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會恨你的。”

“我知道。”少年擡眼淡淡地瞥了朱庇特一眼，無所謂地又低下了頭。

“如果公主永遠都不原諒你，這樣真的值得嗎？”在這危急時刻，大概除了一向觀察細致的墨丘利，不會再有人發現公主手上的訂婚戒指了。

可饒是她自詡聰明，也不能理解尤拉納斯怎麽可以這麽心狠，剛剛求婚成功，卻做了讓未婚妻永遠無法原諒的事情。

“嗯。”少年狹長的雙眸低垂著，並不打算與她們在這話題繼續下去，“你們該去盯著地球了吧，維納斯和瑪爾斯可能隨時需要支援的。”

“女王既然派了你回去鎮守邊界，總要留我們守著公主的。”墨丘利的手邊放著一個托盤，倩妮迪大概想吃的想喝的基本都放在了上面。

“你是不是也該出發了，要不我們叫醒公主吧。”朱庇特知道尤拉納斯自打接了任務不立刻出發卻一直守在這裏，還不是希望在離開以前能見倩妮迪一面。

只是公主現在依然昏睡不醒，已經一天一夜，朱庇特都有些失去耐心了。

“沒關系。”尤拉納斯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看了眼時間，站起身有些不情願地緩慢收拾東西。

“尤拉納斯。”

有些沙啞的輕柔女聲從身後響起，他一激靈，立刻轉過了身來。

“公主。”離得遠一些的墨丘利和朱庇特看到穿著淡粉色睡裙的女孩披散著銀發走來都驚喜地撲了上去。

緊隨其後的露娜一躍到一旁的窗臺邊，看到發楞的尤拉納斯，有些擔憂地嘆了口氣。

“還有不舒服嗎？”墨丘利探了探女孩的額頭，怕她在這冷風天氣再生了病。

“謝謝姐姐。”倩妮迪乖巧地搖了搖頭，擡眼正對上了尤拉納斯的眼神，“尤拉納斯，帶我出去走走。”

“……”一向沒脾氣的女孩兒此時卻用了不許反駁的陳述語氣，尤拉納斯怎能不妥協。

“好。”

他取了件外套又拿了披風穿在她的身上，墨丘利和朱庇特見二人沈默的氣氛不知該說些什麽，也只好說了句路上小心點，留在了寢宮。

尤拉納斯想要牽她的手，卻被她微微一掙，他心下一澀，卻是不動聲色地拉住了她的手腕。他不想帶她走太遠，無非也就是到了她的溫室花園。

“倩妮迪，女王派我回米蘭達鎮守邊界，我可能……馬上就要出發了。”沈默了一會兒，尤拉納斯只好先出聲，暗示她自己的時間不多。

“尤拉納斯……任務總是完成得很出色呢……”倩妮迪在大理石階前席地而坐，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倩妮迪，你別這樣。”尤拉納斯從未感覺到倩妮迪這樣壓抑過，說了一句又覺得自己態度不對，匆忙補充道，“……我知道你心裏難受。”

“我是很難受啊。”倩妮迪緊緊抱住膝蓋，將自己蜷縮在一起，帶了些無奈的蒼涼，“……我總是以為自己可以拯救所有人，可原來我不能啊……我連自己的妹妹都保護不了。”

“小螢很喜歡這裏的百合花，每天都會來這兒坐一會兒的。”她用手指輕撫柔弱的花骨朵，想到一條生命的逝去，倩妮迪心中酸澀，手遮在眼前，又不住得想落淚。

“對不起。”他不禁責怪自己笨拙的口舌，竟想不到什麽話安慰她。

“為什麽一定要殺了小螢呢？明明會有辦法救她的啊。”她突然開口問道，低沈的語調裏滿滿地都是無助與不解。

這恒溫的溫室第一次讓她感覺到了冷意。

“倩妮迪。”身後的人擁抱住了她，跪在冰冷的水晶磚上，小心翼翼地將下巴擱在了女孩的肩上，“我不能冒險，你不可以受到任何傷害。未來太虛無縹緲，誰也說不準小螢什麽時候就給世界帶來毀滅，我承擔不了這樣的風險。”

這麽快再次提到她的名字，尤拉納斯還是可以冷漠地應對了，原來他比自己想象中還可以更心狠一些。

“尤拉納斯相信我們的未來嗎？”

“……”尤拉納斯一楞，下意識地收緊了擁抱她的手臂，意圖傳達自己的堅定。

“可尤拉納斯不願意相信我所憧憬的未來呢。”倩妮迪始終對他的擁抱沒有反應，只是越發地抱緊了自己。

“倩妮迪。”即使緊緊地擁抱她，尤拉納斯卻生出了一種她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恐懼。

“我一直相信著，有一天，我會嫁給尤拉納斯，我會繼承母後的王位，和尤拉納斯一起守護我們的家，讓銀千年的子民都過著和平安寧的生活……我無時無刻不向往這樣幸福美好的未來，可我們的未來一定要別人的犧牲嗎？”握住了手指上的圓環，她第一次覺得這是種枷鎖，讓她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尤拉納斯，我做不到。”倩妮迪像是想明白了什麽，突然站起身，掙脫了他的懷抱。

“我會救小螢的，就算她被最惡毒的詛咒封印，我也不怕，我會拼盡全力找回我的妹妹。就算她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毀滅，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都會保護好她的。”雙手握拳，她嬌小的身材說著這荒誕的大話，卻出奇地讓人不自主相信，她眼神中燃燒的希望在這黑夜裏奪目耀眼。

——她一定要找回小螢！

倩妮迪不願再逗留，轉身便要離開。許是已經疲憊不堪，尤拉納斯反應了一刻才明白倩妮迪話語裏的意思，急忙起身，上前幾步拉住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兒？”聽到祈禱塔傳來的鐘聲，是他該離開的最後期限，不免有些心急，將她扯了回來。

“現在外面有多亂你知不知道，不要鬧了。”尤拉納斯責備的話語脫口而出，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態度傷人，試圖補救道，“地球在攻打我們，梅塔利亞女王的黑暗勢力無所不在，連月宮也不完全安全，你留在寢宮，哪兒也不能去。”

手腕被攥得生疼，倩妮迪試圖掙脫，卻敵不過他的力氣，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你松開我！”

“你就不能對自己的安全上點心嗎？！”對於她無所謂的態度終於惱火，尤拉納斯提高了音量，也帶了些質問的語氣。

“為了我的安全，而犧牲我愛的人，那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倩妮迪用另一只手去推扯他的手，蠻橫地讓尤拉納斯終究煩躁地松了開來。

知道尤拉納斯松開自己總歸是對她的讓步與尊重，她的情緒也因此松緩了些。

“……尤拉納斯，我愛你。”小公主對於自己的感情從不遮掩，直視著對方的眼睛不帶一絲虛假，“很愛很愛，愛到願意為你妥協……我一直以為我永遠都可以這麽勇敢的，可我現在沒有那麽自信了。”

“……我不知道該抱著什麽樣的希望為我們努力下去，所以在那之前，請保留你的承諾吧。”

她說著，從自己的手指間取下了那枚一向珍惜的鉆戒，看他失了神的表情想了一下，托起他的手掌，小心地放在了他的手心裏，然後怕是自己後悔一般，轉身毫不留戀地離去。

圓環還殘留著她的溫度，躺在他手心裏，卻讓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被凍結，喘口氣都難。

以一敵百，生死危機，堅韌的少年都沒抖過一下，將戒指收入口袋，他才驚覺自己面上的一片微涼。

——尤拉納斯，為了任務，你還可以犧牲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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