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朗和趙東升操控的機甲背靠背站立著, 白小添駕駛一架小的飛行機甲盤旋在兩人頭頂，給他們觀察戰場並傳遞消息。三人重逢後, 迅速結成一個戰鬥小組，從單打獨鬥到小團夥作戰, 戰功升得飛快，獎勵的積分也成倍數增加。

“咱們的積分夠升級了。”趙東升喘氣，看著滿地的屍塊兒頭痛, “這一片是最蠻荒原始的戰場, 全都是這樣沒有意識的怪獸。等升級了，去的地方比這裏強，聽說有成建制的軍隊。如果攻克這些怪獸的戰術先進有效，被軍隊采納的化, 積分是按十倍等級給獎勵——”

“你還玩兒出成就感來了。”高朗檢查自己的機甲數據, “別沈迷了。”

“不會。”趙東升笑，“果然不愧是未來科技發達的社會，這游戲太TM擬真了。看那些怪獸的皮毛、被刺中的時候血液飛濺的方式, 還有啊——”

白小添從天上落下來，道, “下一波野獸距離這裏還有半個小時的路程，咱們可以趁機休息一下，更換裝備什麽的。”

“小添，給你換一個漂亮的帶翅膀的白色機甲好不好？”趙東升興沖沖地在面板上找商店兌換，“性能好些，能看得更遠, 飛得更快。咱們馬上就要升級了，那個戰場更危險。”

“下一波不打了。”高朗短短積分夠了，“該出游戲艙活動身體補充養分了，對了，我今天想要探一探這個存放游戲艙的庫到底有多大，你倆掩護我。”

白小添一想起那個黑黝黝仿佛深淵一般的庫房就全身哆嗦，數不清的游戲艙重重疊疊擺放，高得看不見頂，遠得看不見盡頭。這樣的環境，讓她非常非常的壓抑和不習慣，就仿佛自己只是河邊的一粒沙子，永遠沒辦法窺見這個世界的原貌。

“朗哥，你小心一點，那些機器人的戰鬥力很強的。”白小添心有餘悸，“東升哥的身體是原來的身體，保留了原本的力量，上次咱倆被抓住的時候，他也沒辦法掙脫。”

“嗨，那是我大意了。”趙東升可不承認自己的無能。

“那走吧，還是約在生活區見面。”

高朗停止了游戲，爬出游戲艙，被平臺送到通道門沖洗幹凈，換衣服後進入生活區。外面的花園縱然美麗，但景致一直沒變化，已經無法吸引他了。他找到一個跑步機，開始慢走活動身體。

一會兒後，趙東升和白小添抵達，兩人跑過來後，他停下跑步機。

趙東升擋住旁邊機器人的視線，白小添偷偷摸摸在他身後將一把葡萄塞給高朗。高朗背對著兩人吃掉後，身體完全恢覆了力量和精力。

“咱們這一層的活動區對應的通道口有十三個，在這一片巡檢的機器人有三十個。”趙東升小聲道，“平時這邊偶爾有幾個人活動，那通道都空蕩蕩的沒人。我剛才試了試，故意去了錯誤的通道口，但是進去後移動平臺會自動糾錯將我送回自己的艙那邊去。”

“我知道了。”

“你準備怎麽搞？”趙東升好奇極了。

高朗笑一笑，抹幹凈嘴巴，道，“回去的時候直接從平臺上跳下去。”

“朗哥，我服你，不過玩兒一個遺跡副本，你還真是夠拼命的。”

白小添小聲，“我感覺不到這是游戲，總覺得它是真實的。”

“只有真實才能欺騙真實。無論如何，總是要試試，我相信系統也不至於讓我就這樣死了。破軍，你說是不是？”高朗拍拍腦後顏色變得極淺的紋身。

高朗和兩人告別，站在返回的移動平臺的時候，靠在邊緣，頭探出去觀看。這上下四方，到底有多少游戲艙？

“請註意安全，不要將身體的任一部分探出平臺。”

他擡頭看平臺上方一個小小的喇叭口，紅光閃爍，似乎在警告。他微微一笑，單手撐在平臺半人高的圍欄上，整個身體躍起，跳向對面的一個游戲艙。艙和艙之間有小小的臺階和扶手，方便艙中人進出，這正好成為他攀爬固定的支撐。單手吊在一個扶手上，身體在半空中晃蕩著，下方冷冷的空氣形成的風向上卷著。

尖利的警報音響起來，遠處立刻有巡游的飛行器啟動，飛了過來。他擡頭看向飛行器的來處，雙腳落在臺階上，身體向下攀爬滑動，轉眼之間便下了數層擺放游戲艙的庫，踩上一根龐大的營養液傳送管道。這管道只是一根支管，它不斷向下延伸匯聚，成一根龐大無匹的管路。

高朗向下看，估摸著高度，身體高高躍起，直接跳下去，踏上另一根更大的輸送管。因為他的速度太快，飛行器來不及追擊，直接指令開啟了整個庫中照明的燈光。這一下更方便了他，連續下了幾十層艙後，隱約可見下方一片璀璨的燈火，應該就是這個龐大的庫的一個樞紐了。

他避開那些討厭的飛行器，沿著最大的一根輸送管，走到一個龐大無匹的玻璃頂上。這個玻璃頂呈弧形，被粗大的鋼梁劃分成許多的小格，每個格子大小近百平方米。他擡頭看那些飛行器，再看空曠無物的穹頂，估計著自己要上去了，肯定被飛行器抓個正著。躬身，雙手用力試圖掰開一塊玻璃，可惜這個身體已經被荒廢太久，力量不足以往的一半。

高朗皺著眉頭，“真是麻煩。”

“可以試試你的劍。”破軍提議。

“我還不想太早暴露它。”

“你現在沒有別的辦法。”

他想了一會兒，看見越來越接近的飛行器，屈服了，起身，揚手，後頸的紋身隱約有光芒。感受到身體內的力量在匯聚，他的手刀狠狠砍下去，金屬撞擊的聲音後，厚厚的玻璃穹頂果然裂出一個孔來。

“還行。”破軍評價道，“這裏的科技也不是很逆天。”

高朗從洞口鉆下去，雙手吊在鋼梁上，那些追擊的飛行器失去了目標後，果然又散開了。

“它們肯定設定了巡游的權限範圍，這個樞紐中心應該是超出它們的權限了。”破軍解釋。

“管不了那麽多。正好方便了我——”

高朗晃動身體，放開手，瞄準下方一臺龐大的設備，落了下去。劇烈活動讓他找回了以往的感覺，身體的力量開始回來，落地的聲音輕得仿佛蝴蝶一般。站在設備的最高點俯視，這是一間巨大的設備房，下方縱橫排列了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機器，各種燈閃爍各種光屏上波浪一般的曲線浪來浪去。比足球場還要大的空間，空曠無人。

“沒人？”

“全AI管控，哪裏能看到人——”破軍很冷靜，道，“往有亮光的地方走，直接去控制中心。”

“破軍，你很急切呀！”高朗難得心情好，和它開起了玩笑，“怎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破軍沒說話，半晌道，“對系統而言，這些遺跡也是很陌生的存在。”

“說起來我也挺好奇的，參與遺跡副本的游戲，咱們攜帶者還能有些收獲，可你們系統能得到什麽呢？”高朗身體在設備之間跳躍著，“還是說，即使是你們這樣強大的存在，也不得不服從制造者給你們制定的規則？”

這一次，高朗沒有得到任何回答，不過他也不著急，本來這些問題便是一直徘徊在他心中的最大疑問，也不認為會在朝夕之間就搞清楚。

這個樞紐中心的AI大概是對自己的能力太過於信任，對上方那些皮囊一般存在的人類太過輕視，所以這樣重要的地方沒有設置巡游的機器人。高朗如入無人之境，自由地將那些設備全給摸了一遍，最終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一個小小的分區，這分區四周設置了一圈玻璃罩子，幾根粗大的數據線從玻璃罩子下方鉆入，最後接入一個四四方方的設備中。這設備外表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甚至看不到任何的顯示屏幕，只有一個簡單的輸出接口。

高朗輕巧地落在那小房間內，對著那個設備的外殼發呆，“破軍，能黑進去嗎？”

“你站得離它更近一些——”

高朗走近設備，道，“這機器的外表很樸素嘛，也沒搞你們這樣的噱頭。”

“這是最早的AI系統，只有實用，沒兼具外觀。”

“講究外觀也沒用，AI之間的交流只是數據交流而已。做成人或者別的什麽外形，只是服務別人，對他們本身沒用——”

高朗感覺到自己的後頸一點點發熱，仿佛有什麽東西冒出來一般，他側頭，看見一根透明的光線一般的細絲慢慢伸長，探入那設備小小的接口中。幾乎是立刻，他的視界啟動了，一連串看不懂的數據從眼中滑過，那是機器人的世界，和他隔了一個次元，未經過翻譯的數據，他不懂。

“破軍，怎麽樣？”

“智商太低了，沒辦法交流。”破軍的聲音裏充滿了失望。

“當然，這只是一個最低級別的AI系統，主要負責上面那些人類的日常活動——”

“嗯，有一條數據通路向外傳遞信息。咦——”

破軍發出驚奇的聲音。

“怎麽了？”高朗看見自己的視界停止了，仿佛破軍的系統卡住了一般，“破軍，發生了什麽？”

半晌，破軍道，“我截取了一段數據，差點被發現了。快走吧，回去給你看。”

“肯定會被發現的——”

破軍道，“內部的數據我已經改過了，他沒辦法分辨出來是誰脫離了日常行為。”

“終於感覺到你很有用了。”高朗難得地誇獎它。

高朗鉆出樞紐中心，順著輸送管道向上爬，進入飛行器的巡游範圍後，警報音又響起來，移動平臺快速飄過來。他跳上去，片刻後背送回自己的游戲艙內，依然爬回艙，躺好，感覺到自己又稱為了一臺龐大無匹機器上的小螺釘後，他道，“破軍，好了，你給我翻譯一下你得到的數據。”

視界內出現一列列黑白的跳躍數據，瞬間被轉化成一張張圖表。

“數據不完整，但是很有用。”破軍解釋道，“如果是天機或者坐標來，能在一瞬間把整個樞紐中心的底都挖出來。”

“他們不在這裏，別想太多。”

“向外傳輸的這一段數據，主要是艙內人的游戲數據。升級時間、等級屬性、策略、力量以及團體合作性等等——”

“也就是說，咱們這麽龐大的人群玩這個游戲，主要能夠提供的就是這些游戲資料？”

“顯然，這是他們需要而且最重要的。”

“有什麽用？”高朗道，“它們需要這些數據做什麽？這個世界消滅了全部的消費者？這樣的管理方法，沒有消費的存在，收集這樣的數據意義何在？戰略層面的意義呢？”

“這裏，還有一個片段。它歸檔了個人戰力排名一千以前的玩家的數據，自動生成了他們等級匹配的機甲數據；還歸檔了結成的小戰隊前一百名的數據，對戰隊的指揮進行了詳細的分析——”破軍將數據挑出來，高朗在戰隊那一列看見了自己和趙東升白小添的名字，而他的名字後面有非常長的一串分析。

“那麽，他們真正需要的，其實是這一部分數據？”

“是的。”

高朗在營養液裏睜開眼睛，感覺到鉆入自己身體的那些數據探頭鉆入自己身體的更深處，這讓他極度厭惡且無法忍耐。從他有自我意識以來，從他離開那個所謂的大家族之後，他就是一個獨立自主的人，他時刻保持著自己身體和思想的獨立，就是不想要有任何人淩駕在自己的意識之上。而這一個所謂的新人類遺跡副本游戲，徹底抹殺了他作為一個人的存在，化成一組組可有可無的數據被不知道什麽東西挑選著。

“破軍，咱們還得下去一次。”高朗瞇眼。

“你有什麽想法？”

“這一次，不用去打擾向外傳輸的那一部分，只找內部的數據。我想查一查最近一段時間裏，那些以往表現最優秀的玩家的近況。速度要快，我怕剛才你打擾到外面不知道是什麽的玩意兒了——”

“很不錯的想法，我也正有此意。”

高朗在游戲裏砍殺了四個小時候後，準備外出，結果發現自己今天的外出活動時間已經超額了，不得不利用游戲裏的積分換取了一個小時的額外時間。為了保持體力，他也為白小添申請了一個小時，找她拿了一些水果，補充體力後，如法炮制再一次抵達了樞紐中心。

“所以這裏的機器人不怎麽聰明。”

“因為已經習慣那些玩家了吧，誰知道會出一個我呢？”高朗飛快地從之前的洞口鉆進去，熟門熟路摸到了設備邊上，破軍剛把絲線探進去，又“咦”了一聲。

“怎麽了？”

“裏面加了幾層防護，外面的人發現這裏被動過了。”破軍道，“不過沒事，我還能應付，只要不去碰向外傳輸的那一塊就行。好了——”

再一次返回游戲艙，破軍查閱數據道，“我獲取了最近一千天的記錄，從這個記錄看，每隔一百天會進行一個游戲總排位，連續在排位上保持三次的人全部都消失了。”

“都消失了？是死了嗎？”

“不會，死亡記錄是在另一個表單上，而且這些消失的人年齡在十四至四十之間，不會有全滅的死亡率。”

“是不是升級去了別的戰場？”高朗思索，“我在游戲裏的數據也提醒我即將升級——”

“是的。”破軍再一次比對了那些人的等級和數據，肯定道，“是升級了，升級之後這裏在沒有他們的任何數據。”

高朗笑了，“真是令人期待呀。這樣一層層選拔，挑出在游戲世界裏戰術和戰技最強的人，再給他們匹配合適的機甲，有什麽用？只有戰爭——”

高朗頓住了，是啊，戰爭，只有戰爭才會需要最強的人。難道說，他們每天玩的游戲，都是為了一場戰爭在做演習。

“好吧，既然如此，通知小趙和小白，越快升級越好了。”

嚴幼林和流雲玩夠了兩個小時還不覺得累，但可憐的流雲在肉體和尊嚴雙重的打擊下有被蹂躪了這麽長的時間，已經無法承受了。張維接觸過這些暴戾又脆弱的家夥，知道它們崩潰起來沒有任何底線，擔憂地看著白川，白川卻仿佛根本不在意一般，只顧著聯系實驗室的人，讓他們趕緊收集在這個過程中能檢測到的全部數據。

最終結論是，因為咼皇的存在，這些平時被捧在手心裏的神兵，忍耐力居然好了許多。並沒有如他們預料一般的崩潰發瘋毀壞任何物品，反而很好脾氣地陪著她在天上轉悠了許久。

“大概是在生存遭受威脅的情況下，懂得了忍耐——”李辰東感嘆道，“但是為什麽鮫人能通過氣味判斷出不能招惹咼皇，而英招卻不能呢？”

“因為它比較傻，智商低。”

真是令人傷心的評價，如果它聽見的話，應該是另一個沈重的打擊吧！

嚴幼林終於將飛翔的感覺體驗得淋漓盡致，放過了垂頭喪氣的流雲，滑下它的背，很熱情道，“流雲，以後有空了，我來找你玩呀！”

流雲一聲不吭，撒著蹄子飛跑了。

“李辰東，我餓了。”嚴幼林玩得滿頭大汗，一張臉滿是潮紅，她跑到李辰東身邊，“帶我去吃飯吧，我肯定能吃下很多。”

李辰東看向白川，白川揮手，“去吧！還有，吃完飯回去休息，咼皇的房間在你隔壁，已經整理好了。”

“白川，再見。”嚴幼林沖他擺手再見。

張維扭扭捏捏，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白川道，“傻站在我這兒做什麽？你快點跟著去，記得和咼皇成為好朋友呀——”

張維只得小跑著去追趕兩人，白川看著他搖頭，這咼皇好像比較偏向喜歡心思純凈的。可李辰東這小夥子，怎麽看都不算是純凈，咼皇這麽依賴他，又是為什麽呢？他將李辰東入職以來的全部日志翻了個底朝天，什麽也沒發現，可過於幹凈的底子又讓他非常不安。畢竟，那些侵占了人類家園的東西，能耐實在逆天。

幾百人被困在研究所裏枯燥地工作和生活，沒什麽樂子可找，為了平衡這些壓力，在吃食上就特別豐富。嚴幼林繞著食堂的窗口轉了幾圈，各種南北菜肴新鮮瓜果，應有盡有。

“不是說這裏與世隔絕嗎？吃得還挺好呀——”

張維道，“也就只有這點口腹之欲了，如果連這個都不能滿足，你說活在這裏還有什麽意思呢？我每天上班就盼吃飯，臨下班就想該吃什麽好呢？這就是盼頭——”

“你的要求真低呀，我以為你來這裏講究的該是什麽犧牲和奉獻之類的。”

因為白川教授給咼皇解了禁，張維和李辰東說話就沒那麽多顧及了，他道，“也不僅僅是為了這個，主要是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

嚴幼林拿了一個餐盤，估摸著自己饑餓的程度，給自己堆了滿滿一餐盤的肉食，她尤嫌棄不足，又另拿了一個盤子裝米飯和水果點心。一邊挑好吃的，一邊道，“怎麽危險了？”

“南邊和西邊被機器人占了，它們科技可發達了，奴役著咱們好幾億的同胞呢。那些家夥還不滿足，想要把整個世界都給侵占了——”

“機器人？”嚴幼林端著滿滿兩盤子，視線搜尋著空閑的位置，走過去。一路上來吃飯的工作人員都僵直著身體給她讓路，在她走過之後趕緊跑開。

張維坐嚴幼林對面，“是啊，邪惡的機器人，想要統治整個世界。”

李辰東坐在嚴幼林側面，將筷子和刀叉給她，她接了後隨口說謝謝，叉起一塊水果吃，“機器人統治世界幹嘛？它們又不需要吃東西，也沒什麽自己的需求——”

“AI機器人產生了自我的意識，所以它們有自己的需求。”李辰東道，“和人類的戰爭也是因為它們的需求和人類的需求產生了沖突。”

“那它們怎麽邪惡了？”水果的味道雖然比不上小白的出產但還算不錯，吃完水果她開始吃肉和米飯，這些東西的質量就有點差了，比不上外面現實世界的口味，“你知道嗎？”

“機器人管理的世界，很嚴格的。它們很講究效率和資源的合理配置，就不怎麽講究人性，大多數時候會為此而打壓人欲的存在。”

“比如說？”

張維想了一下，“我出生的時候人類和機器人的戰爭已經爆發了，但我父母是從南邊逃出來的，所以聽他們講過。大概是說，為了產生最優秀的後代，會倡導人類按照基因的優劣進行婚姻匹配，如果申請結婚的人基因不匹配的話是不能結婚和生育的。”

嚴幼林有點吃驚地看著張維，“管理這麽嚴格？”

“當然了，還有各種其它的規定。”張維偏頭想了一下，“那個時候社會上還有一種環保思潮，大概是說每個人類從出生開始到死亡終止，消耗的能源以及產生的碳排放量非常巨大；人類應該改變生活方式，降低人口總量，低碳節能，而且要全新的方式，從衣食住行全方位——”

李辰東微笑，“蜂巢式虛擬人生嗎？”

“是的。”張維看著李辰東，“你也知道？”

“記憶裏聽父母提過，但他們也只是聽說，並不清楚具體是怎麽回事。我本來就是北方人，人類和AI決裂之後自然而然地站在人類這一邊，所以不太關心南邊的詳情。”李辰東放下筷子，“決裂後，南方的消息很少有傳過來，所以沒人能說得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什麽蜂巢式虛擬人生？”嚴幼林完全聽不懂了。

兩個男人攤手，“不了解，但是大家都很反感的樣子。”

“所以這戰打得很迷糊？”嚴幼林迷惑，“值得嗎？”

張維看看周圍，小聲對嚴幼林道，“咱們是負責搞研究的，最多就了解對面又出了什麽最先進的機甲。明天，咱們去武裝區上面那一層，那兒有軍部的人在，他們知道的肯定更多——”

“軍隊的人？”

“軍隊在前線，有時候戰線往前推的時候，會收覆一些領地。那些地方有小型的村鎮，所以他們肯定看見過什麽蜂巢式虛擬人生到底啥玩意。”張維嘻嘻笑，“以前其實我也很好奇，但是問他們都不說的，只是說機器人真不是人。”

“它們當然不是人，是機器。”李辰東道。

嚴幼林面前的盤子已經光了一個，另一個也只剩下少量的蔬菜，她道，“看來軍隊的人很不喜歡那種生活方式，甚至是痛恨了，不然不會全力支持白川的研究，對不對？”

張維猛點頭，“對啊對啊，北方也有很多人反對白川教授的研究，說違反了人倫。但是軍隊和教授都很堅持，上層也很支持，所以不管出現多麽大的損失，我們研究所的地位屹然不動。”

“研究所這麽封閉，怎麽能看到外面的消息？”嚴幼林問，“人關在這裏會變傻瓜的，我想知道外面是什麽樣子。”

張維無奈了，眼睛向李辰東求助，李辰東道，“從今天白川教授的態度看，他也不會把你留在這裏很久。只要你證明了自己的安全性和對人類的親密關系，他和軍部才會放心。別著急，耐心一點吧——”

嚴幼林三兩口吃完剩下的蔬菜，感覺胃只填滿了一半，這具身體的消耗有點大呀！

“我不著急，但也不能被關太久，不然什麽時候發瘋我也不知道。”她站起身，“我再去拿點吃的。”

張維苦著一張臉看李辰東，“辰東，你到底是怎麽保持和她正常說話的態度？”

李辰東微微一笑，“張維，咼皇其實是個很和善的小姑娘，你看她從出箱到現在，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張維扭頭看她又端了滿滿一盤肉回來，金色的眼睛隨便那麽一瞇就是冷酷無情，他嚇得縮回脖子。

用餐完畢，一行人返回生活層。嚴幼林的房間果然已經準備好了，不僅在李辰東的隔壁，還幹脆打通了連在一起成一個套間。中間是公用的客廳區域，兩側才是各自的臥室和衛生間。她一回房間就沖去梳洗換衣服，然後丟下一句我睡會兒就將臥室門關上了。

李辰東慢悠悠在客廳泡了一杯茶，看了一會兒書，這才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嚴幼林將身體埋在床上，召喚出視界來，這個研究所的地圖已經完善了一半以上，只有某些關鍵的區域因為沒有去過還很模糊。她關註的重點放在神兵的那一層，調整比例後進行全瀏覽，發現了共計十五個種類的第一代神兵，和六個種類的第二代神兵。她很好奇這些成熟的產品都是在哪裏生產的，仔仔細細檢查自己出箱的那一層，卻沒有任何發現。

房間裏很安靜，但她的耳中卻有隱約的歌聲，仿佛飄在雲端，空靈且遙遠。

她笑了，將視界調整到鮫人所在的的水池裏，那漂亮的家夥果然整個身體漂浮在水面上，長長的尾巴若有若無地晃動著，雙臂張開，頭仰起，長發四處飄散。鮫人紅唇微張，金色的眼睛半瞇半睜著，持續的音樂聲似乎引起了許多守衛的註意，陸陸續續有幾個士兵找了過來。

嚴幼林在神犬的房間看見過類似裝扮的士兵，應該是和這些神兵進行配合訓練的人，果然，士兵到來後，鮫人停止了歌唱，嘴巴合上了。她轉頭，視線落在那些人身上，仿佛有些不滿意，又張開嘴繼續歌唱。

有一個士兵被吸引著，走到水池邊，跳了下去，飛快地向她游過去，親親熱熱地挨著她，雙手環抱她的頸項，臉臉相貼。鮫人不為所動，繼續歌唱，但士兵的動作越來越超過尺度，甚至勾著她游向岸邊。

嚴幼林皺眉，這情形，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呀！

鮫人被半拉著上岸，長尾垂在水池邊上，幾個士兵不能忍耐一般撲了上去。

她坐直了身體，不可置信自己居然要目睹一場多人P的場景。可鮫人似乎沒有任何的不願意，她既不反抗也不迎合，尾巴隨著水波紋蕩漾著，繼續歌唱，反而是那些士兵仿佛沈迷得不可自己一般。突然，鮫人笑了，擡起雪白的雙臂，水妖一般攬住那些精壯的男子，白嫩的指尖上彈出利爪來，眼見便要將他們撕裂。

一個黑影從天橋上落下來，兩手握住鮫人的手腕，硬生生將她拎起來甩回水池中。水花飛濺，落在那些士兵身上，他們似乎終於清醒過來，惶恐著不敢起身。那個黑影站定，卻是一個極年輕高挺的男子，身形和李辰東有些相似，但臉上的表情更驕橫一些，他冷著臉斥責那些男人，爾後邁著驕矜的步子走了。那些失態的男子，整理全身上下的衣服，垂頭喪氣地跟在他身後，走出了鮫人的地盤。

嚴幼林眨眼，覆又去看池水中的鮫人，她已經在水中直立身體，張口細細舔著手腕上的傷口，而眼睛卻直盯著那個年輕男人離開的背影，充滿了欲|望。她這才知道，原來這個鮫人，是想要誘惑那個年輕的男人，而那些被她迷惑的士兵應該是她要獵殺的食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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