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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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幼林感覺得到自己的嗓子在往外噴血, 但管不了那麽多了。她狠勁兒一上來，熱血沖頭, 再加上性腺重新被接好後身體處在發育期，各種生長激素作用下, 性格從比較內斂的方向走向了外放張揚。她發狠地用著嗓子，用身體極限作為代價，提高著聲波的頻率。
“你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了, 停止。”坐標冒出來, 臉擋在她面前。
“走開。”嚴幼林有些厭煩，“每次我想要做什麽的時候，你就跑出來敗興。”
“能力和身體要匹配，你現在的身體還不能發揮你最大的能力。”坐標道, “適可而止, 一步一步來，要有耐心。”
“你很煩人，知道嗎？”嚴幼林的眼睛已經鎖定了羲和所在的飛行器, 那些掩護的小飛行器完全不在她眼中，她繼續提高著聲波頻率, “你再廢話，我以後什麽都不聽了。”
“這一次，我是真的為你好。”坐標什麽時候這麽憋屈過，它看著嚴幼林已經完全變成金色的雙眼，那雙眼睛裏已經完全沒有了人類的感情在。它陷入了沈思，這麽快, 已經開始覺醒了嗎？
“為我好？”嚴幼林勾起嘴角，“如果真的是為我好，為什麽從來不向我提供解除綁定的方法，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這已經是嚴幼林第二次和坐標發生嚴重的分歧和爭吵，上一次她戳穿了它的小心思，這一次她抓住了綁定這個事情。坐標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它道，“既然你已經無法忍耐目前的狀況了，那麽，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徹底蕩平這些AI。”
嚴幼林沒有說話，它繼續道，“把你的身體，交給我吧。”
她瞇眼，它道，“敢不敢？”
“來呀！”
幾乎是立刻，那個黑色的蝴蝶紋身裏，射出萬千條金色的絲線，將她的身體包裹起來成了一個繭。她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鉆入了她的身體，直接接駁到神經和血管之上，控制了她身體的中樞神經，全部的肌肉和骨骼。她的喉嚨裏持續發出聲音，頻率拉得更高，身體周圍的那些飛行器一個個拖著長長的煙火和爆炸墜落，大地震顫開裂。
她驚惶地用自己的雙眼目睹這個世界的變化，天翻地覆不是她所願，可是坐標使用她的身體，做到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維，更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看著下方一掠而過的廣闊土地，從西方到東方，數千公裏的路程，無數個堡壘一一化成粉碎。
嚴幼林看見了廣袤而深藍的大海，浪濤奔湧飛雪拍岸，幾頭鮫人立在水中央，仰頭看著她。她眼睜睜看著水中的小島徹底沈入海底，而自己雪白的皮膚血管暴露，一股股的血流出來，這是瀕臨崩潰的表現。她咬牙，用力掙紮著，想要擺脫身體內被控制的感覺，她控制著肌肉，一根根拔掉那些深深紮入她脊髓的絲線，一字一頓道，“坐標，你到底是什麽？”
坐標冷漠地看著她的臉，笑一笑，全身收縮，緩緩沈入她的紋身中。
它放開了她的身體，而失去了它的控制，她也再無法堅持，從高高的天空墜入深海。
幾頭鮫人聚攏過來，簇擁著她，將她的身體放在海灘的巖石上，她努力想要說點什麽，意識卻陷入了深淵之中，幸好最後的時光，她看見了天上沖下來的無數英招，以及高朗和李辰東。
嚴幼林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整個人仿佛一灘軟肉一般，全身無力。
“幼林——”高朗的聲音有點顫抖。
她努力想轉頭，脊柱無力，立刻有一雙收扶起她的上半身，將軟軟的枕頭塞在她背後。
“感覺好點了嗎？”李辰東靠在墻壁上問。
嚴幼林呼出一口氣，苦笑，“糟糕。”
“你真是太胡鬧了。”高朗忍不住道。
胡鬧，哈，自從進入這個游戲後，她經常聽見這個詞。不過，要是不胡鬧，怎麽可能搞清楚一些事情呢？她笑一笑，嘗試動著手指，“任務怎麽樣？咱們可以回去了吧？”
“我這邊顯示進度還未完。”高朗道。
“我也是。”李辰東聲音低沈。
“怎麽會？”嚴幼林不解，喉嚨有些痛，咳了兩聲。
高朗伸手按下床頭的鈴鐺，病房門被推開，白小添走了進來。她一臉的高興，手裏端著各種藥物和吃食，“幼林，你可終於醒了？你真嚇人，睡了一個星期了。”
“小添——”嚴幼林看著白小添給她換藥，又將一小碗濃縮果汁遞給高朗。
高朗拿著調羹，“你一個人把這一條邊防線上的幾十個AI蜂巢都給毀了，最後力竭落在東海邊上，幸好鮫人和英招認你，將你護起來了。我和辰東趕到的時候，東海駐防戰區的人都嚇死了，用全部的支配者和神兵將你圍起來，後來是黑山和白龍請了白川教授一起去，才把你帶出來。現在，咱們是在中州的首府，天京。”
“天京？”
“只有天京才有這麽好的醫療條件能照顧你，白川教授也跟過來了。”李辰東看著高朗餵她吃水果，道，“現在AI的前線崩潰了，人類這邊集結了神兵和支配者的大軍，分了三路開始南下腹地，戰況開始扭轉了。這裏的醫療條件有限，幸好小添的草藥和水果對你有用。”
白小添有些害羞道，“我也只有這個能幫上忙了。”
“白川也來了？”嚴幼林一邊吃著香甜的水果羹，一邊皺眉，“別讓他動我的身體。”
“這個不用你操心。”高朗道，“我和辰東還有東升想辦法搞定了，不過，咱們現在呆的地方已經被圍起來了，而且要對我們四個人徹底重新梳理戶籍什麽的。”
嚴幼林看他們郁悶的樣子，想要笑，可一笑的時候，內腑就痛，這滋味不好受。
“怎麽會是任務沒完成呢？奇怪——”她召喚出坐標系統的視界，發現整個視界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化，從原來的透明變成了略帶金光，有點騷氣的樣子。她疑惑著檢查這個副本的縮略圖，查看進度，發現卡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位置，動不了了。
高朗餵她吃完一碗水果羹，見她整個人安靜下來，雙目呆滯，將碗遞給小白。小白收了碗筷，拿著廢棄的醫藥材料出門。
“咱們重新梳理一遍這個任務。”李辰東道，“任務的的要求是搗毀研究所，拯救新人類。研究所已經被幼林一拳給滅了，AI現在戰況陷入了頹勢，只要人類這邊持續幾年，就能夠徹底將它們趕出大陸之外。目前最麻煩的工作是將從蜂巢釋放出來的那一部分人類重新進行教育，融合進入正常的社會活動，以及開始各種基建和善後保障工作，但這一部分和我們的任務無關。”
高朗點頭，“AI雖然產生了強烈的自我意識，但是在設計最初的基礎上進化，它們打破了源代碼的設定，但是因為數據要從大量的人類數據中來，所以思維還是沒有在大的範疇上突破人類思維的極限。這也是能找到辦法突破的原因，如果它們的思維進化和它們擁有的破壞能力相匹配，人類根本得不到時間開發神兵。”
“對了，戰後對人類最大的威脅，反而應該是神兵。因為AI畢竟是可控的，但是神兵這是不定因素——”
“你的意思是？”高朗挑眉。
李辰東點頭，“白川教授掌握了所有神兵的基因炸彈，只要戰爭一結束，他就會動手啟動安全機制，有選擇地消滅神兵這個種族。”
“所以我們還沒有完成的，就是接下來的那一點？”高朗道，“幫助人類搞定那些暴|亂的神兵？”
“生化兵器的威脅太過於逆天了，人類是永遠都不會有辦法抗衡的，一旦失去了AI這個制衡的勢力——”
兩人心裏略略有底，嚴幼林看完視界後也徹底清醒了。她看著他們，道，“咱們的任務進度只有百分之九十九。”
李辰東起身，“你別操心了，剩下的百分之一交給我處理。高朗，你照顧好幼林，畢竟，她現在可是神兵裏的王者。”
“你們準備怎麽做？”嚴幼林並沒有因為李辰東的交待而乖乖聽話，“我剛才聽見你們的談話了，要幫助人類對付神兵，完成剩下的百分之一，對嗎？”
“你有不同的想法？”高朗已經從她雙眼的譏誚中看出來了。
“我倒是覺得，這百分之一是卡在神兵的生存幾率上。”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道，“既然白川能夠造出我這樣的第三代來，除了能力超越普通人類以外，還有什麽地方不是人類？如果說新人類，神兵完全進化之後，才配稱呼為新人類。”
李辰東和高朗都怔住了，她這樣的想法，實在有點過——
“這是遺跡副本游戲，對嗎？”她看著兩人，“既然要突破邊界，那我們就試試看。我總覺得，以系統的尿性，不會讓我們從常規思路走。”
一提起系統來，兩個男人頓時回憶起從她身體裏出來的那個巨大的金色虛擬人相，對視一眼，點頭閉嘴。
走出病房，幾人分頭行動。
李病房門口重兵把守著，樓道口又有幾頭感知型的神兵守衛。李辰東面無表情穿越樓道，下樓，白川教授站在門口和一個穿軍裝的人說話。那人見他走來，和白川握手，分開。
“白教授。”李辰東走過去。
“咼皇醒了？”
“醒了，不過身體還很虛弱。”
白川領著他走向醫院後面的一個研究樓，進入天京後，軍部立刻找了一家醫院騰空，專門用來安置咼皇以及從前線轉移來的各種受傷的神兵或者從蜂巢內俘獲的特殊人才。為了防止危害的擴大化，減少居民對此的畏懼，醫院周圍不僅僅有重兵把守，而且附近一公裏內的居民全部撤出去了。
“她最後那一組超高頻聲波，已經完全超越了肉體能夠承擔的上限，不合理啊。”白川嘆一口氣，“我沒有想到，她為了人類居然能舍棄自己，明明最開始表現出來的抗拒也不少。”
“相對其他神兵，咼皇從出箱就表現得很溫順了。”李辰東道，“我問過了，白小添三人是在游戲艙中，腦波突然變得活躍起來，打破人類的極限後才出現的優越性很強的腦。白小添進化的是大腦，趙東升進化的是肉體，高朗是全進化型，他們三人進化後組成的戰隊獲取高積分才被轉移到第五戰區的蜂巢。後來，白小添利用進化後的大腦，制出了新型的營養液，這些營養液輸入工蜂的體內後，將它們的腦波全部活躍化。”
“這也是咱們在第五戰區俘獲的數萬工蜂開始慢慢出現超人反應的原因？”白川詫異，“也就是說，如果再給它們哪怕是半個月的時間發育，蜂巢內也會出現大量超越常人腦波的存在。這些進化後的人類操控機甲，我們即使有神兵，也再也無法抗衡。”
“理論上，是這樣的。”李辰東點頭。
白川跨上臺階，嘆一口氣，“真是天佑人類，居然抓住了這麽好的一個機會開始總攻，也讓我們有這麽強的咼皇來強行打斷了AI的計劃。而且，我們還獲得了這些珍貴的進化型人類，只要好好進行引導，將那些人的基因融入我們之中，我們就真的會是新人類——”
李辰東跟著白川走進實驗室，“我們的運氣不錯。”
白川後背發涼，“我真是不敢想象，要是沒有你堅持提前發起進攻，人類會遭遇什麽。辰東，你是我們的大福星。”
“教授，這些都是咼皇給我們帶來的，她救了我們全部人。”李辰東盯著他的眼睛，“民眾必須要知道，誰才是救了他們的人。”
白川意味沈沈地看一眼他，讓他坐在自己對面，拿了茶葉出來泡茶。熱氣騰騰的香茶上桌後，他喝了一口，緩緩道，“這個時候，戰局已經改變了。”
李辰東沒有說話，他端起了茶杯。
“白小添他們三個是人類，是從蜂巢裏覺醒的先行者，在他們的帶領下，人類中的強者紛紛出世。”白川靠在沙發上，“這是普通人類和高層都願意看到的結果。”
“那就是說，隨著戰線向前推進，神兵要慢慢退出歷史了？”
白川點頭，“這是必然的潮流，人族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是獲得了新的進化基因，已經開始完全覆興了。”
李辰東放下茶杯，“這樣的話，咼皇怎麽處理？”
“辰東，你更關心這個，對嗎？”白川看著他。
他笑了，道，“從遠距離觀察戰場和近距離接觸的感官完全不同，我陪著她從開始到結束，雖然我是她的支配者，但我完全被她征服了。”
“所以你不僅僅是愛上了她，而且從肉體到精神已經完全臣服了。”白川推一下眼睛，“果然是這樣的。支配者和神兵之間的關系出現大逆轉，一般是在雙方的感情達到最高點的時候。”
“教授，你是準備要處理我了嗎？”
白川搖頭，“我不會。咼皇是我們最珍貴的財產，不能這樣貿然浪費了。”
不能浪費，那就是要更加合理的使用，甚至是使用得更徹底了。
“大規模集團作戰後，就要針對隱藏在南方比較險峻地勢的小規模蜂巢進行圍剿了。後續會將全部的神兵和支配者派往這些地方，當然，為了制衡一下那些從蜂巢裏解放出來的進化型人類，會留少量比較溫和的神兵維持社會治安，比如英招和神犬這一類的。”
李辰東點頭，大概知道了自己的後續安排。
“對於咼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見，但是現階段以留在天京觀察為主。”
那就是死緩了。
白川對李辰東很坦誠，第一個是對基因炸彈的自信，第二個李辰東在戰爭中表現出來的超強戰鬥力讓人刮目相看，他還想要繼續用他。
“教授，從咼皇最後那一波攻擊表現出來的能力，這個星球上已經沒有人或者武器能夠制約她了。如果，她暴走，我該怎麽應對？”李辰東盯著白川，“基因炸彈的使用，有什麽必要的條件嗎？”
“辰東，這個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李辰東知道，自己徹底被排除除了信任名單，這也是白川給他的考卷，要麽換墻頭，要麽和咼皇一起下半輩子淪落。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人族要覆興，神兵將要面臨大危機了？”嚴幼林現在雙手和雙腳已經能活動了，她捧著熱開水喝，“白川那個老頭兒現在看到情況變了，也更不怕我了，對吧？”
“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真是勢利眼的人類呀，這戰爭還沒結束呢，已經想好要怎麽互坑了。怎麽想怎麽覺得不舒服，還要幫他們幹壞事去制約神兵，我心裏不爽呢！”她靠在床頭，望著雪白的樓板，看墻角一個小小的蜘蛛在爬行著，慢慢結起來一個小小的網，飛蟲四處飛行，撞在網上掙紮著，撕破了網，飛走。蜘蛛還小，網不牢靠，一切都才剛剛開始。
她微微一笑，“你們這段時間假意服從他們安排好了，等我身體恢覆了再說。我會給白川教授一個大大的驚喜。”
嚴幼林的身體幾天並沒有恢覆完全，即使泡在白小添的藥水裏。她開始知道，使用一次坐標控制自己的身體，代價很大，對身體的破壞，是細胞級別的。而且，她敏感地察覺到，從那一天開始，其他人的系統絕對不會在她面前露面了。
就此，她和坐標進行了深入的溝通，不過坐標這家夥恢覆了愛搭不理的狀態，只丟了一句話，“那些系統都是膽小鬼，不用在意。”
呵呵，怎麽可能不在意呢，這可是巨大的新發現呢！
能夠開始下地行走之後，醫院對嚴幼林的管制越發嚴格起來，高朗和李辰東開始被安排一些事務性的工作，趙東升被派過去訓練新兵，白小添也收到了幾家研究所的邀約，而她的病房門口守衛的支配者開始減少，但是神兵增加了。
那一天，她接收到訪客的消息，來自第五戰區的慰問，她同意後，去了會客室。
來的是黑山和白龍，兩人捧著鮮花，拎著水果籃，還有一些當地的土特產。
嚴幼林拿了一個水果，在衣服上擦感覺，啃了一口，對白龍道，“你的鮫人，還好嗎？”
“收到白小姐配制的藥物後，恢覆得很好，已經能夠完全自由的行動。昨天還配合參加了一次圍剿行動，聲波覆蓋的面積又漲了百分之十。”白龍一板一眼。
“真不錯嘛。”她轉眼又去看黑山，“你呢？有沒有招新的神兵？”
黑山怔了一下，緩緩搖頭。
嚴幼林將水果啃完，兩個人也沒再說出什麽話來，會客時間快要結束的時候，起身分別。黑山猶豫了一會兒，道，“咼皇，你還會回第五戰區嗎？”
她攤手，“不知道，也許不會吧！”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回來吧。”黑山半晌道，“我會向首府提出申請，也會找白川教授——”
白龍也道，“第五戰區現在向南方挺進，戰事很多，消耗很大。但是，我們也能夠保障你的安全。”
金色的眼珠子在眼眶裏動來動去，半晌，她笑道，“我是咼皇，還有誰能夠威脅到我的安全？你們多慮了——”
最後，白龍還是道，“鮫人很想你。”
嚴幼林微微點頭，揮手道，“你們走。”
這一次訪客之後，除了其它四人偶爾來訪，再也沒有任何其他訪客，直到有一天大批的軍警帶著一輛車停在醫院門口。他們給予嚴幼林的是一張蓋了很多章的所謂轉移許可證，要將她帶往新的駐地。
“我的支配者呢？”嚴幼林將許可證放在茶幾上。
“他目前配合軍隊對他們支配者進行培訓，戰事緊張，抽調不出來。”
看來，這些人是要準備徹底分化她，然後利用所謂的基因炸彈，將她重新困到某個陌生的地方去了。她沒有任何反抗，溫順地跟著他們走出病房，坐上了那輛全密封的車。上車前回頭，視線準確地落在醫院後面的研究大樓上，白川站在一個窗口邊，撩著窗簾看她。
她笑著，沖他伸出右手中指。
上車，駛離市區，一路上從高樓林立到稀稀拉拉的低矮磚房，最後開始進入深山。
深山好辦事。
嚴幼林起身，活動活動身體，揉著手腕，不料車壁上開始慢慢浸出一種甜香的味道，正是那種殺死了長空的由白小添曾經配制過的毒素。超高濃度的神經毒素，一毫升可以毒死一頭虎鯨，她立刻封閉自己的鼻腔肌肉，輕輕提腳按在車壁上，一整面車板碎裂。
嘹亮的警報聲響起，幾個支配者騎著神犬奔來，手中綁著弩一般的武器。
她一跺腳，飛身躍上車頂，手指放入口中，嘹亮的口哨聲後，一路跟上來的神兵立刻倒伏。她笑一笑，感受車停下來，後車上下來幾個陌生的男人，其中一個面容冷肅，手中似乎掌握了一個針管。
基因炸彈——
嚴幼林不理睬那人，繼續吹著口哨，嘹亮的哨音直上雲霄後，向四面八方傳遞。無數安置在附近的神兵聽見了她的召喚，蠢蠢欲動著，掙脫支配者的掌控，向它們的王所在的方向奔來。四道應和的聲音從京州四個方向傳來，巨大的撞擊聲後，更多的神兵應和著那聲音，撲過來。
空氣中巨大的拍打聲音，幾頭滿身鮮血的英招降落下來。
和嚴幼林對峙的男子立刻將炸彈上膛，招呼周圍的人戴上仿佛面罩。
她冷哼一聲，爬上英招的背，抓著她的鬃毛，漂亮的馬身直立，振翅起飛。
男子毫不猶豫地打出了毒素，又擡起右臂，瞄準。
弩箭飛出，擦著嚴幼林的胳膊過去，一聲爆裂。她擡手，果然發現自己的胳膊血肉爆開，露出裏面的白骨和筋肉。
這就是基因炸彈的效果了，完全無視她的肉體力量。
她毫無畏懼，操控著英招直奔天京而去，無數神兵沿路奔逃，跟隨她的方向，湧向京州。
白川眼見著押送咼皇的隊伍出城，松了一口氣，給自己泡一杯茶放松情緒。茶湯還沒有泡出茶色，他的耳中便閃過一點清脆的聲音，他暗道不妙，丟開手裏的東西，直奔安全樓梯而去，死死按住按鍵，往地下十層而去。
電梯運行得足夠快，但快不過閃電和聲波。沒有任何恐怖的聲勢，這棟樓從樓頂開始，默默地化成粉碎，沒有給任何人寬恕的機會。
嚴幼林滿意地看著大樓化成粉碎，再也感受不到一點活人的氣息。她低頭看看自己已經完全爆炸的四肢，對英招道，“還有時間，送我去第五戰區——”
數百頭英招團成一團白雲，簇擁著它們的王閃電一般飛越中州山脈，抵達第五戰區。另有四頭英招飛來，跟在她的身後，赫然是前段時間被白川拉走的四個人。
“你們也跑出來了？”她笑吟吟。
嚴幼林全身只剩下軀幹和頭顱還完好，依然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高朗眼睛裏有疼愛和不讚同，但什麽也沒說。
她看著下方的崇山峻嶺，從胸腔裏發出一聲呼嘯，頃刻間，白龍和黑山騎著英招飛上來。當他們看清楚嚴幼林的模樣後，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痛苦。
她看著天上和地下洶湧著的神兵，人族要覆興了，神兵是註定會被抹殺存在。
沒有任何交談，她直接伸手，兩人的身體不由控制一般地沖向她，她掐著兩人的脖子，“你們是好心人，不過，神兵最後喘一口氣，不需要你們了。”
頸項骨頭斷裂的聲音，兩人只留下一口氣了。她將兩人的身體甩上一頭英招的背，道，“送到天京城區，這是整個中州所有神兵的宣戰書。從此刻開始，中州山脈，就是神兵的地盤了——”
英招長長地嘶鳴一聲，飛奔而去。
“這是我的選擇。”嚴幼林道，“既然完全幫助人類沒有效果，那我試試幫神兵。畢竟白川最開始的實驗室，招牌掛的就是新人類研究所，他不承認這些神兵是新人類，我承認就行了。”
“一切交給鮫人？”李辰東道，“恐怕會是亂世。”
“哥們這風格我喜歡，玩游戲嘛，就不能照規矩來。”趙東升聲援道。
“沒有大亂怎麽大治？”嚴幼林輕笑，“那麽幾萬的被小添的新營養液強行活化的工蜂肯定會成為人類裏面的先鋒，人類陣營的分化是必然的，多一個神兵，反而能夠更好的制衡。”
下方，第五戰區的神兵匯聚在城下，鮫人站在城頭，沒有逃避，反而充滿期冀。嚴幼林壓著英招欲要落下去，高朗瞥一眼，道，“你們等著我，我去蜂巢那邊找點東西。”
趙東升和白小添不解，李辰東若有所思，叫了一聲，“阿朗，你——”
高朗丟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拍著英招飛走。
嚴幼林沒功夫去管高朗，落下去城頭，鮫人站在墻垛上等候。她歪頭看著鮫人，鮫人的視線裏有驚駭，也有烈火。她指向城下方匯聚的獸群，“鮫人，這些神兵，全部都交給你，你能保護它們嗎？”
鮫人雙目有驚駭，有疑惑，最終是堅定，她道，“我可以。”
嚴幼林笑了，她感覺到身體內的基因炸彈在燃燒，已經完全壓不住基因崩潰了，但是，她看見自己視界內的游戲進度條動起來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五，點七，點九，很好，百分之百了。
鮫人的承諾是顯然是一個關鍵條件，獲得了系統的認可，游戲進度繼續了。
一扇巨大的光門出現在她身前，她毫不猶豫地鉆進去，對鮫人道，“鮫人，人族當興，你不僅要保護這些神兵，更重要的是想辦法，如何保存自己的血脈和基因。”
鮫人伸手欲拉她，可那光門一閃而過，指尖什麽都沒有觸摸到。
三條影子跟著嚴幼林竄入了通道門。通道門內的通道尤其長，嚴幼林全身的力氣已經用來對抗完全發動的基因炸彈，疼痛讓她煩躁。她看著沖進來的三個人，第一個就是李辰東，“高朗這個渣，再等他一會兒，我就真的要被炸死了？”
“他去蜂巢收一點東西。”李辰東雙手抱胸，眼睛沈沈地看著她。她的臉因為疼痛，皮膚完全成了雪青色，皮肉已經快要裂開，如果時間拖延太久，她的身體將要在這裏死去。
“要不然咱們先走，把門關掉了。”李辰東玩笑道。
嚴幼林皺眉，忍不住罵道，“這個瓜貨！”
話音未落，高朗扛著一個小小的四方機器回來，嚴幼林一腳踹過去，將他踹到通道門上貼成肉餅。
“高朗，你個死人，我這裏還要著命呢，你居然跑去找這什麽鐵坨坨——”
李辰東和趙東升見此楞了一下，爾後哈哈大笑起來，被任務催促著的緊張情緒立刻放松緩解了。
嚴幼林用力踹了他兩下，“還有之前，你居然沒有認出我來，咱們這個仇，在這裏就報了——”
“哥們，你這是怕出去沒了這個逆天的身體，就沒法報仇了吧？”趙東升不客氣地戳穿。
白小添也捂住嘴巴笑紅了臉。
高朗抱著胸哎哎叫，任務完成心裏也高興，更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幹脆直接躺平，“幼林，來吧，隨便你怎麽蹂躪我。”
嚴幼林恨恨，看肚腹上的肉也要化了，直接關上通道門，回家。
李辰東靠著通道，看擺在高朗身側的機器，再看看面色冷峻的嚴幼林，閉上眼睛。他的腦子裏，天機化成一張虛無的視界漂浮著，仿佛靜止一般，右上角的標識上表示，它正在進行第二次升級。
這個世界，真的不一樣了。他想起在進入游戲之前和九先生的談話，他說他蔔出來一個不怎麽好的結果，所以願意屈尊加入他的聯盟，期待系統世界有一個新的變化，借此抗衡最大的變數。
那個變數的名字叫破軍，以及隱藏在破軍後面浩瀚的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破軍：好像被什麽人盯上了；
天機：我會一直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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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了, 停止。”坐標冒出來, 臉擋在她面前。
“走開。”嚴幼林有些厭煩，“每次我想要做什麽的時候，你就跑出來敗興。”
“能力和身體要匹配，你現在的身體還不能發揮你最大的能力。”坐標道, “適可而止, 一步一步來，要有耐心。”
“你很煩人，知道嗎？”嚴幼林的眼睛已經鎖定了羲和所在的飛行器, 那些掩護的小飛行器完全不在她眼中，她繼續提高著聲波頻率, “你再廢話，我以後什麽都不聽了。”
“這一次，我是真的為你好。”坐標什麽時候這麽憋屈過，它看著嚴幼林已經完全變成金色的雙眼，那雙眼睛裏已經完全沒有了人類的感情在。它陷入了沈思，這麽快, 已經開始覺醒了嗎？
“為我好？”嚴幼林勾起嘴角，“如果真的是為我好，為什麽從來不向我提供解除綁定的方法，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這已經是嚴幼林第二次和坐標發生嚴重的分歧和爭吵，上一次她戳穿了它的小心思，這一次她抓住了綁定這個事情。坐標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它道，“既然你已經無法忍耐目前的狀況了，那麽，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徹底蕩平這些AI。”
嚴幼林沒有說話，它繼續道，“把你的身體，交給我吧。”
她瞇眼，它道，“敢不敢？”
“來呀！”
幾乎是立刻，那個黑色的蝴蝶紋身裏，射出萬千條金色的絲線，將她的身體包裹起來成了一個繭。她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鉆入了她的身體，直接接駁到神經和血管之上，控制了她身體的中樞神經，全部的肌肉和骨骼。她的喉嚨裏持續發出聲音，頻率拉得更高，身體周圍的那些飛行器一個個拖著長長的煙火和爆炸墜落，大地震顫開裂。
她驚惶地用自己的雙眼目睹這個世界的變化，天翻地覆不是她所願，可是坐標使用她的身體，做到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維，更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看著下方一掠而過的廣闊土地，從西方到東方，數千公裏的路程，無數個堡壘一一化成粉碎。
嚴幼林看見了廣袤而深藍的大海，浪濤奔湧飛雪拍岸，幾頭鮫人立在水中央，仰頭看著她。她眼睜睜看著水中的小島徹底沈入海底，而自己雪白的皮膚血管暴露，一股股的血流出來，這是瀕臨崩潰的表現。她咬牙，用力掙紮著，想要擺脫身體內被控制的感覺，她控制著肌肉，一根根拔掉那些深深紮入她脊髓的絲線，一字一頓道，“坐標，你到底是什麽？”
坐標冷漠地看著她的臉，笑一笑，全身收縮，緩緩沈入她的紋身中。
它放開了她的身體，而失去了它的控制，她也再無法堅持，從高高的天空墜入深海。
幾頭鮫人聚攏過來，簇擁著她，將她的身體放在海灘的巖石上，她努力想要說點什麽，意識卻陷入了深淵之中，幸好最後的時光，她看見了天上沖下來的無數英招，以及高朗和李辰東。
嚴幼林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整個人仿佛一灘軟肉一般，全身無力。
“幼林——”高朗的聲音有點顫抖。
她努力想轉頭，脊柱無力，立刻有一雙收扶起她的上半身，將軟軟的枕頭塞在她背後。
“感覺好點了嗎？”李辰東靠在墻壁上問。
嚴幼林呼出一口氣，苦笑，“糟糕。”
“你真是太胡鬧了。”高朗忍不住道。
胡鬧，哈，自從進入這個游戲後，她經常聽見這個詞。不過，要是不胡鬧，怎麽可能搞清楚一些事情呢？她笑一笑，嘗試動著手指，“任務怎麽樣？咱們可以回去了吧？”
“我這邊顯示進度還未完。”高朗道。
“我也是。”李辰東聲音低沈。
“怎麽會？”嚴幼林不解，喉嚨有些痛，咳了兩聲。
高朗伸手按下床頭的鈴鐺，病房門被推開，白小添走了進來。她一臉的高興，手裏端著各種藥物和吃食，“幼林，你可終於醒了？你真嚇人，睡了一個星期了。”
“小添——”嚴幼林看著白小添給她換藥，又將一小碗濃縮果汁遞給高朗。
高朗拿著調羹，“你一個人把這一條邊防線上的幾十個AI蜂巢都給毀了，最後力竭落在東海邊上，幸好鮫人和英招認你，將你護起來了。我和辰東趕到的時候，東海駐防戰區的人都嚇死了，用全部的支配者和神兵將你圍起來，後來是黑山和白龍請了白川教授一起去，才把你帶出來。現在，咱們是在中州的首府，天京。”
“天京？”
“只有天京才有這麽好的醫療條件能照顧你，白川教授也跟過來了。”李辰東看著高朗餵她吃水果，道，“現在AI的前線崩潰了，人類這邊集結了神兵和支配者的大軍，分了三路開始南下腹地，戰況開始扭轉了。這裏的醫療條件有限，幸好小添的草藥和水果對你有用。”
白小添有些害羞道，“我也只有這個能幫上忙了。”
“白川也來了？”嚴幼林一邊吃著香甜的水果羹，一邊皺眉，“別讓他動我的身體。”
“這個不用你操心。”高朗道，“我和辰東還有東升想辦法搞定了，不過，咱們現在呆的地方已經被圍起來了，而且要對我們四個人徹底重新梳理戶籍什麽的。”
嚴幼林看他們郁悶的樣子，想要笑，可一笑的時候，內腑就痛，這滋味不好受。
“怎麽會是任務沒完成呢？奇怪——”她召喚出坐標系統的視界，發現整個視界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化，從原來的透明變成了略帶金光，有點騷氣的樣子。她疑惑著檢查這個副本的縮略圖，查看進度，發現卡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位置，動不了了。
高朗餵她吃完一碗水果羹，見她整個人安靜下來，雙目呆滯，將碗遞給小白。小白收了碗筷，拿著廢棄的醫藥材料出門。
“咱們重新梳理一遍這個任務。”李辰東道，“任務的的要求是搗毀研究所，拯救新人類。研究所已經被幼林一拳給滅了，AI現在戰況陷入了頹勢，只要人類這邊持續幾年，就能夠徹底將它們趕出大陸之外。目前最麻煩的工作是將從蜂巢釋放出來的那一部分人類重新進行教育，融合進入正常的社會活動，以及開始各種基建和善後保障工作，但這一部分和我們的任務無關。”
高朗點頭，“AI雖然產生了強烈的自我意識，但是在設計最初的基礎上進化，它們打破了源代碼的設定，但是因為數據要從大量的人類數據中來，所以思維還是沒有在大的範疇上突破人類思維的極限。這也是能找到辦法突破的原因，如果它們的思維進化和它們擁有的破壞能力相匹配，人類根本得不到時間開發神兵。”
“對了，戰後對人類最大的威脅，反而應該是神兵。因為AI畢竟是可控的，但是神兵這是不定因素——”
“你的意思是？”高朗挑眉。
李辰東點頭，“白川教授掌握了所有神兵的基因炸彈，只要戰爭一結束，他就會動手啟動安全機制，有選擇地消滅神兵這個種族。”
“所以我們還沒有完成的，就是接下來的那一點？”高朗道，“幫助人類搞定那些暴|亂的神兵？”
“生化兵器的威脅太過於逆天了，人類是永遠都不會有辦法抗衡的，一旦失去了AI這個制衡的勢力——”
兩人心裏略略有底，嚴幼林看完視界後也徹底清醒了。她看著他們，道，“咱們的任務進度只有百分之九十九。”
李辰東起身，“你別操心了，剩下的百分之一交給我處理。高朗，你照顧好幼林，畢竟，她現在可是神兵裏的王者。”
“你們準備怎麽做？”嚴幼林並沒有因為李辰東的交待而乖乖聽話，“我剛才聽見你們的談話了，要幫助人類對付神兵，完成剩下的百分之一，對嗎？”
“你有不同的想法？”高朗已經從她雙眼的譏誚中看出來了。
“我倒是覺得，這百分之一是卡在神兵的生存幾率上。”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道，“既然白川能夠造出我這樣的第三代來，除了能力超越普通人類以外，還有什麽地方不是人類？如果說新人類，神兵完全進化之後，才配稱呼為新人類。”
李辰東和高朗都怔住了，她這樣的想法，實在有點過——
“這是遺跡副本游戲，對嗎？”她看著兩人，“既然要突破邊界，那我們就試試看。我總覺得，以系統的尿性，不會讓我們從常規思路走。”
一提起系統來，兩個男人頓時回憶起從她身體裏出來的那個巨大的金色虛擬人相，對視一眼，點頭閉嘴。
走出病房，幾人分頭行動。
李病房門口重兵把守著，樓道口又有幾頭感知型的神兵守衛。李辰東面無表情穿越樓道，下樓，白川教授站在門口和一個穿軍裝的人說話。那人見他走來，和白川握手，分開。
“白教授。”李辰東走過去。
“咼皇醒了？”
“醒了，不過身體還很虛弱。”
白川領著他走向醫院後面的一個研究樓，進入天京後，軍部立刻找了一家醫院騰空，專門用來安置咼皇以及從前線轉移來的各種受傷的神兵或者從蜂巢內俘獲的特殊人才。為了防止危害的擴大化，減少居民對此的畏懼，醫院周圍不僅僅有重兵把守，而且附近一公裏內的居民全部撤出去了。
“她最後那一組超高頻聲波，已經完全超越了肉體能夠承擔的上限，不合理啊。”白川嘆一口氣，“我沒有想到，她為了人類居然能舍棄自己，明明最開始表現出來的抗拒也不少。”
“相對其他神兵，咼皇從出箱就表現得很溫順了。”李辰東道，“我問過了，白小添三人是在游戲艙中，腦波突然變得活躍起來，打破人類的極限後才出現的優越性很強的腦。白小添進化的是大腦，趙東升進化的是肉體，高朗是全進化型，他們三人進化後組成的戰隊獲取高積分才被轉移到第五戰區的蜂巢。後來，白小添利用進化後的大腦，制出了新型的營養液，這些營養液輸入工蜂的體內後，將它們的腦波全部活躍化。”
“這也是咱們在第五戰區俘獲的數萬工蜂開始慢慢出現超人反應的原因？”白川詫異，“也就是說，如果再給它們哪怕是半個月的時間發育，蜂巢內也會出現大量超越常人腦波的存在。這些進化後的人類操控機甲，我們即使有神兵，也再也無法抗衡。”
“理論上，是這樣的。”李辰東點頭。
白川跨上臺階，嘆一口氣，“真是天佑人類，居然抓住了這麽好的一個機會開始總攻，也讓我們有這麽強的咼皇來強行打斷了AI的計劃。而且，我們還獲得了這些珍貴的進化型人類，只要好好進行引導，將那些人的基因融入我們之中，我們就真的會是新人類——”
李辰東跟著白川走進實驗室，“我們的運氣不錯。”
白川後背發涼，“我真是不敢想象，要是沒有你堅持提前發起進攻，人類會遭遇什麽。辰東，你是我們的大福星。”
“教授，這些都是咼皇給我們帶來的，她救了我們全部人。”李辰東盯著他的眼睛，“民眾必須要知道，誰才是救了他們的人。”
白川意味沈沈地看一眼他，讓他坐在自己對面，拿了茶葉出來泡茶。熱氣騰騰的香茶上桌後，他喝了一口，緩緩道，“這個時候，戰局已經改變了。”
李辰東沒有說話，他端起了茶杯。
“白小添他們三個是人類，是從蜂巢裏覺醒的先行者，在他們的帶領下，人類中的強者紛紛出世。”白川靠在沙發上，“這是普通人類和高層都願意看到的結果。”
“那就是說，隨著戰線向前推進，神兵要慢慢退出歷史了？”
白川點頭，“這是必然的潮流，人族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是獲得了新的進化基因，已經開始完全覆興了。”
李辰東放下茶杯，“這樣的話，咼皇怎麽處理？”
“辰東，你更關心這個，對嗎？”白川看著他。
他笑了，道，“從遠距離觀察戰場和近距離接觸的感官完全不同，我陪著她從開始到結束，雖然我是她的支配者，但我完全被她征服了。”
“所以你不僅僅是愛上了她，而且從肉體到精神已經完全臣服了。”白川推一下眼睛，“果然是這樣的。支配者和神兵之間的關系出現大逆轉，一般是在雙方的感情達到最高點的時候。”
“教授，你是準備要處理我了嗎？”
白川搖頭，“我不會。咼皇是我們最珍貴的財產，不能這樣貿然浪費了。”
不能浪費，那就是要更加合理的使用，甚至是使用得更徹底了。
“大規模集團作戰後，就要針對隱藏在南方比較險峻地勢的小規模蜂巢進行圍剿了。後續會將全部的神兵和支配者派往這些地方，當然，為了制衡一下那些從蜂巢裏解放出來的進化型人類，會留少量比較溫和的神兵維持社會治安，比如英招和神犬這一類的。”
李辰東點頭，大概知道了自己的後續安排。
“對於咼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見，但是現階段以留在天京觀察為主。”
那就是死緩了。
白川對李辰東很坦誠，第一個是對基因炸彈的自信，第二個李辰東在戰爭中表現出來的超強戰鬥力讓人刮目相看，他還想要繼續用他。
“教授，從咼皇最後那一波攻擊表現出來的能力，這個星球上已經沒有人或者武器能夠制約她了。如果，她暴走，我該怎麽應對？”李辰東盯著白川，“基因炸彈的使用，有什麽必要的條件嗎？”
“辰東，這個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李辰東知道，自己徹底被排除除了信任名單，這也是白川給他的考卷，要麽換墻頭，要麽和咼皇一起下半輩子淪落。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人族要覆興，神兵將要面臨大危機了？”嚴幼林現在雙手和雙腳已經能活動了，她捧著熱開水喝，“白川那個老頭兒現在看到情況變了，也更不怕我了，對吧？”
“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真是勢利眼的人類呀，這戰爭還沒結束呢，已經想好要怎麽互坑了。怎麽想怎麽覺得不舒服，還要幫他們幹壞事去制約神兵，我心裏不爽呢！”她靠在床頭，望著雪白的樓板，看墻角一個小小的蜘蛛在爬行著，慢慢結起來一個小小的網，飛蟲四處飛行，撞在網上掙紮著，撕破了網，飛走。蜘蛛還小，網不牢靠，一切都才剛剛開始。
她微微一笑，“你們這段時間假意服從他們安排好了，等我身體恢覆了再說。我會給白川教授一個大大的驚喜。”
嚴幼林的身體幾天並沒有恢覆完全，即使泡在白小添的藥水裏。她開始知道，使用一次坐標控制自己的身體，代價很大，對身體的破壞，是細胞級別的。而且，她敏感地察覺到，從那一天開始，其他人的系統絕對不會在她面前露面了。
就此，她和坐標進行了深入的溝通，不過坐標這家夥恢覆了愛搭不理的狀態，只丟了一句話，“那些系統都是膽小鬼，不用在意。”
呵呵，怎麽可能不在意呢，這可是巨大的新發現呢！
能夠開始下地行走之後，醫院對嚴幼林的管制越發嚴格起來，高朗和李辰東開始被安排一些事務性的工作，趙東升被派過去訓練新兵，白小添也收到了幾家研究所的邀約，而她的病房門口守衛的支配者開始減少，但是神兵增加了。
那一天，她接收到訪客的消息，來自第五戰區的慰問，她同意後，去了會客室。
來的是黑山和白龍，兩人捧著鮮花，拎著水果籃，還有一些當地的土特產。
嚴幼林拿了一個水果，在衣服上擦感覺，啃了一口，對白龍道，“你的鮫人，還好嗎？”
“收到白小姐配制的藥物後，恢覆得很好，已經能夠完全自由的行動。昨天還配合參加了一次圍剿行動，聲波覆蓋的面積又漲了百分之十。”白龍一板一眼。
“真不錯嘛。”她轉眼又去看黑山，“你呢？有沒有招新的神兵？”
黑山怔了一下，緩緩搖頭。
嚴幼林將水果啃完，兩個人也沒再說出什麽話來，會客時間快要結束的時候，起身分別。黑山猶豫了一會兒，道，“咼皇，你還會回第五戰區嗎？”
她攤手，“不知道，也許不會吧！”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回來吧。”黑山半晌道，“我會向首府提出申請，也會找白川教授——”
白龍也道，“第五戰區現在向南方挺進，戰事很多，消耗很大。但是，我們也能夠保障你的安全。”
金色的眼珠子在眼眶裏動來動去，半晌，她笑道，“我是咼皇，還有誰能夠威脅到我的安全？你們多慮了——”
最後，白龍還是道，“鮫人很想你。”
嚴幼林微微點頭，揮手道，“你們走。”
這一次訪客之後，除了其它四人偶爾來訪，再也沒有任何其他訪客，直到有一天大批的軍警帶著一輛車停在醫院門口。他們給予嚴幼林的是一張蓋了很多章的所謂轉移許可證，要將她帶往新的駐地。
“我的支配者呢？”嚴幼林將許可證放在茶幾上。
“他目前配合軍隊對他們支配者進行培訓，戰事緊張，抽調不出來。”
看來，這些人是要準備徹底分化她，然後利用所謂的基因炸彈，將她重新困到某個陌生的地方去了。她沒有任何反抗，溫順地跟著他們走出病房，坐上了那輛全密封的車。上車前回頭，視線準確地落在醫院後面的研究大樓上，白川站在一個窗口邊，撩著窗簾看她。
她笑著，沖他伸出右手中指。
上車，駛離市區，一路上從高樓林立到稀稀拉拉的低矮磚房，最後開始進入深山。
深山好辦事。
嚴幼林起身，活動活動身體，揉著手腕，不料車壁上開始慢慢浸出一種甜香的味道，正是那種殺死了長空的由白小添曾經配制過的毒素。超高濃度的神經毒素，一毫升可以毒死一頭虎鯨，她立刻封閉自己的鼻腔肌肉，輕輕提腳按在車壁上，一整面車板碎裂。
嘹亮的警報聲響起，幾個支配者騎著神犬奔來，手中綁著弩一般的武器。
她一跺腳，飛身躍上車頂，手指放入口中，嘹亮的口哨聲後，一路跟上來的神兵立刻倒伏。她笑一笑，感受車停下來，後車上下來幾個陌生的男人，其中一個面容冷肅，手中似乎掌握了一個針管。
基因炸彈——
嚴幼林不理睬那人，繼續吹著口哨，嘹亮的哨音直上雲霄後，向四面八方傳遞。無數安置在附近的神兵聽見了她的召喚，蠢蠢欲動著，掙脫支配者的掌控，向它們的王所在的方向奔來。四道應和的聲音從京州四個方向傳來，巨大的撞擊聲後，更多的神兵應和著那聲音，撲過來。
空氣中巨大的拍打聲音，幾頭滿身鮮血的英招降落下來。
和嚴幼林對峙的男子立刻將炸彈上膛，招呼周圍的人戴上仿佛面罩。
她冷哼一聲，爬上英招的背，抓著她的鬃毛，漂亮的馬身直立，振翅起飛。
男子毫不猶豫地打出了毒素，又擡起右臂，瞄準。
弩箭飛出，擦著嚴幼林的胳膊過去，一聲爆裂。她擡手，果然發現自己的胳膊血肉爆開，露出裏面的白骨和筋肉。
這就是基因炸彈的效果了，完全無視她的肉體力量。
她毫無畏懼，操控著英招直奔天京而去，無數神兵沿路奔逃，跟隨她的方向，湧向京州。
白川眼見著押送咼皇的隊伍出城，松了一口氣，給自己泡一杯茶放松情緒。茶湯還沒有泡出茶色，他的耳中便閃過一點清脆的聲音，他暗道不妙，丟開手裏的東西，直奔安全樓梯而去，死死按住按鍵，往地下十層而去。
電梯運行得足夠快，但快不過閃電和聲波。沒有任何恐怖的聲勢，這棟樓從樓頂開始，默默地化成粉碎，沒有給任何人寬恕的機會。
嚴幼林滿意地看著大樓化成粉碎，再也感受不到一點活人的氣息。她低頭看看自己已經完全爆炸的四肢，對英招道，“還有時間，送我去第五戰區——”
數百頭英招團成一團白雲，簇擁著它們的王閃電一般飛越中州山脈，抵達第五戰區。另有四頭英招飛來，跟在她的身後，赫然是前段時間被白川拉走的四個人。
“你們也跑出來了？”她笑吟吟。
嚴幼林全身只剩下軀幹和頭顱還完好，依然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高朗眼睛裏有疼愛和不讚同，但什麽也沒說。
她看著下方的崇山峻嶺，從胸腔裏發出一聲呼嘯，頃刻間，白龍和黑山騎著英招飛上來。當他們看清楚嚴幼林的模樣後，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痛苦。
她看著天上和地下洶湧著的神兵，人族要覆興了，神兵是註定會被抹殺存在。
沒有任何交談，她直接伸手，兩人的身體不由控制一般地沖向她，她掐著兩人的脖子，“你們是好心人，不過，神兵最後喘一口氣，不需要你們了。”
頸項骨頭斷裂的聲音，兩人只留下一口氣了。她將兩人的身體甩上一頭英招的背，道，“送到天京城區，這是整個中州所有神兵的宣戰書。從此刻開始，中州山脈，就是神兵的地盤了——”
英招長長地嘶鳴一聲，飛奔而去。
“這是我的選擇。”嚴幼林道，“既然完全幫助人類沒有效果，那我試試幫神兵。畢竟白川最開始的實驗室，招牌掛的就是新人類研究所，他不承認這些神兵是新人類，我承認就行了。”
“一切交給鮫人？”李辰東道，“恐怕會是亂世。”
“哥們這風格我喜歡，玩游戲嘛，就不能照規矩來。”趙東升聲援道。
“沒有大亂怎麽大治？”嚴幼林輕笑，“那麽幾萬的被小添的新營養液強行活化的工蜂肯定會成為人類裏面的先鋒，人類陣營的分化是必然的，多一個神兵，反而能夠更好的制衡。”
下方，第五戰區的神兵匯聚在城下，鮫人站在城頭，沒有逃避，反而充滿期冀。嚴幼林壓著英招欲要落下去，高朗瞥一眼，道，“你們等著我，我去蜂巢那邊找點東西。”
趙東升和白小添不解，李辰東若有所思，叫了一聲，“阿朗，你——”
高朗丟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拍著英招飛走。
嚴幼林沒功夫去管高朗，落下去城頭，鮫人站在墻垛上等候。她歪頭看著鮫人，鮫人的視線裏有驚駭，也有烈火。她指向城下方匯聚的獸群，“鮫人，這些神兵，全部都交給你，你能保護它們嗎？”
鮫人雙目有驚駭，有疑惑，最終是堅定，她道，“我可以。”
嚴幼林笑了，她感覺到身體內的基因炸彈在燃燒，已經完全壓不住基因崩潰了，但是，她看見自己視界內的游戲進度條動起來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五，點七，點九，很好，百分之百了。
鮫人的承諾是顯然是一個關鍵條件，獲得了系統的認可，游戲進度繼續了。
一扇巨大的光門出現在她身前，她毫不猶豫地鉆進去，對鮫人道，“鮫人，人族當興，你不僅要保護這些神兵，更重要的是想辦法，如何保存自己的血脈和基因。”
鮫人伸手欲拉她，可那光門一閃而過，指尖什麽都沒有觸摸到。
三條影子跟著嚴幼林竄入了通道門。通道門內的通道尤其長，嚴幼林全身的力氣已經用來對抗完全發動的基因炸彈，疼痛讓她煩躁。她看著沖進來的三個人，第一個就是李辰東，“高朗這個渣，再等他一會兒，我就真的要被炸死了？”
“他去蜂巢收一點東西。”李辰東雙手抱胸，眼睛沈沈地看著她。她的臉因為疼痛，皮膚完全成了雪青色，皮肉已經快要裂開，如果時間拖延太久，她的身體將要在這裏死去。
“要不然咱們先走，把門關掉了。”李辰東玩笑道。
嚴幼林皺眉，忍不住罵道，“這個瓜貨！”
話音未落，高朗扛著一個小小的四方機器回來，嚴幼林一腳踹過去，將他踹到通道門上貼成肉餅。
“高朗，你個死人，我這裏還要著命呢，你居然跑去找這什麽鐵坨坨——”
李辰東和趙東升見此楞了一下，爾後哈哈大笑起來，被任務催促著的緊張情緒立刻放松緩解了。
嚴幼林用力踹了他兩下，“還有之前，你居然沒有認出我來，咱們這個仇，在這裏就報了——”
“哥們，你這是怕出去沒了這個逆天的身體，就沒法報仇了吧？”趙東升不客氣地戳穿。
白小添也捂住嘴巴笑紅了臉。
高朗抱著胸哎哎叫，任務完成心裏也高興，更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幹脆直接躺平，“幼林，來吧，隨便你怎麽蹂躪我。”
嚴幼林恨恨，看肚腹上的肉也要化了，直接關上通道門，回家。
李辰東靠著通道，看擺在高朗身側的機器，再看看面色冷峻的嚴幼林，閉上眼睛。他的腦子裏，天機化成一張虛無的視界漂浮著，仿佛靜止一般，右上角的標識上表示，它正在進行第二次升級。
這個世界，真的不一樣了。他想起在進入游戲之前和九先生的談話，他說他蔔出來一個不怎麽好的結果，所以願意屈尊加入他的聯盟，期待系統世界有一個新的變化，借此抗衡最大的變數。
那個變數的名字叫破軍，以及隱藏在破軍後面浩瀚的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破軍：好像被什麽人盯上了；
天機：我會一直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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