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玉聽段偉祺的演講聽得直笑，這人真是可以的，一點沒打算掩飾自己花花公子的本性。但無可否認，這個花花公子講故事傳授經驗很有一套。

他說那時候他剛大一，一群男生經常在宿舍裏討論女生，商量約會地點。那時他挺無聊，各個地方都玩遍了，帶姑娘約會都沒什麽地方好去，覺得沒意思。於是他幹脆把校園裏的鬼故事整理整理，買了塊有廢宅的地，改建了個大型鬼屋，內部開放。一傳十，十傳百，許多同學都去玩。他收集了很多意見和玩家體驗後，就把故事完善，關卡重新設計，一個鬼屋變成了一個恐怖莊園，第一座“恐怖故事”游樂園正式創立。

段偉祺告訴同學們在聽的過程中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問，於是在他講完這段後，手上已經拿到不少問題。段偉祺一心二用，一邊繼續講一邊快速把拿到的問題都掃了一遍。然後簡單講完了“恐怖故事”的創業經歷後，他開始回答問題。問題五花八門，包括游樂園如何營利，怎麽組織團隊，怎麽管理，如何做到十年這麽長的時間企業仍有活力，怎麽處理版權保護等等。

段偉祺挑了幾個回答，然後把手上的問題紙片一丟，問大家：“在座的各位，剛才提了問題的同學們，有誰是要做游樂園行業嗎？打算創業開游樂園的，有嗎？”

沒人舉手。

段偉祺道：“我挑了幾個通用些的問題答，其他的不回答，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對你們沒用。你們不打算從事這個行業，這些問題不過是浪費時間。我知道為什麽沒人打算創業游樂園。”他頓了頓：“因為錢。”

“對。”下面有學生大喊。

“你們現在創業，會考慮投入少的，成本低的，規模小的，好運營的，因為錢。”段偉祺掃視一眼，下面大多數的學生都在點頭。於是段偉祺大聲道：“那麽你們為什麽不問我，我開游樂園的錢從哪兒來呢？”

下面有笑聲。

段偉祺又道：“覺得不好意思問的舉個手我看看。”

很多人舉手。

“覺得不用問這家夥肯定是家裏有錢的舉個手我看看。”

很多人舉手。李嘉玉也舉手。

段偉祺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我是家裏有錢，但做‘恐怖故事’的時候沒用家裏錢。因為在這之前我還做了別的項目，那些項目用了家裏錢，賺了不少。當然錢也不夠，而且游樂園不止錢的問題，批文什麽的也挺覆雜。所以我拉了幾個小夥伴入夥。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同學們，肖傑與你們的區別就在於，他在一個項目裏頭抓到了那個對他有用的點。”

段偉祺頓了頓，繼續道：“你們去‘恐怖故事’玩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哎，這個游樂園是怎麽開起來的，資金從哪裏來？老板是誰呀？老板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想創業，能找他合作讓他投資嗎？”

禮堂裏靜寂無聲，沒人想過。誰會去游樂園玩的時候想這些。

“肖傑想過，肖傑調查了，於是肖傑來找我。”

段偉祺笑了笑：“這才是重點，同學們。日後你們步入職場，給別人打工也好，自己做老板也罷，請務必要有對商機的觀察以及拓展人脈的膽量，不要放過每一個機會。你們想想，一邊泡著妞一邊想著能不能從游樂園老板身上圈錢，這得多厚的臉皮呀。”

全場大笑。

“當然肖傑來找我的時候不是盲目的，我前頭說了，他調查過。他間接認識我的同學，也是被人推薦才去玩的。那年他二十五歲，在一家文具廠做銷售。他聽說這游樂園是個大一學生弄的，馬上就開始琢磨了：哎，這小子肯定家裏有錢，這小子膽挺大呀，這小子挺有門路呀。但這游樂園具體是他家裏弄的還是他自己弄的？這裏頭是有區別的。真正能拍板的人，才是需要攻略的對象。於是他認真調查了一番，知道我自己有錢，知道我貪玩，知道我從前做過什麽項目，知道我是什麽個性。最後查完了，大概是覺得我人傻錢多好忽悠，於是就來找我了。”

“人傻錢多好忽悠”這句又惹得大家狂笑。

李嘉玉的手機震了一下，是坐在後頭幾排的方勤發來的微信。

「小牛崽子它爹演講起來很奔放啊。」

李嘉玉笑，回道：「大概可以說是總裁界的一股清流了。」

方勤發來一個捶桌笑的表情。「你竟然會誇他。」

「當然了。我是一個多麽公正實事求是又講道理的人。」李嘉玉發完這條緊接著又發一條：「所以他真的不帥。」

方勤發了一張笑到暈倒的表情。

段偉祺還在臺上跟大家介紹當初肖傑是怎麽向他介紹項目拉投資的。

“他跟我講了文具市場，講了國內外的產品情況。那時國內高端文具是個空白，空白意味著風險，因為誰也不傻，沒人做肯定是有道理的。消費習慣、社會經濟條件、文化氛圍等等。但空白也意味著前景，別人沒有你有，當有需求的時候，你便搶占了先機。或者，當你培養出市場需求時，你就是老大。我那時候還真是好個新鮮，覺得做文具也算有意思，而且我當時做的項目都是為了玩樂，總被家裏說不務正業。於是我一想，哎呀做文具挺小清新的，跟文化有些聯系哈，拿出來跟小姑娘們做談資也挺酷，所以我就投資了。你們看，摸清楚投資人的底細是多麽的重要。”

段偉祺借著四木的發展過程，又談了幾個投資項目，跟大家分享了投資人的心態，資本圈不成文的規則等等，都是課堂上和媒體報道、正經臺面上很少會說到的。他再舉了許多商業案例，結合四木的經驗，提到了運營危機裏的一些處置辦法，說到了職場裏的一些問題。他說話沒有人設的包裝，也不避諱提到偏見、競爭、性別問題等，相當的直接、實在、接地氣。

大家聽得津津有味，問題紙片很快集了厚厚一摞。段偉祺挑了一些來回答。

“怎麽知道自己適合什麽樣的工作？或者該不該去創業？這個問題是這樣的。在我看來，無論工作還是創業，只有兩種情況，一種叫糊口，一種叫事業。只想掙錢並不熱愛，那就是糊口。糊口是有風險的，因為你會煩躁你會厭倦，不由自主地消極怠工，然後你就沒了競爭力。年紀越大，越難堅持。願意忍耐，那就一輩子糊口下去。”

“事業呢，就是你熱愛。這種熱愛能讓你充滿幹勁，覺得特別好特別有意思。但是事業也是有風險的，比如它可能連糊口都做不到。有些人呢，能把最開始的糊口轉換成事業，有些人會把事業轉換成糊口。過得好不好，開不開心，其實只有他本人知道。你問我適合什麽樣的工作？只有你自己知道。當你投入進去時，你熱愛，你享受，就是適合，就是事業。你不愛，你煎熬，但你不願改變，那也是你自己的選擇。”

“肖傑就是從糊口到事業轉變的典型。他從前在文具廠做銷售，養家沒問題，但他不喜歡，所以他很努力去改變現狀。這種努力比糊口還要辛苦，這也是許多人做不到的。別的人沒有他的敏銳，沒有他的膽識，沒有他的幸運，沒有他的努力，所以他能成就四木，別的人不能。我也不能。我沒有他這麽熱愛。所以，如果你不甘心糊口，就離開你的舒適區，去找一份你自己真正熱愛的工作，這份工作能讓你為之奮鬥一輩子，哪怕付出比別人更多的辛勞和代價，最後能有滿意的收入和成就感，這就是適合你的工作了，這也是你需不需要去創業的自我評判標準。你們很年輕，有很多試錯的機會，別害怕，大不了重頭再來。”

臺下如雷掌聲，大家聽得相當振奮。李嘉玉也是衷心鼓掌，無論這位段偉祺總裁在其他方面有什麽缺點，但在臺上說的這些，卻都是正能量，令她欣賞的。

段偉祺拿到的最後一個問題，是一位女同學問如何應對職場裏的性別歧視，是不是非得把自己當成男人看待才行？

段偉祺笑：“怎麽把自己當男人用呢，身體構造都不一樣。”

臺下哄笑。

“你說要把自己當男人看，其實已經高看男人了，你本身就在無意中附合了性別歧視。你把男人放在了比女人高的位置上，所以你覺得當男人用就是更高級的用法，才是有競爭力的。別這麽想。你永遠變不成男人。女人就是女人，男人就是男人，各有優勢，各有缺點。你思想轉變，你才能擺脫歧視。現實環境不是短期內就能改變的，但你在變，他在變，一個一個在改變，就是進步了。從自己先開始，把自己當成強者來用。強者是有差異性的，但強者是不論性別的。每個人，記住，我說得是每個人，你的同事也好，你的領導也好，你的下屬也好，投資者也好，合作夥伴也好，他們都是看人下菜的，女性的強者也能比男性的弱者得到尊重。好了，我已經超時了，今天就到這裏，謝謝大家。”

段偉祺頓了頓，看到了陳秘書的提醒，忙又道：“一周後的文博會，四木有一個大展臺，公司高層也會到論壇參與活動，同學們如果有興趣，歡迎來玩，也歡迎帶著自己的項目來。”

他攤了攤手，對陳秘書笑，有些痞痞的公子哥氣質：“圓滿完成任務，求誇獎。”

陳秘書給他個白眼。這位總裁你透露了太多我家老板的八卦，毀我家老板人設，我已經上報了。

段偉祺哈哈笑，正準備下臺，臺下有學生喊：“段總，能給簽個名嗎？”

段偉祺停了腳步，看了一眼李嘉玉的方向，道：“行啊。”

臺下頓時沸騰。許多人趕緊拿紙筆準備湧上臺來。活動助理趕緊大叫：“大家排隊，按次序來。”

李嘉玉就聽得身後有同學大叫：“嘉玉，幫我搶位置。”

“嘉玉快上啊，我馬上來。”

“嘉玉，快，靠你了。”

身在第一排的李嘉玉不得不趕緊往臺上沖，搶到了隊伍前端位置。段偉祺簽得很快，轉眼就到李嘉玉，托她排隊的同學來不及，幾個本子砸了過來。李嘉玉手忙腳亂接著，段偉祺個高胳膊長，擡手護著她的頭幫她擋了一下。給她那幾個本子簽了名，一邊簽一邊問她：“之前坐你旁邊的那個，是你男朋友？”

蘇文遠在人群擠滿禮堂的時候悄悄走了。李嘉玉覺得演講不錯，留下來繼續聽。

李嘉玉輕快道：“是啊是啊，怎麽樣，很帥吧？”

段偉祺壓低聲音哂笑道：“你是真的瞎。”

竟然對盛世美顏不服氣？李嘉玉皺皺鼻子，學他的樣子給他一個生氣的表情，可沒來得及反駁他，後頭的人就把她擠走了。

李嘉玉被擠出圈外，托她簽名的同學很快圍上來要本子。待李嘉玉再擡頭，已經看不到段偉祺的身影，他被人群包圍了。

李嘉玉跟同學們一起走出了禮堂，大家很興奮，跑到段偉祺的海報前拍照，吱吱喳喳討論演講內容。

李嘉玉中午沒吃飯，餓慘了，跑到旁邊的超市買了兩塊奶油蛋糕，出來後重新跟上大隊伍。

大家一起往宿舍樓走，一路還在高聲談笑，有人說起演講開場前大家討論段偉祺的顏值被逮個正著的事。有人道：“為這事可以開個辯論會了。”

方勤狂笑：“那反方估計只有嘉玉一人。”

李嘉玉不服氣：“你們太沒原則了，明明之前有人跟我意見一致的。”

“我改主意了。”那個意見一致的同學道：“我現在覺得段總帥呆了。”

大家大笑，李嘉玉吃得一嘴奶油，對她們扮鬼臉。

一輛黑色商務轎車從她們身邊過，段偉祺坐在後座打電話，一擡頭，看到李嘉玉狼狽滑稽又一臉歡樂的樣子。車子沒停留，從這群女生的身邊駛過去了。

段偉祺想起她的男友，不禁搖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段總：我已經提示她了，她懂了嗎？

作者：你說呢？

段總：沒事，我有她微信，回頭再跟她說。

作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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