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警官全名趙東升，今年二十五歲不足，剛參加工作兩年。今天本是他的休息日，但對這個案子過於好奇，自動無償加班。他開車，出京州城，上省道，大概本性就愛好說話，一路上嘴巴沒停過。

“你這個車禍太經典了，咱們好幾個同事都來現場看過，就沒見過這樣嚴重的情況下還有生還者，且毫發無傷。幾個哥們都說了，這架勢，得超人或者蜘蛛俠重生，要不然就是古代的劍仙—，但要是這樣的情況，也就不存在血跡—”

嚴幼林看著視界裏屬於趙東升的資料完善度一點點上升，這小夥子真是健談，無意間就透露了好多自己的消息。

“趙警官，你這就不對了，巴不得我死呢？我的大貨車屍骨無存，已經很慘了，好嗎？”對著性格外向的人，嚴幼林也不拘束。

“那你說說，你怎麽逃脫的？”

“車掉下山崖的那一瞬間，我開車門跳車。”

“你唬我。”趙東升一邊開車，一邊默算速度，“就你那個大車的速度和重量，那麽短的時間，你就算跳車成功，也得被摔成軟茄子。要不然，你現在給我示範瞧瞧？我這車速就掌握在八十公裏以下，怎麽樣？”

嚴幼林瞧著自己這邊的車門鎖打開，道，“趙警官，你還來真的？我也是一條人命！”

“對啊，你能成功第一次，肯定能成第二次。”他年輕，沖她笑的時候，牙齒白，襯著古銅色的皮膚，既青春又健康的樣子，可惜是個軸貨。

“不是——”她轉身看他，“現在警察都這麽辦案的嗎？不帶一點同情心？你警號多少，我記下來。”

“你要投訴我？”

“不行？”

“千萬別。”趙東升嘴巴裏求饒，“就這兩月，我都被投訴三回了，再來一回，我就要被派下面更遠的大隊去上路去了。”

可以說是活該了，一般人不招人這麽投訴的。

一番交談，嚴幼林心裏有數，這是一個比高朗和邱治山之流可愛許多的小夥子，恐怕還直率。她腦子裏問系統，“你現在能給我什麽建議嗎？”

“不能。”系統依然冷冰冰。

“你說，我和他坦誠，怎麽樣？”

“風險請攜帶者自行掌控。”

嚴幼林氣悶，吐槽道，“系統君，你這樣，一點用都沒有。”

“請不要對系統有過多的依賴。”

她在腦子裏翻了個白眼，趙東升道，“到了——”

他打看下前後車，打了標志後，快速掉頭靠邊，停在了車禍點。

嚴幼林下車，發現被撞毀的欄桿前後已經做了防護的標志，又用錐形桶隔出一小塊距離來。半截歪扭的鋼護欄從公路邊緣延伸出去，幾個水泥墩子也被撞散開，滿地碎塊。碎塊中央，有一團黑黑的印記，仿佛她盤坐的時候，沾在路面上的血幹涸。

趙東升用腳蹭蹭那一塊黑乎乎的地方，擡眼看她，道，“這是你的血吧！”

她不回答，站在一塊半碎的水泥塊邊，有心試試自己的力氣，擡腳去踹。幾十斤重的碎塊如一粒小石子一般，飛向懸崖，下墜，消失不見。她有點樂，跳上一邊完好的護欄，躬身向下看，只見得到碎塊的一點點影子，興奮道，“趙警官，我力氣變好大了。”

趙東升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他手指著她，“你——”

嚴幼林偏頭，“怎麽了？”

“——不是一般人。”他說完後半句話，認真道，“咱們到崖下邊去。”

“不要，我恐高。”她拒絕道，“總之，車禍是事實，你就這樣報上去，有問題嗎？”

“你恐高？”他無語地看著站在鋼護欄上威風凜凜的女子，道，“誠實點，好嗎？”

“真的。而且，咱們現在下去了，等會怎麽上來？”上一次還是托了高朗的福被背上了，這一次要讓她自己爬，她可能會真的軟成一灘爛泥，“趙警官，你什麽護具都沒帶，空手攀巖？”

“對啊。”他也不隱瞞，“我的力氣也很大的。”

“坐標，其他系統會有識別攜帶者的能力嗎？”嚴幼林在腦子裏問。

“沒有。但是，攜帶者如果不刻意隱藏，會很好辨認。”

“對，身體強悍，附帶接入器紋身。”她一邊和系統說話，一邊用眼睛巡視他的身體，想要在他皮膚上找到類似紋身的東西，可惜小夥子衣服扣得嚴嚴實實的，看不真，“他這麽纏著我不放，肯定是懷疑我了，想把我抓出來呢。”

“趙警官，你說你，怎麽非就得和我過不去？”嚴幼林跳下護欄，站到他旁邊，“這個車禍你報上去就行了，這樣來現場檢查好多次，到底是想得出什麽結論呢？”

她想看看，關於系統，他究竟知道多少。

“我帶你下去，就會帶你上來了。”趙東升不回答，邁步走出公路的邊界，踩上一個石塊，“之前已經下去過一次了，這邊的石頭質量好，沒什麽碎石，小心點也挺安全的。我走前面，你跟著我就是了——”

這小夥子還挺較真，她想了一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還是跟了上去。

上山容易下山難，嚴幼林根本不敢看下面，只盯著自己腳前三寸的位置。中途遇到兩塊差不多呈九十度的大巖石，她是手足並用地爬過去，力氣長了，膽子沒長，一樣沒什麽用。

“趙警官，我這是把自己命都豁出來給你了，你等下上山的時候，可不能丟下我。”她喘著氣，顫顫巍巍站到半山崖上，視線環了一圈，很快找到當天夜裏自己被高朗扒光的地方。一圈兒噴濺的黑色血跡，幾片破布頭，染血的鋼條和遺失的熒光棒。她盯著碎布頭發呆，腦子裏想的卻是高朗粗糙的大手扯掉她的衣衫，揉捏著她的身體，忍不住面紅耳赤，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當然。”趙東升走在前面，小心翼翼避開碎石，“血跡和布料什麽的，兄弟們收了一部分回去。”

“拿回去幹嘛？”

“保存啊？”他道，“這麽多的血，擔心有受害者，所以保留一些證據。這很正常吧？”

她聳肩，其實好想說那些都是自己的，沒必要那麽麻煩。

他走到只剩下半截樹樁的大樹邊，道，“這兒，應該就是車被擋住的地方，按道理，沒有外力影響的話，車就該一直被卡住。”

嚴幼林慢吞吞走過去，既不敢看下方，又要避開碎石，歪歪扭扭，突然身體失去平衡，向外面歪出去。她短促地尖叫一聲，身體硬往內靠，雙手揮舞，抓住一把草莖，想要止住摔倒，但一時間無法控制自己，眼見要滑下去。

“小心點——”趙東升一個跨步，從樹樁邊邁過來，一手紮入巖石裏，一手抓住她的腰，將她按在山壁上貼著。

“我不行了。”嚴幼林慫了，不敢再往下走，立刻盤腿坐在巖石上，按住狂跳的心臟，“我命要緊，再這樣走下去，就得摔了。趙警官，我可不像你本事，一步就能走三四米——”

她頓住，立刻反應過來，看看樹樁和此處的距離，再看看趙東升僵在自己身邊，一邊默默地將手從巖石裏拉出來，一邊假裝沒事看風景。

真是好心的少年人，可是，哈哈，她抓了某人的現行了——

“呀！超人啊，趙警官。”嚴幼林一邊摸手機，一邊戲謔道，“在這種懸崖峭壁上，一步就能垮三四米，一爪就能抓石頭裏去。天呀，我馬上拿手機出來拍個照，奇人異事！”

“哎！”趙東升不自在道，“別拍，別拍。”

“我要把那個手印給拍下來，還有你的手，居然皮都沒破。”她見他純良的樣子，完全不怕了，哈哈道，“我一定會給你送個錦旗什麽的，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趙東升也幹脆盤腿坐她對面，伸手擋住她手機的攝像頭，道，“好了好了，咱們老實說話還不行嗎？”

她眼睛躲在手機後面，道，“你剛才那一招，是什麽？”

“就是單純的力氣比較大。”他道，“那你剛才踢掉水泥塊——”

“也是單純的力氣比較大。”她道，臉上充滿了戲謔。

“好啦好啦！”他不和女人計較，伸手解開制服的衣袖扣子，挽起來，露出手肘內側一個飛鷹般的紋身，“就這個啦。”

嚴幼林笑瞇瞇地看過去，清晰地聽見系統在自己腦子裏“叮”了一聲，爾後那個冷冰冰的聲音道，“問他是什麽系統。”

她道，“趙警官，你這個是什麽系統呀？”

“果然你也是，我沒想錯！”趙東升松了一口氣，道，“兵王訓練系統，你呢？”

她拉開頸項的衣服，露出一個蝴蝶來，“系統名字不想告訴你，不過可以說，是一個非常雞肋的玩意。”

坐標君無聲抗議，冷冷地哼了一聲。她有些奇怪，系統也會這樣情緒化？

“我這個也很雞肋。”趙東升嘆一口氣，還沒說完，飛鷹裏冒出一根光帶來，出現一張堅毅的男性面孔，它移到他耳邊，道，“請尊重你的夥伴，身為一個戰士，要對自己的武器——”

他丟給她一個，你看如此的表情，眼睛裏有激動，道，“我兩個月前上路巡查的時候，參與處理一樁超大連環車禍。正在處理中，發生了二次車禍，被一輛車給壓住了。半死不死的時候，它突然冒出來，救了我。”

“瀕臨死亡的時候，腎上腺激素飆升，激發了你身體的潛能。還不錯，所以我選擇了你。”

“兵王一直讓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雖然這樣身體變好了，但是——”他偏頭，“這樣的事情，我也不能隨便告訴別人。不然肯定會說我瘋掉了，所以一直想要找有同樣經歷的人。”

“你認為我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逃脫，很有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

“當然。”他有些驕傲，“我最近可是勞模啊，哪裏有事故我就去哪裏，忙活了兩個月，就遇見一個你。同志，你知道我多希望能找到一個同伴嗎？還好你出現，不然我真要以為自己瘋掉了——”

嚴幼林嘆一口氣，運氣真好的傻大個呀，居然沒遇上別有用心的人，把他給生吞活剝了。

“你嘆什麽氣呢？”

她清清嗓子，道，“趙警官，我不是嚇你，有了這個系統後，生活會變得非常危險。”

“當然。”他似乎很不滿，“它總是強迫我超負荷鍛煉，從十層樓往下跳，沈入水中半個小時，或者沖撞高速行駛的火車。天呀，我能堅持活到現在，也是一個奇跡。”

她眨眼，偏頭看他頭邊面無表情的兵王，道，“也許，不過，我說的危險不是它。而是——”她想了一下，“像我們這樣，有系統的人類。”

“為什麽？”他不解，爾後語氣急促起來，“還有別的系統攜帶者，是真的嗎？”

“真的。”她嚴肅道，“他們躲在暗處，把自己和系統藏起來，偷窺著別人，伺機而動。”

“幹什麽？”

“殺|人越貨。”

嚴幼林無恥地借用了高朗的話，嚇嚇趙東升，先把他嚇倒，還有什麽不好辦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高朗：綠蠟，你什麽意思，出來一個男炮灰居然用了帥字？

綠蠟：我是無心的，但是點擊居然漲了？竊喜

坐標：按照數據分析，你是要繼續了？

綠蠟：當然，以後每章都要帶上帥字。

為了點擊強行加帥，你的節操呢？

綠蠟：餵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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