如其來的靈感找到項目激情，然後尋找開發的機會，花時間花精力去經營。也許經營不善，也許發展壯大，也許做到一半找到了新的靈感想轉換跑道，這些可能性都存在。所以需要我們努力，我們自律，還需要兩個人齊心協力。”

宋音不說話，安靜聽著。

李嘉玉握緊他的手，對他微笑。

段偉祺道：“媽，我知道很多人都認為我們富家子弟毛病多，其實我真的是毛病多。”

李嘉玉笑出聲。

段偉祺也笑了笑：“但我遇著嘉玉了。她毛病也挺多的。”

李嘉玉瞪他了。

“我們兩個臭毛病還挺搭的。”段偉祺不理李嘉玉的瞪視，繼續道：“媽你對我不了解，但你了解嘉玉，她願意跟我在一起，我身上肯定有值得欣賞和肯定的地方，你要相信她的判斷。”

說得好累了，把老婆推出去擋擋槍。

果然宋音看向李嘉玉，李嘉玉用力掐住段偉祺大腿。

段偉祺忙道：“但我的優點，我還是自己跟爸、媽介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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